正文 第28章 幽兰出谷
第二卷:玄昭
玄昭在大石头上坐下,眉眼低垂,看似陷入沉思。
暗影中跃出一个灰衣少年,十五六岁摸样,相貌憨厚。
少年走到玄昭跟前,站立不动,轻声叫唤:“少主。”
玄昭抬眼看他,随即起身:“旬中,回去罢。”
两人身形一闪,一前一后,向城郭跃去。
回到客居的酒楼,东方已露鱼肚白。
玄昭毫无睡意,站在楼台前,微微仰起脸,远眺东方闪烁的启明星,任凭清风拂乱思绪。
他的记忆,从两岁那年开始。
“祖母!”
“小昭,怎么哭了?”
“祖母,别家孩子都有爹娘,为何小昭没有爹娘?”
“傻孩子。小昭当然有爹娘。”
“他们在哪里?”
“你娘亲,被九天女神选中,带她到九天之上的神宫去奉职。”
“她几时回来?”
“九天神宫一日,便是人间一年。等小昭长大了,她完成差事,自会回来。小昭若是想她,只需在夜间抬头看,天上那颗最亮的星星,便是九天神宫,你娘亲就在那里。”
“小昭的爹爹呢?”
“你爹呀,他在昊天城,有重要事情处理,等他处理完毕,便回来接你。”
“祖母可以带小昭去昊天城找爹爹吗?”
“可以,但眼下还不行。”
又过一年,他三岁的时候。
一个身着铁衣c浑身闪着寒光的女人找到他和祖母。
“小昭,我是来接你的。”
“是爹爹让你来接小昭去昊天城吗?”
“不。我送你去初阳城,跟青萝姐姐在一起。”
“青萝姐姐是谁?”
“你见到她,会喜欢她的。”
“不!小昭不要离开祖母。”
“她和你一起去。”
“小昭要去昊天城找爹爹!祖母答应过,要带小昭去昊天城找爹爹。”
“好吧!我带你去昊天城,找你父亲。”
在昊天城,他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父亲。
父亲迎着朝阳c踩着晨光而来,他睁大眼睛,感觉父亲很耀眼,像神灵一般。
父亲把他揽入怀中,他哇哇大哭起来。
在昊天城的几个月,父亲总是很忙,他难得见上一面,那时却是他童年中最快乐的时光。
过年后,他满四岁那天,父亲给他穿上新衣裳,掌心轻抚他的脸蛋,对他温柔一笑:“小昭又长大一岁,要平安长成大人。”
那之后,他再见到父亲时,父亲安静躺着,没再跟他说一句话,也不再看他一眼。
他不敢相信,父亲死了。
像神灵一般的父亲,怎么会死呢!
父亲的葬礼后,他便成了多余的野种。
他无法忘记,甚至恶魔般缠绕他的那一刻,活生生被推下深潭那一刻。
那一年,他四岁,弛栝太子八岁。
“你父亲是野种,你也是野种!多余的野种,也妄想沾染那至高无上的宝座,去死吧!”
他清楚记得,弛栝太子推他时,脸上那扭曲的表情。
坠入深潭,在水中不断下沉,堕入一片黑暗,彷佛堕入无尽的深渊。
当他感觉到光,再次睁开眼睛,已被祖母带出昊天城。
祖母带着他,避开一次次追杀,一路远离昊天城。
金龙宫的人想不到祖母会带他逃到西岑,躲进西岑的圣地神女庙,让他和祖母得以安度时日。
后来,祖母几经辗转,将他带回深处月牙山脉的伴月谷。
伴月谷,是他母亲的家,是母亲生下他的地方。
被付诸一炬之后,宛若天外仙境的伴月谷,只剩残垣断壁,以及,一具具被烧成碳的焦尸。
祖母带他隐居伴月谷深处的山林中,希望他此生,不再与皇权沾上任何关系。
至少,在她活着时,远离皇权。
十岁那年,祖母病重,他再次见到那个身着铁衣的女人:南麒伽罗。
祖母托付伽罗带他走,他拒绝了。
他要留在伴月谷,留在祖母身边,陪她度过生命中最后的安定时光。
第二年,祖母过世,他便走出山谷,出来闯荡。
六月中旬,黄昏。
雁群点点,飞向远山夕阳。
埼镇,铜钟高悬,楼台屋顶沐浴晚霞中,泛起金光。
铜钟下,方场上,衙役布置完刑场,押来一个落魄少年。
镇官束六向小镇百姓宣判少年的罪名:“游民阿猫阿狗,昨日在三碗食铺寻性滋事c殴打乡丁,后畏罪潜逃c火烧公衙,其罪当诛,今于埼方刑场正法,斩首示众!”
束六面肥肚大,走到少年跟前,双脚岔开站立,府视少年被按到刑台的头颅,厉声问道:“如何,后悔了吧?要向本官伏地求饶吗?”
少年脸贴刑台,不屑回应:“要我向你这头肥猪求饶,苟且偷生,倒不如给我来个痛快!”
“你!”镇官气结。
片刻之后,束六一抬手:“那么,我便如你所愿,让你死个痛快!”
刑者手中的大砍刀,高高举起,在落阳余晖中,闪现一道光晕。
少年怒睁双目,未表现出丝毫畏惧。
大砍刀破光而下,刀锋落往少年脖子那一刹那,一条长鞭席卷而来,将大砍刀卷落一边,同时一个身影闪过,眨眼之间,将刑台上的少年劫走。
“大胆狂徒,擅劫法场,格杀勿论!”
束六一声怒吼,挥手令人追赶后,便闪退到衙役中间,以保自身安全。
持鞭之人,脸罩白色面具,提着少年,跃上房顶,眨眼消失不见。
人群中,一位十三四岁少女,捂住胸口,瘫坐地面,喃喃自语:“万幸!这次脱险,一定逃得远远的,别再回来。”
衙役往二人消失的方向,猛追不止,突然前面站出一戴面罩之人,挡住去路。
那人牛高马大,手里扛着一把大刀,面色骇人,掰开一副谁上砍谁的架势。
夜幕降临,星光闪烁。
野外一间破屋里,救下少年之人,缓缓摘下脸上面具。
少年惊讶:“是你?”
他万万想不到,法场劫人,就下他的,竟然是眼前这位面若白玉的稚嫩小公子。
劫后余生,少年惊诧过后,立即致谢表示:“承蒙小公子搭救,某无以回报,但凭小公子差遣,做牛做马,心甘情愿!”
“我叫小昭。”玄昭微微点头,“时值月中,以后,你便叫旬中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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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昭在大石头上坐下,眉眼低垂,看似陷入沉思。
暗影中跃出一个灰衣少年,十五六岁摸样,相貌憨厚。
少年走到玄昭跟前,站立不动,轻声叫唤:“少主。”
玄昭抬眼看他,随即起身:“旬中,回去罢。”
两人身形一闪,一前一后,向城郭跃去。
回到客居的酒楼,东方已露鱼肚白。
玄昭毫无睡意,站在楼台前,微微仰起脸,远眺东方闪烁的启明星,任凭清风拂乱思绪。
他的记忆,从两岁那年开始。
“祖母!”
“小昭,怎么哭了?”
“祖母,别家孩子都有爹娘,为何小昭没有爹娘?”
“傻孩子。小昭当然有爹娘。”
“他们在哪里?”
“你娘亲,被九天女神选中,带她到九天之上的神宫去奉职。”
“她几时回来?”
“九天神宫一日,便是人间一年。等小昭长大了,她完成差事,自会回来。小昭若是想她,只需在夜间抬头看,天上那颗最亮的星星,便是九天神宫,你娘亲就在那里。”
“小昭的爹爹呢?”
“你爹呀,他在昊天城,有重要事情处理,等他处理完毕,便回来接你。”
“祖母可以带小昭去昊天城找爹爹吗?”
“可以,但眼下还不行。”
又过一年,他三岁的时候。
一个身着铁衣c浑身闪着寒光的女人找到他和祖母。
“小昭,我是来接你的。”
“是爹爹让你来接小昭去昊天城吗?”
“不。我送你去初阳城,跟青萝姐姐在一起。”
“青萝姐姐是谁?”
“你见到她,会喜欢她的。”
“不!小昭不要离开祖母。”
“她和你一起去。”
“小昭要去昊天城找爹爹!祖母答应过,要带小昭去昊天城找爹爹。”
“好吧!我带你去昊天城,找你父亲。”
在昊天城,他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父亲。
父亲迎着朝阳c踩着晨光而来,他睁大眼睛,感觉父亲很耀眼,像神灵一般。
父亲把他揽入怀中,他哇哇大哭起来。
在昊天城的几个月,父亲总是很忙,他难得见上一面,那时却是他童年中最快乐的时光。
过年后,他满四岁那天,父亲给他穿上新衣裳,掌心轻抚他的脸蛋,对他温柔一笑:“小昭又长大一岁,要平安长成大人。”
那之后,他再见到父亲时,父亲安静躺着,没再跟他说一句话,也不再看他一眼。
他不敢相信,父亲死了。
像神灵一般的父亲,怎么会死呢!
父亲的葬礼后,他便成了多余的野种。
他无法忘记,甚至恶魔般缠绕他的那一刻,活生生被推下深潭那一刻。
那一年,他四岁,弛栝太子八岁。
“你父亲是野种,你也是野种!多余的野种,也妄想沾染那至高无上的宝座,去死吧!”
他清楚记得,弛栝太子推他时,脸上那扭曲的表情。
坠入深潭,在水中不断下沉,堕入一片黑暗,彷佛堕入无尽的深渊。
当他感觉到光,再次睁开眼睛,已被祖母带出昊天城。
祖母带着他,避开一次次追杀,一路远离昊天城。
金龙宫的人想不到祖母会带他逃到西岑,躲进西岑的圣地神女庙,让他和祖母得以安度时日。
后来,祖母几经辗转,将他带回深处月牙山脉的伴月谷。
伴月谷,是他母亲的家,是母亲生下他的地方。
被付诸一炬之后,宛若天外仙境的伴月谷,只剩残垣断壁,以及,一具具被烧成碳的焦尸。
祖母带他隐居伴月谷深处的山林中,希望他此生,不再与皇权沾上任何关系。
至少,在她活着时,远离皇权。
十岁那年,祖母病重,他再次见到那个身着铁衣的女人:南麒伽罗。
祖母托付伽罗带他走,他拒绝了。
他要留在伴月谷,留在祖母身边,陪她度过生命中最后的安定时光。
第二年,祖母过世,他便走出山谷,出来闯荡。
六月中旬,黄昏。
雁群点点,飞向远山夕阳。
埼镇,铜钟高悬,楼台屋顶沐浴晚霞中,泛起金光。
铜钟下,方场上,衙役布置完刑场,押来一个落魄少年。
镇官束六向小镇百姓宣判少年的罪名:“游民阿猫阿狗,昨日在三碗食铺寻性滋事c殴打乡丁,后畏罪潜逃c火烧公衙,其罪当诛,今于埼方刑场正法,斩首示众!”
束六面肥肚大,走到少年跟前,双脚岔开站立,府视少年被按到刑台的头颅,厉声问道:“如何,后悔了吧?要向本官伏地求饶吗?”
少年脸贴刑台,不屑回应:“要我向你这头肥猪求饶,苟且偷生,倒不如给我来个痛快!”
“你!”镇官气结。
片刻之后,束六一抬手:“那么,我便如你所愿,让你死个痛快!”
刑者手中的大砍刀,高高举起,在落阳余晖中,闪现一道光晕。
少年怒睁双目,未表现出丝毫畏惧。
大砍刀破光而下,刀锋落往少年脖子那一刹那,一条长鞭席卷而来,将大砍刀卷落一边,同时一个身影闪过,眨眼之间,将刑台上的少年劫走。
“大胆狂徒,擅劫法场,格杀勿论!”
束六一声怒吼,挥手令人追赶后,便闪退到衙役中间,以保自身安全。
持鞭之人,脸罩白色面具,提着少年,跃上房顶,眨眼消失不见。
人群中,一位十三四岁少女,捂住胸口,瘫坐地面,喃喃自语:“万幸!这次脱险,一定逃得远远的,别再回来。”
衙役往二人消失的方向,猛追不止,突然前面站出一戴面罩之人,挡住去路。
那人牛高马大,手里扛着一把大刀,面色骇人,掰开一副谁上砍谁的架势。
夜幕降临,星光闪烁。
野外一间破屋里,救下少年之人,缓缓摘下脸上面具。
少年惊讶:“是你?”
他万万想不到,法场劫人,就下他的,竟然是眼前这位面若白玉的稚嫩小公子。
劫后余生,少年惊诧过后,立即致谢表示:“承蒙小公子搭救,某无以回报,但凭小公子差遣,做牛做马,心甘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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