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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六章:割袍断义

  二人开始动身,由于不像昨晚逃跑时那样赶,差不多三更才到云来客栈。到了天字二号房敲门,过了好一会,谷笑依才开门。梁岳海见她衣衫凌厉c神情疲惫,心中有些忐忑。她刚才在做什么?她可是他的未婚妻。

  入到房间,只见韦晨曦坐在床上,默默地望着他们。

  梁岳海给大家互相介绍了一番。韦晨曦听说书无颜的身分,有些奇怪,却不动声色。下了床,大家在桌前坐定,桌上还有六坛酒未开封,谷笑依拍开一坛,给每个人倒酒。

  梁岳海望着谷笑依,忽然道:“笑依,你刚才睡了吗?”

  “睡了啊!怎么了?”谷笑依边倒酒边道。

  梁岳海心里猛跳一下,左右看一眼,只见床仍然是那张床,并没有地铺之类的,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你你睡在哪里?”

  谷笑依放下酒坛,白了他一眼:“我睡哪和你有关系?”

  “你我”梁岳海望向韦晨曦,只见他正端起杯喝酒,嘴角带笑。想质问,又不敢。

  忽然鼓起勇气,转向谷笑依:“你是我未婚妻,怎么没关系?”

  “哦?”谷笑依一脸不解:“我什么时候成了你未婚妻了?”

  梁岳海闻言,除了羞愧,还有心痛,刀割般痛。

  昨日她还死缠烂打c言誓旦旦的说已经被他看见了肚子,非他不嫁的,今天怎么就变了?莫非真的和韦晨曦有一腿?莫非女人真的这么善变?

  “女人本来就是善变的。”韦晨曦似乎看穿了他的困惑,如以往一般谆谆教诲,娓娓而谈。

  “她们其实并没有变。你觉得变了,是因为你从来没有了解她们。当她们展示最真实的一面时,你便觉得她们变了。于是你愤怒,你恨。你最应该恨的,是你自己。因为你没有识人之能。”

  梁岳海怒了,拍案而已,指着韦晨曦的鼻子大骂:“这就是你抢我女人的理由?”

  韦晨曦没说话,只是微笑举杯。脸皮厚到这种境界也算少见了。

  梁岳海想一拳打爆他的鼻子,但终于忍住。再看谷笑依,她居然也是一脸笑容。那是嘲笑。

  书无颜这个看看那个瞧瞧,忽然也嫣然绽颜。

  冷。梁岳海只感到冰冷。默默地站在那里,眼圈渐渐红了。而他们三人都在喝酒,甚至猜起拳来,看样子很是愉快。

  他们为什么愉快?因为有笑话看?眼前这些所谓的朋友,真的是朋友吗?

  他忽然也笑了。笑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他渐渐想通了,也许人本来就是这样自私的。朋友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怎能为区区一个女人而和朋友反目?

  于是他释然了,坐了下来,满脸笑容举起杯:“来!干杯!”

  这下轮到他们吃惊了,面面相觑。

  谷笑依忽然道:“你没事吧?”

  “没事。”梁岳海把手中杯举一下,真挚道:“祝你和韦兄白头偕老,儿孙满堂。”仰头喝下。

  韦晨曦笑了。

  谷笑依看韦晨曦一眼,叹息道:“我也很想和他白头偕老,只可惜他是个天阉。”

  此言一出,满屋皆惊。

  “啊?”梁岳海激动地盯着韦晨曦:“韦韦兄,她说的是真的?”

  韦晨曦黯然点头。

  梁岳海拍拍他肩膀,安慰道:“没事的,别伤心,男人志在建功立业,娶不娶老婆不重要的。”

  韦晨曦勉强笑笑。

  书无颜看着韦晨曦,忽然道:“你是天阉还是人阉?”

  韦晨曦捧过一坛酒,正准备拍开泥封,闻言,像被点了麻穴般,一只手按在泥封上,一动不动。

  书无颜紧盯着他,看他表情。

  良久,韦晨曦终于又有了动作,拍开泥封,把自己的空杯倒满。放下酒坛,淡淡道:“天阉和人阉有什么区别?”

  “有很大区别。”书无颜目光闪烁。“天阉无药可治,人阉却还有挽救的希望。”

  “怎么挽救?”

  “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

  “你知道。”书无颜微笑。“但你不信。”

  几句话工夫,梁岳海已喝了七八杯酒,忽然道:“你们在打什么哑谜?我怎么听不懂?对了”

  望向谷笑依,上下打量一眼,道:“那么,问题来了,韦兄是天阉,那你的衣服为什么这么乱?”

  谷笑依拉拉红衫,看韦晨曦一眼,道:“我自己弄的。韦大哥说要捉弄一下你,所以就”

  “啊?”梁岳海一脸不悦,望着韦晨曦:“你又捉弄我?你怎么天天这样?有意思吗?”

  “诶,这次可不能怪我。”韦晨曦道。“是某人说想试一下你是不是真心喜欢她,我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我是受人指使的,你可不能怪我。”

  谷笑依桃脸飞红,低头弄衣角。

  梁岳海当然明白某人指的是谁,笑吟吟拉着谷笑依的手站起来,眼中尽是柔情蜜意。

  谷笑依脸更红了,想挣脱他的手,他却把另一只手也加上,紧紧握住,很久才放开。然后把两块黑木牌拿出来,简单说了这两天发生的情况。

  韦晨曦拿起来仔细端详,果然看不出什么不同。听说书无颜全家被灭,自不免动容,听说她把神龙丹分一半给梁岳海时,不禁对她肃然起敬:“姑娘慷慨无私,在下万分敬服!”

  “见者有份,我是不敢独吞而已。”书无颜淡淡道。

  “你小子真有狗屎运!”韦晨曦感叹道。

  “过奖了。”梁岳海笑嘻嘻道。“我也是这样认为。”

  谷笑依却见不得他嚣张,白了他一眼,他只当没看到。

  韦晨曦把两块腰牌收在自己怀中贴身衣袋,道:“破案需要,这两块证物我先拿着吧?”

  “随便。”梁岳海没意见。

  韦晨曦又道:“现在看来,恐怕真的是雷家堡所为书姑娘有何高见?”

  书无颜谦虚道:“小女子不明义理,请莫见笑。愚以为,仅凭一张木牌,也许还不足以证明,但劫镖之人分明用的是雷家堡绝技焦雷掌,至少他们的嫌疑最大。”

  在梁岳海面前,她一向自负得很,面对韦晨曦却丝毫不敢托大,因为从三言两之间,她已看出韦晨曦心思缜密,绝非梁岳海一介鲁夫可比。

  聪明人佩服的一定是聪明人,正如用剑的最佩服的一定是天下第一剑客一样。

  “我要冲上雷家堡,杀他个鸡犬不留!”梁岳海一拳打在桌上,震得杯坛跳起。

  韦晨曦看着他,忽然道:“能不能给我几天时间调查一下?我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现在证据确凿,你还要查什么?”梁岳海很是不满,他简直一刻都不能等。

  “韦兄言之有理。”书无颜道。“我也觉得不宜太早下结论,免得冤枉好人,让真正凶手逍遥法外。”

  “就是!”谷笑依阴阳怪气附和道。“啥也不懂就知道喊打喊杀,傻子似的。”

  他们两个怎么说都可以,但她就不行,梁岳海瞪着她:“既然我是傻子,那你为什么还要死缠烂打的跟着我?”

  谷笑依冷笑:“我喜欢行善积德,对老弱病残一向是比较关怀的。”

  “你”

  眼看一场争吵又要爆发,韦晨曦摇摇头,把脸别向一边:“你们要秀恩爱麻烦走远些,眼不见心不烦。”

  “好啊!”梁岳海拉着谷笑依走出去,走到门外,忽然回头对书无颜道:“书姑娘,你能在这里照顾一下韦兄吗?他身有重伤。”

  不等书无颜反应,直接反手关上门,然后听到他在外面小声道:“我个人认为,只开一间房就行了,这样能省不少钱。”

  “好啊!”谷笑依回答得很爽快。

  梁岳海高兴得笑出声来。谷笑依接着说:“你睡大街干嘛这么高兴?”

  梁岳海很惊讶:“谁说我睡大街?”

  “只开一间房,你不睡大街睡哪里?”

  梁岳海沉默了,忽然恼羞成怒道:“开两间!走!”

  ————

  等他们走远,书无颜感慨道:“他们俩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她心中有些羡慕,女人无论多强,都不可能不向往爱情。她们仿佛是为爱而生,为爱而死。

  “你错了!”韦晨曦表情很严肃。

  “我错在哪?”

  “你错就错在你不知道自己错在哪!”

  “那我到底错在哪呢?”

  “你错就错在你不知道自己错在哪!”

  “停!”书无颜笑道。“你在玩绕口令啊?”

  “没有。我是在逗你笑。”

  “你喜欢逗人笑?”

  “我喜欢逗你笑。”

  如同心有灵犀,俩人同时对视,书无颜忽然道:“你知不知道有些话是不能随便说的?”

  “随便说又如何?”

  “可能会引发悲剧。”

  “什么悲剧?”

  “悲剧有很多种。比如爱情就是其中一种,也是最常见的一种。”

  “你觉得我们之间会有爱情?”

  “我不知道。”

  韦晨曦微笑,一副看透一切的样子,举杯轻呷一口:“友情和爱情是不能并存的,友情也比爱情珍贵得多,无论如何,我都会选择友情。”

  书无颜不说话。

  韦晨曦又道:“逗别人笑,自己又没什么损失,我又何乐而不为?这是我的一贯的风格,并非针对谁。”

  书无颜慢慢举起杯喝了口酒,忽然道:“你的伤有多严重?”

  “没什么,只是中了一记开碑手徐悲客的铁沙掌,肋骨了断几条而已,休养几天就好了。”

  书无颜皱起眉头,望向他那单薄的胸膛,忽然道:“听梁兄讲你很聪明,是不是?”

  “一个人聪不聪明难道你看不出?”

  “看得出,我是多此一问了。想请教个问题,可以吗?”

  “请。”

  “幸福和快乐有何区别?”

  韦晨曦想了一下,道:“我认为,幸福是长久的快乐,快乐是短暂的幸福。比如饮酒c下棋c逛窑之类,只能开心一阵子,这些就属于快乐。而升官发财c娶艳妻c练成绝世神功等,都是能让人受益长久的,就属于幸福。”

  书无颜品味良久,忽然起立抱拳:“兄之言至善,实为人生之真谛,纵比之孔丘李耳之流,亦不遑多让。得闻真道,夕死可矣。若蒙不弃,愿长侍兄之左右,早晚聆听教诲。”

  韦晨曦摆手道:“信口之言罢了,喝酒!”

  他只是把她当朋友,因为在他眼中,至高的关系就是朋友,情人和夫妻都是非常低俗的。

  情人有时亲密无间,有时形同陌路,只是基于身欲变化,使人忽喜勿忧。而君子之交淡如水,皆发自内心,如星星,没有太阳的热烈,却有长夜的相随。

  当然,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他有婚约在身。

  书无颜闻言,复坐下,却有郁郁寡欢。因为女人一旦欣赏某人,就会希望关系和他更进一步。因为女人的交际圈子比起男人来实在是太窄了,而且她们终究是要成亲的,婚后自己的家就是天地,丈夫是唯一的男性朋友,不像男人可以游戏红尘。因此,一旦遇到了自己欣赏的男人,她们会迫切的想把他抓住。

  一时间,场面尴尬起来,两人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主动是男人的义务,于是韦晨曦先开口了:“令师苦禅神尼乃侠道名士,世所敬仰,不知近况如何?”

  书无颜毕竟非一般女子可比,此时已释怀了心中芥蒂,恢复了自信,道:“三年前,她老人家收我为徒,恩授我风刀录后就消失了踪影,到现在也没再见过。”

  “哦”韦晨曦把杯中酒饮尽,长身而起:“时候不早了,姑娘还是早些下去开个房间休息吧。”

  他知道她家昨天惨遭横祸,却没有说些节哀顺变之类的废话,因为他知道那些的确是废话。世上最廉价c最无用的就是言语上的安慰。

  书无颜也站起来,神情有些慌乱:“梁兄吩咐过我要留在这里照顾你的,我怎敢擅离职守?”

  “你留在这里,我怕影响你的清白。”

  他为她着想,其实也是怕承担责任,她却并不在乎:“刚才谷姑娘不也是在这里照顾你吗?你怎么不怕影响她的清白?”

  “你和她不一样。”

  “那里不一样?难道她和你关系很特殊?还是你认为我比不上她,不能好好照顾你?”

  韦晨曦不知道如何解释了。

  她已走过去闩门,韦晨曦见她那坚决的样子,无奈道:“这里只有一张床”

  书无颜闩好门走回来,左右看一眼,道:“那刚才谷姑娘睡哪?”

  “她没睡,一直在喝酒。”

  书无颜走向木床,在床沿坐下:“我没她那么好酒量,现在已经有点醉了,我看这床也不小,应该可以睡两个人吧?”

  “理论上来讲,应该可以。”

  韦晨曦被她气到了,说得好像他一个大男人比她一介女流还胆小似的。心一横,走过去道:“既然你不在乎闲言杂语,我又何必扭捏?”

  书无颜闻言甚喜。

  于是一男一女就在这张床睡了下来,韦晨曦睡在里面,她睡外面。被子只有一张,两个人一起盖。

  韦晨曦很快就睡着了。她也闭着眼睛,意识却非常清醒。她在等他出手。

  她这样做,不是因为她淫荡,也不是因为她喜欢他,而是在进行一种试探。她想看看像他这样的男人在这样的情况下会有怎样的反应。这样,对增加她的智识有很大帮助。

  有的人之所以比别人聪明,就是因为他们有特别强烈的好奇心,因为好奇心是获得智慧的最佳途径,也是唯一途径。

  当然,不是每个男人她都要试一下的,那些一眼就能看懂心思的,何必试?而他就不同了,她发觉自己一点也读不懂他,好像他是个完全与众不同的人。所以她要试,她要了解他,迫切地渴望。

  就这样过大半个时辰,韦晨曦忽然睁开眼睛,看着顶上蚊帐:“你睡着了吗?”

  原本他根本没睡着。

  “没有。你呢?”她也睁开眼。

  “你问得很搞笑。”

  “笑总比哭好你为什么还没睡?”

  韦晨曦轻叹一声:“我有一种非常强烈的感觉,这种感觉令我辗转难眠”

  书无颜心中一动:“什么感觉?”

  “我从来没试过两个人睡,感觉床好像变小了,伸展不自由。”

  书无颜有些失望,幽幽道:“你应该知道的,这种事迟早要习惯的,人不可能自由一辈子。”

  “呵,也许吧,能自由一天是一天。”

  书无颜沉默。忽然道:“我是不是在妨碍你的自由?”

  “没有。为了你,我可以放弃自由。睡吧!”

  这次没过多久,两人都睡着了,真正睡着了。

  ————

  竖日清晨,四人起床吃了早点,到韦晨曦房间分析劫镖案凶手身份,讨论得非常激烈。两个时辰后,一致得出结论:这次分析完全是浪费口舌。

  然后梁岳海拉着谷笑依说去逛街,韦晨曦嘱咐他们小心点,梁岳海傲然道:“今时不同往日,兄弟已非昔日吴下阿蒙,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他们走后,书无颜也提议出去走走,韦晨曦同意了。

  二人并肩闲步在热闹的大街上,感受着身边的喧哗,刚才在客栈中的郁闷消散很多。

  走了一会,面前出现一家酒楼,阳光下,金字招牌上‘人生酒楼’四个飘逸闪烁着璀璨光芒。韦晨曦见了,暗忖:人生酒楼?这名字不错。酸甜苦辣,菜如人生。

  对书无颜道:“书姑娘,你和梁兄风尘仆仆而来,在下还未为你接风洗尘呢,不如进这家酒楼喝几杯如何?”

  书无颜也在看那招牌,随意道:“好啊,要不要叫上梁兄和谷姑娘?”

  “不必了,他们俩你侬我侬的,对我们恐怕是避之不及呢。”

  书无颜想想也是,便不再坚持。二人往酒楼走去,忽然见街边躬身睡着个蓬头垢面c衣衫褴褛的小乞丐。双十年纪,瘦骨嶙峋,一张脸却极是清秀。虽是在睡觉,脸上也是一副悠闲自在的样子,仿佛对自己乞丐的命运满意至极,身边摆着根木手拐,显然是个瘸子。

  韦晨曦见了,暗暗称奇,不由自主地走到他面前,仔细观察。

  书无颜见韦晨曦在一个乞丐面前停下,道:“韦兄又有何发现?”

  韦晨曦微笑道:“一个有趣的人。可能比你我还有趣。”

  书无颜闻言,也感到好奇,走过去看。

  走到乞丐面前,那乞丐忽然打了个喷嚏,醒了过来。看见书无颜,不好气地坐起来,嚷道:“你站在我面前干嘛?我平生最恨的就是香水,其次就是女人。我睡得好好的,你身上的香味把我呛醒了你知道不?”

  书无颜脸红了,不由自主后退两步。

  韦晨曦饶有兴趣道:“这位兄弟,你讨厌香水还情有可原,为什么要讨厌女人呢?”

  小乞丐白了韦晨曦一眼:“这么简单你都不明白?当然是因为女人用香水啦!我不讨厌女人讨厌谁?”

  书无颜身上的确有一种若有若无的香味,不知道是哪种花露,这个小乞丐鼻子还挺灵的。

  韦晨曦微笑抱拳:“小兄弟,我朋友得罪了你,我代为赔罪,赏脸一起到前面酒楼喝几杯酒如何?”

  他对这个与众不同的小乞丐实在很感兴趣,想和他交个朋友。

  小乞丐上下打量韦晨曦一眼,道:“我都已经够不正常了,没想到你居然比起我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好吧!就给你过面子。”

  真是狂妄至极,好像人家求着请他一个乞丐喝酒似的。书无颜心中有些不快,但没有表示异议,她相信韦晨曦这样做一定有他的理由。

  见小乞丐答应去喝酒,韦晨曦很高兴,三人鱼贯步入酒楼,小乞丐拄着拐远远跟在后面。

  小二对走在前面的韦晨曦和书无颜非常客气,见到后面的小乞丐,登时变了脸色,拦在他面前喝道:“讨饭到外面去讨,不要进店里影响生意!”

  小乞丐闻言,冷冷一笑,转身就走。

  韦晨曦见了,忙追出去拉住他:“小兄弟为人豁达,何必对俗言俗话耿耿于怀?待我去说他。”

  刚想去教训小二不要狗眼看人低,却见书无颜已自怀里摸出一块碎银,交到小二手上:“小乞丐是我们的朋友,不是来蹭吃蹭喝的。”

  店小二收了银子,自是眉开眼笑。大步走出来,恭请小乞丐进去。

  众人上了二楼,进了一间雅座坐定。

  小乞丐作主点了几味好菜,一壶汾酒。待小二下去了,愤然道:“世人总是只敬罗衣不敬人,真是气死我也!”

  韦晨曦坐在他对面,书无颜则坐在他身边,嫣然道:“既然明知他是蠢人,又何必介怀?”

  小乞丐看了她一眼,道:“你能不能和他换个位置?离我这么近,我怕我吃不下饭。”

  书无颜的脸顿时又红了。韦晨曦只好站起来,和她换了位置。

  大家互通了姓名,原来小乞丐名叫辛辟,江平人氏。

  又寒暄了几句,酒菜已送上。酒过三巡,韦晨曦放著道:“小兄弟,我看你举止甚是自傲,不似寻常乞丐。”

  辛辟道:“我家原是富商,先母早逝,先父也于旧岁病亡。今年春,雷家堡主雷惊天六十大寿,江湖人士纷纷携礼上门祝寿,我也带了十粒珍珠去,因为我想见识一下闻名天下的雷家堡到底是怎样的。雷惊天不愧为侠道名士,待人十分礼貌周到,不因礼物厚薄而不同。席间,我见到了他的大女儿雷微露,惊为天人。

  席散后,客人陆续辞行,我见雷微露离了厅,便厚颜跟上,她进了后花园,我跟了进去,只见她在欣赏一座假山,我走上前一脚把假山踢倒。她质问我,我说:假物有什么好欣赏的?看着我,我是真的,真的喜欢你。”

  说到这里,辛辟神情有些悲愤,举杯一饮而尽。

  韦晨曦听到他说起自己的未婚妻雷微露,心里有些紧张,急问:“然后呢?”

  “她默默地看着我,过了一会,转身走了。我不好意思再跟,只在后面喊一句:我叫辛辟,我会追到你死的!”

  又喝了一杯,道:“说完那句话我就离开了雷家堡,打算明年雷惊天寿诞再去骚扰她。走到山脚,路边忽然跳出个彪形大汉,手持根铁棍,一棍打断我一条腿,骂道:‘臭小子,凭你也敢打大小姐主意?下次让我再看见你,把你另一条腿也打断!’然后从怀里摸出把珍珠,扔到我脸上,然后走了。”

  听说雷微露居然如此心肠恶毒,韦只感到一阵心寒。

  “我把珍珠拾起来,数了数,正好是十粒,是我送给雷惊天的贺礼。藏好珍珠,我折了根树枝拄着走到镇上,雇辆马车送我回家。回到家越想越生气,一怒之下变卖了家产,把银子送给穷苦人家,然后开始行乞,四处游荡,上个月才到这里。”

  说到流浪,双眼忽然发出欢喜的光:“原本我一直都是锦衣玉食,从不知人间疾苦。打自流浪后,虽然总是食不果腹,衣不遮体,却也别有一番滋味。”

  “那是一种不可描述的幸福。四海为家,随心所欲,想睡就睡,想走就走,泛若不系之舟。观天地之广阔,看人情之冷暖。这种绝对的自由,至高无上的闲逸,非我辈中人,绝不可能体会。”

  “古人云,做惯乞丐懒做官。实是道出了我辈心声。”

  看他那满足的神情,韦晨曦忽然也很神往乞丐生涯。谁说做乞丐下贱?说这句话的人才是真的下贱。

  书无颜却不能理解,觉得那是自欺欺人。她一直是娇生惯养,根本无法想象流落街头还有什么好的。道:“做乞丐确是有不少好处,但也一无所有。”

  辛辟微笑:“一无所有,一无牵挂。无即是有,有即是无。无牵无挂,方乃真极乐。你一个妇人是不会明白的。”

  忽然长叹,高吟道:“吾言甚易知,甚易行。天下莫能知,莫能行。言有宗,事有君,夫唯不知,是以不我知。知我者希,则我者贵。是以圣人被褐而怀玉。”

  书无颜知道是自己智识有限,便不再质疑。

  见他深明事理,兼且满腹经纶,韦晨曦十分敬佩,抱拳道:“辛兄,若有朝一日我也能了无牵挂,愿随兄台流浪四方,享尽人间真极乐。”

  辛辟道:“那是最好不过。只是怕你永远不能远离俗尘之染污。对了韦兄,叨扰了这一顿酒,小弟不能不有所报答。有一事相告,小弟常在这几条街流转,发现有个人好像在盯你的梢。”

  韦晨曦面色一变,顾左右而言他:“这家酒楼不错。特别是这汾酒,香醇异常。”

  他早就知道有人在监视自己了,之所以不动声色,是因为自己重伤还未完全痊愈,只好听之任之。况且那人好像对自己并无恶意,只是暗中监视而已。

  如果辛辟要说出秘密,很可能会遭对方毒手,因为现在可能那人在暗处盯着自己。所以第一时间引开话题,希望能保他安全。

  书无颜却不知韦晨曦的顾虑,关心地问:“谁盯他的梢?”

  辛辟道:“是”

  一个字没说完,忽然响起一阵极轻微c几乎不可察的破空声。几乎同时,韦晨曦一直捉在手中的竹箸闪电般往辛辟左边一甩,同时身子窜动,扑出窗外。

  辛辟的左边是窗户。

  “韦兄!”辛辟和书无颜同时站起。

  书无颜走过去,查看钉入墙二寸的那双箸,只见一只箸上面插着一根约一寸长的绣花针,乌黑发亮,显然淬有剧毒。

  回头想叫辛辟过来看,却发现他面如死色,整个身子正缓缓往地上倾倒,忙过去扶住他。伸两指探他鼻子,发现竟已气绝。

  匆匆查看他伤势,只见心脏位置衣服上现出短短的一截针尾。又是一枚绣花针。

  对方显然有两个人,一个在窗外,有过有酒楼中。

  这时候,韦晨曦已穿窗掠入,见状急问:“他怎么了?”

  书无颜放下辛辟尸体,道:“你中了别人的调虎离山之计了。”

  韦晨曦闻言,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冷冷道:“你知不知道是你害死了他?”

  在他心中,辛辟竟比书无颜还重要。其实不能怪书无颜,辛辟既然知道秘密,迟早难免一死。韦晨曦上向沉稳,只是被突然的变故弄得失去了理智,才会说出那样的话。话才出口已后悔,却又没心情道歉。

  听他这样说,书无颜自不免有些寒意,她也明白了自己错在哪里。

  这时,韦晨曦已横抱起辛辟尸首,缓缓走下二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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