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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章 若有一日

  芳草汀上,明楼挣扎着坐起,对那名老剑客施礼道:“师父!”

  老剑客还在看着满地的松木碎片,又抬眼看了曲江,轻轻道:“咦,这是什么妖怪?居然闻所未闻。”

  他缓缓收回剑,这才看向明楼,道:“我说过,你出的剑太多了。真正的剑客,出剑越少越好。”

  “是,师父!”

  “还有,月落的神通废了,我会再给你挑一把剑。”

  “师父,弟子练的是月下剑,此生只择月落。”

  “哼!蠢材。”老剑客冷声道,正要再训他,却听几人奔来,齐齐叫道:“掌门!”

  古越剑派第六代掌门,玄鹤!

  那几名古越剑派的弟子来到近前给他施了礼,看到明楼一身残破,慌忙叫道:“大师兄!”

  玄鹤蹲下来,往他嘴里塞了一颗丹药,明楼咽下,才道:“师父,是魔门的人。”

  “嗯,北宗狂野,南宗阴险,”玄鹤在他胸腹一推,逼出一口淤血,道:“瞧那女子的路数,应当是南宗魔门。”

  这时候,天空忽然一暗,一个硕大头颅居高临下,口吐人言:“玄鹤,这是怎么啦?”

  语气中带着一丝嘲弄。

  玄鹤一片冷然,道:“前日,有大神通者观照此间,你们都是死的么?”

  “轰”的一声,沙石激飞,一条几十丈长的黑龙落在芳草汀上。

  第二十四潭龙王,蛮心龙王。

  “我们不是死的,你这弟子却像是快死了。这于那个偷窥之人,大头领自然感应到了。吼吼吼——”

  玄鹤脸上隐现杀气,这蛮心居于第二十四潭,离此最近,它肯定早就发现这里的打斗,却迟迟不伸援手,坐看明楼被杀。

  “呵,既然知道了,还如此怠慢!眼下秦军正与百越激战,那日偷窥之人,乃是通天强者,秦帝嬴政!”玄鹤盯着那黑漆漆的龙睛,肃声道:“太上长老有令!即日起严加防范,我派弟子巡视诸山,闯入者杀无赦。当初,这一片山水交给黑龙一族,可不是叫你们吃喝度日的。既然自称此间为龙域,那这镇守之职就该担起。”

  “吼——知道了!他们还不是打星路的主意嘛?”蛮心卷了卷猩红舌头,又低低嘀咕道:“反正星路也是你们古越剑派的。”

  “大胆!”身后有弟子不忿道:“尔等在我剑派手下苟活,不过是看守之仆,竟敢对掌门如此放肆!”

  “是啊,几百年过去,这些天外来客真是越来越怠惰了!”另一名弟子附和道。

  玄鹤抬掌如刀,止住弟子们的呼喝,道:“按照当初的约定,我派祖师给你们二十四位留下了栖身之地,你们负责拱卫我剑派。三百年过去了,若是想毁约,不妨提出来。”

  蛮心龙王胸腹间雷声滚动,滚到喉咙里,却终究压抑了下去,不敢吼出来。

  愤怒!

  憋屈!

  黑龙一族被这些耍剑的人类压抑得太憋屈了!

  玄鹤却不再看它一眼,转身便走,几名弟子扶着明楼。

  走了几步,玄鹤忽然回头,淡淡道:“是天飞的伤好了吗?”

  蛮心一惊,不知应对。

  三百多年前,黑龙一族从天外闯入地球,吞噬骊龙,毁坏姑篾,横行东州。

  原以为这不过一方小千世界,可以轻易主宰。

  却不料来了一群持剑之人,矫捷飞腾,剑光纵横,一句话也不说,见面便杀。

  杀的天昏地暗,血洒当空。

  只是十五天时间,一千多条黑龙,被杀到二十四条。

  剑客死伤数百人,通天境的强者陨落有七人。

  而后,现在的黑龙头领——天飞龙王,当时的头领之子,身负重伤,临阵认怂。

  剑客们顾惜实力,接受了黑龙的请降。

  他们自称剑宗弟子,在姑篾故国开山立派,名曰古越剑派。

  又命黑龙守护山门,不得外出为患。

  至于食物奴仆,则由百越国主供奉。

  这是一单三方协议。

  于是才有了这数百年的和平相处。

  天飞,就是在这三百年间,将当初那一道剑伤给养好了。

  若是用此方世界的标准来衡量,它也是通天境的强者。

  一名恢复到圆满境界的通天强者。

  而当初赏它一剑的那个人——古越剑派上一代掌门,早已仙去。

  现在的古越剑派,还有多少通天境的强者呢?

  没有人知道。

  所以它们在试探。

  他们也在试探。

  玄鹤的问话,意思就是:天飞的伤好了,所以你们有造反的底气了吗?

  蛮心低低吼了一声,“我不知道。”

  它像是求偶大战中落败的雄兽,蔫着头,在沙地上爬行而去,梨出一道深深的沟壑。

  爬出很远,它不甘地回头,低低道,“它好得很。”

  玄鹤却仿佛听到了这话,他抬头看看天,长吐一口气,道:“山雨欲来,大劫将至。”

  又看看几名弟子,道:“小子当刻苦习剑!”

  几人齐声应是。

  此时芳草汀已经被打得一片狼藉,子桑从草堆里爬起来,看着玄鹤一行人,就从自己眼前走过。

  天可怜见,他只是一个奴隶,哪见过什么剑派的掌门,此时竟不知道怎么称呼。

  可是他要问的那件事,求玄鹤却是最好不过了!

  他只能像平时恭迎奴隶主一样,弯下腰,陪笑道:“贵人!”

  玄鹤蓦然转头——居然还有人。

  幽明境强者的气势,自然而然地流露,压迫在少年身上。

  看到他的短褐麻衣,已经了然这是一个奴隶。

  子桑看到这人的面庞冷酷,八字眉深锁,仿佛迎面有一股无形杀气,心下一怯,那些话憋在喉头,竟说不出一个字。

  玄鹤点了点头,只以为这奴隶是在问好,然后抬脚就走。

  一个奴隶,能和他上说什么呢?

  明楼被人背在身后,经过的时候,瞥了他一眼,淡漠得如同看一只蝼蚁。

  这是一个奴隶,况且他还救了他。

  这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

  这奴隶嘴里嗫嚅着,想说什么,无非是一些感恩之类的奉承话吧?

  他们的脚步渐渐远了,直至杳不可闻。

  夜安静下来。

  月皎洁当空。

  子桑呆呆地立在沙地上,后悔又茫然。

  今天晚上的他,看到了太多奴隶们未曾见过的情景。

  危险——亦或是刺激?

  那么奇怪的女人,那么俊逸的剑客,还有这厉害的掌门,居然可以几句话喝退蛮心。

  那可是一条龙王啊。

  要是能成为一名剑客,那有多好。纵横天地之间,谁能挡我?

  要是能有那样一把漂亮的宝剑,那有多好。这个世界,金属稀缺,秩序森严,穷人不能持铁,平民不能佩剑。而法器级别的宝剑,就是一般的贵族都无处可求。

  要是能成为玄鹤掌门那样的强者,那有多好。想问谁就问谁,我就可以知道父亲母亲在哪里了。

  原来,这个世界还有那么多我未曾闻c未曾见c未曾得的精彩啊!

  “若有一日,我当——走出龙域,踏破山河,行遍九州。”

  “若有一日,我当——练这世上最强的法术,取这世上最好的宝剑,做这世上最强的人物。”

  “若有一日,我当——喝下世间最淳的美酒,追上天上最美的云朵,摘取虚空最亮的星辰。”

  “直到万物周始,天地永恒!”

  十六岁的无知少年,孤伶伶立于无尽天地江风之间,无端地立下这大誓愿。

  宇宙洪荒,万古一刻。

  “嗯,如果可以,还要看一看这世间最好看的小姐姐。”少年又低低地补了一句。

  说完,奴隶少年挑起水桶,走回奴隶村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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