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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七章 将近酒

  吃过晚饭后,天色渐渐沉了下来。

  三人寻了一处客栈歇脚,吃晚饭时不知道为何,连“饭桶”翠花都故意留了肚子,还不时在八仙桌上与小青眉来眼去,一看二人就没安什么好心。

  杨素心如明镜,所以吃完饭就早早找了间干净屋子休息。至于两个家伙想干什么,他懒得过问。

  可那两个家伙显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杨素刚躺下看了一会书,门外就响起了“咚咚”敲门声。

  “杨树,杨树快开门!”是翠花的声音。

  “睡了。”杨素闭目养神道。

  “你先开门!”翠花道。

  “我睡着了。”

  翠花大怒:“睡着了还能说话!快起来,赶紧的!”

  “你们忙你们的吧,不用管我。”杨素用被子蒙住脑袋,不再理会屋子外面的人。

  可接下来房门却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杨素刚想坐起来,就被人从床上一把给扯了起来。他定神一看,只见小青跟翠花一人拽住自己一只胳膊,正咧嘴朝自己笑着,怎么看这两个家伙都一肚子坏水。杨素想挣开,却没有这两个家伙力气大,无奈道:“你们闹你们的去吧,就别祸害我了,行不行,二位爷?”

  小青眉毛一掀,一本正经道:“这怎么叫祸害了?自古那些文人骚客,有谁没逛过窑子?再说,咱们又不单单是为了逛窑子!咱们逛窑子不仅仅为了逛窑子,更是为了掩人耳目c麻痹敌人,懂不懂?”

  小青见杨素根本懒得看他一眼,接着正气凛然道:“再说,你们读书人不逛窑子,哪来的《琵琶行》?不逛窑子,哪来的奉旨填词柳七郎?不逛窑子,哪来的诗剑仙?”

  望着站在那里滔滔不绝的小青,杨素白眼道:“你说你从小不爱看书,我看你比谁懂得都多你们先把我放下来行不行?”

  小青得意道:“这叫术业有专攻!我可不敢放你,来之前就跟翠花说好了,今天就是扛,也要把你扛窑子里去。”

  杨素知道自己今晚在劫难逃了,只好无奈道:“你俩先把我松开,我跟你们去还不成吗?”

  “真的?”翠花惊喜道。

  “不过先说好,我到了那里只坐坐,不留宿。”

  小青傻笑道:“只要你去就行了,留不留宿随你便,反正今晚怎么花,都算本公子身上!”

  二人等杨素穿好衣裳出客栈后,就一步不离地跟在他身后,生怕他跑了。还不断在杨素背后窃窃私语道:“我算是看出来了,咱们杨树天不怕地不怕,可就是怕女人!”

  前面杨素听到,一个踉跄差点闪到腰。可身后那两个家伙仍不收敛一点,一边走一边奸笑道:“可不是吗,女人有什么好怕的!都跟咱大老爷们一样,两个眼睛一张嘴,还能吃了你咋的”

  “那上次那个婆娘打你脸,你跑什么的?”

  “我跑了吗嗯,我跑就跑了,你不怕你跟着跑啥的?”

  “我”小青打着哈哈,转移话题道:“那个咱不说这个了,翠花,你还是个纯阳真仙吧,要不兄弟今儿找个大美人给你开开光?”

  “我纯阳你一脸啊。”翠花反唇相讥道:“你有脸还说我,你难道不是?”

  小青老脸一红,可还是扬起脸色厉内荏道:“我当然不是了!你也不瞧瞧本公子啥么身份!”

  “切!”翠花不屑,一指前面杨素,嘿嘿笑道:“青公子,不管你是不是,咱们家杨树保准是。要不你今儿你张罗张罗,你若是能把杨树的身给破了,那我崔华以后全听你的,成不成?”

  “当真?”

  “大老爷们一口唾沫一个坑,算数!”翠花拍胸脯道。

  杨素突然回过头,朝二人笑了笑,直笑得小青与翠花汗毛直立,然后他又把头转了回去。

  二人犹在杨素身后小声嘀咕,还不停朝泸川城本地人打听那位花魁所在勾栏的位置。三人多番打听之下,终于在天黑之时寻到了一处门庭清冷的琉璃檐下。

  这里没有女子站在门口招客,也没有浓妆女子一拥而上。这里不像是青楼,倒像是一处毫不招摇的富家院落。

  小青与翠花互相挤眉对眼,嘿嘿道:“看到没,这就是咱们泸川城最出名的吟诗作画之地,怎么样,是不是底蕴十足?”

  杨素想转身离开,又心知自己今晚要是不从了这两个家伙,肯定不能安稳,不禁叹了口气,在二人的推搡下走进了勾栏里。

  三人刚走进去,就发现里面光景与外面大不相同。令杨素惊奇的是,此间并不像他想象的艳丽霏糜,反而恰到好处地挂着几幅字画c养着几盆花草——这里说是勾栏,倒不如说是一处大一些的书房雅室了。

  这时,一位半老徐娘迎了上来,估计是这里的鸨母。那妇人阅人无数,见最前头的小青一身蜀锦行头流光溢彩,又生得一副风流皮囊,不知为何,骨子里不喜富贵的她突然心生欢喜。她迎上前去,开门见山道:“三位小爷请里边上座。”

  小青摆了摆手,不怀好意盯着那鸨母,嘿嘿道:“人都说咱们泸川城‘荔枝阁’是天府中的天府,想不到这里竟然这般素雅啊。果然,能调教出惊蛰仙子这些女校书,原来都知才是个妙人啊。”

  鸨母听小青不像一般粗俗男子唤自己“老鸨”c“妈妈”,而是称呼自己为“都知”,顿时心生好感。她见小青虽然言语轻浮,可眼神却清澈无邪,不禁来了兴致,走上前逗弄起小青来:“这位公子看着年岁也不小了,怎么总是盯着老娘胸前的这几斤肉瞧?怎的,还没断奶吗?”说完鸨母拉起小青的手,竟按在了自己的丰腴胸口上。

  小青本就是个色厉内荏的雏儿,这时被那鸨母一逗,立时现了原形,惹得那群听见动静走出来莺莺燕燕们掩嘴娇笑起来。

  小青脸红,瞧见后面的杨素正被一位姑娘着。虽然杨素故作镇定,可一张脸早已憋的通红。于是小青干脆把将杨素一把扯到前面来,当了他的挡箭牌:“姑娘们,实不相瞒,其实这位公子才是咱们今晚的正主,今儿姑娘们若是能把他给招待好了,银子小爷没有,金子嘛,十斤咱还是能拿出来的!”

  鸨母这才朝杨素看了过去。刚才那三个年轻人走进来时,鸨母只是觉得小青长的像极了一位故人,所以只盯着他看了,这时细细端详起杨素,她目光又是一亮。

  如果说刚才调戏自己的小青是一把半出鞘的宝剑,那一身白色襕衫的杨素就是一块温润白玉啊。鸨母虽说床上床下都是阅人无数,可同时遇到这么一对出彩公子哥,却还是头一回。

  鸨母想到这里,又看了一眼小青,突然怔了一下,心底凄凉。鸨母虽然想起了旧事,可脸上却不落痕迹,依旧挂着熟透了的微笑醉人:“想必三位公子也是奔着惊蛰姑娘来的吧?”

  小青哈哈大笑:“那绝对是当然的!不过咱们来之前的确是奔着惊蛰姑娘,可今天见到了女都知,才知什么是徐娘半老c入骨哇,哈哈哈”

  鸨母见小青又勾搭自己,早已圆滑到骨子里的她不知为何,突然起了莫名心火,忍不住瞪着他嗔道:“老娘吞吐江山那会儿,你小子还不知道你胯下那根棍子能七进七出呢!”鸨母发完火就回过神来,又怔怔道:“不过三位想见惊蛰姑娘,就要看你们的造化了。”说完,她要三人等一会,便转身上了楼。

  不多时,鸨母便领着一位身着白衣c脸上蒙纱的妙龄女子出了房间。

  那女子并没有下楼,她倚着勾栏望向杨素三人。她脸上虽然蒙着纱,可仅凭那双秋水眸子,以及淡雅如兰的气质,就看呆了众人。

  杨素还好,他的心里只有小雪,所以再看其他女子,就再没有其他心思,只是纯粹欣赏而已。再观小青,只见他张着嘴,竟看呆在那里。至于翠花,他早就垂涎三尺,一双眼钩子似的勾在那女子的身上,恨不得把那女子一口吃进嘴里。

  女子望着杨素下了楼。

  旁边鸨母望见,轻叹了一口气。

  果然,要说她们这些身不由己的可怜人,命里最避不过的,还是那些天生风流骨的俊书生啊。

  惊蛰姑娘如同一朵离枝梨花径直飘向杨素。她头一次遇见如此清澈的眼睛,没有猥亵c没有占有。那双眼睛见自己望着他,竟躲闪到了一旁,顺带着一张脸也红到了耳根。

  惊蛰姑娘莞尔一笑,隔着朦胧白纱也惊艳众人。她走到杨素面前,吐气如兰道:“公子,天色已晚,不如早点回房歇息吧。”

  她话一出口,就连一旁的鸨母也吓了一跳。这位惊蛰姑娘本就是她一手调教,二人曾有约,她陪客与否,需要她自己点头,若她看不上眼,自己也不能强求。所以惊蛰偶尔应过次客,那也是与人坐而论道,别说酒了,连茶水都不曾与人斟过一杯。

  可今日她才见了这读书人一面,怎就说出这番话来?!

  杨素红着脸不说话,一旁站着的小青反应过来,直接怪叫起来。小青一巴掌把呆若木鸡的翠花拍醒,让他帮忙把杨素抬起来,一边朝楼上跑,一边朝惊蛰姑娘嬉皮笑脸道:“惊蛰仙子,请问您的闺房是哪一间啊?那个我家先生害羞,你带路,我俩这就给你送过去。”

  惊蛰姑娘见杨素被二人抬着仍是徒劳挣扎着,不禁莞尔一笑,打趣他道:“公子,弟的房间又不是龙潭虎穴,弟身为一介女流都不怕,你堂堂七尺男儿,怎么如此扭捏?”

  “就是就是!”翠花在一旁鄙夷起杨素来:“人家惊蛰仙子都不在乎,你还饱读圣贤书呢,丢不丢人啊你!”说完,他与小青把杨素朝惊蛰姑娘的房间里一扔,二人坏笑着跑了下来。

  在与惊蛰姑娘擦身而过时,小青还不怀好意朝她眨了眨眼,结果隔着那层纱,小青都感受到了惊蛰姑娘的那份羞怯。

  小青走到楼下,望着惊蛰姑娘的背影,啧啧称奇。

  鸨母望见后,打趣道:“怎么,妒忌了?”

  小青哈哈大笑:“妒忌?本公子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其实我还是喜欢女都知这样的”

  “是吗?”鸨母听到小青的话,又朝他走了过去。

  “你你干什么”小青见鸨母过来连连后退,不觉间已被那鸨母抵到了墙根上。

  鸨母挑起小青的下巴,妩媚笑道:“你真想吃老娘的豆腐?”

  小青红着脸点了点头,又惹来一阵孟浪大笑。

  那鸨母吐气如兰道:“你不嫌我老?”

  小青望着贴在眼前的熟透脸庞,晕乎乎道:“老得恰到好处。”

  鸨母听到后又是一阵孟浪大笑,她放下小青,那两团肉也跟着转了身,惹得小青一阵失落。可鸨母走上楼梯后,突然朝小青回眸一笑道:“你要是不嫌我老,最东厢听松阁,我等你”说完便去招呼其他客人去了,留下跃跃欲试的小青。

  小青找到被群芳簇拥着的翠花,勾着他的脖子嘿嘿道:“找到意中人没?良宵苦短啊,你放心,今儿所有的开销,都算到兄弟头上!”

  “够仗义!”翠花朝小青伸出大拇指,直接一手牵着一个女子上了楼,留下目瞪口呆的小青。

  谁知翠花上去的快,下来的更快。

  别说一炷香功夫了,也就点个香的功夫,翠花就提着裤子衣衫不整跑了下来,刚刚那两位被他牵上楼的女子还在凭栏朝楼下嘻嘻哈哈道:“壮士,您别走哇,怎么才脱个裤子的功夫,您就泄了身子?”

  “哥哥,快上来吧,奴家这有咱们荔枝阁祖传的五石乌头丸,哥哥不妨使一使,管保您用后接着龙精虎猛,与姐妹们大战三百回合”

  小青望着翠花那张红到了脖子根的脸,捂着肚子笑出了眼泪。

  而此时的听竹阁内,惊蛰姑娘望着一言不发的杨素,莞尔一笑道:“公子想必也是第一次来风月场所吧”

  杨素点头。

  惊蛰姑娘把蒙在脸上的白纱取下,那一瞬,屋里摇曳着的烛火都似乎黯淡下来。

  杨素只看了一眼惊蛰姑娘,就被那张完美无瑕的脸惊艳到。他愣了一下,赶紧扭过脸去,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公子,果然与其他男人不同”惊蛰姑娘轻笑道:“别的男人见到我,都恨不得立即吃了我,就连你的那两位同伴,也是如此。”

  “他们俩,其实与你说的那些人不一样的。”说到这两个家伙,杨素无奈摇了摇头。

  “那公子呢?”惊蛰姑娘笑道。

  “我”杨素不知该如何评价自己。

  惊蛰姑娘却道:“弟自从第一眼看到公子,就觉公子有些怪异。公子虽然一身读书人装扮,可弟却觉得公子不是读书人;可多看几眼后又觉得再没有比公子更像读书人的人了。”

  听到惊蛰姑娘自称“弟”,杨素毫不奇怪。自古就有怀才女子渴望能与男子平等交谈,她们不想信奉“女子无才便是德”之类的封建礼教去做男人的附庸,所以自称“女弟”。

  惊蛰姑娘见杨素只是笑而不语,接着道:“公子觉得‘荔枝阁’这名字俗不俗?”

  杨素知道这惊蛰姑娘在考自己,笑道:“泸川酒配荔枝,妙不可言,何来俗字?大魏诗圣有‘忆过泸戎摘荔枝,青枫隐映石逶迤’一诗,我朝杨大家亦有‘梦里江阳荔枝丹,觉来枕上五更寒’一句。泸川美酒泸川水,泸川荔枝泸川人,不知俗字怎解?”

  惊蛰姑娘笑道:“公子学富五车,倒是弟贻笑大方了。”

  杨素摇头道:“惊蛰姑娘虽为女子,却有忆庵先生之风,杨素佩服。”

  听到杨素称呼李忆庵为“先生”,惊蛰姑娘神采奕奕道:“公子也觉得女子读书不为过?”

  杨素笑道:“只要姑娘不去学前朝梁王妃,去上阵杀敌便好。”

  见杨素开起自己玩笑,惊蛰姑娘俏脸一红,脸皮薄得丝毫不像个风月女子,倒像个待字闺中的俏丫头了。她偷瞥了一眼杨素,低头道:“刚才公子提到忆庵先生,不知公子对她作何评价?”

  杨素皱眉道:“我一介书生,蚍螳评论前朝大家有些不妥吧?”

  惊蛰姑娘轻笑道:“公子只是说说自己的看法,又不是盖棺定论,何必太过拘泥?”

  杨素点头,想了想,道:“忆庵先生的才情举世公认,其诗词如征鸿过尽c月满西楼,令人五体投地。”杨素话锋一转,接着道:“可她的治学态度,我虽为后辈,却不敢苟同。”

  惊蛰姑娘听惯了别人的陈词滥调,突然听到杨素的话,不禁来了兴致:“不知公子有何独到见解?”

  杨素看了一眼惊蛰姑娘,见她目含期待,这才道:“姑娘还是请出笔墨吧。”

  惊蛰姑娘听到杨素的话,美目开始发光。她将桌上的一尾焦尾琴收下,摊开宣纸,亲自帮杨素研起墨来。

  杨素润了润笔,开始在宣纸上吐字如龙。

  “闺里怨尤多,

  江畔风波少。

  已是匆忙误晚春,

  却道花开早。

  花落莫相悲,

  潮去无相扰”

  惊蛰姑娘读到这里时,杨素却停下笔来。惊蛰姑娘轻声道:“公子为何停笔?”

  杨素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接着“蚍蜉撼大树c可笑不自量”,思虑再三,他还是挺直腰杆,写下了最后两句:

  莫笑风流故垒痴,

  徒惹今人笑。

  惊蛰姑娘刚才见到这首《卜算子》的上阙,就知道杨素在暗讽忆庵先生。等杨素写出“风流”c“故垒”几字,便知他是在嘲讽李忆庵批苏南坡“不协音律”这件事。她叹了口气,幽幽道:“公子最后两句,算是盖棺定论了。”

  杨素默然道:“有人高唱大江东去c有人低吟晓风残月,这本就是我华夏文化的魅力所在,本无高下雅俗。李忆庵嫌弃苏南坡他们言语粗俗c不堪入耳,是忘了小令也不是天生地长的,也是从山歌渔调c楚赋魏诗一步步演变而来。既然如此,为何要裹足不前c固步自封?”

  “怪不得公子说李大家‘徒惹今人笑’莫笑古人痴,徒惹今人笑,公子满腹经纶,弟佩服。”惊蛰姑娘向杨素施以文人礼,杨素也起身,还之以礼。

  惊蛰姑娘见杨素神情严肃,娇笑道:“好啦,良辰美景,不知公子有没有兴致听小女子抚琴一曲?”

  杨素笑道:“若是铁板琵琶配塞下曲,更好。”

  惊蛰姑娘笑容更璨,她从内室取出琵琶,试了试音,一曲李诗仙的《将近酒》在铮铮琵琶声里娓娓道来。起初,惊蛰姑娘在弹,随着曲入高境,她闭上一双美目,变弹为拍,那股在诗里流传了八百年的孤傲与豪迈,也如黄河之水,从天上来!

  杨素闭上双眼,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师祖范诩。

  继而又想起了自己的师父范郦c想起与师父毫不相干的端木郁垒。

  他懂师祖的那份洒脱。

  他也懂自己师父的无奈。

  可他始终想不明白,为何那位坐断西南c权倾天下的霸道藩王,却如同一曲《将近酒》,有豪迈从天而来,却成了啸傲万古的悲壮,奔流到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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