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小草
是的，师傅怎么死的，冷言并不知道。
冷言还记得三年前，外出打猎的他捕到一只肥鹿，凭他的力气生生用了两天才搬运回来。
满心欢喜的冷言返回竹屋后，却到处找不到师傅的身影，只剩下那些泛着各种奇怪味道的书，它们一直存在。
房间桌子上有一封信，用酒葫芦压着，里面只有少许的酒。
冷言能猜到，定然是师傅留好了书信，却又怕风吹不见了，就想用葫芦压着，但又不舍里面的美酒。
再三纠结之下，那个苍老的人就把大部分酒装进肚子里，只余下能让葫芦站稳的酒。
知道生命将要走向结束，老人很淡然，仍命如孩子般疼爱的徒弟到百里外打猎，自己走进后山瀑布里的山洞，惬意地闭上了眼睛。
当冷言回来，只看到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弥漫着不寻常的气息，师傅的酒葫芦底下压着一纸书信。
冷言压抑心中伤感，却并不能做些什么，他浑浑噩噩地雕了灵牌，在上面留下字，当做仅有的思念。
他已经能猜到，师傅应该就在山洞里，但冷言在十岁时就被下了禁足令，不能踏足后山！
以前他是不屑于进去，那个阴暗湿冷的地方。而现在，他却要尊从师傅的话。
一切都是不同寻常，一切也都不可思议，就像自己的转世重生一样。
冷言坐在窗前啃食鹿肉，饮着竹子酒，心中思绪万千。
他不禁有些自嘲，自己的平庸，也自然的让懦弱的人无法接受一些东西。就像师傅，他在隐瞒什么呢。
连续三日，冷言借酒消愁，喝空的酒坛子遍地都是。第四日，酒喝光了。
冷言在深夜惊醒，他擦去满头热汗，呆坐许久，才从噩梦中回过神来。
“前世我活得一塌糊涂，上天给了我机会，何必再自甘堕落呢。”冷言喃喃自语道。
他躺卧在窗台上，侧着脑袋看向头顶的月亮。
那是一轮皎白明亮的月，静逸地高悬在天空，倾洒着柔美的光束。
渐渐地，凉风四起，推动着厚厚的一大片云，它们在夜幕的笼罩下肆无忌惮，遮蔽了繁星，连月也朦胧了一半。
时间推移，深夜的山林间无比幽寂，连枝叶的摆动声都歇息下来。
月亮似乎被黑云吞噬，只剩下窄窄的半牙。
又过了许久，黑云渐渐散了余力，往远处翻滚而去，圆月才再次显露出来。
冷言望着，那冷洁的月，隐隐更加明亮了。
他心中微动，握紧了拳头。
从怀中取出那封信，里面是一张陈旧泛黄的纸，满是岁月痕迹，显然是师傅从他那些书里随便撕下的。
“爱徒莫伤心，为师活了这么大年纪，也该去了。毕竟苍老无力的感觉，实在让我不喜，一切都是万物定律，没有谁可以幸免”
冷言一个字一个字的看，瞅到苍老无力四个字眼，他的眉头跳了跳，脑海中浮现出某个画面。
某个“苍老无力”的瘦老头坐在山泉岸边，一手拎着个脑袋大的酒坛子，一手抓着半只烤鹿肉，一口肉一口酒吃得不亦乐乎。
冷言摇头苦笑，压下记忆中那些奇怪的画面，继续往下看。
“为师不愿你踏足世俗，只是希望你能平安度过一生，哪怕这片竹林无趣无乐。但为师知道，你还是会走出去的”
冷言眼睛有些酸痒，他轻轻揉了揉，深吸一口气才压下波动的心情。
是要走出去，冷言心中自语道。
他面色淡然，嘴角却溢出浓浓的苦笑，他有太多想知道的了，然后这些竹子和飞鸟却不会告诉他。
那只能，自己去寻找答案了。
纸张只有巴掌大小，絮絮叨叨写满了没用的话，却勾起了冷言心中无限的回忆与思念。
颇久，几滴滚烫的液体滴落在纸上，冷言才回过神来，慌忙用衣袖擦掉。
翻过看另一面，也是密密麻麻写满着字。
“武功练到极致，追求的便是道，如果悟了，才能看到另一片天地。可是，那些存在是真的吗？我修练已到极致，窥见那些的一丝，却扛不住催命的苍老。我是老了，活了这么久，也该走了
爱徒，我传授予你毕生所学，就是希望你能善终此生。
不知，反而是件好事。为师并非刻意隐瞒，只是有些事情，在你没成长起来还不能触碰”
冷言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打湿了衣衫，打湿了纸，也打湿了悲伤的心。
记忆中那无比深刻的慈祥面孔，与人之间却有着难以拉近的距离。
纸上最后一句话，“若要离去，为师允你来后山。”
火把久燃，炸响了一个油花，将冷言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三年，我还是来了。”冷言落寂的声音，在山洞里响起。
面前的森森白骨，在火光的照耀下折射着莫名的色彩，闪到冷言眼中。
他心中充斥着百般情绪，既悲伤难过，又悔恨不已，还有的是对眼前景象的不解。
一具待在潮湿山洞里的，怎么能在短短三年的时间里尽化白骨的呢。
冷言紧皱眉头，心中苦苦思索。
师傅说的武功极致是什么意思，难道武功还能突破到什么程度？
冷言自幼练武，在师傅的传授下早已大成，需要的只是稳固功力的时间而已。
与前世的花拳绣腿不同，冷言学到的都是真正的武功，因此他五岁就能与饿狼单打独斗，到了十岁更是凭借绝佳轻功戏耍猛虎，从它口中抢夺食物。
冷言盘膝而坐，守在白骨身旁，闭上了眼睛。
师傅曾说，天下习武人，内功是底力，武功是技巧。
内功需要勤学苦练，滴水石穿才算小成，练的越久内功才会累积雄厚。
传闻有人内功淬体，精炼周身经脉，居然活了近两百年才老死，临闭眼还能一掌劈裂少林寺的大铁钟，可谓恐怖至极。
而武功则是技巧，特别是大朝林立盛世始，百家武功争艳，兴起了各门各派的武功。天下才人异士不穷，同样一本武功秘籍能练出截然不同的多门路子。
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鞭锏锤抓，镋棍槊棒，拐子流星，每门武器都有适合它的武功，而武功更需要与内力的紧密结合c鱼水交融，才能施发威力。
如果一个人使了趁手武器，又得到了合适的武功，再练成配套的内功。
那只需要经历时间的磨合，加以苦练，必定可以成为一方侠客；或有天资聪慧之辈，前三者集一身，再结合自己加以修改，必成一代宗师；更有甚者，结合四者为一身，居然悟出属于自己的武功，这种人必然是天纵奇才，名动天下。
不用说，冷言的师傅就是第四种人。
而立之年方接触武功，从文弱书生到自创一派，不可谓是一种传奇。
只是这些，并不为冷言所知而已。
坐到腹中饥渴难忍，冷言才睁开眼，向白骨拜了一拜。
白骨身旁置一木盒，不知什么材料所制，入手沉重。
冷言打开来，里面静静躺着一柄不知什么材质打造的剑，看似轻盈，摸之却又坚硬冰冷，剑身修长，寒芒内敛。
这剑，冷言很熟悉，已经无数次在梦里见到了。
剑身处刻有长青二字，师傅常在教冷言练剑时说道：“人生何长，青梦何凉”。
这是师傅的剑。
师傅醉酒时讲：当年初学武功便使的这把剑，原从一富贵人家所借，因品质不佳断了多次，修修补补的也跟了他一辈子。
取名长青，也只是因那时胆小惜命，有个好兆头而已。
师傅没喝酒时还讲：剑是百兵之君，所以也称君子剑。他自认为君子，所以使了剑。
师傅还常讲故事给冷言听：天下有一诗仙，姓李名太白，独爱饮酒作诗，好使剑。武功出神入化，传说后来成了仙，被世人尊称“剑仙”。他就是天下有名的君子，饮酒作诗风流倜傥，生性洒脱，走出自己的道，所以才能成仙。
也难得师傅又是读书又是饮酒的，原来憧憬李太白这样的传奇人物，冷言每想到此处，都不禁得哑然失笑。
天下真的有仙吗？
冷言温柔地看着长青剑，手指轻轻抚过剑身，回味那一丝冰凉的触感。
以后，你就跟着我吧。
从身后行囊里取出件衣服，撕成布条，把剑连盒子紧紧绑在背上，行囊加身，冷言才最后跪倒磕了头，转身大步离去。
踏足未知的世界，眺望崭新的天空。冷言步伐轻快而坚定，他要靠自己在这里活下来，无论一切代价，都要活下来。
消瘦挺拔的身影出了竹林，往空旷的荒野走去。
远方尽染深秋色，天地上下一片灰暗，似乎巨兽，要吞噬苍穹，那个人影在阴影笼罩之下，就像一株小草，无助摇曳c愈加坚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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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言还记得三年前，外出打猎的他捕到一只肥鹿，凭他的力气生生用了两天才搬运回来。
满心欢喜的冷言返回竹屋后，却到处找不到师傅的身影，只剩下那些泛着各种奇怪味道的书，它们一直存在。
房间桌子上有一封信，用酒葫芦压着，里面只有少许的酒。
冷言能猜到，定然是师傅留好了书信，却又怕风吹不见了，就想用葫芦压着，但又不舍里面的美酒。
再三纠结之下，那个苍老的人就把大部分酒装进肚子里，只余下能让葫芦站稳的酒。
知道生命将要走向结束，老人很淡然，仍命如孩子般疼爱的徒弟到百里外打猎，自己走进后山瀑布里的山洞，惬意地闭上了眼睛。
当冷言回来，只看到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弥漫着不寻常的气息，师傅的酒葫芦底下压着一纸书信。
冷言压抑心中伤感，却并不能做些什么，他浑浑噩噩地雕了灵牌，在上面留下字，当做仅有的思念。
他已经能猜到，师傅应该就在山洞里，但冷言在十岁时就被下了禁足令，不能踏足后山！
以前他是不屑于进去，那个阴暗湿冷的地方。而现在，他却要尊从师傅的话。
一切都是不同寻常，一切也都不可思议，就像自己的转世重生一样。
冷言坐在窗前啃食鹿肉，饮着竹子酒，心中思绪万千。
他不禁有些自嘲，自己的平庸，也自然的让懦弱的人无法接受一些东西。就像师傅，他在隐瞒什么呢。
连续三日，冷言借酒消愁，喝空的酒坛子遍地都是。第四日，酒喝光了。
冷言在深夜惊醒，他擦去满头热汗，呆坐许久，才从噩梦中回过神来。
“前世我活得一塌糊涂，上天给了我机会，何必再自甘堕落呢。”冷言喃喃自语道。
他躺卧在窗台上，侧着脑袋看向头顶的月亮。
那是一轮皎白明亮的月，静逸地高悬在天空，倾洒着柔美的光束。
渐渐地，凉风四起，推动着厚厚的一大片云，它们在夜幕的笼罩下肆无忌惮，遮蔽了繁星，连月也朦胧了一半。
时间推移，深夜的山林间无比幽寂，连枝叶的摆动声都歇息下来。
月亮似乎被黑云吞噬，只剩下窄窄的半牙。
又过了许久，黑云渐渐散了余力，往远处翻滚而去，圆月才再次显露出来。
冷言望着，那冷洁的月，隐隐更加明亮了。
他心中微动，握紧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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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徒莫伤心，为师活了这么大年纪，也该去了。毕竟苍老无力的感觉，实在让我不喜，一切都是万物定律，没有谁可以幸免”
冷言一个字一个字的看，瞅到苍老无力四个字眼，他的眉头跳了跳，脑海中浮现出某个画面。
某个“苍老无力”的瘦老头坐在山泉岸边，一手拎着个脑袋大的酒坛子，一手抓着半只烤鹿肉，一口肉一口酒吃得不亦乐乎。
冷言摇头苦笑，压下记忆中那些奇怪的画面，继续往下看。
“为师不愿你踏足世俗，只是希望你能平安度过一生，哪怕这片竹林无趣无乐。但为师知道，你还是会走出去的”
冷言眼睛有些酸痒，他轻轻揉了揉，深吸一口气才压下波动的心情。
是要走出去，冷言心中自语道。
他面色淡然，嘴角却溢出浓浓的苦笑，他有太多想知道的了，然后这些竹子和飞鸟却不会告诉他。
那只能，自己去寻找答案了。
纸张只有巴掌大小，絮絮叨叨写满了没用的话，却勾起了冷言心中无限的回忆与思念。
颇久，几滴滚烫的液体滴落在纸上，冷言才回过神来，慌忙用衣袖擦掉。
翻过看另一面，也是密密麻麻写满着字。
“武功练到极致，追求的便是道，如果悟了，才能看到另一片天地。可是，那些存在是真的吗？我修练已到极致，窥见那些的一丝，却扛不住催命的苍老。我是老了，活了这么久，也该走了
爱徒，我传授予你毕生所学，就是希望你能善终此生。
不知，反而是件好事。为师并非刻意隐瞒，只是有些事情，在你没成长起来还不能触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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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中充斥着百般情绪，既悲伤难过，又悔恨不已，还有的是对眼前景象的不解。
一具待在潮湿山洞里的，怎么能在短短三年的时间里尽化白骨的呢。
冷言紧皱眉头，心中苦苦思索。
师傅说的武功极致是什么意思，难道武功还能突破到什么程度？
冷言自幼练武，在师傅的传授下早已大成，需要的只是稳固功力的时间而已。
与前世的花拳绣腿不同，冷言学到的都是真正的武功，因此他五岁就能与饿狼单打独斗，到了十岁更是凭借绝佳轻功戏耍猛虎，从它口中抢夺食物。
冷言盘膝而坐，守在白骨身旁，闭上了眼睛。
师傅曾说，天下习武人，内功是底力，武功是技巧。
内功需要勤学苦练，滴水石穿才算小成，练的越久内功才会累积雄厚。
传闻有人内功淬体，精炼周身经脉，居然活了近两百年才老死，临闭眼还能一掌劈裂少林寺的大铁钟，可谓恐怖至极。
而武功则是技巧，特别是大朝林立盛世始，百家武功争艳，兴起了各门各派的武功。天下才人异士不穷，同样一本武功秘籍能练出截然不同的多门路子。
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鞭锏锤抓，镋棍槊棒，拐子流星，每门武器都有适合它的武功，而武功更需要与内力的紧密结合c鱼水交融，才能施发威力。
如果一个人使了趁手武器，又得到了合适的武功，再练成配套的内功。
那只需要经历时间的磨合，加以苦练，必定可以成为一方侠客；或有天资聪慧之辈，前三者集一身，再结合自己加以修改，必成一代宗师；更有甚者，结合四者为一身，居然悟出属于自己的武功，这种人必然是天纵奇才，名动天下。
不用说，冷言的师傅就是第四种人。
而立之年方接触武功，从文弱书生到自创一派，不可谓是一种传奇。
只是这些，并不为冷言所知而已。
坐到腹中饥渴难忍，冷言才睁开眼，向白骨拜了一拜。
白骨身旁置一木盒，不知什么材料所制，入手沉重。
冷言打开来，里面静静躺着一柄不知什么材质打造的剑，看似轻盈，摸之却又坚硬冰冷，剑身修长，寒芒内敛。
这剑，冷言很熟悉，已经无数次在梦里见到了。
剑身处刻有长青二字，师傅常在教冷言练剑时说道：“人生何长，青梦何凉”。
这是师傅的剑。
师傅醉酒时讲：当年初学武功便使的这把剑，原从一富贵人家所借，因品质不佳断了多次，修修补补的也跟了他一辈子。
取名长青，也只是因那时胆小惜命，有个好兆头而已。
师傅没喝酒时还讲：剑是百兵之君，所以也称君子剑。他自认为君子，所以使了剑。
师傅还常讲故事给冷言听：天下有一诗仙，姓李名太白，独爱饮酒作诗，好使剑。武功出神入化，传说后来成了仙，被世人尊称“剑仙”。他就是天下有名的君子，饮酒作诗风流倜傥，生性洒脱，走出自己的道，所以才能成仙。
也难得师傅又是读书又是饮酒的，原来憧憬李太白这样的传奇人物，冷言每想到此处，都不禁得哑然失笑。
天下真的有仙吗？
冷言温柔地看着长青剑，手指轻轻抚过剑身，回味那一丝冰凉的触感。
以后，你就跟着我吧。
从身后行囊里取出件衣服，撕成布条，把剑连盒子紧紧绑在背上，行囊加身，冷言才最后跪倒磕了头，转身大步离去。
踏足未知的世界，眺望崭新的天空。冷言步伐轻快而坚定，他要靠自己在这里活下来，无论一切代价，都要活下来。
消瘦挺拔的身影出了竹林，往空旷的荒野走去。
远方尽染深秋色，天地上下一片灰暗，似乎巨兽，要吞噬苍穹，那个人影在阴影笼罩之下，就像一株小草，无助摇曳c愈加坚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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