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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四章 眼泪是有颜色的

  大雨滂沱,两个狼狈的身影冒着雨走进了江宁城。

  李成枫的脸上一片惨白,给人感觉暮气沉沉。

  “别想太多,活着就好。”孙定轩眉头紧锁,也不知该怎么安慰:“歆瑶还在客栈等你回去。”

  听见歆瑶的名字,李成枫的眼中才有了一丝生气。

  李成枫的左手废了,那是怎样的一剑,看着右手的断剑,他的思绪又回到了那一刻,仿佛置身牛首山中:

  当时他们究竟交手了多少招,李成枫已经记不清楚。

  林中风雨交加,他的视线有些模糊,但他终究还是看清了那一剑,吴惧腾空而起,长剑化作一道白虹向他袭来,他从未见过这一剑。

  它太快了,快到李成枫根本来不及躲闪,抬剑去挡,先是“锵”地一声颤鸣,而后他听见“咔”地一声,他永远都忘不了那个声音,他的剑应声而断,哪怕来剑已经收势,却仍旧切在他左手手腕。

  “铛铛”两声,两截断剑掉在地上,李成枫瘫跪在地,难以置信地看向左手:一个剑客竟然拿不稳他的剑。

  手腕剧烈的疼痛告诉他,他的手筋断了。

  “这一剑,名叫断刃,你是第一个见到它的人。”吴惧的声音不带任何波动,他已经平静下来。

  我是第一个?所以我该自豪?还是该感激你?李成枫嘴角上扬,他是左手剑客,他的左手现在却连一柄断剑都拿不起。

  李成枫看向身前的断剑,回忆起这十六年练剑的点滴,回忆起得到它时的喜悦,这把剑曾经用做锄头,也当成柴刀使过,但终究与他一起杀了许多的人,走了很远的路。

  他的脸上浮现一抹癫狂之色,右手捡起断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剑在人在,剑毁人亡!

  李成枫提剑欲要自刎,却被吴惧一剑格开,断剑被打飞了,右手紧握的剑就这么被人打飞?

  抬起头,李成枫死死盯着吴惧:他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为什么要这么羞辱我。

  “你连最后的尊严也不肯留给我!”李成枫的眼神充斥着怨恨,他在低吼。

  吴惧背过身,不想去看他的眼睛。

  为什么不让李成枫死?吴惧有很多理由,师父吴越对自己养育c授业的恩情只是其中之一,吴惧如今已经四十三岁,他当了十六年周人,但他终究有二十七年是个梁人。

  十六年前,太孙没有死在火势冲天的东宫,他今年应该二十一岁了吧,回头看向李成枫,这个年轻人从样貌来看正是二十上下的年纪

  吴惧走远了,只留下一个疑问:“你忘了那个叫歆瑶的女人?”他心里还有话没有出口:带她走吧,归隐山林,无论你是不是太孙,都不要再理会这些恩怨了。

  所有人都以为自己会杀了李成枫,却终究没有人清楚他们之间复杂的关系。

  吴惧已经出了林子,李成枫还瘫在原地。

  “歆瑶?”他的眼中已经没有了恨意。

  他起身捡起三千里,这是他的剑,哪怕已经断了。

  李成枫的神情很呆滞,与他来时遇见的女人一般无二。

  他走出深林,面对的是无数惊诧的目光。

  孙定轩冲出了人群,一把扶住李成枫,只有他的眼中泛着一种名叫喜悦的情绪。

  人群自动闪开一条道,没有人言语,如他今早来时一般,也似他以往每一次获胜。

  江宁城中,李成枫的眼睛离了断剑,冲着孙定轩强颜一笑,道:“你说得对,歆瑶还在等我。”

  “你们打算隐居在哪?”

  “江东还是别的地方?告诉我,往后我也好去探望你们。”

  “其实我不是绍兴人,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了岭南,这次是偷偷溜出来的。”

  进了城门,孙定轩的嘴巴就没有停过,那天三人一起下山时也是这般。

  李成枫明白他的用意,所以哪怕不愿意搭腔,也很感激他。

  西城门离宁南客栈有一段距离,孙定轩就这么唠叨了一路。

  李成枫已经不用搀扶了,他不想让歆瑶见着自己虚弱的样子。

  他们远远地望着一伙人惊慌失措地跑出客栈,那群人跑远了,甚至都不敢回头。

  “你看,这年头开店也不容易,遇着一群吃白食的,追都不敢去追,真要追上了,指不定被那伙人一顿打。”孙定轩觉着好笑。

  可是李成枫心中却有一丝不安,他加快了脚步。

  进了客栈,他的不安更强烈了,因为掌柜伙计看向他的眼神。

  李成枫冲上了楼,他的脚步快过比剑时冲向吴惧,但是上了楼后,他却放慢脚步,他看见有一扇门敞开着,那是歆瑶的房门。

  李成枫的每一步都走得很重,却没有声音,他猜到了什么,但不敢去面对。

  孙定轩已经跟上来,看见那扇开着的房门,他明白了,转身跑下楼,他要去找掌柜地问清究竟怎么一回事。

  歆瑶的房间离楼梯不远,再不想去面对,他终究还是走到了门口。

  “歆瑶!”一声怒吼,心中的猜想成了现实,歆瑶倒在地上,她的双手还紧握着剪刀,剪刀深入小腹。

  李成枫一把将她抱起,冲下楼,冲出了客栈。

  “歆瑶,别怕,你不会死的,前面就是医馆!你不会死的!”这一幕似曾相识。

  “你还记不记得那个集镇里,你也是受了伤,才几天时间不又活蹦乱跳了,你别怕。”

  他的左手已经废了,只能用右手搂住,左臂横托。

  眼泪滴在歆瑶的脸上,怀中人眼睑微动,她抬起右手,心中明白这会是她最后一次抚摸这个男人的脸颊,歆瑶地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歆瑶你醒了!别怕,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我们马上就到医馆了。”

  又是这种哭腔,歆瑶皱着眉,她不喜欢看他哭的样子,在她心里,他是一个潇洒的剑客,他爱写诗,虽然写得很烂,但自己喜欢他的诗。

  “别哭。”不似上次的吃力,歆瑶知道,这叫回光返照,她的时间不多了。

  “我只是去了一个真正的世外桃源,我会在那里先盖好一座房子等你,那里的一草一木我都要自己去种。哪怕是你,也不许插手,但我一个人是很慢的,所以你要答应我,不能太快来找我,如果我还没建好房子你就来了,我定会恼你,怪你,这辈子都不再见你。”

  歆瑶脸上泛起异样地潮红,李成枫曾在师父脸上见过,他也明了了。

  停下脚步,跪坐在街上,风雨凄凄,路上的行人不多,却仍有人围看着他,李成枫不去理会。

  “我不哭。”李成枫抹去脸上的泪,他在笑,笑给歆瑶看:“房子你要建多久。”

  “大概要好几十年吧。”歆瑶脸上的潮红开始褪去:“李成枫,我真的很喜欢你。”右手一直没有从他的脸颊挪开。

  “我知道,我知道。”李成枫右手紧抓着她的手,她的手很冷,感受着那股冷,眼角的泪却又涌了出来。

  “你不是c说过c不哭吗?”歆瑶感觉说话开始吃力起来:“给你c看样东西。”

  歆瑶左臂稍抬,衣袖滑落,手臂上还是那点朱砂。

  “好c好c活c下c去”

  微抬地左臂无力垂下,歆瑶是笑着闭上的眼睛:至少他还活着,至少她死在了心爱的男人的怀中。

  “啊!”一声痛彻心扉地嘶嚎,震退了围观的人群,仿若要穿透天际,男人在流泪,红色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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