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8章 理解的边缘
晚饭后，应九陌悄悄溜到后山。此时太阳还未落山，在偏西方摇摇欲坠，他出来时走得急，还没来得及披上厚外套，这会儿正找个山洞，在四周拾柴火。太阳一落山，便会带走所有热气，随后凉风四起。
等到一个小山洞里透出了昏黄的火光，应九陌坐在草垛上，看着燃烧的柴火和顺着山洞往外飘的青烟，舒服的伸了个懒腰，发出惬意的声音。太阳彻底落山了，四周没有别人叽叽喳喳吵闹的声音，他靠着洞壁，打了个呵欠。
一阵舞剑的风声将他吵醒，他的脚边多了个小包，里面装了很多吃的，还有些树枝堆在旁边。山洞外，云璟手中握着剑，跟往常一样练习，穆铃央在旁边，正将从地面吸上来的水变成细小的水滴，朝远处挥洒，噼里啪啦的打在对面的岩石上，溅起一片尘土。
见他醒来，穆铃央停下手中的动作，水珠掉进地面，无声的被泥土吸收。云璟一套剑术完毕，将剑收到身侧，一手攀住旁边突出的岩石，跳上洞口那片平地。
“还有三天挑战赛就开始了，若你还是前几日那样，我不建议你参加，如今大多数人都已经知道是你提出的挑战，一旦败了，受伤是其次，别人口中那些话，才是最伤人的。”云璟淡淡道。
“无妨，对于失败的理解越深刻，才会越想成功，”应九陌捡起地上的一根树枝，“我们再试试。”
夜凉如水，中旬的月亮总是又圆又大，朝地面洒下冷冷的光，别有一番凉意。穆铃央搓搓手，跑进山洞，在快熄灭的火堆上添了几块柴火，一阵浓烟过后，火苗开始蔓延而出，照亮整个山洞。她拿起放在旁边的布包，里面是刚刚在山下的时候白乐交给她的，笑盈盈的告诉她是酒楼里的好东西，给他们练习累了的时候吃。
布包里整整齐齐的摆了好多精致的小食，都是在灵者学院甚至一般的小酒楼吃不到的，一看就价值不菲。穆铃央拿起一块小小的糕点放进嘴里，淡淡的桂花香飘了出来，微甜的味道，像是身处桂花飘香的七月，她深吸一口气，脸上不自觉的露出笑意。
不愧是清安城排名第一的酒楼，穆铃央感叹道，随后又拿出一块糕点，一边吃，一边看偶尔飘过的两人打斗的身影。
云璟有些诧异，应九陌剑术的长进，虽算不上神速，那也是不容小觑，比起最后一次练习的滞涩明显顺畅了很多，甚至有好几次的进攻，都出乎他的意料。
“我说，你是不是找学院的先生开小灶了？”云璟挡住他挥舞过来的树枝，用力往外一推。
“只不过想起了些来灵者学院以前的事，突然就顿悟了。”应九陌轻巧的落到地上，腿一用力，又朝云璟冲过去。
“那你在外面还真是有故事，改天说说。”云璟手中的剑再起，环绕应九陌直刺过来的树枝，剑柄打到他关节处，树枝应声而落，在地上又再次摔成粉末。
“唉，可惜了，这根树枝用起来还挺顺手的。”
“进步很快。”云璟将剑收入旁边的剑鞘中。
“得了吧，你跟我打的时候根本没用五行之力，我们下一把你用上，再来试试。”
山洞里的穆铃央吃得正欢，应九陌和云璟走进去，顺手从布包里拿出一块东西，扔进嘴里，发出感叹。
“好吃吧。”穆铃央问。
“这是他家招牌，一个食盒里拼九种不同的小食，一天只卖五十份，价格奇贵，看样子，这里大概有一盒。”
“以后我们成为修者，一定多接任务，然后每隔一段时间攒钱去他家酒楼去吃一顿怎么样。”穆铃央拿起一块浅粉色透明的糕点，在手中端详，糕点中间有一朵桃花，保存着刚摘下来的新鲜，透着一股春日的气息。
“他跟我说过，想去永乐州之外转转，以后若是真的有机会，我们也可以带他去几次，也算感谢他总是给我们好吃的。”应九陌道。
“他说过吗？”
“对啊。”
云璟叹了口气，望着仿佛近在眼前的大月亮，“他其实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想要到外面去，只是五行之力限制，让他没有办法罢了。”
“我所知道的下阶，要么畏畏缩缩甘愿成为富贵人家豢养的小厮，要么自我放逐去欺压比自己不如的凡体，以此获得快感。白乐比起他们来说，已经是最好的了，若他是中阶或是上阶，将来必定不俗。”穆铃央放下手中的东西，拿出手绢擦了擦手。
“白乐知命而顺命，在能自由的范围里走到了极限，他自小就在酒楼，来来往往的修者多，他又有人缘，能听的故事他几乎都听了，没有感觉到多少孤独和束缚，只不过，对永乐州外的向往是刻入灵魂的，只要有契机，谁都想出去看一看，他也不例外。”
“下阶真的就不能修炼了吗？”
云璟偏头看了一眼应九陌，“对，至少近百年来没有例外。”
“我不也是。”应九陌小声嘀咕。
“你心中根本就没有下阶这个观念，我倒是很好奇，你在进入灵者学院之前，到底是什么个样子。”
应九陌一口吞下手中的糕点，笑嘻嘻的没有说话。
“走吧，再打一场就回去，快比赛了，好好休息也很重要。”云璟站起来朝洞口走，月明则星稀，外面的月亮又大了几分，连上面深深浅浅的斑都看得一清二楚。
云璟手中的剑绕上一层淡金色，站在应九陌对面，“现在剑术中加入了金属性的修为，试试。”
应九陌往后退了一步，云璟手中握剑，爆发出的灵气扑面而来，压迫着他，他凝气定神，握紧手中的树枝。
悄无声息的，云璟的剑刚划下，还未启动剑势，应九陌手中的树枝便被一闪剑影劈成两段，连着他套在外面的学院常服也被划开一道口子，在皮肤上留下一条浅淡的红线。
“好危险，”应九陌握着剩下的半截树枝，身上起了一层冷汗，他虽没有害怕，但修为上的差距让他的身体感受到了灵力的压迫，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手脚不受控制的发抖。
“原来灵力之间的差距会让身体本身感受到压迫，”应九陌喃喃道，“也就是说，不管一个人多厉害，遇到上阶修为的人都会因灵力悬殊而感到本能的害怕，怎么会这样，怎么能这样？”
“喂，”对面的云璟喊了一声。
应九陌浑身一振，看着云璟，好一阵，才慢慢压下控制不住的颤抖，原来是这样，原来下阶的人是因为这样，才在恐惧中慢慢绝望，即使如此，在散发着灵力的修者身边，他们仍然要鼓起勇气，压住心中本能的恐惧，挂上一幅谦卑的表情，只是为了能在永乐州好好活下去。
一把剑飞过来，落到应九陌手中。
“你用我的剑，灵者之间的战斗，用树枝是根本不行的，比赛那天这把剑借你，你先练练手。”
应九陌握着手中的剑，手中长剑散发出灵力，带动他蓄灵池中的灵力，让他心中安定了不少，再看云璟，他将手中的剑鞘放到一边，从腰间取出那把短剑。
短剑应九陌在做任务时见过，云璟有时候离开去森林里找柴火时会把长剑放在帐篷，或者交给他们看管，但那把短剑，他几乎从未离身。短剑一尺有余，精致但不秀气，透着一股恰到好处的威压，剑身上刻着好看又繁复的花纹，即使是不懂行的外人，也能感受其中倾注的心血。
短剑常常被云璟拿来削东西，之后又被他清洗得干干净净，整把剑的颜色是玉一般的暖青色，没有冷冽的寒光，刚柔两种气质，被融入进一把剑中。应九陌看得出云璟很喜爱那把短剑，有好几次进他帐篷，都看见那把剑被他摆在枕边，而他靠着剑睡得香甜。
“来！”云璟举起手中短剑，指向应九陌。
应九陌眯着眼睛，握紧手中的剑，一滴汗水顺着额头留下来，无声的滴落到脚下的一根枯草上。
剑刃相交的声音传来，穆铃央盘腿坐在火堆旁，身上散发着盈盈的蓝光，火焰不时被升腾而起的水汽扑灭，她手腕上的铃铛静悄悄的，被火光照亮。
应九陌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长剑被放到一边，云璟则手握短剑站在一旁。
“虽然没有滞涩，但是你剑中又有了犹豫，怎么，看着我下不去手？”
应九陌看了一眼云璟，实在不想告诉他，每次剑势一起，他身上都会散发出一股强大的灵力压迫着他，让他挥剑的手本能的迟疑。他摆摆手，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靠着附近的一棵树坐起来。
“没事，我只是刚刚终于明白，为什么下阶的学生这么怕修为比他们高的学生了。”
“哦，所以你终于想要回归下阶了？”云璟将短剑抱在胸前，右手指间缓缓在左臂上敲打。
应九陌一愣，看着站在面前的云璟，月光从他身后洒下，在他脸上留下一片阴影。应九陌心中一阵没来由的痛苦，一种无能为力的苦闷将他包围，沉默半晌，他才缓缓的抬起头，站直身体。
“尝过清安城第一酒楼的小食，若再吃和着糠的馒头，简直是难以下咽，所以，不管怎么样，我都得继续往前走。”他拍拍身上的枯草笑道。
“那最好，我最看不上的就是说大话的人，希望你不是。”
月光依旧，月下的剑刃相互碰撞发出的金石之声不断，两个矫健的身影在月下飞舞，一把长剑，一把短剑，汇成一道道模糊的剪影，在灵者学院，在月光下，在天地间。
夜更深了，寒风四起，两人身上的流动的汗水和血液，却都是热腾腾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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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一个小山洞里透出了昏黄的火光，应九陌坐在草垛上，看着燃烧的柴火和顺着山洞往外飘的青烟，舒服的伸了个懒腰，发出惬意的声音。太阳彻底落山了，四周没有别人叽叽喳喳吵闹的声音，他靠着洞壁，打了个呵欠。
一阵舞剑的风声将他吵醒，他的脚边多了个小包，里面装了很多吃的，还有些树枝堆在旁边。山洞外，云璟手中握着剑，跟往常一样练习，穆铃央在旁边，正将从地面吸上来的水变成细小的水滴，朝远处挥洒，噼里啪啦的打在对面的岩石上，溅起一片尘土。
见他醒来，穆铃央停下手中的动作，水珠掉进地面，无声的被泥土吸收。云璟一套剑术完毕，将剑收到身侧，一手攀住旁边突出的岩石，跳上洞口那片平地。
“还有三天挑战赛就开始了，若你还是前几日那样，我不建议你参加，如今大多数人都已经知道是你提出的挑战，一旦败了，受伤是其次，别人口中那些话，才是最伤人的。”云璟淡淡道。
“无妨，对于失败的理解越深刻，才会越想成功，”应九陌捡起地上的一根树枝，“我们再试试。”
夜凉如水，中旬的月亮总是又圆又大，朝地面洒下冷冷的光，别有一番凉意。穆铃央搓搓手，跑进山洞，在快熄灭的火堆上添了几块柴火，一阵浓烟过后，火苗开始蔓延而出，照亮整个山洞。她拿起放在旁边的布包，里面是刚刚在山下的时候白乐交给她的，笑盈盈的告诉她是酒楼里的好东西，给他们练习累了的时候吃。
布包里整整齐齐的摆了好多精致的小食，都是在灵者学院甚至一般的小酒楼吃不到的，一看就价值不菲。穆铃央拿起一块小小的糕点放进嘴里，淡淡的桂花香飘了出来，微甜的味道，像是身处桂花飘香的七月，她深吸一口气，脸上不自觉的露出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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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璟有些诧异，应九陌剑术的长进，虽算不上神速，那也是不容小觑，比起最后一次练习的滞涩明显顺畅了很多，甚至有好几次的进攻，都出乎他的意料。
“我说，你是不是找学院的先生开小灶了？”云璟挡住他挥舞过来的树枝，用力往外一推。
“只不过想起了些来灵者学院以前的事，突然就顿悟了。”应九陌轻巧的落到地上，腿一用力，又朝云璟冲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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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可惜了，这根树枝用起来还挺顺手的。”
“进步很快。”云璟将剑收入旁边的剑鞘中。
“得了吧，你跟我打的时候根本没用五行之力，我们下一把你用上，再来试试。”
山洞里的穆铃央吃得正欢，应九陌和云璟走进去，顺手从布包里拿出一块东西，扔进嘴里，发出感叹。
“好吃吧。”穆铃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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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我们成为修者，一定多接任务，然后每隔一段时间攒钱去他家酒楼去吃一顿怎么样。”穆铃央拿起一块浅粉色透明的糕点，在手中端详，糕点中间有一朵桃花，保存着刚摘下来的新鲜，透着一股春日的气息。
“他跟我说过，想去永乐州之外转转，以后若是真的有机会，我们也可以带他去几次，也算感谢他总是给我们好吃的。”应九陌道。
“他说过吗？”
“对啊。”
云璟叹了口气，望着仿佛近在眼前的大月亮，“他其实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想要到外面去，只是五行之力限制，让他没有办法罢了。”
“我所知道的下阶，要么畏畏缩缩甘愿成为富贵人家豢养的小厮，要么自我放逐去欺压比自己不如的凡体，以此获得快感。白乐比起他们来说，已经是最好的了，若他是中阶或是上阶，将来必定不俗。”穆铃央放下手中的东西，拿出手绢擦了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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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阶真的就不能修炼了吗？”
云璟偏头看了一眼应九陌，“对，至少近百年来没有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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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璟手中的剑绕上一层淡金色，站在应九陌对面，“现在剑术中加入了金属性的修为，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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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剑飞过来，落到应九陌手中。
“你用我的剑，灵者之间的战斗，用树枝是根本不行的，比赛那天这把剑借你，你先练练手。”
应九陌握着手中的剑，手中长剑散发出灵力，带动他蓄灵池中的灵力，让他心中安定了不少，再看云璟，他将手中的剑鞘放到一边，从腰间取出那把短剑。
短剑应九陌在做任务时见过，云璟有时候离开去森林里找柴火时会把长剑放在帐篷，或者交给他们看管，但那把短剑，他几乎从未离身。短剑一尺有余，精致但不秀气，透着一股恰到好处的威压，剑身上刻着好看又繁复的花纹，即使是不懂行的外人，也能感受其中倾注的心血。
短剑常常被云璟拿来削东西，之后又被他清洗得干干净净，整把剑的颜色是玉一般的暖青色，没有冷冽的寒光，刚柔两种气质，被融入进一把剑中。应九陌看得出云璟很喜爱那把短剑，有好几次进他帐篷，都看见那把剑被他摆在枕边，而他靠着剑睡得香甜。
“来！”云璟举起手中短剑，指向应九陌。
应九陌眯着眼睛，握紧手中的剑，一滴汗水顺着额头留下来，无声的滴落到脚下的一根枯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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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九陌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长剑被放到一边，云璟则手握短剑站在一旁。
“虽然没有滞涩，但是你剑中又有了犹豫，怎么，看着我下不去手？”
应九陌看了一眼云璟，实在不想告诉他，每次剑势一起，他身上都会散发出一股强大的灵力压迫着他，让他挥剑的手本能的迟疑。他摆摆手，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靠着附近的一棵树坐起来。
“没事，我只是刚刚终于明白，为什么下阶的学生这么怕修为比他们高的学生了。”
“哦，所以你终于想要回归下阶了？”云璟将短剑抱在胸前，右手指间缓缓在左臂上敲打。
应九陌一愣，看着站在面前的云璟，月光从他身后洒下，在他脸上留下一片阴影。应九陌心中一阵没来由的痛苦，一种无能为力的苦闷将他包围，沉默半晌，他才缓缓的抬起头，站直身体。
“尝过清安城第一酒楼的小食，若再吃和着糠的馒头，简直是难以下咽，所以，不管怎么样，我都得继续往前走。”他拍拍身上的枯草笑道。
“那最好，我最看不上的就是说大话的人，希望你不是。”
月光依旧，月下的剑刃相互碰撞发出的金石之声不断，两个矫健的身影在月下飞舞，一把长剑，一把短剑，汇成一道道模糊的剪影，在灵者学院，在月光下，在天地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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