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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七章 愚人自愚

  南宫枫的话还没说完,他叹了口气道:“你现在终于长大了,我也放心了,放心你在这个陌生的江湖中以正确的方式可以正确的活下去了。”

  “记住,世上没有谁的一句话是铁令,即便皇帝的圣旨也不行。也没有谁的话有绝对的道理,即便是孔圣人也不行。唯有自己,唯有自己对自己说的话才是铁令,唯有自己对自己说的话才是真道理。”

  阿翔的呼吸更加的急促,但是他还是咬牙一句话不说。

  南宫枫吐出口气:“所以适才若是你不出来的话,即便我死也不瞑目,现在既然你已经学会了做人的道理,我也放心了,也没什么教你的了,即便死又何妨”

  南宫枫的话说完了,但是阿翔的全身却颤抖了起来。

  直到这一刻,他才开口说话,不过却不是对南宫枫说的,而是对着鬼见愁说的。

  “把解药拿出来!”

  他只说了一句话,但是就这么一句话说出后他就已满头大汗,就好像这句话也很费力似的。

  不仅如此,他的喉咙在说出在说出这句话之后,却是发出了如同野兽般低低的嘶鸣声。

  他的双眼,也像是野兽的眼睛,带着嗜血的光芒,死死的凝视着鬼见愁。

  原本鬼都不怕的鬼见愁,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却莫名的露出了一丝畏惧的神色。

  他的声音似乎都有了几分颤抖:“没,没有解药,黑纤蛇的毒是没有解药的。”

  “把解药拿出来。”阿翔再度开口说道。

  这一次他的声音勉强平静了许多,但是手中的剑却微微颤动,便在鬼见愁的脖子上划出了一丝细小的痕迹。

  鬼见愁看着阿翔,呼出口气道:“你即便是杀了我也没有。”

  阿翔看着鬼见愁,他真想一剑杀了他,但是他不能,也不敢。

  握剑的手因为勉力的控制,在不住的颤抖着。

  他即便是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因为他无话可说,并且无措。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溺水者,手中明明抓着一把救命稻草,却无助的发觉这把救命稻草依然救不了自己的性命。

  但却又舍不得放手,心头却始终存在了那一丝渺小的希望。

  南宫枫却笑道:“你这样问他,他当然没有解药,就算你杀了他也没有解药,你也在他的身上找不到解药,因为他的身上毒药比解药还多。”

  南宫枫看了一眼早已经死去的闲翁老人,似笑非笑的道:“你看闲翁老人即便是死了却依旧睁着两只眼睛,像是不相信自己有一天会死在自己的这根鱼钩下吧。他这一生,不知道用这根鱼钩勾去了多少人的性命,或许他现在在阴曹地府已经开始后悔了吧,后悔若是不用鱼钩杀人,也许就不会死在这根鱼钩下了,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宿命吧。”

  南宫枫淡淡的说着,就像是漫不经心的在评论一个人的生平。

  但是他这段话说完后,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都似乎懂其中的道理。

  闲翁老人用鱼钩杀人,最终死在了鱼钩之下。

  鬼见愁用黑纤蛇杀人,那他会不会死在黑纤蛇的毒液下?

  答案当然是不会。

  因为黑纤蛇不会像鱼钩一样一击致命,它的毒终归离死亡有一个过程。

  而这个过程,足够他拿出解药为自己解毒了。

  也只有这样,他才能够自主的拿出解药来。

  每个人都闪电般的想到了这里。

  于是他们都动了。

  风归来c君莫醉c萧破魂三人飞速的向后掠去,唯恐什么东西沾到身上。

  鬼见愁面色变得更加难看,他似乎已经顾不得死亡的威胁,挥手就欲劈开那架在脖子上随时会要命的一剑。

  阿翔本来不明白南宫枫的话,他毕竟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人,自然比不上这些老江湖。

  可是就在风归来c君莫醉c萧破魂三人身影刚动的顷刻间,他似乎捕捉到了什么。

  一个人,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上,残酷的江湖中,终归是要不断学习一些东西的。

  也只有这样,你才会成熟,你才会适应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才会在这个无情而残酷的冷漠江湖中安稳的生存下去。

  这是恒古不变的生存法则!

  你不必遵从,但却要适应。

  阿翔的性格是倔强的,他从来都学不会遵从,即便是在南宫枫面前,他也只是少有的尊重和感恩,但却从来不会言听计从。

  这是这个世界的冷漠和无情所赋予他的。

  一个做了一辈子奴隶的人,在倘若某一天他摆脱了这个身份,那么从那一刻开始,他就要摆脱遵从!

  从而选择活出自己。

  即便是天,也不能奴役他!

  不过很显然,他现在已经慢慢学会了一些东西,一些活命的东西。

  所以就在鬼见愁反击的刹那,阿翔的剑却突兀的抽了回去。

  也就是这一反常而突兀的表现,令的鬼见愁一瞬间的怔然。

  但也就是这一瞬间,阿翔的剑一个回削,剑刃精准的落在了依旧缠绕在南宫枫脖子上的黑纤蛇头颅上。

  一道细小的血箭抛出,黑纤蛇的头颅已经被阿翔挑在了剑尖上。

  蛇头挂在剑尖之上,依旧张着嘴,发出渗人的轻鸣声。

  尖锐的獠牙上,依旧挂着诡异的剧毒。

  蛇之所以看着让人觉得可怕,剧毒只是一部分原因,真正却是因为他们的无情和冷血。

  它们即便是死,即便是你把他们的头颅割了下来,它们还想要再反咬你一口。

  有时候,真正的剧毒,或许都比不上这种拼命般的无情和冷血。

  掌中剑如弯勾银月,倒悬而回,在鬼见愁刚反应过来的瞬息,又重新落在了他的脖子上。

  而剑尖黑纤蛇的头颅却紧紧的贴在了鬼见愁的脖子上,森森的獠牙,疯狂的刺入鬼见愁的脖子中,尖锐的獠牙,不断的注入毒液。

  这细小的一根獠牙,在刺入的瞬间,几乎没有任何痛楚。

  可鬼见愁的冷汗却已经冒出,脸色变得如同一张白纸一样。

  但顷刻间,又开始变成紫青色,他的浑身也在不住的颤抖。

  这一次,黑纤蛇处于濒死的边缘,它几乎是将自己全部的毒液都注入了鬼见愁的体内,彻底的发挥了冷血和无情的本性。

  纵然鬼见愁是它的主人又如何,却也要承受着这无情的致命一击。

  黑纤蛇不知道要了多少人的命,鬼见愁也都一一的看着那些人慢慢的死去。

  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会笑着看下去,他很享受看一个人在死亡下挣扎的过程。

  但他从来都体会不到面对的死亡的感受。

  现在他终于感受到了,终于体会到死亡慢慢降临的恐惧感了。

  他也终于笑不出来了。

  谁也不知道他现在是否还会享受这个过程。

  阿翔就这样静静的看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

  在阿翔的注视下,鬼见愁的脸色不断的变化,浑身都开始抽搐起来。

  毒已攻心,少卿间也许他就会死去,变成一直真正的鬼。

  然而,世上决然没有一个人想要变成鬼,纵然他叫鬼见愁也不会想的。

  他看着阿翔,眼中闪过一抹怨愤。

  阿翔的目光,简直就是在考验他感受生死的时刻。

  他咬着牙,挣扎着,然而手掌却已经伸进了腰里。

  因为剧毒攻心的缘故,鬼见愁的手不断的颤抖着,并且速度也显得迟缓了许多。

  每个人都看见了他的动作,并且每个人都知道他要做什么。

  他现在无论取出什么东西,都必然会被别人看的一清二楚。

  所以,当他的手刚伸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看到了,看到了他手中的东西。

  一粒药丸――救命的药丸。

  他想要举手将这粒药丸送进自己的嘴中,但无奈因为速度的迟缓,这药丸却始终放不进嘴中。

  鬼见愁的眼中带着焦急和绝望。

  纵然他知道药丸拿出来,也有可能不是拿给自己的。

  可是他必须拿出来,兴许也许动作快些,还能来得及。

  可惜的是,他却只能无奈的看着。

  世上的人,岂非都有着许些无奈

  就在这时,阿翔的剑已出手,一剑而出,鲜血便抛洒而出。

  鬼见愁的手掌已被削去,其中的药丸随之抛飞,阿翔只是张手,药丸便落在手中。

  鲜血是滚烫的,在空中飞舞成血雾。

  任谁的手掌被削去,都会痛的惨叫起来。

  可是鬼见愁却没有发出一丝的声音,他似已无力发出声音,最后的尖叫也无。

  他的脸色发白,嘴唇颤抖不停,似乎疼痛已经占据了他的全部感知。

  可是,在这种情况下,他的眼中却没有痛苦和悲哀。

  兴奋!有的却只是兴奋!

  据说眼神表露的情绪就代表着一个人内心真实的想法。

  在这种时候,他的心中居然会感到兴奋?

  这种事情,岂非有些诡异和奇怪?

  也就是在他眼中神色变换的那一刻,他的另一只手,飞速而迅捷的抬起,倒扣向嘴唇。

  几乎他的速度已经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那种速度,别说如今身中剧毒的他发出了,即便是他全盛时期也未必做的到。

  在别人眼中,未必做的到的事情,也就未必想的到,因为这种事情太超乎常理了。

  也正是由于这一点,鬼见愁才不惜失去一只手的代价,去要做这件事情。

  他觉得,在这种情况下,决然没有人能够阻止他去做这件事情的。

  这件事情是什么?

  现在对鬼见愁来说,当然是救命的解药了。

  解药也当然就在他此刻举起的手里。

  但是阿翔手中的药丸又是什么呢?

  鬼见愁不惜一只手送去的当然不是解药。

  既然不是解药,那就只剩下毒药了。

  鬼见愁的手已经伸到了嘴中,他的眼中已经有了狂喜的神色。

  在他看来,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人能够阻挡他咽下解药了。

  按理说,的确没有人能够阻挡住的。

  但是就在鬼见愁刚要咽下去的时候,他做梦也想不到,一只手已经厄住了他的咽喉。

  谁的手?

  鬼见愁抬起目光看去,就看到了阿翔的手。

  阿翔的手上稍一用力,那还没被鬼见愁咽下去的药丸,就被一股力量震荡出口。

  阿翔顺手接住,同时有在他嘴将要合上的瞬间,将另一枚药丸塞入了他的嘴中。

  ――那枚之前到手的药丸。

  阿翔手上轻轻一用力,药丸便顺着鬼见愁的喉咙滚动了下去。

  “既然你认为他是解药,那你自己吃好了。”阿翔看着瞳孔收缩的鬼见愁,居然少有的露出了一丝不惜察觉的微笑。

  他的眼神这时候看起来也显得很愉快。

  任何一个人在经历过大悲之后,又再次经历化解大悲的大喜,心情都会很愉快。

  阿翔松开鬼见愁的喉咙,转身看了一眼兀自眼带欣慰的南宫枫,默默的将手中的药丸塞入他的嘴中。

  所有人也都保持沉默的看着这一幕在他们的面前发生。

  然后目光又都落在了鬼见愁的身上。

  鬼见愁已经倒在了地上,身体在不断的颤抖。

  他的手再度伸入怀中,不断的摸索。

  不过动作却是异常的迟缓。

  这一次却是真正的迟缓。

  他抖动着手掏出一枚药丸,但是却没有力气放进嘴中。

  他只能怔怔的看着这枚药丸从手中滑落下去,而无能为力。

  眼中原本带着的渴望,也在这一刻化作了绝望的神色。

  风归来c君莫醉c萧破魂三个人虽然距离隔的很远,但目光都落在了鬼见愁的身上,这个不久前还是他们同伴,但马上要死去的人身上。

  或许他们随便谁来帮鬼见愁将那枚药丸塞入嘴中,也许就能帮助到他。

  这只是一件举手之劳的事情而已。

  对一个朋友来说,帮其做一件举手之事再轻易不过了。

  但若是做一件要命的举手之事时,朋友也许就会顷刻间变成陌生人。

  人终归是自私的,若不然也就没有“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样无情的话了。

  朋友,每个人都有朋友,而且不止一个。

  但是每个人的知己朋友,又能有几个?

  鬼见愁的脸色已经变成了青灰色,剧毒已经真正的侵入了他的体内。

  即便是神仙,也回神乏术。

  鬼见愁终于要成为一只真正的鬼了,只是不知道,成为鬼后他还能不能令鬼见了都发愁。

  鬼见愁的目光落在了阿翔的脸上,目光中带着冰冷和怨愤。

  同时他还有些不明白,不明白阿翔怎么会知道真正的解药在自己的另一只手中。

  他想问,但他还未开口,阿翔已经替他说了出来:“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会知道真正的解药在你手里?”

  鬼见愁没有说话,但是眼神深处却透出了他的答案。

  他当然想知道,而且还希望越快知道越好。

  因为他已经逐渐的发觉自己的肢体不受自己的控制了,身驱也开始逐渐的麻木,生机正在迅速的流逝!

  这件事他若不知道的话,纵然死,也是死不瞑目的。

  好在阿翔开始说出了答案,阿翔轻笑道:“第一,黑纤蛇的毒是厉害,但也没有厉害到那么快就让你看上去剧毒攻心的样子,而你想要做到让人看上去剧毒攻心的样子的话,那么对于你这个用毒高手来说,那种事,简直再容易不过。第二,你绝对不会轻易将解药拿出来的,所以,若是你觉得你已经无力将解药放入自己嘴里的话,你是决然不会拿出来的,因为那样的话,解药必然落入我手。第三,你用前面的假象迷惑我之后,便拿出假解药,诱使我夺药,即能将更毒的毒药送入我手,又能借机服下真的解药。你的计划不错,但你却忘记了一点。”

  “哪一点?”鬼见愁的声音急促而凄厉,他的生机在极速流逝。

  阿翔笑道:“我,我的想法,因为你怎么想,我就怎么做,但我的想法不就是你想要的么?而你想要的,不就也是我想要的么。”

  阿翔的话说完了,他本来不会说这么多话的。

  不,他从来也不会说这些,他做事只求结果!

  而他现在之所以说这么多话,只是因为他心里高兴。

  因为他又学到了一点。

  救下自己生命中重要的人。

  这个世界上还是存在温情的。

  其实他应该还学到了一点,不过这一点却不是发生在他身上的,所以他才没有发觉到。

  而是发生在鬼见愁身上。

  这一点就是愚人自愚。

  ——玩弄他人的人,就要做好被玩弄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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