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九章 城门遇故
次日一早，太阳还未出来我便携那幅美人对月图往沈先生处去了。
昨晚画完那画后，我一直兴奋得无法入睡，整晚都在看着那画发呆。心中一直在回味着作画时的情形，偏是什么都记不起来，直把我急得心痒难挠。不待天光便急急携画往找沈先生，希望能得到他的指点。
说起来，我已经有些日子没到沈先生处去了，成天都躲在屋里钻研朱子之学，也不知沈先生心里会不会见怪。
再过几个月，就是童生试了，在征求了唐广德和胡氏的意见后，我决定参加这次的童生试。
而文徵明和祝枝山早在上年就已经取得了秀才的身份。至于周文斌，也和我一样参加今年的童生试。
对于将要到来的童生试，我可以说是毫无把握，虽然这两年来我一直用心研读，但我从小所受的教育毕竟在内心深处烙下了一个极深的印记，即便我很努力的去学习儒学，但总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弄得我好几次想要放弃。
周文斌倒是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以他的才华，考个秀才当不在话下。事实上，对考中秀才我还是颇有把握的，只是我和陆府的约定是要中第一名案首，这就有难度了。
思索间，已经出了城来，迎面几个菜农说笑着挑着各种蔬菜瓜果向城内走去。
静静的闪在道旁，让那几个菜农先过去。其中一个年老的走过去后回头对我一笑，颔首道：“多谢相公了。”我忙还礼，看着他满脸的皱纹和粗壮的手臂，不知为什么突然想起以前在我那个时代看过的一幅叫《父亲》的油画，心头一阵莫名的悸动。
忖道：“看他们的样子，日子当过得十分艰苦，可是每天依然是有说有笑的样子，这究竟是为什么？”
又想起史书上关于明代的描写，都说明一代是中国历史上最昏暗的朝代之一，几乎每个皇帝都是昏君，不是横征暴敛，就是穷兵黩武，搞得国家民不聊生，最后被一个小小的流寇李自成给灭了国。
我来到这个时代不久的时候就深刻的体验了一次官威，那时候虽然比现在小，但我内心深处已经知道什么叫做“官逼民反”了。从那刻起，我便一直以为下层的百姓都如史书上说的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中，可是看刚才那年老菜农满脸的笑容，似乎又不是如此。我心头一阵迷惑。
仔细回想刚才那年老菜农的笑容，只觉得他眼中充满了向往和期待，我无法想象一个年纪这么大，经历这么丰富的人眼中怎会有向往和期待，他在向往什么？在期待什么？
我静静的站在城门口，混忘了周围的一切，只想着心中的问题，直到一辆骡车经过，拉车的骡子一声长嘶才把我惊醒过来。
稍一定神，我正举步欲行，突然看到城门旁坐着一个很熟悉的身影，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那身影属于哪个名字。
刚才我出城门的时候都还未见到那里坐得有人，显然刚才我全神思索的时候那人才坐到那里去的。一大早坐到城门旁的人，会是什么人呢？
“乞丐！”
我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那人的身份。
不错，只有乞丐才会这么一大早跑到城门口来乞食，只是我认识一个乞丐吗？
我离他大约有四，五十步的样子，再加上朝雾没有完全散去，根本无法看清楚他的样貌，只是觉得他的身影我很熟悉。
只凭身影就能让我觉得很熟悉的人当是在我内心留下深刻印象的人，可我偏是想不起他来，他究竟是谁？
忍不住想要走过去看个明白。
便在这时，一队城兵过来换岗，双方熙攘了一阵以后先前站岗的那队城兵列队去了，后来的这队打着哈欠大摇大摆的往城门口一站。只是一个个无精打采的样子，甚至有两个干脆靠着城墙，双手拄着长枪，睡个回笼觉去了。
我正摇头感叹，想要继续走过去的时候，突听得一个城兵夸张的叫道：“哎呀！我道是谁？这不是马老三么？”
一句话，顿时让那几个无精打采的城兵来了精神，纷纷围了过去，其中一个更是夸张的叫道：“马三爷啊，小子给您老行礼啦。”说着作势欲跪，其他几个哈哈大笑起来。
“马三爷？知府衙门大牢里的那个马三爷？他怎会成了乞丐？”
我陡然间明白了我为什么会觉得那个身影很熟悉，可又想不起他是谁来。只有马三爷才会即给了我深刻的印象又让我下意识的去想起他。
只是我不明白，他为何会沦为乞丐。
好奇心起，急忙三步并做两步，走了过去。
走过去一看，果然是马三爷。
只见他脸上的伤疤依旧，只是少了以前那种疯狂的味道，代之而起的，是一抹苍凉的味道。
但看他神色，却又觉得他如得道了的佛家高僧一般，自有一股平静祥和的气质。心头不禁大奇：“在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虽然在我的下意识中，一直不愿意记起这个人，但是我却知道，在这个人的身上一定有许多事情发生过。人总是好奇的，所以对这个马三爷，我可说是相当的好奇。
这时候那几个城兵见马三爷混不理会他们，都有些恼怒，叫道：“哟呵！你还真充大爷啊？马老三，告诉你，以前有马知府那个狗官罩着你，咱兄弟才让你三分，现下你的靠山已经没了，你他妈的还给老子拽？信不信爷今天扒了你的皮？”
说着就要上前动手，旁边几个城兵也纷纷叫嚣，可那马三爷依然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眼睛直直的望向前方远处，就像是不知道身边所发生的事一般。
先前叫嚣的那名城兵叫马三爷一副当他不存在的样子，面子上挂不住，当下踏上一步，手中长枪猛的一扫，重重的击在马三爷肩头。
脸上的伤疤陡地一跳，马三爷回过头来，盯着那名城兵，眼中射出凌厉的光芒。
被马三爷的气势所摄，那城兵吓得倒退几步，神情慌乱的叫道：“你你想做什么？”
马三爷脸上伤疤又是一跳，眼中凌厉的神色逐渐淡去，转过头去，就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似的。
如此一来，那城兵更是受不了了。
“啐！”
只见他往地上吐了口唾沫，伸手一抹嘴唇，手一挥，叫道：“众兄弟，大家一起上，干这够入的。”
旁边几个城兵早就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听了这话，哪还不答应？当下齐声发喊，把手中长枪倒转来提了，劈头盖脸的直向马三爷打去。
“住手！”
不知为何，我陡地大叫一声，跟着冲出，拦在众城兵和马三爷之间。
众城兵显然没料到会有人横插一说，一时间都怔在当场，面面相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过了好半晌，先前的那名城兵才指着我喝道：“小子，你是做什么的？敢管大爷们的事？活得不耐烦了？”
他这话明显的是色厉内荏，否则也不会问我是做什么的了。这些当城兵的，平日里勒索百姓，遇到惹不起的主时便装孙子，这时候见我年纪虽小，身上穿戴却不似寻常百姓，自然要先问清楚了再动手。
我心下愕然，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出说阻拦他们，忖道：“难道我不恨这马老三么？我在想什么？”
正思索间，那城兵已经不耐烦了，又喝道：“小子！老子问你话呢。”
我闻言眉头一皱，心道：“且不管这许多，这些城兵无法无天，就算马三爷以前那样对我，但他现在并没犯法，这些城兵也没权利这样对他。”
当下一整衣衫，好整以暇的问道：“各位，不知道这位马三爷犯了什么事，要几位这样棍棒相加？”
众城兵一怔，先前那人随即怒道：“你他妈的是哪颗葱哪颗蒜？敢管爷们的事？这马老三犯了什么事用得着向你交代么？有事尽管到知府衙门问去好了。”
我一笑，道：“如果在下管不到，恐怕各位也管不到吧？”说到这里脸色一肃，道：“你们不过是城兵，有什么权利抓人打人？”
见我一脸的严厉，众城兵一时间倒摸不准我的来头，不敢贸然行事。好半晌一个年纪稍微大点的城兵才走出来抱拳道：“不知道这位小兄弟高姓大名啊？”
我知道这个时候再不亮身份的话恐怕不妥，便笑着拱手道：“不敢，小弟唐寅，不知官爷有何见教？”
“唐寅？江南四大才子的唐寅？”
周围围观的人群中顿时爆出一阵议论之声，依稀听得有人小声道：“这个就是唐寅么？怎么看起来年纪这么小？”
那几个城兵显然也想不到我便是唐寅，其中几个更是一脸的怀疑。
便在此时，一人忽然排众而出，叫道：“唐兄，你在这里做什么？”
回头望去，竟是文徵明，不知道他何时到了城门口，身后还跟着祝枝山和周文斌两人。
那城兵显然认识文徵明，见状忙过去行了礼，道：“文公子，这这位便是唐寅唐公子么？”
文徵明一点头，道：“怎么？唐兄犯了什么事么？你们这样围着他做什么？”
那城兵一时间大为尴尬，他也知道文家在苏州府是怎样的来头，先不说我们江南四大才子他惹不惹得起，光是文家他便不敢怎样，忙对其他城兵使了个眼色，对文徵明赔笑道：“误会！误会！都是误会，文公子千万莫在意。”
说完领着众城兵驱散围观的众百姓，到城门口去了。
文徵明走上前来，问道：“唐兄，这是怎么回事？”周文斌和祝枝山也是一脸的疑惑，都用疑问的眼神看我。
我叹了口气，道：“此事说来话长，我们边走边说吧。”跟着一顿，问道：“怎么你们三人这个时候出城？要往沈先生处么？”
文徵明一笑，道：“不错！前些日子沈先生便问起周兄的事，刚好周兄向来仰慕沈先生技艺，今日便约好了一同往沈先生处。”
我这才明白过来。当下四人举步往沈先生处行去。
行出两步，我突然停下，回头向马三爷望去，心中突地一动，回身向他走去。松语文学免费小说阅读_www.16sy.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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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我已经有些日子没到沈先生处去了，成天都躲在屋里钻研朱子之学，也不知沈先生心里会不会见怪。
再过几个月，就是童生试了，在征求了唐广德和胡氏的意见后，我决定参加这次的童生试。
而文徵明和祝枝山早在上年就已经取得了秀才的身份。至于周文斌，也和我一样参加今年的童生试。
对于将要到来的童生试，我可以说是毫无把握，虽然这两年来我一直用心研读，但我从小所受的教育毕竟在内心深处烙下了一个极深的印记，即便我很努力的去学习儒学，但总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弄得我好几次想要放弃。
周文斌倒是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以他的才华，考个秀才当不在话下。事实上，对考中秀才我还是颇有把握的，只是我和陆府的约定是要中第一名案首，这就有难度了。
思索间，已经出了城来，迎面几个菜农说笑着挑着各种蔬菜瓜果向城内走去。
静静的闪在道旁，让那几个菜农先过去。其中一个年老的走过去后回头对我一笑，颔首道：“多谢相公了。”我忙还礼，看着他满脸的皱纹和粗壮的手臂，不知为什么突然想起以前在我那个时代看过的一幅叫《父亲》的油画，心头一阵莫名的悸动。
忖道：“看他们的样子，日子当过得十分艰苦，可是每天依然是有说有笑的样子，这究竟是为什么？”
又想起史书上关于明代的描写，都说明一代是中国历史上最昏暗的朝代之一，几乎每个皇帝都是昏君，不是横征暴敛，就是穷兵黩武，搞得国家民不聊生，最后被一个小小的流寇李自成给灭了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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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细回想刚才那年老菜农的笑容，只觉得他眼中充满了向往和期待，我无法想象一个年纪这么大，经历这么丰富的人眼中怎会有向往和期待，他在向往什么？在期待什么？
我静静的站在城门口，混忘了周围的一切，只想着心中的问题，直到一辆骡车经过，拉车的骡子一声长嘶才把我惊醒过来。
稍一定神，我正举步欲行，突然看到城门旁坐着一个很熟悉的身影，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那身影属于哪个名字。
刚才我出城门的时候都还未见到那里坐得有人，显然刚才我全神思索的时候那人才坐到那里去的。一大早坐到城门旁的人，会是什么人呢？
“乞丐！”
我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那人的身份。
不错，只有乞丐才会这么一大早跑到城门口来乞食，只是我认识一个乞丐吗？
我离他大约有四，五十步的样子，再加上朝雾没有完全散去，根本无法看清楚他的样貌，只是觉得他的身影我很熟悉。
只凭身影就能让我觉得很熟悉的人当是在我内心留下深刻印象的人，可我偏是想不起他来，他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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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顿时让那几个无精打采的城兵来了精神，纷纷围了过去，其中一个更是夸张的叫道：“马三爷啊，小子给您老行礼啦。”说着作势欲跪，其他几个哈哈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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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奇心起，急忙三步并做两步，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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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看他神色，却又觉得他如得道了的佛家高僧一般，自有一股平静祥和的气质。心头不禁大奇：“在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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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那几个城兵见马三爷混不理会他们，都有些恼怒，叫道：“哟呵！你还真充大爷啊？马老三，告诉你，以前有马知府那个狗官罩着你，咱兄弟才让你三分，现下你的靠山已经没了，你他妈的还给老子拽？信不信爷今天扒了你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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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上的伤疤陡地一跳，马三爷回过头来，盯着那名城兵，眼中射出凌厉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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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三爷脸上伤疤又是一跳，眼中凌厉的神色逐渐淡去，转过头去，就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似的。
如此一来，那城兵更是受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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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为何，我陡地大叫一声，跟着冲出，拦在众城兵和马三爷之间。
众城兵显然没料到会有人横插一说，一时间都怔在当场，面面相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过了好半晌，先前的那名城兵才指着我喝道：“小子，你是做什么的？敢管大爷们的事？活得不耐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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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下愕然，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出说阻拦他们，忖道：“难道我不恨这马老三么？我在想什么？”
正思索间，那城兵已经不耐烦了，又喝道：“小子！老子问你话呢。”
我闻言眉头一皱，心道：“且不管这许多，这些城兵无法无天，就算马三爷以前那样对我，但他现在并没犯法，这些城兵也没权利这样对他。”
当下一整衣衫，好整以暇的问道：“各位，不知道这位马三爷犯了什么事，要几位这样棍棒相加？”
众城兵一怔，先前那人随即怒道：“你他妈的是哪颗葱哪颗蒜？敢管爷们的事？这马老三犯了什么事用得着向你交代么？有事尽管到知府衙门问去好了。”
我一笑，道：“如果在下管不到，恐怕各位也管不到吧？”说到这里脸色一肃，道：“你们不过是城兵，有什么权利抓人打人？”
见我一脸的严厉，众城兵一时间倒摸不准我的来头，不敢贸然行事。好半晌一个年纪稍微大点的城兵才走出来抱拳道：“不知道这位小兄弟高姓大名啊？”
我知道这个时候再不亮身份的话恐怕不妥，便笑着拱手道：“不敢，小弟唐寅，不知官爷有何见教？”
“唐寅？江南四大才子的唐寅？”
周围围观的人群中顿时爆出一阵议论之声，依稀听得有人小声道：“这个就是唐寅么？怎么看起来年纪这么小？”
那几个城兵显然也想不到我便是唐寅，其中几个更是一脸的怀疑。
便在此时，一人忽然排众而出，叫道：“唐兄，你在这里做什么？”
回头望去，竟是文徵明，不知道他何时到了城门口，身后还跟着祝枝山和周文斌两人。
那城兵显然认识文徵明，见状忙过去行了礼，道：“文公子，这这位便是唐寅唐公子么？”
文徵明一点头，道：“怎么？唐兄犯了什么事么？你们这样围着他做什么？”
那城兵一时间大为尴尬，他也知道文家在苏州府是怎样的来头，先不说我们江南四大才子他惹不惹得起，光是文家他便不敢怎样，忙对其他城兵使了个眼色，对文徵明赔笑道：“误会！误会！都是误会，文公子千万莫在意。”
说完领着众城兵驱散围观的众百姓，到城门口去了。
文徵明走上前来，问道：“唐兄，这是怎么回事？”周文斌和祝枝山也是一脸的疑惑，都用疑问的眼神看我。
我叹了口气，道：“此事说来话长，我们边走边说吧。”跟着一顿，问道：“怎么你们三人这个时候出城？要往沈先生处么？”
文徵明一笑，道：“不错！前些日子沈先生便问起周兄的事，刚好周兄向来仰慕沈先生技艺，今日便约好了一同往沈先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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