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三章 谋定后动
马三爷这一睡，一直到落日西斜时方才醒来，我四人忙带着他往沈先生处去了。
过不多时，便到了沈先生处。见此时学生们都已经回家去了，心头都是宽心大放，文徵明当即上前叫门。
“谁呀？”草庐内传出沈先生懒洋洋的声音，想来他又倚在草榻上看书了。
鞋声响起，沈先生打开门来。
见是我四人，沈先生一怔，道：“是你们？”随即想起一事， 道：“徵明，你们昨日不是和我说今日早间就带那个周文斌过来的么？怎么到现在才来？”
看起来，沈先生是有些生气了。
我忙跨前一步，指着周文斌道：“先生，这位就是周文斌周兄。”
周文斌忙跨出一步，抱拳行礼道：“沈先生，学生周文斌，早应该来给您请安的，只是无人引见，不敢唐突，还望先生恕罪。”
见有外人在场，沈周暂时压下了对我们的不满，对周文斌道：“哪里有什么罪可以恕啊？沈周又不是什么达官贵人，你不来见我又能有什么罪过了？”说到这里微微一笑，道：“好啦，别尽站在外面说话了，进来吧。”
说着负手进去了。
使了个眼色给周文斌，让他先进去，我和文祝两人拉着马三爷随后走了进去。
进到草庐内，沈先生手一摆，道：“大家随便坐吧。”突然看到马三爷，微微一怔，问道：“这位是？”
我早想好了一切，见状忙对文徵明和祝枝山道：“文兄c祝兄，马三爷还是第一次到这里来，你们带他四处参观一下吧，我陪周兄在这里。”
文祝两人会意，领着马三爷去了。
沈周为人虽不拘小节，但人并不笨，马三爷刚一离开，他便问道：“唐寅，这是怎么回事？你今天怎么也来了？”
我忙行过了礼，道：“先生，这事说来话长，学生慢慢给您说，其实，我们有件事想请先生帮忙的。”
沈周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仔细打量了我和周文斌一眼，问道：“是关于刚才那人的事么？”
我点了点头道：“是的，先生。”
沈周点了点头，不再说话，静静的听我解释。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来。
这一说，直说了半柱香时间才把前因后果交代清楚，我只觉口干舌燥，看着沈先生等他发话。
沈周听完后沉吟良久，才坐直身子道：“如果照这样说的话，那马世荣确是该死，只是”
我和周文斌忙问道：“怎样？”
沈先生抬头看了我俩一眼，道：“先不说那马三爷的话究竟是不是真的，单说事情已过去了这么多年，所有证据恐怕都已经被那马世荣抹得干干净净，所以这事只能从长计议。”
我点了点头，心道：“沈先生所虑极是，到底姜是老的辣。”
当下便道：“学生等人全凭沈先生吩咐。”
沈周点了点头，道：“依你两人看来，那马三爷的话有几分可信？”
我和周文斌都是一怔，想不到沈先生会问出这样一句话，当下凝神思索。
仔细回想方才马三爷的神态语气，我自觉马三爷不可能是在骗我们，当下说道：“先生，依学生看，马三爷所说多半属实。”
周文斌也道：“学生也认为如此。”
沈周点了点头，沉吟不语。
好半晌才道：“那你们现在打算怎么做？”
我和周文斌闻言对望一眼，转头对沈周道：“先生，学生的意思是让那马三爷暂时在您这里住下，等找到机会我们再为他洗清冤情。”
沈周点了点头，道：“这样也好，便依你们吧。”
我和周文斌忙点头称谢，沈周摆手道：“罢了。”
跟着又对我道：“唐寅啊，再过几个月就是童生试了，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我忙肃容道：“先生，这些日子来学生一直在家中闭门苦读，连先生这里都来得少了，还请先生莫要见怪。”
沈周哈哈一笑，道：“我怎会见怪呢？我只是有些奇怪，以你的资质来说，考取秀才不过是易如反掌之事，为何还要下如此苦功？至于画画这方面的事嘛，我就更不担心了，你的成就我很清楚。”
我忙站起来谢过，跟着把昨晚画的那幅画取了出来，道：“先生，这是学生昨晚画的，有多处不明，今日来此，就是想要一领先生教益。”
沈周“喔”了一声，伸手接过了话，跟着想起周文斌，便转头对他道：“文斌，老夫托大，便叫你声文斌吧，你也一起来看看。”
周文斌连称不敢，当即围了过去，看我那幅画。
展开画卷，沈先生眼光刚一落到画上便一声赞叹，脸现惊异之色，道：“这是”
我忙道：“这是学生昨晚所画，作画时学生只觉得意识一片模糊，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在作画，而画好后也回想不起作画时的情景。”
沈周听了更是一脸惊容，喃喃道：“你你竟已到了如此境界？”
旁边周文斌也是满脸惊容，目光注定画上，久久不说一字。
沈先生又转头看画，沉吟不语，过得良久，终于抬头一声长叹，道：“唐寅，你满师啦，为师再没什么可以教你的了。”
语气中，即有欣慰，又有感叹。
周文斌这时也从震惊中醒了过来，站起身对我一抱拳，道：“到今日周某才是真的服了唐兄了。说实话，以前我对自己在绘画方面的天赋一向很自负，觉得唐兄纵能在其它方面胜过我，但说到绘画恐怕还差我一筹。今日见了唐兄这画，小弟才知道唐兄不单在其它方面远胜于我，便是在小弟一向自负的绘画方面，也让小弟自愧不如啊。”
我忙抱拳还礼，连称谬赞。
说话间，文祝两人走了进来。
我忙问道：“马三爷呢？”
文徵明一笑，道：“我把他安置在后面的那间房里了，他说很累，想要再睡一会，没办法，只好这样了。”
祝枝山笑道：“也不知马三爷是怎么回事，今天都睡一整天了，还睡。”
跟着文徵明便看到了沈先生摊开在桌上的画，偷眼一看，惊道：“这这是先生所作么？”
沈先生微微一笑，道：“徵明，枝山，你们俩可要努力了。”
这话让文徵明和祝枝山两人听得一头雾水，抱拳行礼道：“是！先生。”心下却是暗自嘀咕：“怎么了？”
沈先生伸手指着我的那幅美人对月图道：“你们俩看看这幅画，有何感想？”
文徵明和祝枝山当即围过去，仔细看了起来。
半晌，祝枝山抬头道：“此画意境之深学生自不必说什么了，尤其难得的是让人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似乎画中的景象便在眼前一般，而更奇怪的是这画中景物竟不是死的，而是活的一般，难道难道这是先生新作？”
文徵明也是连连点头，道：“先生这画真的可以称得上是妙笔生花了，学生便是再画十年，怕也不能达到这等境界。”
沈周听罢笑着摇了摇头，道：“这画不是我画的。”
文徵明和祝枝山一惊，随即看着周文斌道：“难道这是周兄所画？”脸上都是一片敬佩之极的神色。
周文斌微微苦笑，道：“我也很希望这是我画的，可惜，这是唐兄所画的。”
文祝两人更是惊异，祝枝山结结巴巴的道：“唐唐兄何时造诣如此高深了？”
我正待出口谦逊，沈周已经干咳一声接过了话头，道：“看来唐寅这些日子虽然很少到我这里来，却也没把功课丢下，反而日渐精进，沈某甚感欣慰。”说到这里，双手捋须，连连点头。
跟着又道：“看你这画，已经有了自己的风格，虽出自我吴门画派，但都有创新，笔法更是不拘一格，假以时日，相信你在绘画这方面的成就当在老夫之上，但你切不可因此自满，须知作画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若不能持之以恒的话，你的成就止此矣。”
我只听得心下感动，沈周侃侃而谈，即有勉励，也有警惕。我忙跪倒在地，感激的道：“先生，学生一定不负您所望。”
沈周点了点头，又道：“我知道你一向聪敏好学，又能吃苦，这些话本不必说。但你少年得意，我若不锤打你两下的话，恐怕你会因此骄傲，那就得不偿失了。你可明白先生的苦心？”
我忙点头，道：“先生苦心，学生明白。”
沈周又点了下头，道：“如此甚好。”跟着转头对周文斌道：“文斌那，本来是想与你好好谈一下绘画方面的问题的，但今日看来是不行的了，我看这样吧，改天你在来吧。”
周文斌忙起身抱拳道：“先生哪里话？学生有何资格与先生谈什么？只望能随在先生左右，一领教益足矣。”
沈周笑而不答，转头对文祝两人道：“今日时间也不早了，我看你们便先回去吧，那马三爷就先留在我这里。”
文祝两人忙点头答应，转头向我和周文斌望来。
我俩会意，忙对沈先生抱拳行礼，道：“先生，那我等就告退了。”
沈周点了点头，站起身来。
我四人忙道：“学生等人不敢有劳先生相送。”
沈周哈哈一笑，道：“你们怎地这样迂腐？我就不能送送你们么？”
既然沈周如此说，我四人更不敢多口，当下随着沈先生走出草 庐。
送到山下，沈周停下脚步，道：“唐寅那，这几天你就不用来了，专心在家中读书，本来以你的资质要考秀才当不在话下，不过我看你现在这模样，恐怕是憋足了劲要考中第一名案首是吧？那这几天便不用来我这里了。”
说着转头对周文斌道：“文斌那，本来我是不够资格做你师傅的，不过见到良材美玉，难免动心，若你愿意的话，从明日起，你便和徵明枝山他们一起随我学画吧。”
周文斌一听大喜，连忙道谢。
跟着交代了文祝两人几句，沈先生突然正色道：“至于马三爷的事，我希望你们几人暂时忘记，莫要记在心上，官场上的事，并非如你们所想象的那么简单。那马世荣既然可以冒充这么多年，就必有他的道理。你们难道不曾想过，马定国当年中了一甲十名，虽不是状元，但也算是靠前的了，与他一年参考的有多少人见过他？更何况他曾陛见，那么朝中官员自然也有不少人见过他，可是这么多年来，竟没有任何问题泄露出来，这其中定有古怪，那马世荣也非是如你们想象的那么容易对付，这事你们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待老夫想到了办法再和你们说，明白了么？”
我四人闻言都是一惊，心下却又佩服不已，之前我们看问题确实太简单了些，当下更无异议，点头答应。
沈先生点了点头，道：“你们去吧。”说完便负手上山而去。
文祝两人目注沈先生背影，突然开口道：“想不到沈先生虑事深远，幸亏我们把马三爷带了来先生这里，否则的话”
周文斌更是连连点头，道：“所谓谋定后动，便是如此了。”
我心下敬佩，忖道：“一直以来，沈先生都给我们一种不修边幅，散漫随意的样子，那想到他心思竟如此之深，还是那句老话，姜到底是老的辣啊。”
当下四人心怀敬佩，趁着夜色，向家中走去。松语文学免费小说阅读_www.16sy.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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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是我四人，沈先生一怔，道：“是你们？”随即想起一事， 道：“徵明，你们昨日不是和我说今日早间就带那个周文斌过来的么？怎么到现在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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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文祝两人走了进来。
我忙问道：“马三爷呢？”
文徵明一笑，道：“我把他安置在后面的那间房里了，他说很累，想要再睡一会，没办法，只好这样了。”
祝枝山笑道：“也不知马三爷是怎么回事，今天都睡一整天了，还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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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先生微微一笑，道：“徵明，枝山，你们俩可要努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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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先生伸手指着我的那幅美人对月图道：“你们俩看看这幅画，有何感想？”
文徵明和祝枝山当即围过去，仔细看了起来。
半晌，祝枝山抬头道：“此画意境之深学生自不必说什么了，尤其难得的是让人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似乎画中的景象便在眼前一般，而更奇怪的是这画中景物竟不是死的，而是活的一般，难道难道这是先生新作？”
文徵明也是连连点头，道：“先生这画真的可以称得上是妙笔生花了，学生便是再画十年，怕也不能达到这等境界。”
沈周听罢笑着摇了摇头，道：“这画不是我画的。”
文徵明和祝枝山一惊，随即看着周文斌道：“难道这是周兄所画？”脸上都是一片敬佩之极的神色。
周文斌微微苦笑，道：“我也很希望这是我画的，可惜，这是唐兄所画的。”
文祝两人更是惊异，祝枝山结结巴巴的道：“唐唐兄何时造诣如此高深了？”
我正待出口谦逊，沈周已经干咳一声接过了话头，道：“看来唐寅这些日子虽然很少到我这里来，却也没把功课丢下，反而日渐精进，沈某甚感欣慰。”说到这里，双手捋须，连连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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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周点了点头，又道：“我知道你一向聪敏好学，又能吃苦，这些话本不必说。但你少年得意，我若不锤打你两下的话，恐怕你会因此骄傲，那就得不偿失了。你可明白先生的苦心？”
我忙点头，道：“先生苦心，学生明白。”
沈周又点了下头，道：“如此甚好。”跟着转头对周文斌道：“文斌那，本来是想与你好好谈一下绘画方面的问题的，但今日看来是不行的了，我看这样吧，改天你在来吧。”
周文斌忙起身抱拳道：“先生哪里话？学生有何资格与先生谈什么？只望能随在先生左右，一领教益足矣。”
沈周笑而不答，转头对文祝两人道：“今日时间也不早了，我看你们便先回去吧，那马三爷就先留在我这里。”
文祝两人忙点头答应，转头向我和周文斌望来。
我俩会意，忙对沈先生抱拳行礼，道：“先生，那我等就告退了。”
沈周点了点头，站起身来。
我四人忙道：“学生等人不敢有劳先生相送。”
沈周哈哈一笑，道：“你们怎地这样迂腐？我就不能送送你们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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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到山下，沈周停下脚步，道：“唐寅那，这几天你就不用来了，专心在家中读书，本来以你的资质要考秀才当不在话下，不过我看你现在这模样，恐怕是憋足了劲要考中第一名案首是吧？那这几天便不用来我这里了。”
说着转头对周文斌道：“文斌那，本来我是不够资格做你师傅的，不过见到良材美玉，难免动心，若你愿意的话，从明日起，你便和徵明枝山他们一起随我学画吧。”
周文斌一听大喜，连忙道谢。
跟着交代了文祝两人几句，沈先生突然正色道：“至于马三爷的事，我希望你们几人暂时忘记，莫要记在心上，官场上的事，并非如你们所想象的那么简单。那马世荣既然可以冒充这么多年，就必有他的道理。你们难道不曾想过，马定国当年中了一甲十名，虽不是状元，但也算是靠前的了，与他一年参考的有多少人见过他？更何况他曾陛见，那么朝中官员自然也有不少人见过他，可是这么多年来，竟没有任何问题泄露出来，这其中定有古怪，那马世荣也非是如你们想象的那么容易对付，这事你们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待老夫想到了办法再和你们说，明白了么？”
我四人闻言都是一惊，心下却又佩服不已，之前我们看问题确实太简单了些，当下更无异议，点头答应。
沈先生点了点头，道：“你们去吧。”说完便负手上山而去。
文祝两人目注沈先生背影，突然开口道：“想不到沈先生虑事深远，幸亏我们把马三爷带了来先生这里，否则的话”
周文斌更是连连点头，道：“所谓谋定后动，便是如此了。”
我心下敬佩，忖道：“一直以来，沈先生都给我们一种不修边幅，散漫随意的样子，那想到他心思竟如此之深，还是那句老话，姜到底是老的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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