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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章 马蒂诺的红狼

  与恢弘大气的上城区不同,马蒂诺的下城区呈现的是另一派景象,面积不足上城区二分之一的地区挤满了超过上城区三倍的人口。与依坡而建,享受着充裕阳光的上城区不同,阴暗潮湿的街道旁,沿街的商铺和民居鳞次栉比,终日不见阳光的阴暗房间充满了陈旧的霉味。与上城区那些宽阔的台阶c高耸的廊柱c门前铺着白色鹅卵石或整洁石板的富人豪宅以及大教堂c图书馆c国会议事堂不同,这里却充满了生活的气息。散发着热量的铁匠铺里汗流浃背的师傅和学徒叮当作响地挥动铁锤;蔬菜和肉店门前,肥腻的老板娘用嘶哑的嗓音一个劲儿的招呼过往的行人和商贩;早晨第一盘出炉的面包飘散着迷人的香味,吸引着一群肮脏饥饿的儿童。

  这些下城区出生的孩子,他们身上唯一纯净的就只有他们的眼睛,他们常常望着一旁上城区高耸入云的围墙发呆,想象着自己有朝一日出人头地,穿着干净整洁的衣服行走在大理石地板铺就的大厅里,就像只有在国庆纪念日才开放参观的国会议事堂和大教堂一样。男孩子们幻想着自己手持长剑,在战场上英勇杀敌,像尤里乌斯c罗塔尔一样建功立业;女孩儿们幻想着能嫁给红狼这样英俊帅气的将领,穿着镶蕾丝边的金色长裙在坐在洒满阳光的花房里,优雅地品着异域红茶。

  然而能够成功走出下城区的孩子少之又少,而能够最终走到权力顶峰的恐怕也只有红狼一人。年少从军,从一名普通士兵,在战场上历经无数出生入死的绝境才进入骑士团的他,面对的是一出生就注定要成为骑士的军人世家和上流社会的年青人,走到成为代理首席执政官的那一天所经历的一切,他常常自己都不敢去回想。

  可是这象征着权力顶峰的执政官权杖仅仅在他手中存在了一个月,过去四十年来自己历经无数生死绝地和奇迹建立起来的一切只在一瞬间化为乌有,对于这个下城区走出来的孩子,这一切终究是一场金色的幻梦。从梦中醒来的红狼,发觉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床上散发着劣质香水的刺鼻气味,已经忘记自己昨天在哪家小酒馆喝醉的他,坐在这间临街小旅馆的二层怔怔地望着楼下川流不息的人群。深红色长发散乱的披在肩上,深陷的眼窝里双眼布满了血丝,他摸了摸布满杂乱胡渣的下巴,又用手掌用力拍了拍额头,想要减轻一点连夜宿醉带来的严重头疼。街对面一条黑暗的小巷里,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小个子引起了他的注意,看不见他的脸,却能感觉对面直直的目光。他无奈地笑了笑,自言自语道:“这是主教大人还是议长大人放出来的小猫头鹰啊?”

  此时突然南方远处传来一声巨响,伴随着轻微的地震,街上的行人们纷纷停住了脚步。然后巨大的声响和震动接二连三的传来,人群开始骚动起来。红狼抬头向南方远处望去,隐隐约约地可以看到南面城墙的方向,接二连三地升腾起了烟柱。“该来的终究还会来”,红狼转身离开窗口,重新又躺回了自己肮脏温暖的被窝。

  雷姆斯城背靠维瓦尔河而建,北边建在高耸河岸上,几乎垂直的河岸和宽阔湍急的维瓦尔河是一道天然的城防。南边因为正对着平坦开阔的马蒂诺平原,城墙被修建得又高又厚,此刻城墙之外是一个月前大胜名将红狼和马蒂诺骑士团的塔法远征军。前排是贝都纳因人著名的骆驼骑兵,骆驼的速度和冲击力虽然不如马蒂诺的战马,但它奇特的气味却让战马望而生畏。但在这场围城战,他们却并没有用武之处,在他们身后才是彻底击溃马蒂诺所向披靡的重骑兵团的火枪射手。在阵地的最后面,二十多门来自神秘的东方神州的红衣重炮一字排开,不停地吞吐着赤红的火焰。

  巨大的炮弹呼啸着飞越塔法远征军的头顶,不断地命中雷姆斯的城墙,震天巨响和爆炸声后,给坚实的城墙留下了一个个大坑,然而却不能造成实质性的打击。拉赫曼手执单筒望远镜,皱着眉头观察着攻城的情况,随后下令调整了大炮的弹道,最初的几颗炮弹越过城楼,落到了背后的空地之后,随后的几发准确地命中了城墙顶上的马蒂诺弓箭手。接着,巨大的爆炸声在城楼上此起彼伏,马蒂诺城墙驻军伤亡惨重,剩下的也不得不撤了下去。二十分钟的炮击过去了,炮声渐渐停了下来,远处硝烟散处,塔法的攻城部队开始了对城墙和城门的进攻。

  此时,马蒂诺守军又重新回到城楼上,与他们同时出现的还有上百个木桶,被推下城楼的木桶,沿着城墙将云梯上的塔法攻城部队纷纷砸落,落到地面的木桶摔碎,黑色的石油喷溅而出。拉赫曼从望远镜中观察到这一切,深感不妙,连忙发令攻城部队后撤,然而为时已晚,数百个火把从城楼上纷纷落下,瞬间城墙底下成为一片火海。突如其来的烈火地狱一下子吞噬了数百名塔法士兵和攻城锤,到处是被烧成火人的贝都纳因人惨叫,奔走,倒下。第一波攻势失败的塔法人,又开始了火炮的齐射,马蒂诺人又纷纷撤下了城楼。

  首日的守城战塔法远征军付出了数百人伤亡的代价而无功而返,对于近两个月来噩耗连连的马蒂诺来说,是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晚上,桑蒂尼在自己的豪宅宴请弗洛伦齐c玛法埃尔和霍格尔大主教。席间最兴奋的是弗洛伦齐,为了罢免红狼,他在议会内部作了很多事前的拉拢工作,争取到了足够多的支持者。沃尔夫冈作为一个贫民出生的将领,虽然屡立战功,在士兵和军队中威信很高,但在政坛,尤其是富人中间并没有太多的支持者。特别是为了尽早解决北线战事,跟矮人达成的协议损害了很多矿主的利益;而在战略指挥方面,在南方逐步弃守,保存实力的做法,又影响了南方农场主的利益。因此,事实上桑蒂尼和弗洛伦齐并没有费太大的功夫,这两支议会中的主要力量就迅速倒向了“倒狼”派。而弗洛伦齐最担心的就是雷姆斯的陷落,那之前自己所辛苦构建的这一切只是为了异乡人做了嫁衣。

  如今,初战告捷,总算让他松了一口气,兴奋的表情已经溢于言表,他举起酒杯对玛法埃尔说:“斯沃德团长名不虚传,一战就让塔法人死伤惨重,无功而返,看样子雷姆斯就是他们的坟场了。我之前的提议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如今教廷如日中天,梵缇思的圣殿骑士团兵强马壮,你和你的骑士团在米洛斯始终不是长久之计。眼下马蒂诺正值用人之际,尤里乌斯是你当年骑士团的同袍,继承他的遗志,成为马蒂诺最强盾牌而扬名立万,这可是千载难逢机会。”

  “议长大人未免有些过于乐观了”,玛法埃尔鄙夷地看着这个政客,冷冷地说道:“这第一战只是暂时缓解了塔法的进攻,而且这一切也都是仰仗于沃尔夫冈之前精心准备的城防工事。军队中这样的看法并不在少数,包括我在内。军队中,怀念红狼,憎恨议会和议长大人的恐怕不在少数。”

  弗洛伦齐有点下不来台,却也不好发作,毕竟大敌当前,自己必须要依仗这位威名赫赫的指挥官。桑蒂尼傲慢地缓缓说道:“自从尤里乌斯c沃尔夫冈大权独揽以来,马蒂诺实质上已经成了一个独裁的帝国,如今民主又重回马蒂诺,这才是雷姆斯当年创立议会和共和国的初衷。军队理应成为马蒂诺之盾,而不是马蒂诺的主宰,治国c政治,这不是你们这些职业军人们所应考虑的问题。”

  老斯沃德很不高兴,正要发作,慈眉善目的霍格尔大主教连忙出来打了个圆场:“无论如何,这是一个好的开始,眼看着马上就要入冬了,这些南方人坚持不了多久,时间和光明女神都站在我们这边。”

  老斯沃德站起身来,推脱要检查夜间的城防,告别离席而去。霍格尔连忙紧随而去,走到他身边低语了几句,看样子是在安抚这位指挥官。房间里有只剩下了这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的两个政客。

  弗洛伦齐估摸着两人已经走远,叹了口气对桑蒂尼说道:“都说老斯沃德是个聪明人,看样子也是个看不清形势的傻子。得要多提防着点他,外来的狗怎么都养不熟啊。”

  桑蒂尼不动声色地说:“外来的狗没有根基,不用太过在意,他的目的也只是保全自己的儿子和拉脱亚c月影森林的那些平民。反倒是红狼那边,老斯沃德说得没错,他在军队的根基太深,还得多提防,你的小鸟们可得盯紧了。”

  “大人不必多虑,我的小鸟们每天都有报告,他自从离开军队以后整日在下城区跟妓女鬼混,连上城区都没有再出现过了”说到这里,弗洛伦齐露出了诡谲的微笑,“你以为军队就没有我的人了?要不然他们的领袖这么被罢免,他们为什么到如今一点反应都没有?”

  雷姆斯的拉锯战一直持续了数日,尽管在塔法的重炮轰击之下,马蒂诺的城墙看上去已经摇摇欲坠,塔法远征军却依旧不能接近雷姆斯的城墙。已经进入冬季的马蒂诺天气变得越来越寒冷,尤其是夜晚,气温下降得更快,来自南方炎热沙漠的贝都纳因人在单薄的帐篷里围着火炉瑟瑟发抖。一些帐篷里,流感已经夺走了一些士兵的生命,尽管拉赫曼已经下令将生病的士兵全部隔离起来,但他深知传染病一旦发生就很难控制,最后对军队就是毁灭性的打击。

  眼看严冬即将来临,塔法人的进攻却在此时停止了,这些贝都纳因人大白天也躲在帐篷里烤火喝酒取暖,士兵们纷纷猜测,回家的日子就在眼前了。在一个寒冷的冬夜里,马蒂诺冬天的第一场雪悄悄地伴着严寒降临了,出生在贝都沙漠,从来没见过雪花的卫兵看着这些缓缓飘落的雪片,好奇地用手掌触摸这些美丽的白色结晶。拉赫曼拉开帐篷看着漫天大雪中渐渐变得模糊的马蒂诺城墙,突然想起了曾经的血斧·迈尔斯,不知道他是不是曾经跟现在的自己一样,看着梵缇思越来越远。

  “是时候回家了,这不是我们的家乡,大酋长”,他自言自语,转身走回帐篷。

  “阁下,我们抓到了一个间谍”,几个卫兵推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走到他跟前,“我发现他的时候,他正趴在那边的山坡上鬼鬼祟祟的张望。”

  那人却一点也不惊慌,镇静地向拉赫曼鞠了一躬,“月亮女神护佑您,尊敬的拉赫曼阁下,喜鹊给您带来弗洛伦齐议长最诚挚的问候。”

  拉赫曼冷冷地端详了一会儿,放出去的小鸟终于带回了他期待已久的回音,他命令卫兵把他押入自己的帐篷,并摒退了卫兵。

  大雪持续下了两天,第三天依旧没有减弱的迹象,守卫城门的卫兵尽管穿着厚厚的冬衣,但还是冷得在几个火盆旁边不停地跺脚,焦急地等待着午夜第一次换防的到来。

  “这些该死的南蛮竟然还没冻死,生命力也是够顽强的。”一个卫兵咬牙切齿地咒骂着。

  “不过听说他们那话儿特别的短,所以生育能力很差,这么冷的天,该都缩成一个小螺蛳了吧。”

  “大概早就冻脆了吧?一弹就碎!”

  “哈哈哈”卫兵们在寒冷的冬夜里说着无聊的下流笑话,用来取暖。

  眼看换防的时间快要到了,当值的队长发现去小便的还没回来,于是派了另一个士兵去找他,结果另一个竟然也没回来。正当他咒骂这帮懒鬼又躲在哪里睡懒觉的时候,角落里突然闪出一个黑色身影,一只铁钳一般的大手从身后死死地扼住他的咽喉。喊不出声音的他,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一把匕首利落地割开了喉咙。喉头喷射出一道血柱,在他绝望地倒在雪地里的时候,眼睁睁地看着同伴都被同样干净利落的一下子全解决了。这十来个身着黑色紧身服戴着面罩的刺客,熟练地剥下并换上了卫兵们的盔甲,然后急急忙忙地赶在换防卫兵到来之前,打开了城门。

  借着漫天大雪,已经偷偷前进到城门前的拉赫曼,用他的单筒望远镜看到,吊桥缓缓升起,厚重的城门也同时渐渐升了起来。一个身着马蒂诺步兵铠甲的身影,手举两支火炬,在风雪之中隐约可见,两支火炬在风雪中不断地画着圆圈,这是弗洛伦齐给拉赫曼的信号。

  城门之前一下子亮起了成千上百的火把,上百名塔法武士从大开的城门一下子涌入了雷姆斯城,先头部队刚好遭遇到了前来换防的城门守卫。噼噼啪啪的枪声划破寂静的雪夜,卫队的十几名卫兵一下子被打成了筛子,附近听到枪声纷纷赶来的卫兵们,成排成排地倒在了塔法武士的枪口和弯刀之下。城门失守,上千名塔法士兵已经涌入了马蒂诺城,一下子挤满了城门前的道路。

  拉赫曼站在队伍中,看着一个星期以来久攻难下的马蒂诺城,就在一夜之间从内部这样崩溃了,他拔出弯刀,手起刀落斩下了一个被火枪击中胸膛,还在地上挣扎的马蒂诺士兵的脑袋。正当他要跨进城门的一刹那,忽然听到一声巨响,已经被高高升起的城门突然落了下来。还没反应过来的他被身边的一个士兵一把推出了城门外,这个士兵和其他在城门下的塔法武士却被砸成了肉酱。这时立刻反应过来的拉赫曼赶紧指挥还没进入城内的塔法武士向城外撤退。

  鱼贯而入的塔法远征军,在一片慌乱之中开始掉头回撤,队伍后段的士兵甚至不明白前面发生了什么,整个远征军陷入了混乱。而此时后段的士兵刚刚接到后撤的命令,却听到了隆隆的马蹄声,不一会儿一支整齐的骑兵队举着熊熊燃烧的火把,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贝都纳因人绝望地看到,骑兵队身后,远处的塔法营地燃起了熊熊烈火,照亮了整个夜空。

  大约一千多名塔法武士被身后的城门隔绝在了城内,他们拥挤在了门口不很宽阔的道路中,失去指挥无所适从的他们突然听到了一声号角。两侧屋顶和背后的城楼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很多弓箭手,一时间箭如雨下,绝望奔逃的塔法武士又纷纷被地上的尸体绊倒,场面乱作一团。绝望的贝都纳因人拼命向城门口跑去,无助地推搡和敲打城门,直到最后一批侵入城中的塔法武士也被后续赶到的马蒂诺卫兵乱刀砍死。

  与此同时,城外的同伴也正在面对自己远征马蒂诺最后的命运,这支身披银色铠甲,胸前刻着圣剑和圣盾的骑兵就是赫赫有名的米洛斯圣殿骑士团。一马当先的骑士,却身着蓝白色的马蒂诺盔甲,胸前刻着闪电标志,手中挥舞着一柄巨大的战锤,这是在月影森林一役后失踪的雷神桑德。

  混乱的塔法远征军中,茫然的拉赫曼还在挥舞着自己的弯刀,又接连砍死了好几个圣殿骑士,大脑中一片空白的他完全是依靠着自己的战斗本能在作最后的挣扎。一匹被砍倒的战马,斜斜地倒下砸在了他的身上,把他带到在地,一个项链从怀里摔了出来,打开的项链吊坠里是妻子和女儿的合影。这一下似乎把他唤醒了,“我要回去,我要回塔法,米莉亚c阿依莎,等着我,我回来了。”念念有词的拉赫曼奋力从马匹的尸体底下爬出来,杀出一条血路,眼看即将离开这片厮杀的修罗场,忽然听到身后急促的马蹄声,回头望到,是桑德提着战锤向他而来。拉赫曼急忙举起弯刀格挡,他的弯刀却像一片树叶一样被一下子弹飞,脑袋也被雷神的巨锤砸得稀烂。

  天明时分,雷姆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大雪终于停了,城门前的战斗也在凌晨彻底平息了,然而城内的好戏才刚刚开始。塔法远征军在一夜之间全军覆灭,天快亮的时候才得知这个消息的弗洛伦齐显得非常惊讶,但这个好消息还是让他非常兴奋。尽管贝都纳因人深夜潜入雷姆斯的消息让他感到了一丝疑惑与不安,但他还是马上派人召集召开临时国会。为了给这场意外的大胜点缀上最美的花朵,他决定在临时国会结束以后,在国会议事堂前的广场上为凯旋的骑士们进行授勋仪式。他的政治生涯前半场,一直在尤里乌斯和红狼这两位强人的阴影下,只是一件可有可无的摆设,而这场战争的胜利即将开启他辉煌灿烂的后半场。

  在指挥官玛法埃尔·斯沃德的战报之后,简短的临时国会结束了,弗洛伦齐和桑蒂尼各自带领着议会和长老院的全体成员聚集在国会门前的平台上,平台和台阶地下的广场上的积雪一大清早就被紧急清扫到了两旁,广场上挤满了上城区和下城区的居民们,似乎只有这个时刻才能感受到这个国家的平等与自由。

  意气风发的议长大人身着自己特意为今天这种大场面准备的崭新长袍,面对在自己面前单膝跪下的斯沃德,为他授予了象征马蒂诺最高荣誉的胜利勋章。一个多月前,站在自己人生巅峰的红狼就是在这片广场上带着大主教的祝福和民众们的期盼,率领不败的马蒂诺骑士团穿过南门,向月影森林浩浩荡荡的出发。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命运竟发生了如此戏剧性的变化,这一切让人始料未及。

  当然,围绕着这个国家的这出大剧还远远没有结束,在斯沃德的授勋结束后,按惯例将是对另外三位将领的授勋仪式。但当他连续呼唤了三遍受勋将领的名字之后,却看不到这三人的身影,这三人是在红狼被罢免之后迅速被提升的弗洛伦齐的亲信。将他们安插在军队一方面是为了控制军中不满议会的势力,另一方面也是方便自己监视斯沃德的一举一动。

  正当弗洛伦齐开始感到不安的时候,刚刚被授勋的玛法埃尔突然走到了台前,面对着广场上成千上万的民众,用洪钟般的声音说道:“这三人被指控与塔法内外勾结,昨夜袭击城门守军,企图引塔法军队入城,今晨以叛国罪已被收押。”

  弗洛伦齐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得目瞪口呆的时候,被邀请来观礼的霍格尔大主教也走到台前向着台下大声说道:“国会议长弗洛伦齐c长老院院长桑蒂尼,与塔法勾结,出卖国家利益,非法罢免比格斯塔勒前代理首席执政官,阴谋出卖雷姆斯城和马蒂诺共和国”,转过身来看着几乎已经瘫倒在地弗洛伦齐,“现宣布予以逮捕,将择日举行公开审判。”

  弗洛伦齐暴跳如雷,大声喊着:“这是民主的耻辱,无耻的阴谋,这是共和国历史上最肮脏的一页,霍格尔你这只卑鄙的胖猪!”,然而当他要扑向霍格尔的时候,迅速被身边的卫兵制服。而桑蒂尼似乎并没有那么的惊讶,只是仰天长叹一声,冷笑地看着霍格尔。尽管自己一直提防着这个看上去慈眉善目c白白胖胖的大主教,但最终自己这条老狐狸还是倒在了胜利的黎明之前。

  两天以后,审判在雷姆斯公开举行,因为要求参与旁听审判的人数过多,审判不得不从最高法庭移到国会议事堂举行。而旁听券一时间成为了雷姆斯最紧俏的商品,即便是愿意出到那个令人咋舌的高价,基本上也都是有价无市,一票难求。

  一切宛如桑蒂尼所料,所有的一切证据都明确地指向了这两位一天前还在马蒂诺政治顶峰的人物,甚至弗洛伦齐安插在军中的三名将领中的两人也一致指证自己受到了弗洛伦齐和桑蒂尼的指使,企图向塔法出卖国家利益。除了书信证据和弗洛伦齐写给拉赫曼的亲笔信之外,很多当初弗洛伦齐派的议员们纷纷倒戈揭发他煽动和收买议员通过罢免沃尔夫冈议案。弗洛伦齐最初还拼命地辩解,但渐渐的,越来越多如山铁证出现在他面前,他终于绝望了,只是不停地摇头,嘶哑的喉咙无力地呻吟着。

  桑蒂尼从一开始就选择一言不发,只是沉默地用冷眼看着这出大剧的最后高潮,和舞台上那些演员们或兴奋c或绝望c或虚伪c或激动的表演,仿佛周围的空气都已经静止,仿佛这一切都和他无不相干。在这法庭卫兵渐渐已经无法控制的喧闹和嘈杂之中,他的嘴角开始渐渐地上扬,露出了不可思议的微笑。

  这场弗洛伦齐口中的“卑鄙闹剧”仅仅持续两天就拉下了帷幕,三名法官都一致裁定弗洛伦齐议长和桑蒂尼院长叛国罪名成立,将与三名将军一起被处以绞刑。但被严密关押之下,桑蒂尼竟然用一个小小的刀片割腕自杀,当第二天清晨来押送他的士兵和狱卒打开牢门才发现早已死去的桑蒂尼。当值的狱卒全部被逮捕,经过反复的严刑审讯,却没人承认自己受到指使给了桑蒂尼这个自我了断的机会。帝政时期,军人出身的桑蒂尼是首都的卫队长,在雷姆斯率领的叛军几乎陷入绝境将要被全歼的时候,他突然率领卫队反戈一击,让战局完全逆转,最终帮助雷姆斯迎来了最后胜利。其后的数十年间,这位政坛常青树始终保持屹立不倒,同时也远离了各种政治漩涡。虽然有传言说,雷姆斯遇刺身亡的幕后黑手就是他,但所有的一切仅仅限于捕风捉影的流言,最终都烟消云散了。虽然这场自己生命暮年的政治豪赌虽然以惨败结束,但他还是为自己争取了一个体面的结局。

  同样被判处绞刑的三名将军,因为军人的身份而被秘密地执行了,而弗洛伦齐就没这么幸运了。仅仅三天以后,在马蒂诺广场,他被公开行刑。行刑当天,已经宣布辞去战时临时指挥官的玛法埃尔远远地站在围观人群中,看到弗洛伦齐被蒙着头套上绞索,转身离开了人群。他独自一人回到宁静的枢密院,与卫兵们告了别,跨上战马缓缓地走向城门。远远等在门口为他送行是红狼沃尔夫冈,两人沉默地点了个头,正当要擦肩而过的时候,红狼意味深长地说:“你放弃了一个好机会。”

  老斯沃德停了下来,笑了笑说:“我已经这把年纪,早就已经看透了这些。”

  红狼看着他说:“可惜弗洛伦齐和桑蒂尼看不透。”

  “你呢?现在所有能阻止你的绊脚石都已经清除干净了,你的下一步呢?”老斯沃德顿了一顿,看着这个令人畏惧的后生,“马蒂诺是不是即将迎来比格斯塔勒一世了?”

  红狼笑了笑说:“别人怎么看我不重要,我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但愿如此,但愿你付出的这些代价,和这些为你而牺牲的人,能为马蒂诺迎来一个崭新的明天。”老斯沃德纵马向南方飞驰而去。

  红狼看着渐渐远去的老斯沃德,收起了笑容,“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战争结束的消息传到月影森林的时候,拉脱亚人和精灵们的心情再度忐忑不安起来,对于他们来讲战争这才刚刚开始。他们将再度面对成功复仇塔法的马蒂诺军队,原本在实力上处于明显下风的他们现在似乎更没有胜算了。只有洛维尔才知道,这一切都是父亲和他的努力,唯一目的只是为了这片大陆c人类和精灵争取一个和平的未来。

  这一切的努力终于西历227年的第一个月开花结果,消息从马蒂诺传来,国会以无反对票一致通过,任命沃尔夫冈·比格斯塔勒为首席执政官,同时宣布与精灵停战,并宣布拉脱亚行省大赦,赦免叛乱期间所有人的罪行。同时在今后的两年内,免除拉脱亚的一切中央政府税赋,并不再向拉脱亚派遣总督,拉脱亚实现完全自治。

  自此,226年10月,由拉脱亚海神节开始的这一场将拉脱亚人c月影精灵c马蒂诺人和塔法贝都纳因人卷入其中的战争,在持续了将近三个月之后终于落下了大幕。对于各方的政治人物来说,有的失落,有的庆幸,有的在一场豪赌之后几乎输光了多年积累的筹码,有的甚至赔上了自己一世的名声和生命,有的虽然经历磨难却最终戏剧般地走上了人生的巅峰,有的推动甚至改变了历史车轮的进程,最终自己去悄然离去。

  对于平民百姓来说,硝烟散尽,恢复正常的生活,没有比这个更激动人心的好消息。于是在消息传来并得到不断证实之后,拉脱亚的人们不顾已经到来的冬季和大雪,迫不及待地纷纷踏上了返乡之路。

  前拉脱亚水手自治会长安德烈·平托的大儿子里卡多在快乐的人群中显得有些异样,他怅然若失地看着这些兴奋地收拾行李的同乡伙伴,为他们迎来和平感到高兴的同时,又想到了自己的父亲。他被卷入了这场战争,惨死在了月影森林,而凶手现在已经是大陆最强国家的最高执政官,这种心情复杂到他自己都很难梳理得清清楚楚。仅仅这三个月的时间,他这个原本无忧无虑的快乐大男孩,经历了骚乱c战争c父亲在自己面前离世c弟弟客死他乡的消息,他成为了家人唯一的支柱,这副沉重的负担让他有点喘不过气来。

  眼下,他斜靠着坐在月影森林边缘的一棵大树底下,怔怔地看着忙碌的人群。母亲出来找他,看到他的表情,有些明白过来,于是走过去在他身旁坐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里卡多开口说道:“你知道吗?我觉得我应该跟他们一样高兴,可是”

  母亲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遥远的南方。

  “父亲过世的时候,我好像也没那么难过”里卡多好像在自言自语一样,“现在想想,我们从来没有像朋友一样好好地聊过,他有太多的事情其实我一点都不知道。”

  “你知道吗?”路易莎温柔地说道,“其实安德烈也跟我说过一样的话。”

  里卡多惊讶地看着她。

  路易莎没有转头,继续看着远方的拉脱亚方向说道:“有一次他喝多了,跟我说,你跟他年轻的时候最像,英俊帅气,爱玩又懒散不爱干活,喜爱漂亮姑娘。可他却好像对你又一无所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跟你好好聊一聊。”

  “虽然说完这些,他就趴在桌上睡着了,第二天也完全不承认说过这些。”路易莎想到这些的时候禁不住露出了微笑。

  里卡多悄悄地别过头去,不想让路易莎看到自己通红的双眼。

  母亲装作没看见,继续说道:“你父亲的确是他自己说的那个样子,跟你以前一个样,也许那时候他也经历了你现在的一切。”

  “什么?”里卡多有点吃惊。

  “那个时候,我们正在热恋,他当然不止我一个情人,他可是我们海港的少女偶像。母亲在我8岁那年就去世了,在我15岁那年,父亲出海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这一切却让安德烈感到了一种责任,等到我16岁生日刚过,我们就结婚了,他答应我无论去多远的地方,去多久,一定会回到我身边。从那以后,我们真的就再也没分开过,无论在海上和陆地上,无论遇到什么样的风浪和危险,他都如约回到了我的身边。然后我们就有了你,有了布鲁诺和这个家”,路易莎转过头看着里卡多,温柔的语气中却饱含着坚定,“你还很年轻,对你来说这个世界还很广阔,但无论去到哪里,别忘了还有人在等你回来。”

  平托一家是最后一批回到拉脱亚的,尽管他们的流亡生涯仅仅也持续了四个月,但对里卡多来说却有一种时隔多年的感觉。穿过熟悉的街道,沐浴着熟悉的海风,嘈杂的鱼市场上人们忙碌依旧。远远地望见“火钳留名”的招牌,自从和安德烈结婚之后就再也没有离开过这里的路易莎感到了安心的同时,却又有一种若有所失的感觉,“这次你却再也没有回来”。路易莎用手轻轻拂去吧台上的灰尘,出海回来的安德烈最喜欢坐在这里微笑看着路易莎和布鲁诺在店堂里忙进忙出。她抬头向门口望去,似乎还能看到安德烈出海归来的身影,但定睛看去是儿子里卡多和犹豫着要不要踏进门的奥莉维亚。她转回头擦了擦眼角的泪,微笑着转过身来张开双臂,温柔地说道:“欢迎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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