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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二章 灰石城的酒桶

  新历226年9月,圣山,尽管位于旺达尔群山的最南端,但夹杂着雪片的寒风依旧如利刃一般切割着任何一寸你敢于暴露在外的皮肤。即便是常年生活在当地的蛮族,外出狩猎或采集食物,也必须穿上厚厚的皮衣皮裤,把自己的裤腿扎得紧紧的,然后用巨大的皮质风帽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尽可能减少自己暴露在外的身体。他们必须在11月前准备足够的越冬食物,之后长达4个月的时间内,只能依靠这些储存的粮食和物资度过。因为在这个漫长的严冬里,即便是风和日丽的日子里,那一片美丽的洁白雪原覆盖之下的也是一个毫无生机的银白世界。

  眼下还没有到蛮族进入“冬眠”的时节,一个黑色的身影在山道上艰难地前行。漫天风雪之中,他一边辨认着因为风雪覆盖而渐渐变得模糊的道路,一边不时抬头确认着自己前进的方向。尽管全身包裹着厚厚的毛皮斗篷和风帽,但那与蛮族相比显然瘦小一圈的身材在呼号的北风下还是显得非常渺小,似乎随时都会被吹到山底下去的样子。

  从小生活在温暖的神州江南水乡,尽管冬天常常也被冻得瑟瑟发抖,但这真正来自北国的寒风第一次让他感觉到了自然的可怕力量。寒气似乎可以从每一道衣缝c嘴巴c鼻孔甚至耳朵和眼睛里渗入自己体内,让他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接受着严冬的洗礼。他不得不催动自己体内的能量,运用这种神州人称为“真气”的力量来抵御寒冷。然而这样一来,他的体力便消耗得更快了,虽然时间刚过中午,却早已累得气喘吁吁,恨不得立刻找个地方休息一晚再走。

  此刻风扬非常后悔答应洛维尔的要求,替他去向米特斯红衣主教报告圣山山脚下的发现,这山里的野兽虽然不能对他造成什么威胁,但没想到“荣光之路”上最大的考验却是这天气。尽管满腹牢骚,但神州人一诺千金,况且已经走了四天,他现在应该正处在“荣光之路”上不上不下的中段,所以也只能咬咬牙继续低头赶路。

  好在正午过后,风雪渐渐减弱,到了傍晚几乎已经不下雪了,赶路的风扬轻松了很多。但也正因如此,不知不觉中他多赶了几步路,以致于天色已暗的时分还没找到合适的过夜之处。万般无奈之际,他看到了不远处竟然亮着忽明忽暗的火光,按理说在这附近是没有蛮族部落的。不过眼下他也没有心思多想,奇迹日圣战以后,蛮族长期以来一直都与中土人类和平共处,而圣山更是血斧大酋长严令禁止争斗的圣地。更何况即便是两三个不怀好意的蛮族,倒也未见得能把这个不起眼的小个子怎么样。

  循着火光他发现了一个山洞,这个并不很大的山洞里点着一堆篝火,火堆旁坐着一个健壮的男子。他身穿缝制简陋的熊皮袄,结实鼓涨的肌肉把皮袄撑得紧紧的,两人见面时他正在火堆上翻烤着一条野猪腿。那粗鄙的服装c杂乱无章的胡须和头发,以及放在身边的那支粗糙的长矛,这应该是生活在附近的一个蛮族猎人。相比较风扬,蛮族猎人对这个异乡人的出现却显得并不怎么意外,抬头看了他一眼以后,继续专注于自己面前的料理。

  倒是风扬显得有些拘谨,他试图用通用语和手势比划说明,自己没有敌意,只是希望找个地方过夜。但蛮族猎人对面前这个指手画脚c笨嘴拙舌的外人的兴趣,显然没有对面前的烤野猪腿大,丝毫不为所动。

  风扬尴尬地站了一会儿,还是硬着头皮坐在了对面,烤起火来了。蛮族大厨熟练地用单手不断翻转着野猪腿,恰到好处的炙烤之下,表皮渐渐变成了诱人的黄金色。脂肪和肉汁滴在篝火上滋滋作响,那一阵阵的肉香无情地冲击着又累又饿的风扬那脆弱的神经。他咽了一下口水,从背囊里掏出了一块冰冷的面饼用力咬了一口,取出怀中的水袋,却才发现已经没水了。他只能无奈地跑到洞外取了一捧雪来当水喝。

  蛮族人抬头看了他一眼,把自己的水袋扔了过来。风扬苦笑了一下表示感谢,仰头喝了一大口。没想到这里边装着的烈酒比最烈的火舌兰酒还要烈,在刺鼻的酒精气味冲击之下,风扬被呛得剧烈地咳嗽起来,弄得自己头晕目眩。

  这下引得蛮族人哈哈大笑了起来,尴尬的风扬只能把酒袋又还给了他。蛮族人向洞里努了努嘴,示意他进去。风扬走进洞里,发现里面是那只野猪剩下的部分,他用剑割下了一条前腿,拿到火上烤了起来。蛮族人看了一会儿,把自己咬了两口的野猪腿扔给了他,示意他把手里的前腿拿过来,在火上熟练地烤了起来。

  那天晚上,这条没加任何调料的烤野猪腿,也许是风扬此生为止吃过的最美味的佳肴。他已经完全顾不上进餐的礼仪,狼吞虎咽般地啃下了半条后腿,身心两方面都得到了极大的治愈。酒足饭饱之后,他开始试图与这个冷面热心的蛮族人进行沟通。

  “我新兵修道院”,风扬手舞足蹈地比划着。

  “我兹(知)道”,蛮族头也不抬,用低沉的声音回答道。

  “你会说通用语?”感到被愚弄的风扬有点不乐意,不过吃人嘴短,也不好说什么。

  “每年冬天,你们都来爬上(山),去那里”,尽管不是很流利,但他的通用语也足以表达自己的意思了。

  终于可以正常的交流了,风扬很快就忘记了刚才的不快,问道:“你们的部落在附近吗?”

  “冰拳部落”,他用手指了指北边的方向,“翻过这座山,在低处。”

  风扬知道,他说的应该是对面的山谷。

  “这么冷的天,翻过大山出来打猎很辛苦吧?”风扬问道。

  蛮族男人用鼻子哼了一声:“我们跟你们不一样,不能种田,只能打猎。”

  气氛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过了一会儿,仿佛只是为了打破尴尬似的,风扬又开口了,“我叫风扬,你呢?”

  “克伦特·迈尔斯”,这句简单的回答之后,气氛再度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风扬索性也不再作什么尝试,只是这个名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朝洞里挪了挪,裹紧了自己的衣服,靠着洞壁上闭目养神,在脑海中拼命地所搜索着这个名字,不知不觉之中睡了过去。

  在暴风雪中赶了一天路的风扬,直到第二天天亮才睡醒,蛮族男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了一个熄灭的火堆。自己竟然在一个蛮族面前睡得这么死,风扬感到有些后怕,幸好对方确实没有什么敌意。他往洞外看了一眼,风雪已停,天终于放晴了。明媚的阳光照耀下,厚厚的白雪反射出耀眼的白光,炫得让人睁不开双眼。风扬继续上路,向着山顶的修道院出发。

  这一夜的大雪已经在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银毯,风扬不得不一次又一次把在雪里陷得很深的腿拔出来,艰难地前行。走了好一会儿,他绝望地发现自己竟然又回到了那个熟悉的山洞,迷路了!昨夜的雪已经彻底掩盖了通往山顶修道院的道路,被打扮的银装素裹的树木似乎每一棵都长得一个样子。

  正当风扬感到有些绝望的时候,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动物的吼叫声。他马上循声而去,出现在眼前的是两个覆盖着毛皮的人形生物正在激烈的搏斗。一个身高接近三米,膀大腰圆,一身白色,只见它虎虎生风地挥舞着毛绒绒的双拳,尽管显得毫无章法,但显然拥有着力量上的绝对优势。另一个要矮小得多,一身黑色,手持一根长矛,灵活地躲闪着对方的进攻,同时伺机反击。只是这长矛显然有点过于简陋,以致于即便刺中了几次那厚实的白色毛皮,也如同隔靴搔痒一般,不能造成实质上的伤害,反而更加激怒了那头猛兽。

  这个白色的大家伙应该就是出没在旺达尔山脉的雪人,这是一种类人大型野兽,外形和棕熊接近,但是一般直立行走,而且体型要大得多。他们定居在一些较大的山洞里,过着群居的生活。根据《中土博物志》,雪人的社群以一头雌性雪人为核心,尽管雄性的个头和体力更大,但是他们的社会构成似乎更类似蜂群,雌性雪人就是那个蜂王般的存在。跟熊相比它们的智力水平要高得多,甚至可以用简单的“单词”进行交流。与巨大可怕的外表不同,它们的性情却比较温顺,主要以树皮c草根c果实c坚果为食,偶尔会捕食一些小动物,如果不是因为受到外来威胁,也很少会攻击人类。

  那个穿着黑色毛皮衣服的就是昨夜的克伦特·迈尔斯,这场雪地遭遇战因为地形的关系,他并不能完全发挥出自己灵活的优势,脚步被厚厚的积雪所限制,越来越踉跄起来。风扬没有多想,从背后抽出剑立刻加入了战斗。

  风扬的加入完全改变了战局,雪人立刻落入了下风。一个躲闪不及,雪人的腰部被迈尔斯的长矛深深地刺中了,疼得它捂着自己的腰直跳脚。风扬看准机会,一个箭步挺剑直刺它的眼睛,慌乱之下雪人直接抬手去挡。风扬没有停手,使足十分力气刺出了这一剑,满以为肯定能贯穿它的手掌和眼睛,直接结果了它。没想到剑刃接触到他坚硬厚实的掌骨时,“当”的一声,直接断成两截。风扬楞了一下,被刺穿手掌之后暴怒的雪人立刻跳了过来,右掌“呼”的一声向风扬面前挥过来。他连忙脚尖点地,连着倒退了好几步,雪人双掌虎虎生风,步步紧逼。

  眼看着风扬快要被逼到一棵大树前,克伦特大喝一声,将自己手中的长矛掷了出去,长矛准确地格住了雪人的双腿。被绊住的雪人“砰”的一声巨响,一下子扑到在雪地上,震得地面直颤,四周树木的积雪纷纷落下,犹如下起了一阵白色浓雾。只见风扬索性转身紧跑几步加速,双脚快速交替蹬踏树干,借助这股力量身体顺势腾空,在空中翻了一个跟斗,倒悬着俯冲下来。雪人用双掌撑地,挣扎着要从雪地上爬起来。但此时空中的风扬双手紧紧握着那柄断剑急速下坠,依靠自己下落的重量和冲击力,硬生生把半截断剑从还半跪着的雪人头顶插了进去。

  雪人的动作戛然而止,然后轰然倒地,再也动弹不得了。克伦特走过来捡起自己的长矛,仔细检查了一下雪人,确认它再也不会站起来了。他拍了拍风扬的肩膀,以示感谢和赞许。风扬朝他点了点头,把自己的剑抽了出来,用衣服擦干了上面的血迹,仔细检查了起来。剑身上竟然出现了不少细微的裂痕,有一些地方的刀刃甚至都卷了起来,一定是上次在与那头黑甲巨兽激烈战斗中,因为它那坚硬的鳞甲所造成。自己竟然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以致于差点栽在这个雪人手里。

  克伦特看到他怔怔地注视着自己手里的断剑,慷慨地把自己的长矛递了过去。风扬苦笑一下,摇摇头对蛮族人说:“谢了,这个我可不会使”,他把断成两截的剑又插回到剑鞘里,“不过,你能带我回到去修道院的路吗?看样子我是迷路了。”

  克伦特点了点头说:“我带你去那个庙。”

  两人结伴而行,又走了三天。终于在第四天下午,他们已经可以远远地望见修道院屋顶上的光明女神像。克伦特最后还是把自己的长矛硬是塞到了风扬的手里,然后和这个武艺高强的东方剑客告别了。

  风扬走了不久就踏上了一条用石块铺得整整齐齐的走道,虽然不是很宽,但是路上的积雪被整整齐齐地扫到两边。他沿着这条步道又走了很久,才来到修道院的大门前,与蛮族部落简陋的住宅不同,这座修道院虽然坐落在深山之中,但修建质量却无可挑剔。用来砌造外墙的石块被打磨得非常平整,整整齐齐地修砌起来。紧闭的两扇大门被仔仔细细得刷上了桐油,看上去还很新。这所修道院已经建成了二十多年,即便是在旺达尔山脉这样恶劣的自然环境中,依旧通过常年的修缮保持着良好的状态。

  为风扬开门的骑士对这个疲惫的异国脸孔有些吃惊,尤其是看到他背后的剑和手中的长矛,警惕地后退了几步,并伸手摸向自己的剑。直到看到风扬出示的圣殿骑士徽章,才将手离开了佩剑,他接过徽章看了一下,确认是米洛斯圣殿骑士团的印记,才一脸鄙夷地把他迎了进来。虽然如今玛法埃尔的骑士团事实上已经离开梵缇思,和圣教直辖的骑士团另立门户,但表面上两支骑士团从未宣布过分裂。至今梵缇思的骑士团领袖也还是骑士团副团长,是玛法埃尔·斯沃德的副手,尽管他早已不再接受斯沃德的指挥。

  风扬向他说明了来意,圣骑士领着他转过了一条长长的走廊,来到了餐厅。此时已经到了用晚餐的时间,餐厅里被骑士和僧侣们挤得满满当当的。饱含肉汁的小牛扒c新鲜肥嫩的烤鲈鱼甚至还有拉脱亚当地都很少见到的上好的鱼子酱摆满了长长的餐桌,餐具和高脚酒杯闪着耀眼的银色光芒。如非亲眼所见,真的很难想见,这样豪华的晚餐会出现在这一片高寒贫瘠的不毛之地。

  引他进来的骑士将他带到红衣主教的面前,介绍了他的来意,然后就迫不及待地加入了这场酒肉盛宴。风扬欠身向米特斯主教行了个礼,主教优雅地欠身回礼:“亲爱的朋友,旅途劳顿,你一定又渴又饿了吧?寒苦之地,招呼不周,请先随便用些晚餐。”

  风扬其实一直在等着这句话,于是毫不客气地坐下来大快朵颐了一番。这场晚餐会一直持续了两个多小时,直到所有人都把自己吃得肚皮圆鼓鼓,喝得醉醺醺的才结束了。红衣主教领着风扬从侧门上到二楼,尽头就是他的房间。房间里点着熏香,优雅地气味弥漫在空气中,房里的摆设和家具同样维持着和餐厅一样的风格,显得有些浮夸和庸俗。

  但主教本人却显得彬彬有礼,他把风扬让到座位上,吩咐人送来了来自东方的红茶,亲自给客人倒了一杯:“来,这是梵缇思现在最流行的普洱红茶,你们东方人说这有助于消化和心脏健康。现在我已经每天都离不开它了呢,哈哈哈。”

  风扬尽管家境不错,但他出生于书香门第c医学世家,对于这种世俗的极致奢华和庸俗的做派也是非常的不适应。此刻既然已经酒足饭饱,他也只想尽快完成洛维尔交代的任务,离开这个浮夸的修道院。于是他简单扼要地向主教介绍了今年米洛斯圣殿骑士团的“荣光之路”上所发生的奇事。

  然而米特斯主教不为所动地说道:“旺达尓山脉这样一大片人迹罕至的地区,总会有一些奇特的事情在每天发生,雪人c灰熊c小鬼c阎王,总有人说自己看到了别人从没见过的东西。虽然事实可能只是一个力气大些的灰熊,或者是毛色暗些的雪人?”

  尽管自己很不喜欢跟这个刚愎自用的家伙说话,但他还是打算最后再努力一下,“不,红衣主教大人,我们遭遇的这个绝对不是自然界所孕育的生物,不管外形c力量还是速度,都不符合一般的常识。”

  主教不为所动,依旧微笑着说:“世界之大,你我所见只如同管中窥豹,即便是我虚长你几十岁,也还有太多奇妙的生物从未得见。何况你来自异域,又如此年轻,中土世界对你来说,神奇的东西还有很多。”

  主教话锋一转,突然间言语之中带着嘲讽的口气,“不过,一头野兽竟让骑士团十几人陷入绝境,还付出如此死伤看来远离了梵缇思的圣光护佑,即便是勇猛如小斯沃德副团长,也”

  风扬知道已经没有什么好再说下去的了,刚才因为酒足饭饱而带来的好心情也烟消云散了。自己顶着寒风爬了这么多天的山,还弄断了自己的剑,到头来也只换来了这么几句阴阳怪气的揶揄,这让他一下子感到很无趣。于是,他立刻告辞离开了主教的房间,今天天色已晚,只能在这里留宿一晚,他打算明天天一亮就立刻下山。

  米特斯主教依旧保持着幽雅的微笑,点头向风扬致意,直到异乡人的脚步声在走廊上越来越远,他才像脱下面具似的,收起了那善意的笑容。又过了一小会儿,他突然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说道:“你瞧,我早说了,即便发生一些意外,也都在我的掌握之中,没什么可以担心的。”

  此时,从他所住的这间套间深处的黑暗角落里传来一个苍老而空洞的声音,“希望你把这样的偶发事件的频率,控制在偶发的定义之中。”

  米特斯不耐烦地说道:“如果让洛维尔这个小崽子来这里住上几天,我们的麻烦会更大,这家伙跟他家那个老斯沃德一样,精得很。”

  那个声音继续缓缓说道:“这是你的麻烦,我的工作已经完成了,马蒂诺的小狼似乎已经快按捺不住了,我明天就得动身去那边。你的工作结束至少还要几个月的时间,这边的事情你安排好,人类还好说,可别引起附近野蛮人的注意。我走了,就没人替你擦屁股了。”

  被人一顿抢白,米特斯主教很不高兴,不屑一顾地说:“这些蛮子不足为患,再过几天他们就不会出门了,直到明年春天,这附近的山脉都彻底会是一片无人区。况且凭他们的那点力气和脑子,勉强能够在这鬼地方活下去已经是不容易了,这件事远远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想象力。”

  “愿光明指引您前进的道路”,黑暗中传来这一声谦恭的祝福,随即这个房间又陷入了沉默。

  下山时的经历似乎比上山更为艰难,时间已经快进入11月了,旺达尔群山几乎每天都是大雪纷飞的天气。风扬最后回到哈克思小镇,看到那温黄灯光下的“圣光小甜心”的招牌时,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能够在大雪封山前活着回来。

  同样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还有老板酒桶,他一边抱怨这鬼天气还有谁来敲门,一边穿着他那件粉红色厚棉睡衣不耐烦地边走边喊:“来了,来了,是哪个不要命的,这种天气还要晚上出来喝酒。”

  当他打开那扇厚厚的木门,门口站着的是眉毛都已经结了霜的一个异乡人,衣衫褴褛,面容憔悴,背着剑。那个虚弱的样子,看上去如果离开那柄当作拐杖用的长矛支撑,随时都会栽倒在雪地里的样子。他仔细端详了一番,才认出了这是那天一起踏上“荣光之路”的新兵,赶忙把他迎了进来。

  喝了一大口热甜酒,风扬感觉自己终于像是融化了一样,只是这全身似乎被冻结了一样的血液一下子涌到脑袋里,感觉有点晕晕乎乎的。过了好久,才缓过一口劲儿来,这才听到了酒桶在说什么。

  “我说你这是去哪儿玩了,洛维尔他们走了快半个月了,你怎么才回来,被野蛮人妹子拉去配种了?”酒桶依旧不改老脾气。

  风扬没好气地说:“还不是你那老伙计给我找的活儿,我差点都以为要被雪活埋在山里了。”

  “就这天气,野蛮人都不太会出门了,你能一个人去圣山走一个来回,也算是好样的,敬你一杯”,说着酒桶跟他碰了一下酒杯,正好看到了他身后的那支长矛,“这粗糙的手艺恐怕也只有野蛮人能做得出来,曼萨诺看到得活活气死吧。”

  “曼萨诺?”风扬心不在焉地问了一句,事实上他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面前的这一大盘牛肉红菜汤上。

  “嗯,那可是一把好手,就算是在矮人铁匠里,他也是数一数二的”,酒桶在桌子边上磕了磕烟斗,骄傲地指着那把斜靠在墙角的矮人双刃战斧说道:“他可是我从小最好的哥们儿,这把战斧就是他的杰作。”

  风扬一边咀嚼着牛肉,一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角落里的那把战斧尽管已经是多年前铸造的,但双刃依旧泛着冷冷的寒光,看上去锋利无比。而且,柄尾盘着的那两条龙更是刻画得惟妙惟肖,非常的精美。他看着看着,突然想到了什么,把满口的牛肉嚼了嚼,吞了下去,从背后的剑鞘里抽出了那断成两截的剑。

  酒桶把剑托在手里仔细端详了一番,看着这好几处的卷刃和裂痕,说道:“明天我带你去找铁匠打一把新的,这把不行了。”

  风扬摇了摇头说:“不,这把剑对我有重要的意义。”

  酒桶说:“再重要也白搭,都这样了,谁还能重铸回来,除非”,话到一半,又被自己给生生吞了回去。

  风扬笑着说:“除非是你那无所不能的发小儿,曼萨诺。”

  酒桶既然这话都已经撂下,因为这爱吹牛的性格,也实在拉不下这个面子把话收回去。况且别看他平时挖苦起人来很厉害,这个时候却像突然变成了哑巴,脸也涨得通红,就算是透着他那满脸褶子的黑脸膛也能看得出来。

  憋了不一会儿,他长叹一口气,“也罢,就陪你走一趟吧,我也很久没回灰石城了。”

  两人在哈克斯镇等了好几天,终于等到了一个天气放晴的日子,酒桶也再没有理由拖拖拉拉了。他把酒吧的门锁好,找来两匹马,领着风扬上路了。两人沿着维瓦尔河的南岸一路向东南方向前进,离开寒冷的山区,天气变得逐渐地暖和起来了。他们所走的这条道路曾经是连接西方六国,经矮人的灰石城,通往马蒂诺的重要通商道路,但是因为圣战而被破坏得非常严重。而且,战后,塔法的海上贸易通路越来越兴盛,比起陆上的重重关卡和随时可能出现的野兽和强盗,海上贸易一方面成本更低,另一方面也更安全。曾经一度猖獗的海盗也被塔法和拉脱亚的联合舰队打击得几乎销声匿迹。于是这条中土七国和矮人共同修建的重要道路逐渐失去了意义,只留下了杂草丛生的街道和废弃无人的驿站。

  两人在这条荒废的道路上纵马奔驰了四天,在第五天的中午来到了一个三岔路口,北面是一座石桥,而大道向着东边一直延伸下去。酒桶在路口的一块石碑上擦了擦,这是一块路牌,“灰石城向北,叹息之墙向右”。两人转头向北,越过石桥,进入了一片白桦树林,时间已经进入深秋,变黄的树叶在萧瑟的秋风吹拂下纷纷飘落。又走了不一会儿,道路逐渐地开始下降,竟然变成了一条半开放的c没有天顶的地道一样的道路。道路两侧的土层铺设着坚实平整的灰色石板,用来防止土层中的雨水向地道中渗透,而道路被设计成从中央向两侧倾斜,坡角最低处还设置了排水孔和排水沟。排水沟看上去已经很久没有人维护,被落叶c杂草和灰土阻塞,但依然可以看出矮人精湛的工艺和匠心细致的设计。

  不一会儿他们来到了一座三米多高的石头拱门前,两扇宽约两米的石头拱门紧紧的关闭着。酒桶皱起了眉头,从马上吃力地爬下来,走到门前,努力试图从门缝里向里张望了一会儿,转头向着风扬摇了摇头。

  风扬也下了马走过来,两扇石门上精心雕刻着栩栩如生的浮雕,左边是一个骑在野猪上的矮人,浑身穿戴着厚实的板甲,手持一柄矮人战锤,目光如炬地注视着右边。右边石门上雕刻地是一个奇怪的人形生物,他身上的每块肌肉和骨骼似乎都是由石块构成的,圆圆的石头脑袋上两个空空的石穴就好像他的双目似的。

  酒桶看到风扬望着石雕出神,主动跟他介绍了起来:“这是我们矮人传说中的英雄,埃尔森,他手持战锤与石灵激战了三昼夜,带领族人打败了他们,在这里建立了灰石城。”

  “石灵?”

  “嗯”,酒桶点了点,“这是一种神奇的生物,据说全身像石块一样坚硬,在《中土博物志》中将他们归类为元素生物,一般的武器很难对他们造成伤害。埃尔森的战锤是用特殊的神奇材料制成,能够轻而易举的粉碎他们坚硬的外壳。”

  他抬头望了望天空,说道:“参观和神话介绍到此为止,这条道路被堵上了,我们还得找其它的路,今晚我可不想再露营在外了。燃烧的壁炉和温暖柔软的床铺才最适合矮人,真不应该和你走这一趟。”

  他带着风扬往回走爬出了地道,沿着地道边缘又走了好一会儿,直到太阳快落山,才在一堆石块旁的灌木丛附近停了下来。他在附近反反复复的走了好几圈,最终确认了地点,然后开始在灌木丛中摸索了起来,不一会儿他找到了一个被掩映在灌木丛中的废弃井口。

  酒桶趴在井口向下张望,并不是很深的井底裸露着灰白色的岩石,他从马鞍上取下一卷粗绳,将一头牢牢的系在石块上,另一头垂到井底。他双手抓住绳索,熟练地从井口滑了下去,却不料突然从洞中传来一声惨叫。

  风扬连忙跑到洞口向下张望,却差点忍不住大笑起来。原来这口不是很大的废井的中段并不是很粗,竟然把粗壮的酒桶给卡在了井中间。只见他悬在半空中的双腿乱蹬,想要去抽出背后的斧头,却怎么也拔不出手来,急得只能哇哇怪叫。

  风扬强忍着笑意,顺着绳索来到他身边,用自己的半截断剑把他身旁的土层捣碎凿开,这才好不容易把他解救了出来。两人顺利来到井底之后,发现一侧的土壁上有一个人工开凿的甬道,两人一前一后地向洞里爬去。过了一会儿,在黑暗中,风扬终于忍不住想要打破这尴尬的沉寂。

  “喂,酒桶。”

  “嗯?”

  “上次走这条路的时候,你几岁?”

  “你闭嘴!”

  在黑暗的甬道中弯腰摸索前进,闷热的空气和狭窄的环境愈发让风扬感到胸闷气短,甚至有点头晕和呕吐感。而且这个甬道似乎还带着向上的斜角,使得风扬像是在黑暗中爬山一样,愈加感到疲劳和难以呼吸。但在前面带路的酒桶却似乎对这种地下的环境没有丝毫任何的不适应。时间似乎像是过去了一整天一样的漫长,直到风扬终于看到前面露出了光亮。随着他们离光亮越来越近,前面的声音也越来越嘈杂起来,似乎来到了一个闹市一样。

  酒桶先钻出洞口,顺着外面的爬梯往下离开了甬道,这下风扬面前的视野也豁然开朗了起来,眼前壮观的景象让他叹为观止。从洞口所处的高处望去,洞外是一片蔚为壮观的宽广的地下世界,这是一座巨型的地下城市。城市中到处矗立着鳞次栉比c各式各样的石头建筑物,四周的石壁上开凿着无数的窑洞。城市中密密麻麻地分布着大大小小的街道,街道上行走着形形色色的矮人男女老少,这是不亚于中土任何一个公国的巨型地下王国!

  城市四周的边缘均匀地分布很多个这样的甬洞,洞口都有爬梯一直延伸到底下的地面,这些井口是用来进行空气交换的,而爬梯是用来方便矮人们进行换气井的维护疏通。井底开凿出来的渗水孔,将降水从井底疏导到排水道里,从排水道一直排放到维瓦尔河里,保持了地下城市的干燥与整洁。而高达数十米的天顶上同样开凿着密密麻麻的小天井,天井中间镶嵌着打磨得非常平整透明的石英石,白天的光线可以透过这些无数的采光天井照射进来,使得这个地下王国与外界一样可以感知昼夜的明暗交替。

  风扬被这座城市的恢宏气势和矮人的巧夺天工所深深震撼,惊讶地趴在洞口,一动不动地看着这一切。

  已经顺着爬梯落到地面上的酒桶,抬头望着目瞪口呆的风扬,骄傲地大声喊道:“欢迎来到矮人的奇迹之城—灰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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