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二：五位皇子初相聚-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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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玉鸣鸾，珠帘画卷——目之所及，阆苑琼林，皆是湘和宫之瑞景。
湘和宫之泰和殿上，流彩扶疏，锦笼绰约。【注1】
台上绮筵歌舞，脆管繁弦。
台下香囊暗惹，鹊尾烟频。
几位皇子一一向皇后请礼，送上祝辞，接着便入了座。
泰和殿中共有宴席十一桌。正中镶金紫檀木案，自然是皇后周绫湘之席；两边各延展两桌紫檀木案席，以款待后宫四位妃嫔——算上已故贵妃姬红杉，夜无坤一共只有六位妃。又四桌黄花梨木案，专侍四位朝廷重臣；一桌桢楠木案，以侍两位权宦；剩下一桌金丝楠木案，便是为三皇子与五皇子准备的。
三位皇子都坐到了自己母妃身边，母子亲昵之景格外扎眼。夜甯颉与夜甯熹坐在最边上，意兴阑珊地睨着台上的醉人歌舞。
五皇子抬手要夹起一块东坡肉，却被哥哥抢先夹了去。只见夜甯颉从袖中落出一枚小巧银针，在案上每道菜肴汤水中一一试过；动作熟稔而轻灵。他人看来，不过当是三皇子挑食，在盘中挑挑拣拣。直到确定没有问题，三皇子这才亲自夹起一块炙肉，喂到五皇子嘴前。
众人侧目。泰和殿上，被这般呵护喂食的，只有年仅三岁的长公主了。五皇子却没有半分顾忌，大大方方地吃下。三皇子紧了半天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心想，阿弟没有生自己的气。
隔了两桌的夜祺澜突然喊了一声“五皇弟，接好了”，便飞掷过一颗咬过一口的苹果，稳稳当当地被夜甯颉伸手接住了。留着夜祺澜牙印的果肉贴着手心，黏黏腻腻。夜甯颉将苹果放到一旁，嫌恶地在盥盆中反复清手，又让身后的宫人将这盥盆与苹果都拿下去。夜甯颉本就对这四皇子有些不满，这下更是怒气攻心。这四皇子也太没规矩！三皇子的脸已然全无方才的红润，变得苍白而阴郁。
“阿熹，他目中无人，我们不必理会。”夜甯颉压低声音对夜甯熹道。这话与其说是对五皇子说，不如说是三皇子对自己的劝告。只是这时又传来夜祺澜刺耳的讥笑，三皇子深深吐气，腹中小人已开始争执——一个劝着息事宁人，不要计较；另一个怒气冲天，挑唆着即刻离席。
如此扫兴的除夕宴，继续待着也是受气；三皇子永远不可能在众人面前与其他皇子起冲突，眼下最本能的选择便是告病退下。反正他们多年不在宫中，这筵席之上的众宾都与他兄弟毫无瓜葛；大不了让人留下一个“孤僻”的印象，夜甯颉自然无所谓。这样想着，三皇子便整了整衣衫，凑向五皇子欲要耳语。
旁人大多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的歌舞，唯有临桌那戴着梁冠的臣子恰巧掐了这一刻回过头，微笑着招呼了句：“四皇子一向如此，两位皇子习惯了就好。”
夜甯颉与夜甯熹都睁大了眼睛。这人……好生眼熟。
“宇文大人？”夜甯颉试探地唤了一声。这人面容与宇文樾七分相似，却又说不上哪里不太一样。再说，区区尚书又如何能参与到皇家如此盛典？
“臣确实也姓宇文。”那人朗笑，声音也比宇文樾更洪亮一些，“只不过臣是宇文靖轩——两位殿下先前认识的，是我那死板的兄长。”
夜甯颉这才想到，宇文樾与宇文靖轩都冠了这特别的姓氏，必然有些联系。若说宇文樾年纪轻轻便当上户部尚书令人叹服，这还要年轻几岁的御史大夫宇文靖轩，更是头角峥嵘，鹏程万里。这兄弟二人位高权重却不曾结党营私，当真不是寻常人物。
“宇文尚书近来可好？”难得在这喧嚣筵席上遇上一位勉强算得旧识的人，三皇子心中庆幸。
“三殿下才回洛阳，或许不曾听闻——”宇文靖轩浅笑，“家兄数月前已辞去尚书之职。”
夜甯颉骇然。朝中事务，他一向不太关心；这下听到宇文樾的消息，难免心生感慨。
“殿下不必伤怀，家兄多年来鞠躬尽瘁，心神难宁，早有辞官的打算。”宇文靖轩举起斟满美酒的铜樽，“安阳一案，家兄倒是提起过两位皇子的气度才干，没想到两位殿下还记得家兄，实乃荣幸。”说罢，他便喝尽盏中酒，面上却没有半分酒意。
夜甯颉心想，难怪宇文靖轩比宇文樾在朝中更如鱼得水，这人不仅会说话，更会做人。相比之下，三皇子却更喜欢与一根筋的宇文樾打交道。
转眼一想，两位皇子在宫外的经历，朝臣之中，最清楚的便是宇文樾了……难道……夜甯颉回敬宇文靖轩，腹中翻搅滚烫，赶紧又挖了几口枣泥山药。他暗暗又看了几眼宇文靖轩，觉得这人虽然言语油滑，眉宇神态却流露刚正之气，不像是会在人背后使绊子的人。
思虑之余，时光如驹。
正子时，除夕过。
大皇子夜祺申亲自上台献鼓一则。他身着提花水蓝绒缎，挽起翩翩水袖，双手各执一槌，由轻及重，由弱渐强，由缓至疾地在三尺宽的鼓面敲击。
二皇子夜祺珮双腿盘坐于一众舞姬中央，犹如万红从中一点盈绿。他双目紧闭，从容如入无人之境；他青葱纤指点按黑玉长箫，发丝轻摇。
一时间，鼓箫鸾回，长瑟鸣云，娇莺彩衣，娱舞风前。
夜甯颉心叹，大皇子俊雅温良，二皇子清远凌云，一众舞姬身段窈窕；这一出「湘灵鼓」果真称得上压轴好戏。
夜甯熹不知是想起什么往事，还是被台上表演深深震撼，双眼直直盯着二皇子，眨也不眨。夜甯颉看看阿弟神情专注的侧脸，又看看二皇子，心头没来由一阵闷堵，便一块接一块地往口中塞入晶莹的方形冰块。冰在口中化开，冰冰凉凉沁入脾肺，依旧无法平息三皇子的无名顿郁。
这冰块本是用来镇酒的，三皇子却偏偏要磕下晶冰之后再往喉中灌酒。大约是有些醉了。
箫鼓声稀，沉香烬冷，筵席终散。
灯火稀疏的红霄宫，只见星辰垂影参然，一人身姿胜雪，另一人幽暗如夜。
算是又过一年。与平常没什么不一样，只是这晚更加热闹，也让人更加疲惫。
两位皇子回到寝宫便迫不及待地褪下让人窒息的精致外袍，摘下冠缨，相视而笑，一齐认认真真痛痛快快地伸了个懒腰，倒在了舒适的床榻上。
五皇子看着哥哥微醺的面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夜甯颉脑中满是阿弟痴痴看夜祺珮的眼神，不是滋味，趁着酒意整个人压在弟弟身上，迷迷糊糊地问道：“阿熹方才盯着二皇兄，看得好生入迷……能不能告诉阿哥，他很好看么？他，他比阿哥还好看么？”
这样没头没脑的胡话，三皇子第二天清醒后想起，定要羞恼得咬掉自己的下巴。
不过眼下，夜甯却是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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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位皇子一一向皇后请礼，送上祝辞，接着便入了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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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位皇子都坐到了自己母妃身边，母子亲昵之景格外扎眼。夜甯颉与夜甯熹坐在最边上，意兴阑珊地睨着台上的醉人歌舞。
五皇子抬手要夹起一块东坡肉，却被哥哥抢先夹了去。只见夜甯颉从袖中落出一枚小巧银针，在案上每道菜肴汤水中一一试过；动作熟稔而轻灵。他人看来，不过当是三皇子挑食，在盘中挑挑拣拣。直到确定没有问题，三皇子这才亲自夹起一块炙肉，喂到五皇子嘴前。
众人侧目。泰和殿上，被这般呵护喂食的，只有年仅三岁的长公主了。五皇子却没有半分顾忌，大大方方地吃下。三皇子紧了半天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心想，阿弟没有生自己的气。
隔了两桌的夜祺澜突然喊了一声“五皇弟，接好了”，便飞掷过一颗咬过一口的苹果，稳稳当当地被夜甯颉伸手接住了。留着夜祺澜牙印的果肉贴着手心，黏黏腻腻。夜甯颉将苹果放到一旁，嫌恶地在盥盆中反复清手，又让身后的宫人将这盥盆与苹果都拿下去。夜甯颉本就对这四皇子有些不满，这下更是怒气攻心。这四皇子也太没规矩！三皇子的脸已然全无方才的红润，变得苍白而阴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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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扫兴的除夕宴，继续待着也是受气；三皇子永远不可能在众人面前与其他皇子起冲突，眼下最本能的选择便是告病退下。反正他们多年不在宫中，这筵席之上的众宾都与他兄弟毫无瓜葛；大不了让人留下一个“孤僻”的印象，夜甯颉自然无所谓。这样想着，三皇子便整了整衣衫，凑向五皇子欲要耳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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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甯颉与夜甯熹都睁大了眼睛。这人……好生眼熟。
“宇文大人？”夜甯颉试探地唤了一声。这人面容与宇文樾七分相似，却又说不上哪里不太一样。再说，区区尚书又如何能参与到皇家如此盛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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