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五：梨花满地不开门-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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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不济。”夜无坤的声音毫无波澜，神色也没有半点变化。
四皇子似乎也没想到，夜甯颉看上去比夜祺申更加羸弱，又疏于练习，箭术居然不比夜祺珮差。他正要知趣地退下，又看了看目瞪口呆跪在一旁的武师，扯起嘴角阴阳怪气道：“三皇兄箭术不济，利师傅责任可不小。”
那武师正想为自己开脱，听四皇子这话，吓得以头抢地，直直磕到了地上。
“没错，”夜甯颉笑着搭腔，“利师傅身为习武之人，当了官家人却失了骨气，纵使有「控弦破左的，右发摧月支」之技，言传身教却处处败坏射之道。确实难辞其咎。”
朗坤帝稍稍敛眉，转过头看其他几位皇子：“祺申，祺珮，甯熹，你们认为呢？利问该当何罪？”
此话一出，弓箭师利问更是头也不敢抬。几位皇子面面相觑——三皇子的射术出乎意料地好，却被朗坤帝嗤为「不济」；四皇子恼羞成怒，煽风点火要迁怒于利师傅；三皇子竟也不顾师徒情分，对利问反咬一口……更莫测的是，朗坤帝也听了这两位放肆皇子的歪曲言论，竟要治罪于利问。
二皇子正色道：“儿臣认为，利师傅传授骑射之技，恪守本职；只是畏于尊权，对三皇弟疏于管教，并无大过。”
大皇子无害地笑道：“没错，没错，再说甯颉皇弟射术精湛，品性刚直，有勇有谋，并未被利师傅教成懦夫。儿臣也认为不必问罪于他。”他一面说一面朝夜甯颉投去倾慕的眼神，惹得三皇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五皇子沉默片刻，神情与朗坤帝一般教人难测，道：“利师傅未在阿哥第一次缺席时禀报父皇，后来一再纵容，是为失职；他身为皇子武师而怀趋炎附势之私心，是为失德。但是，令他失职失德的原因，却是父皇。”
听闻如此大逆不道之言，众人皆是心惊，提着气纷纷望向五皇子。
夜甯熹岿然，接着道：“阿哥他不愿练箭，事出有因；父皇非但不体恤，还要强人所难逼他修习。阿哥到了这骑射场，也是浪费时间——还不如去做其他。利师傅因此为难，又拖慢了教授进程，还影响了我们几人的修习。这些问题的源头，却都是因为父皇不懂因材施教。”
朗坤帝黑眸里闪现橙蓝交叠的琉璃光泽，令他气势更显威严。利问依旧跪着，朗坤帝视若无睹，问几位大臣：“卿等有何看法？”
周浩率先鞠礼道：“回陛下，臣以为，三皇子方才那一箭足以证明其天资过人。有此天赋却要白白浪费，终至泯然众人，愧于天理；陛下令其修习，正是因材施教。”
不愧是周丞相——奉承天子、暗讽三皇子与五皇子不仅有理有据，还圆得不露声色、天衣无缝。
“丞相所言极是，”宇文靖轩不紧不慢，“不过，武师失职失德，确实不该姑息。至于因材施教，臣认为不可急于一时。两位皇子离宫多年，陛下对他二人所长不甚了解，令其多加尝试未必会折损其才。如今起码清楚三皇子有射箭之天赋，却不好此道。臣以为，因材施教不单是承其天赋，更应养其秉性。”
宇文御史同样圆滑，几句话既恭维了天子，又取悦了两位皇子，将过错都推到了最无权势的武师身上。他言辞世故老练，不仅将周丞相夸了一番，又彰显自己比丞相更加深思熟虑。夜甯颉对这与宇文樾七分相似的御史大夫又敬畏了几分。
莫元赫也应承道：“五位皇子皆是青年才俊，教授之师自然需德才兼备，方能服人。依臣看，这位弓箭师理应革职。”
戊箴从头至尾，似乎都超然于这纷乱之外。他淡眉之下的浅灰眸子映着远处的梨花海，发丝被微风轻轻拂起。“三皇子不愿练射术，陛下早已明了。”他话里有话，却点到为止，不再开口。
夜甯颉心中窃喜，这位碧袍出尘之子对皇帝的态度，与自己也是差不多的。
“那侍中令认为该如何处置这武师？”朗坤帝凝视着戊箴问道。
“陛下心中早已有打算，微臣之言不听也罢。”
夜无坤向戊箴靠近一步，几分咄咄逼人：“朕就是想听。”
印象中，朗坤帝从未这样蛮横过。
“……”戊箴避开夜无坤的注视，道：“微臣以为，武师无罪，三皇子亦无过。”
朗坤帝嘴角竟一丝笑意：“你的意思是朕有错？”
“微臣不曾说过此话。”戊箴顿了顿，又抬起头，“陛下何必非要找个人担下莫须有的过错？”
下一刻，三皇子不可置信地怔住了——他看见朗坤帝笑了。
因为戊箴的一句话，利问不仅侥幸捡回了一条命，还保住了皇子武师的职位。
相比起最懂哥哥的夜甯熹，戊箴看见的却是三皇子心底极寡淡的恻隐之心。为了保护自己，多年来，夜甯颉早已将拖累人的良善秉性消磨殆尽。或许还残存了一点痕迹，但他却绝不会介意牺牲一个小小武师来成全自己的阴暗的，迁怒的欲望。
“甯颉，想不到，你箭术比过去还要好。”朗坤帝一走，大皇子就又黏了过来。
“……”夜甯颉脸顿时黑了下来。五皇子就在一旁看着，大皇子也敢凑过来，真是……真是好厚的脸皮。他看了看夜甯熹，一阵心慌，好像犯了什么错似的与夜祺申拉开距离。
“甯颉？”夜祺申不知趣地又上前，“你不是说，只要我什么都听你的，你就不会不理我吗？”
三皇子瞳孔猛地收缩——他早已忘了这茬。五皇子见哥哥又被骚扰，沉着脸向两人走来。“皇兄，我还有些事，先走一步哈。”夜甯颉“哈”字没说完，侧身一扭，身轻如燕地跨步到五皇子面前，抓起他的手就跑。
兄弟二人一路从骑射场跑到沧月亭。
春风拂面，柳絮飞舞，水波潋滟。
“阿哥？”五皇子许久不见哥哥这样兴奋，微微喘着气以目光询问。
“阿熹，你对我真好。”夜甯颉抱住弟弟，在他额头亲了一口。“方才我好担心，你怎么这样傻？”他把下巴靠在弟弟肩头，双眼因兴奋而湿润，“你做什么让我射箭，又怎么会知道我想说什么？”
那一串指责朗坤帝不懂因材施教的大胆逆言，三皇子早已酝酿了半天，准备一吐为快；不想却被五皇子抢先了发表的契机。
“这忤逆的话，不适合阿哥这样好看的人来说。”夜甯熹听着哥哥越来越快的心跳道，“父皇想要怪罪的话，就怪罪阿熹好了。”他把哥哥的腰圈得更紧，闻着哥哥身上的味道，“谁也不能责罚阿哥。父皇也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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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不济。”夜无坤的声音毫无波澜，神色也没有半点变化。
四皇子似乎也没想到，夜甯颉看上去比夜祺申更加羸弱，又疏于练习，箭术居然不比夜祺珮差。他正要知趣地退下，又看了看目瞪口呆跪在一旁的武师，扯起嘴角阴阳怪气道：“三皇兄箭术不济，利师傅责任可不小。”
那武师正想为自己开脱，听四皇子这话，吓得以头抢地，直直磕到了地上。
“没错，”夜甯颉笑着搭腔，“利师傅身为习武之人，当了官家人却失了骨气，纵使有「控弦破左的，右发摧月支」之技，言传身教却处处败坏射之道。确实难辞其咎。”
朗坤帝稍稍敛眉，转过头看其他几位皇子：“祺申，祺珮，甯熹，你们认为呢？利问该当何罪？”
此话一出，弓箭师利问更是头也不敢抬。几位皇子面面相觑——三皇子的射术出乎意料地好，却被朗坤帝嗤为「不济」；四皇子恼羞成怒，煽风点火要迁怒于利师傅；三皇子竟也不顾师徒情分，对利问反咬一口……更莫测的是，朗坤帝也听了这两位放肆皇子的歪曲言论，竟要治罪于利问。
二皇子正色道：“儿臣认为，利师傅传授骑射之技，恪守本职；只是畏于尊权，对三皇弟疏于管教，并无大过。”
大皇子无害地笑道：“没错，没错，再说甯颉皇弟射术精湛，品性刚直，有勇有谋，并未被利师傅教成懦夫。儿臣也认为不必问罪于他。”他一面说一面朝夜甯颉投去倾慕的眼神，惹得三皇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五皇子沉默片刻，神情与朗坤帝一般教人难测，道：“利师傅未在阿哥第一次缺席时禀报父皇，后来一再纵容，是为失职；他身为皇子武师而怀趋炎附势之私心，是为失德。但是，令他失职失德的原因，却是父皇。”
听闻如此大逆不道之言，众人皆是心惊，提着气纷纷望向五皇子。
夜甯熹岿然，接着道：“阿哥他不愿练箭，事出有因；父皇非但不体恤，还要强人所难逼他修习。阿哥到了这骑射场，也是浪费时间——还不如去做其他。利师傅因此为难，又拖慢了教授进程，还影响了我们几人的修习。这些问题的源头，却都是因为父皇不懂因材施教。”
朗坤帝黑眸里闪现橙蓝交叠的琉璃光泽，令他气势更显威严。利问依旧跪着，朗坤帝视若无睹，问几位大臣：“卿等有何看法？”
周浩率先鞠礼道：“回陛下，臣以为，三皇子方才那一箭足以证明其天资过人。有此天赋却要白白浪费，终至泯然众人，愧于天理；陛下令其修习，正是因材施教。”
不愧是周丞相——奉承天子、暗讽三皇子与五皇子不仅有理有据，还圆得不露声色、天衣无缝。
“丞相所言极是，”宇文靖轩不紧不慢，“不过，武师失职失德，确实不该姑息。至于因材施教，臣认为不可急于一时。两位皇子离宫多年，陛下对他二人所长不甚了解，令其多加尝试未必会折损其才。如今起码清楚三皇子有射箭之天赋，却不好此道。臣以为，因材施教不单是承其天赋，更应养其秉性。”
宇文御史同样圆滑，几句话既恭维了天子，又取悦了两位皇子，将过错都推到了最无权势的武师身上。他言辞世故老练，不仅将周丞相夸了一番，又彰显自己比丞相更加深思熟虑。夜甯颉对这与宇文樾七分相似的御史大夫又敬畏了几分。
莫元赫也应承道：“五位皇子皆是青年才俊，教授之师自然需德才兼备，方能服人。依臣看，这位弓箭师理应革职。”
戊箴从头至尾，似乎都超然于这纷乱之外。他淡眉之下的浅灰眸子映着远处的梨花海，发丝被微风轻轻拂起。“三皇子不愿练射术，陛下早已明了。”他话里有话，却点到为止，不再开口。
夜甯颉心中窃喜，这位碧袍出尘之子对皇帝的态度，与自己也是差不多的。
“那侍中令认为该如何处置这武师？”朗坤帝凝视着戊箴问道。
“陛下心中早已有打算，微臣之言不听也罢。”
夜无坤向戊箴靠近一步，几分咄咄逼人：“朕就是想听。”
印象中，朗坤帝从未这样蛮横过。
“……”戊箴避开夜无坤的注视，道：“微臣以为，武师无罪，三皇子亦无过。”
朗坤帝嘴角竟一丝笑意：“你的意思是朕有错？”
“微臣不曾说过此话。”戊箴顿了顿，又抬起头，“陛下何必非要找个人担下莫须有的过错？”
下一刻，三皇子不可置信地怔住了——他看见朗坤帝笑了。
因为戊箴的一句话，利问不仅侥幸捡回了一条命，还保住了皇子武师的职位。
相比起最懂哥哥的夜甯熹，戊箴看见的却是三皇子心底极寡淡的恻隐之心。为了保护自己，多年来，夜甯颉早已将拖累人的良善秉性消磨殆尽。或许还残存了一点痕迹，但他却绝不会介意牺牲一个小小武师来成全自己的阴暗的，迁怒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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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甯颉脸顿时黑了下来。五皇子就在一旁看着，大皇子也敢凑过来，真是……真是好厚的脸皮。他看了看夜甯熹，一阵心慌，好像犯了什么错似的与夜祺申拉开距离。
“甯颉？”夜祺申不知趣地又上前，“你不是说，只要我什么都听你的，你就不会不理我吗？”
三皇子瞳孔猛地收缩——他早已忘了这茬。五皇子见哥哥又被骚扰，沉着脸向两人走来。“皇兄，我还有些事，先走一步哈。”夜甯颉“哈”字没说完，侧身一扭，身轻如燕地跨步到五皇子面前，抓起他的手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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