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赵安国
夜色下，呼呼夜风吹拂着垂柳，梭梭做声。
佐伊鲁斯正在屋中收拾行李，屋中价值较高的铜质生活器皿堆积在墙角，而他正小心翼翼将一对银质小碗打包。
脚步声传来，那摩站在门口看一眼墙角的铜器皿，又看到正打包起来的银碗：“我又与辛西娅讨论了你的事情，她反对将你革除家族。可你现在做的事情会惹怒匈奴人，所以她认为你暂时离开家族的怀抱也是可以的。等你以后回来，你还是家族一员，你成婚时，我会将你父亲的财物c奴隶分割交还给你。”
“不是我与辛西娅恶毒，这是为了避免事情暴露，惹来匈奴人的惩罚。所以，我只能给你五头骆驼，你走后我会对外宣布，说你被汉使欺骗，盗窃了家里的骆驼。”
“你父亲的盔甲也不会给你，等你回来后，我会将盔甲连同财产一起交割给你。他是你的父亲，也是我自幼相伴的弟弟。他是穿着我的盔甲火葬的，我希望能穿你父亲的盔甲去冥界。”
“我与赵宽也达成了一笔交易，这个顽固的汉人学者c贵族后裔答应收你做他的继承人，并承诺会用自己的生命保护你。作为回报，除给你的五匹骆驼外，我还会提供十个人使用的皮囊水袋c弓箭c干粮c食盐，以及一顶皮革帐篷。再多会引发匈奴人的怀疑，你应该知道这些本该是我去单于王庭时的物资。”
佐伊鲁斯点着头：“谢谢伯父c伯母的支持和理解。”
单于王庭每年的一月c六月c九月会召集各部王c裨小王贵人进行大会，西域仆僮都尉府归单于王庭直属，六月的这次大会，就会定下今年的赋税c兵役征调，会在九月大会之前得到落实。
那摩的目光静静观察佐以鲁斯两个呼吸，才眨眼说：“我以为能在你的脸上看到对未来的犹豫和对危险的畏惧，我看到的只有平静c自信。放任你卷入危险漩涡中，或许是一个错误的决定。我应该保护你健康成长，就像保护幼小的雄鹰一样。”
闻言，佐伊鲁斯露笑：“雄鹰不需要保护，需要保护的是孔雀c黄鹂。”
那摩轻轻点头，说：“这两天不要在辛西娅面前谈论离开的事情，走的时候不要通知我，也不要让辛西娅知道。普拉托远在单于王庭学习匈奴风俗，我也要去王庭，直到明年的二月才能回来。你再一走，辛西娅会非常孤单c伤心。”
“明天一早赵宽会来家中，我希望你能穿戴得体，不使赵宽轻视。赵氏家族是一个古老而高贵的家族，具有神的血脉，是秦帝国皇族的旁支，希望你能自始至终尊重这个姓氏。”
“好，今晚我好好休息，会充满精神迎接赵先生。”
次日早饭后，赵宽登门，出乎佐伊鲁斯的预料，做好准备的他并没有受到那摩的邀请。
他在花园中来回踱步，心绪焦虑，难道又有了其他意外变故？
古西提站立在一旁，不解开口：“主人在忧虑什么？”
佐伊鲁斯目光望来，古西提语气自信：“没有汉人，我也能护送主人返回大夏。”
“是啊，没有汉使同行，我们也要去大夏，见识一下希腊建筑。”
佐伊鲁斯说着轻轻握拳，五指缓缓展开：“汉使是我们进入汉国发展的臂助，有他们在，我们能减少很多麻烦。”
“主人为什么执意要去汉国发展？不管汉国是否像汉人们说的那样强大繁盛，可主人自幼生活在匈奴人的统治下，主人的才能更容易在匈奴人这里得到机会施展。”
“主人自幼就梦想着依靠匈奴影响力驱逐月氏人，现在又想着去汉国发展，不知道主人以后会不会生出其他更为离奇的想法？”
见佐伊鲁斯脸色阴沉，古西提改口又说：“我不是质疑主人，只是认为汉国不适合主人发展。汉人使者队伍原来有一百人，其中有三十多人是学者c贵族后裔。汉国的学者太多，贵族后裔也太多，不利于主人发展。”
“那我执意去汉国，你还会追随我么？”
古西提点着头：“主人去哪里，我就去哪里，这是勇士生命意义所在。”
佐伊鲁斯回头看一眼会客的小楼，压低语气说：“匈奴历史上几次衰败险些灭亡，都是因为华夏的攻击。现在汉帝国派使者来西方，不是他们没有信心打败匈奴，而是想更轻松c更快的击败匈奴。对于以后是不是去汉国发展，这是现在谁也说不准的事情。有一点是可以确认的，这些汉国使者非常宝贵，帮助他们就能获得汉帝国的友谊和酬谢。”
“这可比黄金c玉石要宝贵，难得。你可以想像一下，如果谁能获得匈奴帝国的友谊和感谢，那他最终能得到什么？”
佐伊鲁斯伸出食指晃了晃：“别的不好说，一个五千左右的部落，乃至是一个人口过万的城邦，这些都是匈奴人能随手送出的。匈奴的友谊难以获得，而汉帝国的友谊就在面前，虽伴随危险，你说我该争取还是放弃？”
古西提恍然，手掌抬起又摸着自己光秃秃后脑勺颇为尴尬，佐伊鲁斯见了咧嘴轻笑，终究是年纪小点缺乏威望。
自赵宽离去，整个会面过程都没佐伊鲁斯什么事儿。
甚至那摩也没来见佐伊鲁斯，只是让一个侍女送来一卷羊皮书，分别以希腊文c汉语书写。
“没几个人是呆蠢的，伯父也想拿到这汉帝国的友谊。只是可惜，他已经快五十岁了，每年又在都尉府c河西c单于王庭往来奔波，他拿到汉帝国的友谊又有什么用？”
佐伊鲁斯双手捧着羊皮卷，内容是安提克图斯的家主那摩向往汉帝国的强大c文明，愿意协助汉使团队逃离，为表达自己的敬意，他让自己的侄儿为向导。因赵宽喜欢他的侄儿佐伊鲁斯，故过继给赵宽为嗣子，改名赵安国。
按着羊皮卷内容来说，此次汉使团队出逃事件中，佐伊鲁斯赵安国只是一枚双方认可的信物。
“赵安国，这个名字倒是寓意远大期望颇深。”
他转身将羊皮卷递给古西提，见古西提对更改姓氏c名字毫无波澜，就说：“古西提，我以为你会不喜欢我更改姓氏。你的态度，让我意外。”
“主人是疏勒王的外甥，我是老王送给公主的陪嫁护卫，主人是公主唯一的子嗣，我就是主人的财产，不是安提克家族的财产。主人更改姓氏，与我无关，也不是我有资格反对c评议的。”
古西提说着阅读羊皮卷，粗眉一皱：“这样一来，主人今后去汉帝国，会吃亏。是主人冒着风险送汉使团去大夏，按着契约来算，这一切功劳是安提克家族的。”
“不需要计较这些，我刚不是说过了么，伯父已不再年轻，每年又奔波往来，这点友谊被抢走，他也等不到那一天。而普拉托与匈奴人一样勇敢，向往战斗。很明显，普拉托继承家族后，恐怕也用不上这份友谊。”
“我用不到，他抢走也用不到，他愿意抢就给他。这些汉使回归汉国后一定会受到重用，与他们的私交c友谊才是真正可靠的财富，这一点没人能从我手里抢走。”
说着接住古西提递来的羊皮卷，目光落在‘赵安国’三个字工整汉隶上：“明日一早，就该称呼我为赵安国。赢姓，赵氏，名安国。如果要加个字，字西来也不错。”
见古西提又摸着光光后脑勺，他重复发音，教会了古西提这三个字。
他叫什么对古西提没意义，他是古西提的主人，这一点很难动摇，特别是疏勒国稳定的情况下。
西域南道的莎车国c疏勒国现在都是塞种人控制的城邦国家，葱岭另一面的大宛国也是塞种人统治的国家。
“我认为，以汉使果断的性格以及伯父谨慎的性格，明天夜里就会出逃。明天你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就去做，天黑前回来。”
对这个吩咐，古西提则敛去笑容轻轻颔首，正值壮年且武勇超群的他自然有一些倾慕的相好。
张骞住处，赵宽c堂邑父以及另一面随从张任围绕火塘盘坐，张骞来回踱步思虑，担心这一切是一张大网。
良久，张骞开口：“明日午后通知可信之士，得令之人当即离开城邑向西第二c第七草场集合。衣物c财物尽数抛弃，不可私下返回城邑再取。”
“宽，你负责第七草场众人，若察觉伏兵，纵火为号；任，你节制第二草场。另，我以为那摩所言有理，此行出逃要少造杀孽，我等素为浑邪部众所重，即便奉令追击我等，也不会出尽全力。一旦为夺取马匹c武器而杀人，其部上下大怒，势必穷追，不利我等走脱。”
赵宽c张任齐齐行礼：“谨遵张公令。”
张任却问：“张公，若有成家者，不愿舍弃妻子西行者，为之奈何？”
张骞眯眼，稍稍思考问赵宽：“宽以为当如何做？”
“成家立业者，我等一概不言此事。若因此故为匈奴警觉，岂不可恨？”
赵宽语气缓慢，张任则垂下头去，他与赵宽青年时随张骞出长安，在这里一困就是九年。贵族c士族后裔出身的成员还有理念支撑，那些寻常出身的武士c仆从则被时间击垮，在这里安家立业娶妻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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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伊鲁斯正在屋中收拾行李，屋中价值较高的铜质生活器皿堆积在墙角，而他正小心翼翼将一对银质小碗打包。
脚步声传来，那摩站在门口看一眼墙角的铜器皿，又看到正打包起来的银碗：“我又与辛西娅讨论了你的事情，她反对将你革除家族。可你现在做的事情会惹怒匈奴人，所以她认为你暂时离开家族的怀抱也是可以的。等你以后回来，你还是家族一员，你成婚时，我会将你父亲的财物c奴隶分割交还给你。”
“不是我与辛西娅恶毒，这是为了避免事情暴露，惹来匈奴人的惩罚。所以，我只能给你五头骆驼，你走后我会对外宣布，说你被汉使欺骗，盗窃了家里的骆驼。”
“你父亲的盔甲也不会给你，等你回来后，我会将盔甲连同财产一起交割给你。他是你的父亲，也是我自幼相伴的弟弟。他是穿着我的盔甲火葬的，我希望能穿你父亲的盔甲去冥界。”
“我与赵宽也达成了一笔交易，这个顽固的汉人学者c贵族后裔答应收你做他的继承人，并承诺会用自己的生命保护你。作为回报，除给你的五匹骆驼外，我还会提供十个人使用的皮囊水袋c弓箭c干粮c食盐，以及一顶皮革帐篷。再多会引发匈奴人的怀疑，你应该知道这些本该是我去单于王庭时的物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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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叫什么对古西提没意义，他是古西提的主人，这一点很难动摇，特别是疏勒国稳定的情况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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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张骞开口：“明日午后通知可信之士，得令之人当即离开城邑向西第二c第七草场集合。衣物c财物尽数抛弃，不可私下返回城邑再取。”
“宽，你负责第七草场众人，若察觉伏兵，纵火为号；任，你节制第二草场。另，我以为那摩所言有理，此行出逃要少造杀孽，我等素为浑邪部众所重，即便奉令追击我等，也不会出尽全力。一旦为夺取马匹c武器而杀人，其部上下大怒，势必穷追，不利我等走脱。”
赵宽c张任齐齐行礼：“谨遵张公令。”
张任却问：“张公，若有成家者，不愿舍弃妻子西行者，为之奈何？”
张骞眯眼，稍稍思考问赵宽：“宽以为当如何做？”
“成家立业者，我等一概不言此事。若因此故为匈奴警觉，岂不可恨？”
赵宽语气缓慢，张任则垂下头去，他与赵宽青年时随张骞出长安，在这里一困就是九年。贵族c士族后裔出身的成员还有理念支撑，那些寻常出身的武士c仆从则被时间击垮，在这里安家立业娶妻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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