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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97.白月光与朱砂痣(十)

  初凝真的是没想到,顾君越如此大胆且放纵。

  她把初凝抱在怀里, 吻了吻她的额头:“乖”

  初凝眨了眨眼睛, 揪住了她的衣角问:“您还知道我是谁吗?”

  顾君越声音渐低:“当然芷芊再给我一点时间, 一点点就好。”

  初凝抿抿唇, 她也知道,仅仅凭着她的几句话, 不可能让顾君越完全放下苏敏言。

  她把自己心里那片白月光放在了天上,最后她爱着的, 不一定是当年那个人, 爱着的可能是自己的幻觉。

  打碎她的幻觉, 强迫自己清醒, 实在是太残忍了些。

  在行宫的这几日, 顾君越白日里带她出去游玩。附近既有田庄乡宅,有时驾着马车出去,兴之所至, 便停下赏玩,中午若是饿了,就找寻常农户人家, 吃食都是最最正经不过的香味。

  深山清溪,空潭碧影。虽说冬日里万物凋敝, 草木枯黄。两人相携而行, 见碧空清朗, 四野空旷, 却能感知到彼此手心里的热度和跳动的脉络, 时而相顾一笑,这冬日的寂寥便散的一干二净。

  顾君越什么都好,就是喜欢痴缠着初凝。有时站在山间小路上,偶尔还会有借路的樵子和僧人,她却丝毫不放在心上,捞过初凝就吻,直叫她像离水的小鱼,红着脸喘不过气来,才肯松开手。

  只是,顾君越对她的好感度迟迟没有刷满,停在90上下,就再也不动了。

  直到她们离开行宫,这好感度都再没波动过。

  回宫路上,顾君越看着她明显低落下来的情绪,笑着说:“我们再去上次的那戏班子看出戏如何?然后再去你家留宿一晚。”

  初凝的眸子亮起来,展颜而笑,眉眼弯弯。

  戏班子还在,只是好巧不巧,演的还是当晚那处《女驸马》,两人才坐下来不久,便又看到当晚那伶人上台。

  顾君越把她神色变化收入眼底,不动声色的笑笑,她喜欢初凝在意自己的模样。

  只是两人这戏没看完,上次见到的宋雪莹竟然也出现在了此处。

  她对方芷芊一直心有好感,奈何方家对女儿管得严,即使她是女儿的恩人,也终究带着一身世俗红尘味,没给 她单独和方芷芊说话的机会。

  她在此处等了近一月,终于看见她。她早就听说过,宫妃都被皇帝遣散,但她只听到前半句,没听见后半句说柔嫔晋为皇贵妃,因此一看见她,便满是欢喜:“总算是再见到你了,芷芊妹妹。”

  初凝微怔,见又是她,终究是方芷芊的救命恩人,倒也不好太冷待,浅浅笑:“宋姐姐,你今日也来看戏?倒是巧了。”

  顾君越的脸色已然完全沉了下去,这女子穿的跟个花孔雀似的,自己人还在这,便惦记上她的人了?

  初凝和宋雪莹低声说了几句话,宋雪莹就说自己想坐下来,与她二人一同观戏。

  若不是修养尚在,顾君越早就叫她滚了,看她在自己身旁落座,眉头不由的皱了皱,这胭脂水粉的味道也实在是太重了些。

  宋雪若是不说话还好,她也便忍了,可谁知道,这没眼力见的女子偏偏要往枪口上撞,仔细打量了她片刻,而后就对着初凝说:“芷芊妹妹,虽说现在与男子或是女子成婚都无不可,但你也不要太过随意。要么寻些精壮结实的男儿,要么就去找些柔媚可人的女子。我实在不懂,胸前平平的女子有什么值得喜欢的?”

  顾君越:“”

  她低头看了一眼,又扫了眼这丰满女人,眸色沉沉似水,眼底一片怒意。

  若是自己此刻不在此处,这女人怕不是要贴上去,好让芷芊感受一下何为柔媚可人?

  初凝唇角微微翘起,握住顾君越的手,眸子微弯,对她眨了眨眼睛,轻声说:“不要生气。”

  顾君越冷哼了一声,眼波冷冷的从宋雪莹身上扫过,带着点厌恶意味,若不是极力忍耐,怕是早就叫她滚了。

  初凝喜欢看她孩子气的一面,薄唇抿的极紧,带着些负气的意味,偏过头去,分明是在意她在意的不得了,嘴上却一句软话也不肯说。

  宋雪莹尚在喋喋不休,初凝对她温温柔柔的笑了一下,而后站起来,身子往前倾,左手撑在桌面上,右手突然握住了顾君越的下巴,迎着她微怔的眼神,俯身而下,唇瓣映在了她的唇瓣上。

  二楼虽不像一楼大堂那般人声鼎沸,但是总归是有人来人往的。顾君越平日里虽然也会没皮没脸,但也还是衣冠禽兽,人前这样的事情还是不会做的。

  她的脸颊上晕起红晕,声音转软:“你啊”

  初凝抿唇而笑,一旁的宋雪莹脸颊唰的一下都白了:“我忽然想起来今晚还有约,便先走了。”

  初凝站起来,含笑对她点点头,而后又走到顾君越身边,唇瓣微动:“回去吗?”

  顾君越猛然握住她手腕,把她往怀里一捞,目光中有点痴迷:“你是不是就爱我一人?”

  初凝不说话,唇瓣又在她唇角上印了一下:“你说呢?”

  顾君越实在受不了她此般情态,平日是分明是温柔冷清的人,今日变得这么柔美蛊惑,她的胸腔里咚咚咚的跳了起来。

  戏是再也看不下去了,她把初凝揽在怀里,上了停在小巷之中的马车。

  若不是初凝百般阻拦她,她怕是要在马车上顾君越声音微哑,咬着初凝的耳朵说:“今日就不去你家了。你爹娘都是过来人,还是回宫,今日是你先来勾我的。”

  皇帝去行宫之中,也没带多少人,毕竟临近年关,朝中的大事小事都太多了。她一回朝,早朝上涨奏章无数不说,下朝后内阁大臣就排队在御书房,依次求见陛下,整整三天,她都忙的没能缓过神来。

  等要事都做了决断之后,顾君越才从冗杂的事务之中抽身,想着几日没好好和初凝说话了,便要起身去安福宫。可她才从桌案后站起来,就听见太监在外通传:“赵将军求见。”

  顾君越看见来人是赵彻,微微皱眉:“等会宫门就落锁了,你怎么还没回府?”

  赵彻唇角微微勾起,恭敬恭敬的俯身行礼,遮住了脸上那淡淡的嘲讽之意:“臣有事求见陛下,在外候了几天,奈何陛下总在商谈家国大事,臣便只有一直等了。”

  顾君越沉声:“何事?你说。”

  赵彻忽而长跪不起:“陛下,臣请陛下,追封敏言为皇后,葬她入皇陵。”

  顾君越正在低头啜茶,手一顿:“皇后?”

  赵彻声音隐含悲痛:“臣知道,臣不该干涉陛下内宫私帷之事,只是敏言臣今晚来此,只是想请陛下看在我们三人昔年情谊份上,看在陛下独居冷宫,我和敏言都心怀挂念的份上,不要违背了当年许给她的承诺。”

  顾君越低头,看不清脸上神色:“朕何时要违背当年承诺?朕的皇后之位,不是一直空着的吗?”

  赵彻声音微冷:“可是陛下,后位空着也空着,为何就不能追封敏言呢?她早已故去,死者为大,给她一个尊贵的谥号,您都不肯吗?”

  顾君越眉目冷凝:“赵彻,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来和朕说这番话?”

  赵彻一滞:“只是以‘赵彻’之卑,请陛下万勿薄情寡幸。我不希望敏言一腔真情尽付流水。我替她不值。”

  顾君越握住茶杯,手指用力,骨节也变得发白:“你再说一遍。”

  赵彻站直,目光朗朗,直视前方:“我替她不值。”

  “你放肆!”

  顾君越狠狠将手中的茶杯摔到地上,眸子里俱是冷意:“赵彻!你可知你自己方才说的什么!”

  赵彻神色坚定,丝毫不为她的怒意所动,朗声说:“我替她不值。陛下您如今去行宫都要带上她,可见是寸步都离不得了,现在臣不过请您先追封敏言为后,您都不肯答应,怕是想把元后之位留给安福宫里的那位。”

  顾君越起身,负手而下,走到赵彻身边:“看在舅舅的份上,我不治你的罪,明天你就滚出京去,不要让朕再看到你。”

  赵彻清朗的眉眼中有淡淡哀色:“陛下,您真的变了”

  顾君越顿了一瞬,而后转过身去:“李炳全,送他滚出宫去。”

  赵彻冷笑一声:“臣这就滚。不再这里污了陛下的眼。”

  顾君越对他已经是百般克制,可也耐不得他几次三番的诘问无礼:“赵彻你个混小子,要是再说这些浑话,不用他人动手,我先把你打的满地找牙。”

  赵彻眸色微动:“若是我赢了呢?您就追封敏言为先皇后?”

  顾君越一怔,她确实不敢应下他这句话,她若是输了,她和安福宫里的那人,这辈子恐难再近一步。

  顾君越唇角勾起自嘲的笑容,声音很轻:“你出去吧,我不和你计较。”

  赵彻看着她有些颓然的背影,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出来,他也无能为力。

  顾君越披上件披风,也不用御辇,让小太监提着个灯笼,信步走向了御花园。

  外面在下着雪,天地间一片寂静,只有雪落纷纷的声音。南门边上的小圆子里种了不少红梅,清雅的香味在皇宫后院里氤氲着。

  雪夜寻梅,只是无心之举。但顾君越走到那梅园前,倒觉得自己今夜所幸非虚。

  红梅初初绽开,寂雪纷纷之中鲜妍明媚,月光淡淡,照着那一片梅林,清香怡人,让人心怡。

  她踮起脚尖,压下遒劲苍瘦的枝干,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到沁人香味如引线般钻到了鼻子里。

  顾君越唇角微微翘起一点,要是芷芊在就好了。

  她甚至想让小太监去叫初凝过来,但是还没开口,就被自己的想法所惊。

  以往孤寂深夜里,她踽踽独行之时,脑海里唯一能回忆的,便是在母后膝下承欢长大的时光。那时她还是个眸子明亮,笑容甜美的小小少女,不是现在这个多疑善变的无情帝王。

  过往的岁月里,母后温柔,父皇慈爱,赵彻那混球虽然从小都喜欢和她唱反调,但是也不知道明着暗着替她背了多少锅,还有敏言姐姐

  她总是温柔恬淡的站在一旁,静静的注视着自己,有一日顾君越趴在桌上睡着了,对周围世界还残存着一点点意识,就感觉有一片羽毛,淡淡的落到了自己的额上,还带着点若隐若无的栀子香味。

  她那时虽然不知情·事,但也不是那般无知。大周开朝之女帝,就未曾纳皇夫,后宫只有中宫皇后一人,两人携手余生,也无所出,后来过继了宗室子弟。敏言姐姐对自己是不是有点

  顾君越的心里有些慌乱,她看不清自己的心思,但直觉告诉自己,她暂时还不想和敏言姐姐那般亲密,于是她小心翼翼的后退了数步。

  苏敏言自然也察觉到了,温柔体贴的少女,唇角笑容缱绻温柔,目光仍注视着她,但是并未上前一步,也没再多说过一句不该说的话。

  后来一朝突变,顾君越再也没有和她说话的机会了。到先帝病重,她从冷宫里出来,夺皇位,灭世家,稳朝政,等她再见她的时候,苏敏言脸色苍白如纸,躺在床上。赵彻哭着说,她说死也要等你见你一面。后来顾君越许下那样的诺言

  最近这一年,她倒是再没想起以前的日子了。她的喜怒哀乐,早已牢牢的被安福宫里的那人所掌控。她若展颜笑了,她便心里疏朗,她若冷淡疏离,她的心里也跟着不安。

  顾君越松开手,梅树的枝条振了一下,细小的花瓣落了下来,有一片小小的花瓣,正好落在她唇角处。

  她忽然想念起心爱之人唇角的味道,温柔,微甜,叫她无从逃匿。

  她被困在那人温柔的眼波里,无处逃避。

  年关将至,祭祀朝会等诸项繁复冗杂,所幸顾君越最恨这些繁文缛节,早早就开口,免了这些规矩。

  只是有的事还是逃不掉。

  祭祀祖庙之后,初凝整个人的腰都要断了。此刻她正趴在安福宫里的小榻上,芳落寻了药酒,说要给她揉揉。

  顾君越打帘子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她神色微冷,声音沉下去:“你出去。”

  芳落一直都有些怕她,这位皇帝陛下,除了对皇贵妃娘娘温柔细语些,对别人都沉着个脸,看起来就怪可怖的。

  初凝趴在枕上,见她把芳落赶了出去,有些不满:“你让她出去了,谁来给我抹药酒啊?”

  顾君越走到她身边,见她白皙肌肤如瓷似玉,腰窝处微微下陷,优美的线条一直延伸而下,引人遐想。

  她声音微哑,拿起药酒:“我来帮你。”

  初凝笑了一声:“您会伺候人吗?向来都是只有被别人伺候的主。”

  顾君越低下头,往手心里倒了些药酒,慢慢的揉搓开,然后按住初凝的腰:“以前我在冷宫里的时候,总得学点东西打发时间。舅舅派来护我的暗卫都是跟着他从沙场上杀回来的,身手很好,出手也狠,丝毫没有顾忌。我跟着学了不少,身上的伤也有不少,都是自己擦点药酒上去。”

  初凝沉默了片刻:“以前的日子,很难过吧。”

  顾君越唇边扬起漫不经心的笑容来:“不难过。最开始的时候既伤心且愤怒,不知道母后为什么会选择那个男人,后来只是觉得可悲,也知道有朝一日,我一定能出去。”

  初凝忽然坐起来,抱住她,把她的头按在自己肩上:“五年了,都过去的。”

  顾君越手上还沾着药酒,只能张开怀抱,任她抱着自己:“马上就要到第六年了。”

  初凝松开手,看了看自己身上只穿了小衣,难免有点羞赧,抓过一件外衣就胡乱披在身上:“我困了,想去入睡了。”

  顾君越牵住她的手,不让她走:“今晚有烟花,要看吗?”

  初凝眉眼一弯:“宫里不是不许放烟花的?”

  顾君越点了点她的脸颊:“知道你喜欢。”

  早已经有宫人准备好了烟花,一见皇帝带着皇贵妃过来,便点燃的棉芯,唰的一声,只见夜空之中忽然绽开极其绚烂的光焰,彩光流莹,清冷的光辉映照着高高翘起的檐角,折射出耀眼光辉来,而后扑向天际。

  初凝双手握住,捧在胸前,眸子里满是跳动的光芒。

  顾君越在她身后,轻轻拥住她,把她圈入怀里:“以往每一年,我都过的极为冷清。可是以后你在我身边了,我们要在一起,过很多很多年。”

  她们在黑夜里相拥而吻。烟花起起落落,清冷的光辉扑向天际,瞬间就成了冰冷的灰烬。

  年后官员也有几天的休沐之日。顾君越虽是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但她这些日子也懒得再去看那些咬文嚼字的奏章了。

  李炳全岁数大了,年前回了老家,现在接他班的是他的干儿子,人也机灵,便和顾君越说,年前陛下主张宫内也需节俭,倒不如去安福宫,还省的多起地龙。

  不过她倒没有完全沉浸在温柔乡里。年后就要开科举,如今朝中争斗不断,若是交由翰林院的清贵出题,世家必然要想方设法,干涉其中,若是能得知考题的只言片语,日后结党营私c卖官鬻爵一事便更加容易。顾君越自己翻看古书,自己拟定了不少题目。

  只是初三一过,她也没理由再荒废下去。初二的晚上,她便拉着初凝,非要她和自己一起饮酒。

  初凝不会喝酒,稍微喝上一点,哪怕是最清甜的果酒,她都会脸颊酡红,手脚发软。不过这就是顾君越想要的了,这样她才能为所欲为。

  可是初凝还没喝醉,顾君越自己就已经醉了。

  她似乎有些心事,心里烦闷,一坐下,就仰着头,一杯接一杯的喝酒,似乎是在和自己赌气。

  初凝也不能理解她这无来由的情绪,最开始劝说了几句,可她也不听,于是也不说了,干脆让她喝个够。

  最近好感度稳固在98,一丝不动。

  顾君越对她比先前不知好了多少倍,平日里,几乎都没对初凝说过一句重话,温柔的几乎让人沉溺。

  初凝看着醉倒的顾君越,轻轻叹了一口气,白皙的指尖在她额上拂过,自言自语:“你说你,为什么就不肯喜欢我呢?”

  顾君越忽然抬头,目光有点溃散:“谁说我不喜欢你?”

  初凝心头一跳:“当真吗?”

  顾君越忽而幽幽的叹了一声:“敏言”

  她声音低且沙哑,满是苦涩意味。

  初凝垂下眸子,她原来是怀念白月光了,所以今夜才会如此痛苦

  顾君越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神色:“敏言是我负了你,可我就是喜欢她,没办法,就是喜欢她”

  初凝手指握紧,她捧住顾君越的脸颊:“你刚才说什么?”

  她的掌心有点凉,顾君越好像忽然一下清醒了。她眨了眨眸子,看着初凝:“我喜欢你啊,芷芊。”

  初凝手腕一颤,长长的黑睫扑扑闪闪:“您不是喜欢她吗?”

  顾君越唇角往下,虽然在笑,好似在哭一般:“再给我一点点时间,我会把她,把以前的事情都给忘掉。”

  她话才说完,头就一歪,倒在了初凝的怀里,眼角挂着一颗晶莹的泪珠,薄唇抿成一线。

  逼迫着她忘记苏敏言,确实不太容易。她都不知道,原来顾君越这段时间里始终有些郁郁不乐,竟是因为这件事。

  可是好感度迟迟未满,她也无法离开这个世界。

  初凝看了看好感度面板,还是一如既往的98,绿色的格子上方残余着透明的小块,实在是让人沮丧。

  她心里有个想法一闪而过,但是又瞬间消散,太残忍了。

  她不忍心如此伤害顾君越。

  还是再等等吧。

  初凝唤芳落进来,把顾君越抚到床上,给她脱了衣物鞋子,才吹了明烛爬上床。

  谁知道顾君越这个时候却耍起了酒疯,对着初凝又是亲又是咬的。

  初凝像哄孩子一般的哄着她,轻轻的抚摸她的后背,声音里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顾君越终于安稳下来,抱着她嗯了一声,半醉半醒之间又开始说话,声音里带着重重的鼻音:“芷芊,我c我想立你为后我想你陪我一辈子,可c可我以前答应过敏言的。”

  虽然她先入为主的认为当初护着她的人是苏敏言,可许下的承诺又如何能轻易收回。

  初凝默了默,轻声说:“我知道了。”

  顾君越忽然仰起头,在黑暗之中看着她:“不,你不知道。”

  她的泪珠顺着眼角无声无息的滑落,吧嗒一声,落到了初凝的脸颊上,冰冰凉凉的。

  初凝揽她躺下,叹了一口气:“你哭什么?”

  顾君越平日里心思沉,醉酒后倒是宛如稚童,揪着她的衣角说:“我难过啊,芷芊我像是被割裂在过去和现在之间的人,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过很多很多个年,我想把过去的东西都烧了,可我舍不得。”

  初凝唔了一声:“你想烧什么?”

  顾君越长手长脚紧紧的勾住她:“想烧了以前的东西,我在母后宫里拿出来的,还有我独居冷宫之时用的东西每次看见它们,我都会想起过去”

  那对她而言,既是人生中难言的温暖,也是孤寂岁月里最深重的伤口。

  初凝揉了揉她的头发:“以后再说吧,今晚你困了。”

  顾君越听了她的话,也不说话了,乖乖的靠在初凝身边入眠。

  第二天早上,顾君越一醒,就想起来昨晚自己喝醉酒说的那些话,还有那般稚子情态,脸颊瞬间一片通红,趁着初凝还未醒来便先走了。

  她昨夜和初凝说的并非一时冲动。

  她想彻底忘记过去,选择现在。但她心底对苏敏言的愧疚和对母后的怀念,暂时阻止了她这么做。

  年后诸事繁杂,顾君越想着再等等便是,她先处理完家国大事,再来试想能否有两全之策。

  三四月份里桃红杏白,小雨霏霏。科举一开,士人欢欣鼓舞。顾君越下朝后所有的时间都在御书房里,和大臣商议最近政事。

  先帝废科举多年不发,寒门子弟入仕无望,多为世家垄断,如今亦有人言试题早已泄露。顾君越自然是不信的,那一道道题目都是她亲自拟好的,除了部分和方书维商议了一二,都是以绝密状态运送到考场的。

  四月十一,落榜的世子郭睿在城门之外的碧玉桥上投河自尽,称试题早已泄露,考场上徇私舞弊成风,寒门子弟倾尽资财,不过是来做个样子为世家子弟做陪衬。可恨皇帝昏庸,可悲自己无颜回家面对八十老母。

  随着他跳入河中,在河里激荡起一圈圈涟漪。科举舞弊案亦在权力的中心激荡起波纹——

  一时间考官凡六十一人下狱,以主考官方书维罪愆最重,皆收归天牢。皇帝大怒,称必严惩尔等狗贼。

  这个消息传到安福宫里的时候,初凝正挽着袖子,在给方夫人抄写佛经,为她不久后的生辰贺礼。

  芳落眼角含泪的跑进来,哭着说出这件事后,初凝的手腕微微顿了一下,她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黑漆漆的墨珠顺着毛笔尖滑落,嗒的一声,落在了纸上,瞬间便染黑了那一张白纸。

  初凝的脸颊泛着星许苍白之意,但又瞬间回归冷定,薄唇微抿:“她想来是怀疑我帮助父亲泄题。”

  她话音才落,就听见顾君越清冷声音:“朕在你宫里的时候,是从来不避着你的。朕不想疑你,可朕没办法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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