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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姬娇:国师笑一个》正文 水至清,则无鱼

  他既然是做不到对于世人的大爱,那便是舍弃一切,修着这无情便是。

  世间独自一人,凄婉苍凉?不,他只是觉得几分的恣意。

  独自一人,亦是未尝不好。

  之前那个依稀的梦境。竹林中的少年少女,不过也是一场梦罢了,梦醒时分,梦中一切,均是镜花水月,捞不到,打不开。最终,不过一场空罢了。

  忽的,他就是觉着这身边气息有着几分的不同。

  梨园的结界,并非是什么好破的,却也不是那般的难。不过平日里,不会有着人或者妖邪不要命的入了这梨园的。

  “师兄。”这一声唤,顾烟波便是睁开了眸子,潋滟着的,均是无情的冷凝。

  “我早已说过,你我,不再有着半分关联。”顾烟波冷声的说着,无半分轻易。那双眸子里,依旧是死寂沉沉。他向来,都是不愿与人多有牵扯的。

  此次出关之后,便是更加无情。哪里,还是会有着牵扯的。

  “师兄,当年,是你对不对。沧苼哪里是有着这般的能力,可以躲过了天下第一修真大派的绞杀。”沧苼一身殷红衣衫,青丝用着赤色发带半挽起,自顾自的坐到了榻子一旁的案几处,自己添着茶水,一时间,清润的茶香,溢满出了满室。

  顾烟波没有言语,只是唇角紧紧的抿着。

  沧苼看了一眼仍旧在这榻子上打坐,一身清冷气的顾烟波,微微笑着。

  师兄啊,总是这般。

  瞧着面上清冷,实则骨子里是何等的温润。

  为着她,受着这般多的苦痛。可她,却是不知不觉的受着这好,还在暗处私私的痛着心。

  若非是,若非是当初曲水寒将这一切告知了她。

  她仍旧便是这云里雾里之中,这些年头,她竟是从未念过为何天机门从未派出过人对她进行绞杀。对着私自出了天机门的弟子,唯一等着他们的,便是这消弭术法并是灰飞烟灭之痛。

  可她啊,总是这般的痴傻。

  痛着,恨着,竟也是忘了这一层。

  忘记了当初,到底是为何,为何不会死在天机门。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顾烟波冷声的说着。好似当初那鲜血淋漓的少年,并不是他一般。

  若是之前,顾烟波是决计不会接了这个话的。可他却是念着,明日他便是要入关了,入关之后,这世间的种种皆是与他无干了。修的无情道,日后只会越发的无情,知道最后,入了神界。真真的与着这世间无了分毫关联。

  “师兄,到底为何?你到底为何要把沧苼推走?”沧苼再也不可以忍耐下去了,她忍得时辰够久的了。

  她走到了顾烟波打坐的榻子边,就这么站着。

  和着淡绿色纱窗外的月光,瞧着风光霁月的顾烟波,一动,不动。

  月下,他们的影子交叠着,好似缠绵,永生不离。

  她的印象里,顾烟波一直都是那个半夜和月折梨花的少年郎,一身月白衣,风度天下无双。

  只是她忘了,人,都是会变得。他们会学着长大,并学会遗忘。

  少年的情谊,最终不过是成了泛黄的纸张,偶尔念起来,微微笑着,便是如此了。没有人愿得去追逐一片已经流走的时光。流走了,不再指尖的,都是过往。

  过往种种,或许都是成了走马灯的一帧,月下,灯暖,却也仅此而已。

  “沧苼,你还记的走马灯么?”顾烟波忽的就是没头没尾的说了这么一句。依旧冷寒的声音,却是叫沧苼心下暖着。

  “当然,自然记得。那年我们下山游历,亦是去瞧见过的。”沧苼说着话,带着十分的急切。好似只有这般,她才是可以与顾烟波一起回望,一起凝看当初的岁月。

  “走马灯好看,却也不过一瞬罢了。沧苼,之前的岁月,便是将它瞧成那走马灯一般,只消静静的瞧着,不好么?”隔着一层月白的银纱,顾烟波几分温润的瞧着沧苼,说出口的,却是怎样清冷的话。

  “只消静静的瞧着?”沧苼静默的念着顾烟波说着的话。

  褐色的眸子渐渐的血红了起来,周身的气息亦是多了几分的涌动。

  “顾烟波,修的无情道,当真就是如此无情了么。”沧苼隔着月白的银纱,静静的瞧着这榻子上的男子。

  这是她,此生唯一的执念。

  无情道,当真,无情。

  她恍然间似乎是明白了青衫的话,人生,不过就是如此。拿的起了,就要学会放下。

  “师兄,无论何时,你依旧是我的师兄。你修的是无情道,可我不是。我愿得费道重修,亦是不过因的世上有着一个师兄。师兄,最后一次当我是你师妹,此次入关,让我护法吧。你若是赶我,我亦是不会走了的。我的术法,你是知晓的。令人令子加上胡沉沨和赤玥,全都不是我的对手的。”沧苼说着,眼里几分的迷蒙,却是忽的笑开了,如三月的春花,妖冶的叫人移不开眼去。

  顾烟波瞧着银纱后的一身殷红衣衫,竟是不知晓要说些什么去。

  人,大抵都是有着自己的执念的。

  若是如此,可以教沧苼放下,便是如此罢了。

  之前,他若是知晓了沧苼的性子,是决计不会留了她在身边的。人,最难控制了的,不过就是这情之一字。

  拿起,勘破,却是难得放下。

  沧苼说完这句话,便是离了开。如青烟一般离去,仿若从未来过一般。房阁门开着,滚入了一番的清风,把这轻纱滚了起来,摇曳着,如梦,如幻。

  顾烟波就这般冷冷的瞧着沧苼离去,彼时月正圆,月色正浓时,梨花清风下滚着,卷着梨花和月,别样的清雅。

  仿似又回到那时,少女一身的冷寒,却是仍旧痴痴的伴着他,瞧着这冰冷的夜色和新开的梨花。

  怎样,都是回不去了。

  从注定修了这无情道时刻起,一切,就都没有重来的机会。

  逍遥的大爱,他始终做不到。

  那便是叫他一人在自己的地方,清冷着,无情罢了。

  沧苼走着,夜色有些冷,许是有些风沙起,竟是叫她迷了眼。当一行清泪落了下,才是叫人知晓什么叫做心碎,什么叫做心惊。

  无情道,到底都是无情吧。

  她可废道重修,但顾烟波不能。

  顾烟波是那般骄傲的一个人,她无法想象如果有一日顾烟波废道重修,那该是得了多大的迫杀啊。

  废道,哪里是这般的容易。

  若非是当初师尊将她的术法废了,她又怎的会重新修道。废了之前的苦心而下的修为,说是重新开始,却也不是重新开始。

  重修,不止是将自己之前的道所修下的术法全部消弭,更是要将自己之前的血脉废掉。若非当初她遇见了白琉玑,有着白琉玑的看护与护法,怕是早就经脉尽断而亡了。

  是以,她不可,亦是不愿顾烟波废道重修。

  但,那就就只得瞧着顾烟波随着术法的精进,越发离得她远了,越发的无情起来。她就只可留着之前的所谓回忆,慢慢的消弭掉之前所谓的情谊,然后,在这世间沉迷着。

  活得久了,有的时辰,并不是什么极好的事情,就像她一般。

  年岁越长,瞧着那铜镜里亘古不变的一张脸,她总是有着几分的冷意。

  厌恶,腻味。

  守着西镜,大抵就是她如今活下去的依靠了吧。人生在世,总是要有着些什么信仰。顾烟波是她的信仰,西镜亦是。若非是当初的西镜,就不会有今日的沧苼。

  殷红色的衣袖一扬,在上方卷着殷红的旋儿。

  不消多时,她就已然是上了这梨园最为高的一枝梨树岔子,在这卧着,一眼就是可以望的见着顾烟波的房阁子。透着淡淡的昏黄色,那是之前她点上的一盏灯。

  顾烟波一向不喜灯盏,是以这灯,竟是许久不曾用着的。

  他说,当年的夜,染了一地的血,而灯盏太暗,明月太明,叫人瞧不清,恍然间竟是以为地上一片的朱红色墨汁罢了。少年说着这话的时辰,眉眼清冷,眸子是亘古不变的冰寒,好似这件事,不是他身上的,而是不知何时在这书册子上瞧见的一般。

  当时,她就觉得,这少年,冰冷的厉害。

  时日久了,他们亦是渐渐的熟稔起来。

  随着术法的精进,她发觉少年开始越发的冷情和冰冷,他的身上渐次的竟是瞧不见一丝的烟火气。若非是这日光下的身影子,她几乎都是要以为他已然是羽化之身了。

  无情道,修的无情,人亦是无情。

  念着,眼角一滴冰冷的泪落下,她闭了眼,任由着这泪水滚落,落在这树枝之间,无一人知,无一人问。

  月光洒在眼底,带着温润的颜色。

  手间是不知何时幻化出来的酒。

  记得当年,少年曾经跟她说过,若是有一日,他可以做的这术法修行的第一人,便是要请她喝了酒,他指了指这园中的梨花树,说,这酒,他就埋在这梨花树下,待到那日,他们一起,不醉不休。

  道,是她在少年口中听得最为多的字。

  她亦是问过他何是道。

  少年瞧着她,眼底是化不开的寒冰。

  他说,道,就是他的命。他不知道为何修行,只是知道那夜的血,红的紧。赤色将他包裹,冰冷的夜里,总是叫他喘不过气来。

  烈酒入喉,有些暖,亦是有着痛。

  烈酒灼烧着喉头,她竟是觉得别样的欢喜。她似乎是觉得了活着的模样,仿若如今只有痛,才是可以提醒着了她,瞧啊,你可是活着的。

  活着,多难。

  她的仇,她的恨,终究是寻不到了么。

  逍遥道,大爱,哪里是她所寻的。废道重来,到底不过是一个恨字。

  染了她王家的血,便是碧落黄泉,她亦往来不惧。

  梨花簌簌落下,如雪。

  几多落于鬓间,似是白首。

  “何必一人苦饮着酒。”忽的,冰冷且分外熟稔的声音在这树下响着。

  睁开眼,她朝下望着,一身月白衣衫,腰间插着碧绿萧的顾烟波朝着她,眉眼温润。

  他摘下了那月白的半边面具,更是显得眉眼冷凝。

  顾烟波本身就是生的极好,不过是这周身的冰冷气息,叫人望而生畏,极少是有人可以瞧的进他那深潭般的眸子里。

  沧苼就这么看着,看着梨花簌簌落下,落在他的肩上,发间,似是白首。

  “师兄。”沧苼一时呆愣,不知如何言语。

  月下的他,一身月白衣衫,更加的风光霁月。

  “沧苼。”顾烟波几分温润的说着,眉眼之间亦是温润了不少。好似他仍旧是当初的少年,恣意逍遥,梦里有着的,只是自己的道和自己身边唯一的友人。

  在遇到白琉玑之前的悠悠岁月里,陪着他,伴着他的,只是沧苼。

  沧苼对着他的心思,他多半是有些知晓的。

  在见到沧苼之时,他总是会有着几分的熟稔,好似他们许久之前是识得的。

  之前,甚久,他一直都是做着一个梦,在梦境里,竹林中,少女巧笑盼兮。那少女的眉眼本是分外的模糊,在之后见得到了君言卿之后,这是少女的眉眼竟是开始渐渐的清晰起来。这眉眼与着君言卿竟是八九分的相似,可那一双眼,眼底的神采,竟都是与沧苼别无二致。

  他一向都不喜欢不受控的感觉,是以那时,他便是与这君言卿与沧苼愈发的远。

  况且,若是天机门的人发觉到了沧苼,事情便是会愈发的棘手。是以,他只得如此。离得沧苼远了起来,反而是对着她的好。

  他宁愿沧苼远离了他一身欢喜平安,宁愿她如此的恨着他,不知所谓。

  “沧苼。”顾烟波瞧着呆愣着的沧苼又是低低的唤了一声,勾唇笑着。这一笑,仿若冰雪消弭,那眸间的深邃尽数退却,仿若就是当初的自己。

  当初,真正的少年时分。

  如今的恣意,便是当做最后的时日罢了。

  出关之后,这世间的种种与他来说,便是草芥一般,不值一提,唤不起心底的半分思绪。

  如此,便是当的他,与这世间的种种,做着一个彻底的告别吧。至此之后,顾烟波,只是顾烟波。从入了无情道的那一刻起,便是已经没了他的半分抉择余地。

  “师兄。”沧苼只是深深的瞧着顾烟波,看见他深邃的眼波下涌动的片刻温润。那时,他还是少年,无情道也不过是堪堪踏入,眸子里亦是会有着片刻的温润。可是,时日久了,他入了无情道就是越发的远了,从十年一次的闭关到了一年,直到最后,一月一闭关。

  每次闭关出来的时辰,她都是会瞧见顾烟波眼波下的冰冷,一次比一次再要冰寒起来。

  哪里是有着无情道,不过是将人的七情六欲渐次的消弭,他们识得的,不识的的,统统都是忘了一个干净。

  最后,不过落了一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你若是再是在这树上待着,便是得了风寒,亦是无人管了你的。”顾烟波说着,眉眼亦是舒展了开来,月白衣衫清风卷起,半束的青丝摇曳,模糊了年纪。

  “师兄!”沧苼不知何时就是迷蒙了眼睛,一身殷红色的衣衫就是滚着下来,殷红衣衫飞舞着,在这空中打着旋儿,像是秋日里,那最为妖冶的蝴蝶,飞在秋末,那残酷的凋零里,有着一种凄绝的美。

  沧苼边是唤着,边是将这怀里的人抱着的越发紧了起来。

  她的师兄啊,如今已是多久,不曾温润的唤着她一声沧苼了。

  最多的时辰,不过是一个冷寒的眼神,就再也没了其他。她甚至都是会暗暗的怀疑着,是否当初的人,已经不再了。物是,人非。不过向来可惜的是,她连着这物是,均是留不住。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只是她的朱颜仍在,人却是最为留不住的。她的师兄,终于回来了。

  片片的梨花瓣子滚着,落在鬓间,似是白首。

  她的泪,滴落在青石板上,无声。

  “沧苼,这些日子,倒是苦了你了。”顾烟波说着,语气中多了几分自己都恍然未觉的温润。

  本是温润如玉的君子,到了如今的冷情样子。不过均是他自己一手造就的了。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清楚明白,这无情道带给他的究竟是什么。他需要去放下些什么,又是该去得到些什么。他一向,都是算计的清楚,每一步,都是分外的清楚。

  “过去了,都过去了。”当听到怀里的人,抽泣的声音,他忽的就是怀疑,这般多的年岁,他弃了这般多的东西,换来了的,究竟是否是他想要的?

  他的眸子,在沧苼看不见的地方,深邃的厉害。他瞧着这四处散着的梨花瓣子,忽的念着,不过,怎样也好。

  他的血海深仇,入了骨,怎样也不可走了去。

  那夜,他就已然对着自己说过,曾经的他,再也回不来的。在这世上的,不过就是修着无情道,最后手刃这背后人的顾烟波罢了。

  眸子微顿,须臾之间便是冰寒覆盖。

  “沧苼,你可怨过师兄。”顾烟波将瞧着沧苼说着,几分的歉意。

  对于沧苼,他是真真的当做师妹来看的,他家的屠杀,与她家的灭门,这之间,他总是暗中觉得有着许多联系牵扯。可无论是泣血中得到消息,亦或是在这暗中查访到,或是他用着寿命去算上几分,亦是都瞧不见这半分的错处。

  好似的当初的血,不过是虚假的,是他的一场梦而已。

  任何事情,扯上屠杀便是在这泣血的书册中都有着几分的记载了的。只是这次,不知为何,从未瞧见半分,可越是如此,才越是惹人怀疑的紧。

  世上,哪里是有着这般多的严谨,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亦是没有窥不见半分的密辛。除非,这根本就是算不的密辛。

  “不曾,不曾,沧苼都知晓,都知晓。师兄对着沧苼的好,沧苼此生不忘。”沧苼说着,眸子一瞬不动的瞧着顾烟波,瞧见自己在沧苼眸子里的倒影,巧笑盼兮。

  她终于等到这一日了。

  终于,她的师兄,回来了。

  笑意盈满了她的眸,她从未如此的欢喜过。她就知晓,知晓顾烟波的性子,面上清冷,骨子里,却是比谁都要温润的紧。她亦是念过,若非是当年的事情,顾烟波或许就如同名字一般,是这烟波朦胧中的温润公子吧。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她的师兄,真好。

  顾烟波不想欠着任何人,从修炼无情道起,他就知晓自己会有着这么一天,会有着,与所有人诀别的一日。是以,他从不轻易将心交付,亦是不会轻易的与人亲近。

  “可,沧苼,人都是要长大的。”他们在石桌上坐下,轻纱帘子下,袅袅的几缕烟尘中,模糊了人的眉眼。这香,本是他最为欢喜的檀香味道,可如今闻着,却是有些伤鼻了。

  顾烟波沏了一杯茶水,不时之间这茶叶便是在这本子中翻滚着,落出了滚滚的茶香。

  而就在这时,顾烟波说着这句话。

  说着话时,眉眼微敛,低垂着眉眼,不再瞧着沧苼,仿若这话,并不是他所说的出来的一般。

  沧苼一直都觉得这是梦,梦中,她的师兄有回来了,瞧着她,温润的说着话,顾烟波这话一出,沧苼便是惊觉。

  这不是梦,却也还不如是梦。

  明日,师兄就要入关了。

  这次的入关,沧苼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后果。

  若是无甚意外的话,顾烟波这次出关,便是就会将着这身上唯一的一股子烟火气,都消弭了一个干净,不多时,便是可以去了那轮回台那处,入了神界,至此,与这人间尘世,再也没了半分的干系。

  只是她,也不过是这苍茫尘世中的沧海一粟罢了。

  最终,可能也只是这放弃了的。

  沧海一粟,哪里是值得有着这般多的回顾的呢,只求,在长夜未央时,顾烟波极偶尔的,也是会念起来,这世上啊,还是有着她沧苼这般的人,哪怕只是一瞬间,只是一个模糊的残影,她沧苼亦是愿得的。

  顾烟波啊,总是这般。

  沧苼瞧着顾烟波的眸子,无波无澜。

  顾烟波,什么事都是算计的清楚,他绝不轻易的把自己的思绪表露。即使当初的少年时,亦是如此。

  “可,师兄,我不愿长大。沧苼愿得一生都是在师兄的身边,为着师兄欢喜,为着师兄伤悲。”沧苼说着,眼底一片模糊。她知道,她的情,是不容于世的,亦是不会得了顾烟波半分的回应,可她仍是愿得念着,仍是愿得捧着自己的一颗心,大喇喇的在顾烟波的面前,叫他瞧着清楚。

  可后来,她的确长大了。

  亦是知晓,什么叫做掩饰。亦是学会了隐藏,将自己的心思,全然的掩盖于一切冰冷之下。

  有些她所谓的心思,在顾烟波面前,不过是阻碍。

  只是这此情此景,瞧着顾烟波清冷的样子,她竟是有了几分的恨意。再也不加掩饰,就这么极为直白的,诉说着自己的心思。

  这是这一夜。

  她抬眸瞧了一眼这冷寒的星子和这明晃的月,月洒下一地斑驳颜色,落在月白的梨花上,分外出尘。

  今夜一过,她与顾烟波,怕是再也不会有了半分的牵扯。不是她不愿,只是她愿得去放开。

  今夜之后,顾烟波去好生的入关,她亦是会好生的护法,等到顾烟波平安出关之后,她不会再与他多着几分牵扯。她知道,顾烟波与其说是一心向道,倒不如说,他是向着的那术法,向着的是那背后的权势。

  他要着的,不过都是那一夜血色之后的真相罢了。

  这一切,沧苼怎会不懂,怎的不知晓。

  只是世上种种,并不是知晓,便是会放下的。

  “沧苼。”顾烟波几分温和的说着,好似又是当年的一声唤。他伸手,想要去触了沧苼的发,却是木然的收了回来。沧苼啊,已经不是当初的少女了。她已经,长大了。

  只是他们心下都是清楚的很,世上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回到过去。过去,已经模糊,甚至不可寻了,就算是私心下记得这些所谓过去,也终究是过去而已。

  “师兄,若是你寻得到之前的仇杀之人,你要如何对他?”沧苼瞧着几分温润样子的顾烟波,忽的就是问着。

  顾烟波瞧着是将一切都放下了,实则在这心中念着的,却是最为多的,这些,不过是被他埋在了心底。长夜未央时,总是会在心下浮起,搅扰一生的梦。

  她有些慌张,若是顾烟波连着这些都已经真真的放下了,那缠绕在顾烟波身上的最后一丝烟火气,竟也是虚无了。

  良久,沧苼没有得到顾烟波的回应。只是瞧见这泛着就暖意的茶杯,滚着茶香,萦绕在朦胧中。

  今夜的月,有些冷,或许一如人的心。

  顾烟波指腹摩挲着茶杯,几分凹凸的触感,叫他有些清明。

  他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今夜已晚,好生休息。房阁西处,令子已经收拾得当了。”顾烟波忽的就是站了起来,一身月白衣在这几分冰冷的寒夜里,极为的清冷。

  “师兄。”沧苼还是要说些什么,而顾烟波早已如烟尘一般消逝的无影无踪,一如来时。

  沧苼须臾就是笑了,几分的凄冷。

  饮下那杯顾烟波之前为她沏了的茶水,滚了一身的茶香暖意,仿若入了四肢百骸。

  只是,师兄啊,你为何,连着一个背影,都不舍得留给沧苼呢。沧苼念着,泪水便是滚了下来,落在茶杯中,激起了几多水花,潋滟着月色,几分清冷。

  梨园里有着一清池,清池将这明月映着,梨花簌簌落下落在清池中,多了几分的雅致。

  只是,沧苼凝望着那清池。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她是否,太过的明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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