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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章 家在哪儿

  那一年,北风呼啸;

  那一年,四面楚歌;

  那一年,路途遥遥,长路漫漫。

  那一年,巴黎和会谈判宣告失败,将国人的尊严踩进泥里,逼迫着所有人学会:“弱国无外交。”

  那一年,有志青年c工人,游走在街头,挥舞着旗子,高喊着:“革命万岁!”

  那一年,叶沐絮十岁。

  跟所有名门望族家的姑娘一样,住在高高的府邸里,看窗外四季变换,而心却如止水。

  唯一的消遣,就是与二叔家的小妹叶沐晴,听白发苍苍的先生,在我们面前摇头晃脑地,说着些知乎所以。

  叶沐絮耸耸肩,看着窗外的点点腊梅,裹着寒气。

  “又下雪了呢!”她在心里想。

  外面的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有什么样的改变,小小的叶沐絮并不知道。她就像是一只被家人保护的很好的金丝雀,很安全也很安逸,但更多的却是乏味。

  “我的好小姐,怎么又撇嘴了呢?”嗓门很大的这个婆婆,是叶沐絮的奶娘,长的五大三粗,但很会做饭,也特别的善良。

  早在叶沐絮7岁时,母亲就带着已经懂事的大哥大姐,跟随着父亲去了日本。

  走前,美丽而又温柔的母亲蹲下身子,心疼地摸着她的小脸,许下承诺:“等爹娘回家。”

  可小小的她没有等到期盼的父母,却等到两副冰凉的灵柩。一直等着爹娘回家的奶奶,一口气没喘上来,撒手人寰。而爷爷,那个在叶沐絮心中,一直像山那般的爷爷,昏死在灵堂里。

  那时,叶家的天好似塌了,到处都是哭声,好多人用着悲悯的目光看着身着素衣,跪在灵堂里小小的她。

  她不喜欢那种目光,但却只能被动的承受这一场又一场的灾难。

  而那时,陪在她身边的只有奶娘。

  奶娘是东北人,叫什么已经没人记得了,自叶沐絮记事以来,府里的大小厮,都亲切地唤她“林婆婆。”

  “不开心呗。”叶沐絮回过神,撇撇小嘴,规矩地坐到餐桌前,大大的眼睛眯成一条线,满足地看着水晶盘里的糯米糕点,真甜真糯。

  “小馋猫。”林婆婆亲昵地点着她的额头,笑得宠溺。

  如果说,日子就这样波澜不惊的过去,或许,也能将这平凡而无味的人生称之为完美。

  最起码,我们身边的每一个人都还是安全的

  庄严的宗祠堂里灯火通明,几位长辈身着长袍,站立在大堂两侧,神色肃穆。为首的是叶家掌门人叶震国,八十岁的老人,虽拄着拐杖,但精气神特别足,眉宇间的凌厉,更让人心生怯意。

  他用拐杖敲击着地面,痛心而又坚定的大声说道:“把那个逆子给我带上来!”

  叶沐絮揪着心,拉着叶沐晴的手,偷偷藏在人群里,担忧地望着大门处。

  三年了,这还是她再一次地见到哥哥

  可是他究竟经历了怎样的苦难?

  淤青的脸颊里混着点点血丝,身子软地像一摊泥,被两个粗壮的男人架着跪到宗祠大门。

  “哥哥!”

  林婆婆捂着叶沐絮的嘴巴,焦急的在她耳边小声地说道:“二小姐,不可以”

  豆大的泪珠顺着粗糙的指缝滚落到地面上慢慢晕开

  叶震国神色坚定,握着拐杖的手微微发抖,声音大得几乎破音:“你到底知错没?”

  大哥叶沐泽跪在地上,苦笑着摇头:“爷爷,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孙儿何罪之有?”

  “混账东西!”

  叶震国支起拐杖,狠狠地打向哥哥的胸口。叶沐絮似乎再次听到骨头撕扯着皮肉破碎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腥味,刺激着她娇嫩的鼻腔,她拼命扒拉着林妈妈的手,快放开我!我要去救哥哥!

  叶沐泽被打倒在地上,又很快的直起身子,抹了嘴边的血迹,复大声说道:“列强侵华,政府无能。爷爷,你去街上看看,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又有多少同胞死于列强的炮火下。你所信仰的帝制早已经救不了中国!”

  叶老爷子晃动着身子,灯火通明里,他似乎又看到叶家百年来的荣耀!这是叶家列祖列宗辛苦几辈子,呕心沥血赚下的名誉,怎么可以毁在他的手里!

  他稳稳心神,掷地有声:“叶家世代忠良,我绝不允许叶家子孙做出这等不忠不义的事情。”

  “那爷爷,”哥哥目光炯炯,眼里的光亮晃地叶震国心疼,他说:“把我逐出祖谱吧。”

  叶震国瞪大着眼睛,眼里写满了不可置信,嘴里不停地喃喃着:“逆子!逆子!”

  从小厮里抽出鞭子:“我打死你!看看你还能不能出去再作妖!”

  “不不要”叶沐絮咬着林婆婆的手臂,不管不顾地挣脱开,“爷爷,不要啊!”

  “谁允许你过来的!来人!把二小姐拉下去!”叶震国训斥。

  “爷爷,”叶沐絮跪在叶沐泽的身前,拉着叶震国飞舞的鞭子,乞求道:“不能再打了,再打下去,小絮小絮就没有哥哥了!”

  “爹!家规不能形同虚设!”一直弓着身子站在叶震国身边的二叔叶志伟,梳着平板头,斜着眼看着跪在地上的兄妹,义正言辞的继续建议道:“爹,你此时再纵容他,不知道哪天他就把那些鬼子引来了。”

  叶沐絮摇摇头,焦急道:“爷爷,哥哥不会的”

  “把二小姐送回屋内!”二叔叶志伟大声吩咐着身边的小厮,“都是死人吗?快点!”。

  “我不走!哥哥在哪我就在哪!”叶沐絮恶狠狠地瞪着两边要涌上来的小厮。

  “反了!你们都反了!”叶震国大力抽出叶沐絮手中的鞭子,手心火辣辣的疼痛中,裹着皮肉的血腥!“我宁可你们都死在这里,也不愿你们辱没叶家的列祖列宗!”

  叶沐絮抱紧身后已经气若悬丝的哥哥,等待着预期中的疼痛。

  时间,好安静

  风卷起她的发丝那么轻,又是那么柔

  预期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叶沐絮颤颤地睁开眼睛。眼前的人是陌生的,也是叶沐絮从未见过的。

  一身笔挺的西装,剪着利落的短发,昏黄的月光里,愈发显得他的侧脸凌厉俊逸。

  他握着叶老爷子的鞭子,像是种无声的反抗。

  “聂先生,这是我的家务事,就不劳您费心了。”叶老爷子目光炯炯,浑身散发着不妥协和强硬。

  “是么?”男人笑笑,稍稍往前走一步,叶老爷子手中的鞭子就滚落到地上。

  “放肆!”叶震国气得脸通红,捂着胸口指着他:“你你”

  名唤“聂先生”的男人,对着叶老爷子恭敬地作揖:“晚辈这般做实属无奈。巴黎谈判失败,有志青年游走街头,却遭到政府的残酷镇压。沐泽在监狱里能够死里逃生,实属侥幸。若这些还不能让您消火,就请您回身看看您大儿子的牌位,他是一位英雄!”

  “英雄?!”叶震国仰天苦笑,泪眼模糊里,他恍惚着似乎又看到儿子的坚持。

  “爹,国已不在,何以为家!”

  “爹,对不起!国家需要我!我要跟随孙文先生,救中国于水火之中。”

  儿啊,爹不要你去救国了,也不要你用稚嫩的肩膀扛起这破败的国家,爹只希望你能回家回家就好

  身前崭新的牌位上似乎还残留些许温度,“噗!”叶震国呕出一大口鲜红的血液,摔倒在冰凉的水泥地上,楞楞地看着牌位上的内容:“爱子叶宏伟。”

  “爹”

  “爷爷”

  “叶老爷子”

  “快去叫大夫!”

  各种声音刺激着叶震国虚弱的耳膜。叶震国拼命地睁开眼睛,混沌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没有!没有他挚爱的儿子!也没有他相濡以沫的妻子!他苦笑着摆摆手,八十岁的老人放声拗哭道:“没有!哪儿都没有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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