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章
十一
以往放电影前，大队书记都会先搁电影机子跟前给广大社员开个会，今个太晚了，书记也不说话了，直接放映。真是好，要不，书记开会，胡扯八道，东拉西扯，哪家猪跑了都得在大喇叭里喊几遍，不讲个半小时是不会停歇的，可烦人了。有人要是起哄，书记就对着大喇叭骂人，那就更耽误时间了，还不如随他说，说累了，就消停了。书记辈分长，干啥事有时候骂骂咧咧就做成了，当了近二十年的老书记，牌子硬。当然，书记在大队上还是很有威望的，谁家有个大事小情，红白喜事，都要请到他到场，没有不给个面子的，打仗的能劝好，有纠纷的能说好，书记就有这个本事。
今晚放两部好片子，一部海霞，一部闪闪的红星，还是彩色的，都好看得很呢。
剩娃四朵好不容易挤到自家大板凳前，三朵和二凤坐一条上，五朵和妈还有毛头妈挤一条上，四朵不想和三朵坐一块，就和剩娃毛头挤一起坐了。
三朵正巧坐放映机跟跟前，三朵是那种在人堆里一眼就能认出来的人，电影场上少说也有三四百口子，每回放完一卷，电灯就亮了，你看看，中心那个夺人眼的一抹红，就是那个红艳艳的红丝巾，不用看脸就知道是三朵。
三朵走路也跟别的女的不一样，别的女的一般穿自己家做得平底布鞋，走路大都拖着个腚，结婚过的，有的还崴个崴个的，腰都给直不起来的样。三朵走路就好看，忸个扭个的，古书上说，风摆杨柳大概就是这个样的，上身挺挺的，腰又细，个子虽没有四朵高，可腿显得长，走在大街中央，虽说隔着那么多人，集市上又嘈杂喧嚣，可不管多远，不管多少人，从两头往中间看，一眼就能认出哪个是三朵来。
一卷放结束，该换片子了，电灯就亮，每回电灯亮起来，三朵就回头看，可能是坐得太靠近放映机子了，才巧来，有几回，三朵回头时，辫子稍甩马明脸上了，马明正搁那聚精会神的换片子，哪能注意，也没防着，来不及躲，脸就被甩着了，有点痒痒不说，还有点疼，也没见马明恼过只是抬眼看了下三朵，笑笑，抹抹脸，继续放电影了。
三朵和马明认识有一段时间了呢。
马明跟老刘头一次来李家庄大队放电影时，宇飞大姐不巧生病了，浑身没力气，不得劲，不能做饭，高黑子就让宇飞叫红兰来做，红兰怀孕不好出出进进，宇飞就说庄上本家三姑三朵做饭好吃，就到明举家把三朵叫到大姐家来给放电影的做饭。
吃饭时，人不多，让三朵也上桌一起吃了。
打那后，三朵和马明就熟悉了。
有一次三朵穿上小白鞋，扎上红丝巾，打扮俊俊的去永庄赶集，在街上迎面碰到马明，马明热情的啊，跟什么似的，忙慌的给三朵买了根冰棒吃，还要三朵去他家坐坐，再三再四的留三朵在街上饭馆吃饭。
三朵不知道公家人怎么这么好，都不好意思了。
平时三朵在家显得才大方来，可搁马明跟前，竟有点害羞，话都说不好了，就跟马明作起假来，怎么着都不去，说家里有事，得赶紧回家了。
三朵心里那个高兴啊，回家的路上小腰扭得更欢了，两条小细长腿，蹦跶蹦跶的，跟跳舞的样，走路的看到这人，不用看脸，就知道这人心里得有多美。
三朵知道，人家可是公社书记的公子啊，那在全公社可得了，自己真是有面子，面子得有多大。
三朵回来私下里跟宇飞说过几次，宇飞就损她，你想多了呗，你还想当皇帝娘娘来，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人家马明那家庭可是你能进得了的，别做梦了，我的个小肉蛋蛋，还是俺般配你。
三朵就揍他，狗日的宇飞，俺跟你说，俺是被你给骗了，上了你狗日的当了，怎么想起来的，俺当初也是昏了头了，你说俺俩算什么，要是被别人知道，可叫俺活了，以后俺不跟你了。
宇飞那个不用脸的熊货，又哄又抱的。
三朵也没法弄，只要避着人，没人知道，随他怎么弄吧，反正也就这么着了。
三朵对二凤也炫耀过几次，还说，马明夸她会穿衣服，会打扮，还要送她东西的呢，给她买过一块的确良的银红布，说是做成小褂，可好看了，俺都没要，谁要他送，要人家东西，那成什么人了，送金送银都不要。
当然这是三朵要面子，自己编的，也不是全编的，那布料的事一部分是真的。
那天和马明遇到，在街上两个人一起逛进供销社店里，就看到柜台子后面挂着那块的确良银红的布料，马明说三朵做上那小褂一定会很好看，还真要给三朵扯几尺，三朵作假，哪有让别的男的给女孩子买布做衣服的，传出去多不好听，趁着马明和店员说话，扭头跑出供销社店外，马明搁后面喊着喊着，三朵也没再回去，马明这才赶上来，要留三朵在街上饭馆吃饭，三朵作假，没去，说有事，就回家了。
二凤真是羡慕得不得了，就撺掇三朵，你长得那么俊，又时髦，又洋气，兴许人家马明就看上你了呢，找他，跟他谈。
三朵嘴上就说，怎么可能啊，人家什么人，俺是什么人，俺有自知之明，你就会操俺玩，别跟别人胡扯啊，俺就对你一个人说的。
在庄上，三朵和二凤处得好，俩人一般大，二凤说好婆家了，她女婿家离得有点远，有十好几里路，是隔壁公社的，过年过节的都要打酒，买肉，送东西过来看毛头大大妈妈。年前下的礼，日子都说好了，今年腊月初九。
闺女出门子，儿子娶媳妇，选日子都是有说头的，要想走，三六九，结婚嫁娶也就是选那些个日子。
庄上差不多大的闺女没出门子的，差不多都说好婆家了，就数三朵了，高不成低不就的，没法说。
不是三朵没人要，媒人都快给她家门槛子踩平了，三朵看不上眼怎么办呢。
玉兰气的说她，叫花子命，还想当财神，看你成老大闺女了，还有谁要你。
明举也没法，闺女不听说，能有什么办法，打又不能打，可能缘分还没到，随她去吧。
三朵睡床上也想过好几回，要是能跟马明成了，那这辈子可就有福享了，荣华富贵享不尽啊。可三朵知道，自己是农村人，又不识几个字，家里也就那样，马明家是什么人家啊，自觉也不配，也就是想想罢了，哪那个命啊，别做白日梦了，还是睡觉吧。
任谁想都想不到的是，马明还真就看上三朵了。
小伙子刚下学，二十一了，比三朵还小一岁呢。
马明高中毕业后，想进县城上班，可招工困难，得有名额才行，好在他爸和人劳部门熟，已经打过招呼了。
马明是非农业户口，吃粮票的，不干农活，风吹不着，雨打不着，太阳晒不着，小伙子细皮肉嫩的，搁家也宝贝得不得了。为了儿子，马明爸还给办事的人送过四斤酒，拿两条大前门烟，还在县城小饭馆里请人家吃过一顿饭，都说好了，招工一旦有名额，首先会考虑自家孩子。他爸就先让马明跟着放电影，自己是公社一把手，说了算，当个放映员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马明自打见着三朵，就觉得这女的与别个女的不一样，永庄集上，满大街女的没有这样的，感觉都老气横秋，哪有三朵水灵，那个鼻子，那个小嘴，那个脸蛋，那个媚眼，哪哪都是灵动的，谁个能比得上啊，怎么看怎么舒服，怎么看怎么好看，顺眼，看不够。个头苗条匀称，丰满又不失风韵；再看那打扮，小白鞋，红丝巾，走路一扭一扭的，大辫子甩来晃去，真有滋味，看着就心痒痒的，特别是那双眼睛，对上了，含情脉脉，面含春色，欲诉还休，真让人心悸摇动，麻酥酥的，欲罢不能。三朵哪里像农村人，县城里的也少有这样的，叫人怎么不喜欢。
这也就是马明看三朵，王八看绿豆，对眼了。
小伙子家境好，知书达理，人老实得很，念书念呆了，还没处过女朋友呢，心里就是有，也不敢对外人说。
马明和宇飞熟络后，有次聊到三朵，试探性的问过宇飞，三朵是你三姑，精灵灵的，长得不孬来，可说婆家了。
宇飞个熊孩子，心里有数，只是笑笑，也没说有还是没有，来一句，你小子不会是看上俺三姑了吧。
马明一听脸就红了：你这人真是，胡扯八道的，哪有那事。
自此，宇飞不提，也就不好再问了。
宇飞晚上喝了不少酒，又来回骑脚踏车去公社拿柴油，酒精加折腾，爬在放映机旁边，还没放完电影就迷迷瞪瞪，磕头打盹的，眼都睁不开了，好几次，头都差点磕放映机子上了，马明见他困成这样，就催宇飞，还是早点回家睡吧。宇飞也没怎么推辞，就走了。
电影快放完时，都快后半夜了，庄子里鸡都打鸣了，银幕上的字幕还没出完，就有人站起来了，喊人的，叫孩子的，到处乱糟糟，也算结束了，马明就把电灯打亮，开始收拾东西。
三朵也站起来了，刚直起腰来，正好挡住镜头，银幕上一下子没影像了，又赶紧弯下腰，回头看看，见马明一个人在收拾，随口来句，要不要俺帮下忙啊。
马明抬眼笑笑：你要不急着回家，要不等会帮俺抬下机子，你可怕晚？
不碍事的，晚就晚会，俺家近，三朵边说边弯腰跨过大板凳，跟马明站一块了。
电灯真亮，搁近了看，真是刺人眼睛。要是每家都能通上电，有电灯就好了。
电灯电话，楼上楼下，那日子可不是富得流油，家家发财了。
想得美，也不知道啥时候能实现呢。
等场上的人走得差不多了，里面的人才松快点，宝旺剩娃都哈欠连连，连大板凳都不想扛，五朵扛一条，四朵和她妈俩人抬一条。
二凤毛头和他妈早走得没影了。
玉兰喊三朵，死丫子，还不快走，搁那磨什么，这都多晚了，赶紧的，走家，一块走。
三朵回她妈，你都走你的，看不到吗，俺帮马同志一下子，机子这么重，一个人不好搬。
玉兰边走边嘟囔，小闺女家家，不知道孬好，大半夜的，帮什么帮。说归说，也就没再催，自己也困得迷糊了，随着一大堆人散了，回家了。
人都散得差不多了，诺大的场上，只剩边上几个零食摊子，几个做生意的也都在收拾。
真好笑，那马灯在电灯下亮的，跟大西瓜和芝麻粒子一样，真是没法比。
片子装盒子里，小东小西收拾好了，三朵搁机子跟前，马明去边上把摩电机停了，一下子，全场黑了，没了摩电机的轰鸣，夜，是那么的安静，不知是谁咳嗽了一声，声音都显得那么大，空零零的场上，又显着边上的几盏马灯了，跟救星一样，一闪一闪还亮晶晶来。
刚放的闪闪的红星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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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放电影前，大队书记都会先搁电影机子跟前给广大社员开个会，今个太晚了，书记也不说话了，直接放映。真是好，要不，书记开会，胡扯八道，东拉西扯，哪家猪跑了都得在大喇叭里喊几遍，不讲个半小时是不会停歇的，可烦人了。有人要是起哄，书记就对着大喇叭骂人，那就更耽误时间了，还不如随他说，说累了，就消停了。书记辈分长，干啥事有时候骂骂咧咧就做成了，当了近二十年的老书记，牌子硬。当然，书记在大队上还是很有威望的，谁家有个大事小情，红白喜事，都要请到他到场，没有不给个面子的，打仗的能劝好，有纠纷的能说好，书记就有这个本事。
今晚放两部好片子，一部海霞，一部闪闪的红星，还是彩色的，都好看得很呢。
剩娃四朵好不容易挤到自家大板凳前，三朵和二凤坐一条上，五朵和妈还有毛头妈挤一条上，四朵不想和三朵坐一块，就和剩娃毛头挤一起坐了。
三朵正巧坐放映机跟跟前，三朵是那种在人堆里一眼就能认出来的人，电影场上少说也有三四百口子，每回放完一卷，电灯就亮了，你看看，中心那个夺人眼的一抹红，就是那个红艳艳的红丝巾，不用看脸就知道是三朵。
三朵走路也跟别的女的不一样，别的女的一般穿自己家做得平底布鞋，走路大都拖着个腚，结婚过的，有的还崴个崴个的，腰都给直不起来的样。三朵走路就好看，忸个扭个的，古书上说，风摆杨柳大概就是这个样的，上身挺挺的，腰又细，个子虽没有四朵高，可腿显得长，走在大街中央，虽说隔着那么多人，集市上又嘈杂喧嚣，可不管多远，不管多少人，从两头往中间看，一眼就能认出哪个是三朵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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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明跟老刘头一次来李家庄大队放电影时，宇飞大姐不巧生病了，浑身没力气，不得劲，不能做饭，高黑子就让宇飞叫红兰来做，红兰怀孕不好出出进进，宇飞就说庄上本家三姑三朵做饭好吃，就到明举家把三朵叫到大姐家来给放电影的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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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朵不知道公家人怎么这么好，都不好意思了。
平时三朵在家显得才大方来，可搁马明跟前，竟有点害羞，话都说不好了，就跟马明作起假来，怎么着都不去，说家里有事，得赶紧回家了。
三朵心里那个高兴啊，回家的路上小腰扭得更欢了，两条小细长腿，蹦跶蹦跶的，跟跳舞的样，走路的看到这人，不用看脸，就知道这人心里得有多美。
三朵知道，人家可是公社书记的公子啊，那在全公社可得了，自己真是有面子，面子得有多大。
三朵回来私下里跟宇飞说过几次，宇飞就损她，你想多了呗，你还想当皇帝娘娘来，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人家马明那家庭可是你能进得了的，别做梦了，我的个小肉蛋蛋，还是俺般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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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飞那个不用脸的熊货，又哄又抱的。
三朵也没法弄，只要避着人，没人知道，随他怎么弄吧，反正也就这么着了。
三朵对二凤也炫耀过几次，还说，马明夸她会穿衣服，会打扮，还要送她东西的呢，给她买过一块的确良的银红布，说是做成小褂，可好看了，俺都没要，谁要他送，要人家东西，那成什么人了，送金送银都不要。
当然这是三朵要面子，自己编的，也不是全编的，那布料的事一部分是真的。
那天和马明遇到，在街上两个人一起逛进供销社店里，就看到柜台子后面挂着那块的确良银红的布料，马明说三朵做上那小褂一定会很好看，还真要给三朵扯几尺，三朵作假，哪有让别的男的给女孩子买布做衣服的，传出去多不好听，趁着马明和店员说话，扭头跑出供销社店外，马明搁后面喊着喊着，三朵也没再回去，马明这才赶上来，要留三朵在街上饭馆吃饭，三朵作假，没去，说有事，就回家了。
二凤真是羡慕得不得了，就撺掇三朵，你长得那么俊，又时髦，又洋气，兴许人家马明就看上你了呢，找他，跟他谈。
三朵嘴上就说，怎么可能啊，人家什么人，俺是什么人，俺有自知之明，你就会操俺玩，别跟别人胡扯啊，俺就对你一个人说的。
在庄上，三朵和二凤处得好，俩人一般大，二凤说好婆家了，她女婿家离得有点远，有十好几里路，是隔壁公社的，过年过节的都要打酒，买肉，送东西过来看毛头大大妈妈。年前下的礼，日子都说好了，今年腊月初九。
闺女出门子，儿子娶媳妇，选日子都是有说头的，要想走，三六九，结婚嫁娶也就是选那些个日子。
庄上差不多大的闺女没出门子的，差不多都说好婆家了，就数三朵了，高不成低不就的，没法说。
不是三朵没人要，媒人都快给她家门槛子踩平了，三朵看不上眼怎么办呢。
玉兰气的说她，叫花子命，还想当财神，看你成老大闺女了，还有谁要你。
明举也没法，闺女不听说，能有什么办法，打又不能打，可能缘分还没到，随她去吧。
三朵睡床上也想过好几回，要是能跟马明成了，那这辈子可就有福享了，荣华富贵享不尽啊。可三朵知道，自己是农村人，又不识几个字，家里也就那样，马明家是什么人家啊，自觉也不配，也就是想想罢了，哪那个命啊，别做白日梦了，还是睡觉吧。
任谁想都想不到的是，马明还真就看上三朵了。
小伙子刚下学，二十一了，比三朵还小一岁呢。
马明高中毕业后，想进县城上班，可招工困难，得有名额才行，好在他爸和人劳部门熟，已经打过招呼了。
马明是非农业户口，吃粮票的，不干农活，风吹不着，雨打不着，太阳晒不着，小伙子细皮肉嫩的，搁家也宝贝得不得了。为了儿子，马明爸还给办事的人送过四斤酒，拿两条大前门烟，还在县城小饭馆里请人家吃过一顿饭，都说好了，招工一旦有名额，首先会考虑自家孩子。他爸就先让马明跟着放电影，自己是公社一把手，说了算，当个放映员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马明自打见着三朵，就觉得这女的与别个女的不一样，永庄集上，满大街女的没有这样的，感觉都老气横秋，哪有三朵水灵，那个鼻子，那个小嘴，那个脸蛋，那个媚眼，哪哪都是灵动的，谁个能比得上啊，怎么看怎么舒服，怎么看怎么好看，顺眼，看不够。个头苗条匀称，丰满又不失风韵；再看那打扮，小白鞋，红丝巾，走路一扭一扭的，大辫子甩来晃去，真有滋味，看着就心痒痒的，特别是那双眼睛，对上了，含情脉脉，面含春色，欲诉还休，真让人心悸摇动，麻酥酥的，欲罢不能。三朵哪里像农村人，县城里的也少有这样的，叫人怎么不喜欢。
这也就是马明看三朵，王八看绿豆，对眼了。
小伙子家境好，知书达理，人老实得很，念书念呆了，还没处过女朋友呢，心里就是有，也不敢对外人说。
马明和宇飞熟络后，有次聊到三朵，试探性的问过宇飞，三朵是你三姑，精灵灵的，长得不孬来，可说婆家了。
宇飞个熊孩子，心里有数，只是笑笑，也没说有还是没有，来一句，你小子不会是看上俺三姑了吧。
马明一听脸就红了：你这人真是，胡扯八道的，哪有那事。
自此，宇飞不提，也就不好再问了。
宇飞晚上喝了不少酒，又来回骑脚踏车去公社拿柴油，酒精加折腾，爬在放映机旁边，还没放完电影就迷迷瞪瞪，磕头打盹的，眼都睁不开了，好几次，头都差点磕放映机子上了，马明见他困成这样，就催宇飞，还是早点回家睡吧。宇飞也没怎么推辞，就走了。
电影快放完时，都快后半夜了，庄子里鸡都打鸣了，银幕上的字幕还没出完，就有人站起来了，喊人的，叫孩子的，到处乱糟糟，也算结束了，马明就把电灯打亮，开始收拾东西。
三朵也站起来了，刚直起腰来，正好挡住镜头，银幕上一下子没影像了，又赶紧弯下腰，回头看看，见马明一个人在收拾，随口来句，要不要俺帮下忙啊。
马明抬眼笑笑：你要不急着回家，要不等会帮俺抬下机子，你可怕晚？
不碍事的，晚就晚会，俺家近，三朵边说边弯腰跨过大板凳，跟马明站一块了。
电灯真亮，搁近了看，真是刺人眼睛。要是每家都能通上电，有电灯就好了。
电灯电话，楼上楼下，那日子可不是富得流油，家家发财了。
想得美，也不知道啥时候能实现呢。
等场上的人走得差不多了，里面的人才松快点，宝旺剩娃都哈欠连连，连大板凳都不想扛，五朵扛一条，四朵和她妈俩人抬一条。
二凤毛头和他妈早走得没影了。
玉兰喊三朵，死丫子，还不快走，搁那磨什么，这都多晚了，赶紧的，走家，一块走。
三朵回她妈，你都走你的，看不到吗，俺帮马同志一下子，机子这么重，一个人不好搬。
玉兰边走边嘟囔，小闺女家家，不知道孬好，大半夜的，帮什么帮。说归说，也就没再催，自己也困得迷糊了，随着一大堆人散了，回家了。
人都散得差不多了，诺大的场上，只剩边上几个零食摊子，几个做生意的也都在收拾。
真好笑，那马灯在电灯下亮的，跟大西瓜和芝麻粒子一样，真是没法比。
片子装盒子里，小东小西收拾好了，三朵搁机子跟前，马明去边上把摩电机停了，一下子，全场黑了，没了摩电机的轰鸣，夜，是那么的安静，不知是谁咳嗽了一声，声音都显得那么大，空零零的场上，又显着边上的几盏马灯了，跟救星一样，一闪一闪还亮晶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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