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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1章 榜下捉婿,桐叶题诗

  “先生,你哭什么?”有人发现了他,于是问道。

  “我公孙弘也有发达之日!”公孙弘站起来,抹了抹眼泪。

  此刻他内心百感交集,只想告诉所有人,他终于有钱交房租了!

  “公孙弘?”那人眼睛一亮,问道:“可是鲁郡薛县的公孙弘?”

  公孙弘愣愣的点点头。

  那人哈哈大笑,一挥手,道:“小子们,给我抓住他!”

  人群之中猛地冒出七八个灰衣打扮的小厮,一把抓住公孙弘。

  “你们干什么?救命啊!”公孙弘怎么可能对付的七八个年轻人,立刻就被人按在地上,然后抬着四肢抬了起来。

  那人却笑了起来:“先生勿慌,我乃洛阳师史,家有一女,年方二八,待字闺中,与先生正是良配!”

  公孙弘听了,老实了下来。

  洛阳师家,他当然有所耳闻,这是巨富之家,以货运致富,转贩各地,无所不至。

  师史嘿嘿的笑了起来:“本来只想捉个二甲就可,甚至三甲也能凑合,没成想,抓到了二甲第十,哈哈!”

  师史又吩咐家丁道:“快走,不然一会若是大人物们的家人过来,我们可就要空手而回了!”

  榜下捉婿,已成传统。谁不知道,如今整个洛阳的高官勋贵们都在磨刀霍霍呢?

  对于权贵们来说,不仅培养自己家的子弟考进士,还要找考上进士的人做女婿以此壮大家族势力。

  反正,谁家族内没有十个八个女孩儿?

  只不过,勋贵高官们比较含蓄,会先看看新科进士的样貌才华c年纪c门第家世以及个人意愿。

  像师史这样,将习俗所重视的阴阳吉凶c背景c年纪等都抛之脑后,甚至是这位新科进士是否还是单身都来不及考虑,直接“捉”回家中的,也就只有这类大商人了。

  像师史这类大商人,即便家财万贯,但是士农工商,处于社会最底层,永远抬不起头。如果朝中无人,被盘剥甚至家破人亡,都是可能的。比较好的一个办法就是通过招婿来提升自家门第。

  他们不计较进士的年纪c背景,只求两者互利,一方提供钱财支持,一方给与权势回报。

  公孙弘并未拒绝,而是作了一首绝句“读尽文书一百担,老来方得一青衫。媒人却问余年纪,二十年前三十三。”

  浅显易懂,师史听了哈哈大笑:“贤婿毋须担心,老夫就是相中你了!”

  绑公孙弘这个老头,师史也是有现实的考虑的。

  因为只有公孙弘这样的人,他才有可能招为女婿,进士们前程远大,一般年轻一点的还真瞧不上他们商人。

  李未名此时也遇到了同样的烦恼,一甲三人去“春风得意马蹄疾”了,他这二甲第一名的传胪,便是众人眼中的香饽饽。

  再加上,李未名体貌亦不凡,气质出众。很快便被权势之家看中。好多贵人都派人来询问李未名的情况,得知他是赵郡李氏的旁系,更是眼热。

  礼部尚书李东阳其家便派出十多个壮丁将李未名簇拥至其家,李未名既不拒绝,也不逃避,而是欣然而往。

  不多时,一位着高官袍服的人来到李未名面前,问道:“老夫礼部尚书李东阳,我只有一个女儿,长得并不丑陋,愿意嫁与公子为妻,不知可否?”

  李未名深深鞠了一躬,推辞道:“我出身寒微,如能高攀,固然是件幸事,要不您等我回家和妻子商量一下再说,怎么样?”

  李东阳闹了个笑话,只好放李未名离去。

  游街结束,探花郎黄崇嘏被邀请到少司徒府上。

  黄崇嘏,自幼受到良好的家庭教育,温文尔雅,工诗善文。父亲曾在蜀中为官,父母相继亡故后,她女扮男装,游历川东c川西。

  有一次,临邛县城发生大火灾,黄崇嘏路过现场,被诬为纵火人,她听说郡守周庠为官清正,就写诗辩宽,周庠见她举止斯文,态度从容,确是无辜蒙冤,遂命释放。

  几天后,黄崇嘏“复献长歌”,周庠就召见她,让她与自己的儿子c侄子一起研讨学问。黄崇嘏“雅善琴奕妙书画”,多才多艺,更得到周庠赞赏。不久,就资助黄崇嘏考取功名。

  周庠非常喜欢黄崇嘏这位后辈,见她如今考上了进士,年近三十尚未成家。今日邀她过府一叙,就是为了提出把心爱的女儿嫁给黄崇嘏。

  谁知黄崇嘏听了他的话,却是面色大变,期期艾艾的说不出话。

  周庠问:“贤侄,怎么有何为难之处?”

  “司徒厚爱,小子受宠若惊,司徒资助我考取功名,乃再造之恩,感激涕零,只是”黄崇嘏顿了顿,一字一句道:“我是女子!”

  周庠殊为惊骇“什么,你竟然是女子!”

  “这这你你”周庠活了大半辈子,还没有听闻过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

  事情败露,显然已是当不得官了,黄崇嘏也很无奈。

  “小女子自知无法留在洛阳了,愿就此回乡,了此余生!”

  “唉,这样也好!你,且去吧!”

  “司徒,对不起!”

  “罢了罢了,好自为之吧。”

  是夜,黄崇嘏匹马离开洛阳,南下巴蜀,不知所踪。

  李未名离开李府,径直回到了客栈寻画霜。

  在这人生大喜的日子了,李未名推辞了与同科进士的宴席酬唱,而是与画霜在上阳宫宫廷苑囿内游玩。

  上阳宫,南临洛水,北连禁苑,风景优美,宫女无数。

  此刻,偌大的苑囿只有他们两个人。画霜的左手与李未名紧紧相握,右手拿着一串冰糖葫芦。一口一个,还蹭了一些糖浆在光洁的脸蛋上。

  一人一半,是伴。一人一口,是侣。画霜认为,伴侣就是:每天一起吃东西的两个人。

  清风吹过,一缕青丝贴在了画霜的脸上。

  李未名轻笑一声,伸出空闲的那只手,将那一缕青丝捋回鬓后,又掏出手帕将画霜脸蛋上的糖浆擦去。

  手指哪怕隔着手帕,也能感觉到画霜脸蛋的弹性,李未名轻轻地按了按,画霜的脸蛋就随之弹了弹,殊为有趣。

  画霜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用手臂打开了李未名恶作剧的手。

  李未名轻咳一声,道:“我观此地景色甚好,想了一首诗。”

  “那便念出来听听。”

  画霜不知道爱情是什么,她只知道,跟这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她觉得很幸福。

  “你且听好,”李未名目视远方“上阳花木不曾秋,洛水穿宫处处流。画阁红楼宫女笑,玉箫金管路人愁。”

  “怎么,和我在一起,你很愁吗?”画霜作凶神恶煞状。

  “侠女饶命,小子不敢了。”李未名伏低做小道。

  “死罪难免,接招吧!”画霜作势欲打。

  李未名迈开脚步就跑了起来,画霜在后边追逐。

  跑到御沟水边,李未名便有些跑不动了,画霜则气息均匀的紧随而至。

  “这下看你往哪里逃!”画霜笑道。

  李未名反身一把抱住画霜,将她紧紧搂在怀中。

  画霜身子微微一震,随后软了下来,任李未名抱住,脸颊飞起了一抹红晕。

  “咦,未名,你看。”此时李未名背对御沟,画霜则是正对着,看到看到流水从宫墙内飘来一片大梧桐树叶,上面似乎有墨迹。

  李未名松开画霜,转身也看到了。

  李未名俯下身,将桐叶捞了起来。

  只见上面写有一首诗:流水何太急,深宫尽日闲。殷勤谢红叶,好去到人间。

  墨痕未干,字迹姗姗清秀。

  李未名看了看身边高入云端的宫墙,猜想一定是某个宫女所为。

  画霜的小脑袋也凑了过来,小声念了出来,然后就是沉默不语。

  “怎么了?”李未名问道。

  “这些深宫女子好可怜!大好韶光,在深宫虚度。”画霜落寞地回答。

  “这不是你的错,我们管不了。”知道画霜向来嫉恶如仇,遇见不平之事都要管上一管,因此博得一个白衣神女的称号。但是这种事情可不是他们两个人能插手的,李未名只好抱住画霜的肩膀劝慰道。

  “我知道。”画霜眼眸低垂,看向草地。突然觉得自己好无能c好羞愧。

  李未名见画霜情绪低落,赶紧道:“画霜,我给你讲个前朝故事吧。”

  “嗯。”

  “其实这件事,不是第一次出现了。”李未名晃了晃手中的桐叶道“当朝着作郎顾况顾逋翁,当年在洛阳科考,闲暇时与三诗友在宫廷苑囿内游玩。也看到流水从宫墙内飘来一片大梧桐树叶,上面写有一首诗:‘一入深宫里,年年不见春。聊题一片叶,寄与有情人。’”

  “顾逋翁第二天走到流水的上游,也题了一首诗在叶上,诗曰:‘花落深宫莺亦悲,上阳宫女断肠时。帝城不禁东流水,叶上题诗欲寄谁’,让它顺着水流入宫墙内。”

  “过了十多天,有人到苑中踏春,又在桐叶上得到一首诗,拿来给顾况看。桐叶上写着:‘一叶题诗出禁城,谁人酬和独含情。自嗟不及波中叶,荡漾乘春取次行’。”

  “然后呢?”面对画霜的追问,李未名内心叹了一口气。

  事情到了这里就没有然后了,但是面对画霜的眼睛,他不由的继续道:“顾逋翁将桐叶置于巾箱,或呈于同志。及先帝既省宫人,初下诏,许从百官司吏,顾逋翁亦获其退宫人,睹红叶而吁怨久之,曰:“当时偶题随流,不谓郎君收藏巾箧。”验其书迹,无不讶焉。”

  “哦!”画霜意义不明的含糊应了一声。好歹故事有了一个圆满的结局,李未名不知道画霜满意否,但总算是一个交代。借口天色已晚,拉着画霜回了洛阳城。

  幽暗的室内,只有烛光轻轻摇曳。

  一个黑影从暗处走到烛光下,那是一个相貌平凡的青年,面无表情的脸上唯有一双深邃的眸子才能够让他人留下些印象。

  “前些日子我不在洛阳,你把近来情况仔细说一说。”清冷的声音响起。

  “是”回答的人正是洛阳四大奇葩之一——七绝才女,夕霏。

  夕霏略皱了下眉头,似是斟酌用词。然后将洛阳城发生的事情:从皇帝诛杀王莽,科举c金谷园文会c殿试之日天降血雨c前太子太师冷寿光逝世等事情一一道来。

  “血雨降世,浩劫显踪。群虎噬龙,星宿犯冲。紫薇星暗,太白辅国。荧惑星动,杀破狼出。烽烟四起,天下大凶。”那样貌平凡的男子低声念道。

  “七杀为搅乱世界之贼,破军为纵横天下之将,贪狼为奸险诡诈之士,此三星一旦聚合,天下必将易主,无可逆转!”复而又是低低地一叹。

  “无痕,你的决定呢?”夕霏问道。

  继而,良久的沉默。

  是维护这个内忧外患的王朝,还是任凭他墙倒屋塌,看着人们再在废墟中建立一个新的王朝。

  这个锯子,难哪,世间哪有人人满意的事,总归难逃厚此薄彼罢了。

  “好了,你下去吧。”挥挥手,便欲打发夕霏。

  “无痕,你不要太过担心了。天命如此,你那么聪明,如何行事我也帮不到你,只盼你顾惜自己的身体,为了你,也是为了我。”夕霏看见风无痕深深的黑眼圈,不无疼惜地说到,尤其是说到最后,语气尤其的温柔。

  可惜风无痕似是不为所动,“哦,我知道了。”然后望着星辰发起了呆。

  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是在应付了事,夕霏似是早已习惯男子的冰冷与不近人情,当下走上前去,与风无痕并肩而立,然后将脑袋稍稍一偏,想要枕在风无痕的肩膀上。

  风无痕肩膀微微一抖,就将夕霏的脑袋避开。

  侧脸凝视着风无痕那并不俊俏的脸,夕霏眼中逐渐迷离。

  最让人心中绝望的事情是,无论你为他做什么,他都无动于衷。

  夕霏从有记忆开始,就从来没见风无痕伤心过,哭过,不管什么时候总是平静。她有回曾经问过他,记得他当时跟她说,当你心里伤心难过的时候,不要流泪,因为你的泪会让在乎你的人心碎。

  夕霏不知道风无痕心里在想什么,不知道风无痕心里有没有她,但是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流泪,让他为自己伤心,哪怕这个可能微乎其微。

  于是努力仰起臻首与他一同看屋外的星辰,以防止泪珠在不经意间掉下来。

  夕霏从未尝过爱情的滋味,并不懂得情这东西,会让原本聪明的人变傻,会让坚强的人变得脆弱不安,患得患失。这样失控的感觉,实在是太过可怕,几乎要让她觉得自己有些变得不属于自己。

  “梁园歌舞足风流,美酒如刀解断愁。忆得少年多乐事,夜深灯火上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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