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47.一更（4.12）
舒攸歌坐在马车的长椅上, 一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眼神时不时地望向舒攸宁的方向, 姐姐能邀她一同出门是她从前绝对不敢想的。
她不知道舒攸宁为什么会突然疏远她, 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又来亲近她，她隐隐觉得或许与娘亲被贬去祖庙有关, 无论如何, 长姐肯接纳她, 肯带着她一道出门, 她便是高兴的。
舒攸宁没错过舒攸歌甜滋滋的笑容，心头起了一点愧疚，重生之后她见到的舒攸歌一直是低眉顺眼的模样，从未笑得如此明艳过, 这样的笑容让她记起了她前世长成后的模样, 甜腻蚀骨，软化了人的心肠。
“少夫人, 两位小姐, 前面不远就是吉庆街了, 马车行不动，咱们在这儿就得停下来了。”赶车的小厮舒九勒停了马，掀帘向里面禀告道。
舒攸宁与林婉然相携下车，初春的晴天万里无云，微微起过的一阵风刮绿了路边的垂柳, 轻拂在人脸上只觉得有说不出的惬意。
吉庆街是帝都的主街, 大小的买卖人都挤在道路两边, 用粗布摆着一个个的小摊位，卖着各式各样的东西，舒攸宁拉着林婉然的手，一路走走停停，看什么都是稀罕的。
“小姐，夫人，上好的玉器，要不要看看？”小摊主见她们穿戴富贵，便极力推荐道。
林婉然捡起摊位上的一只玉兔，对光看了看，颜色剔透，触手之感冰凉润滑，大约是块好玉，攸宁是属兔的，林婉然看了看攸宁空荡荡的腰带，暗暗琢磨，买回去打个璎珞正好给她挂在身上，她这般想着，张口便要问价。
舒攸歌也捡着几样看了看，她是个真正能识玉的，一眼扫过便知道都是些不入流的货色，她微微摇了摇头，眼角瞥见林婉然要开口问价，便上前拦了一步，“大嫂，咱么走吧，这些都是边角料堆出的次品，不值当买的。”
那摊主眼见着到手的生意被人踹了，当下便有些不乐意，扒拉了舒攸歌两下，斜眼道：“哪里来的毛丫头，不懂行也敢乱说，我这可都是上好的和田白玉，就算是皇宫大内的物件也不敢说比我能强上多少，能买到算你造化，你要不要？”
舒攸歌本就是十分胆小，见着摊主凶巴巴的样子便缩手缩脚地往后退了两步，舒攸宁见状将她拉到自己身后，眼神凌厉地扫过摊主道：“光天化日，你还想强卖不成？”
那摊主明显没料到一个小姑娘会有这样狞恶的眼神，脖子一缩便坐了回去，只回道：“那玉兔，五十两，少一分不卖。”话虽然还是凶悍，但底气明显没有刚才那么足。
舒攸宁从林婉然手中将玉兔取走，丢回了他的摊位上，拉着两人便往前走，她可不想为了个不相干的人破坏了自己大好的心情。
“那玉兔真是假的麽，我看玉质通透，又应了你的属相，还想着买下来给你当个挂饰呢。”她们一直走出老远，林婉然仍心心念念那只玉兔。
舒攸宁笑道：“家里挂件多了，不差这一个的，这吉庆街虽然热闹，但好多东西都是真假混卖，尤其是玉器一类，骗人的可太多了，攸歌才是个真正懂行的，听她的没错。”
“是吗？那是我小看攸歌了。”林婉然转了身，摸了摸舒攸歌的头顶。
舒攸歌垂了眸，微微笑了笑，并未接话，她辨玉的本事是柳静娘教出来的，柳氏出身青楼，前半辈子恩客打赏的东西真真假假，她被骗了几次后便细心研读了书籍，凭着自己的一点小聪明竟摸索出一套辨别真假的办法，虽说进了将军府也用不上了，但等舒攸歌长大后，她还是顺手教给了她。
与柳氏沾边的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这是舒攸歌最近几日的心得，所以她接着大嫂的赞扬也并未觉得有多骄傲，只笑了笑算作回应。
一条街逛了下来，她们手上已经拿了许多东西，身后跟着的两个小厮身上也是挂满了大大小小的包裹，舒攸宁好久都没逛过街，眼下已是心满意足。
“姐姐，你把这个给我罢，你手上的东西也有很多了。”舒攸歌开口道。
舒攸宁看了看自己手中寥寥的几样东西，再对比下舒攸歌拎着的几个大包，含笑道：“你才真是拿了很多东西，走了这半天，大约都累了罢，咱们要不找个地方休息休息？”
“我不累。”舒攸歌羞涩地摇了摇头。
林婉然却是锤了锤腿道：“我是真的有些累了，坐会儿也好。”
舒攸宁环视四周，不知不觉竟走到东门来了，眼前便是聚贤楼，她眼睛亮了亮，聚贤楼的精致小菜她还是很有印象的。
“嫂嫂，前面那家馆子很有名气，咱们就去那儿罢，东西就先让舒九他们送到车上，咱们歇上一会儿。”
林婉然应了声，向后招了招手，舒九和另一个小厮凑前了两步，舒攸宁将身上挂着的大小包裹都转移到了他们身上，密密麻麻堆的老高，舒九偏了个头出来，几乎连路都有些看不清楚了。
舒攸宁抿嘴一笑，很是同情地对舒九道：“辛苦你了。”
“小姐哪里话。”舒九僵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总觉得稍动一步身上挂着的东西就会掉在地上。
舒攸歌看着便有些不忍，转头对攸宁道：“我帮他们一齐送过去罢，姐姐和大嫂先进去坐，我一会儿就来。”
“聚贤楼的位子紧得很，不见得会有座位，若是没地方了，我们就在对面的茶馆等你们。”舒攸宁嘱咐道。
“知道了，姐姐放心。”
舒攸歌从舒九身上拿下了几样东西，提在了自己手里，舒九顿时觉得松快不少，躬身对舒攸歌道：“多谢二小姐。”
舒攸宁引着林婉然进了聚贤楼，说来这馆子开张也有好些时日了，这又是个半下午的时候，攸宁本觉得应该能得个清闲，但内堂还是人满为患，她站在门口张望了一下，微微有些遗憾，不提前预定想临时来碰运气怕是不行的。
掌柜的本在柜台后面拨着算盘珠，眼角瞥见攸宁立马迎了上来，躬身道：“请舒小姐安，小姐好些时日不见了。”
攸宁有些惊讶，“你竟还认得我？”
“自然认得，小店大门朝外，哪能认不得贵客。”
有这样一位掌柜，也难怪这个店能一直红火下去，攸宁笑道：“总惦记着你家的吃食，今天逛到这边想来碰碰运气，不过看这情状，大约是没有座位了罢。”
“有的，有的。”掌柜的连连应声，“客再多，小店也总会留下一两间雅室来迎候贵客，小姐来的正是时候，正好还有一间。”
“那真是运气了。”林婉然笑道。
掌柜的领着二人上了楼，将她们引到了一间雅室，弯腰问道：“还是上次那几样东西麽？还是小姐想再试试别的式样？”
“我们三个女子，用不了那么多，就捡着你们这里销得多的上吧，喜甜不喜辣，其他避讳的就没有了。”
“小的明白，小姐稍后。”掌柜应了一声，走出门又折了回来，细声问道：“小姐刚说是三人，还有一人”
“是我妹妹，身着绿裙，一会儿便到。”
“小的记下了，过会儿小二会送来今年的新茶，小姐先品着，饭菜小店尽快预备，二小姐到了就开始上。”
那掌柜倒退着走了出去，细心将门给她们带好，林婉然听着他们的对话不由叹服，道：“难怪这家店能如此红火，这掌柜的生意经也太精明了些。”
“我只来过这里一次，同三公主一道，他竟就记下了我，听他话里的意思，连带着那一日的吃食他都能记住，真是叹为观止。”
“从前我只听说燕州人会做生意，没想到这帝都人还要强上一些。”
“嫂嫂还真说准了，这就是家燕州人的馆子，饭食也都是燕州特色，最出色的便是甜点。”攸宁笑道。
“那我可真要尝尝看了。”林婉然笑融融道，鼻端已嗅到了一丝甜意，挠得心里痒痒的。
说话间的功夫，小二已经送上了新茶，舒攸歌也放好了东西回转过来，刚进门便对那掌柜一阵夸赞，对店里的布置也是赞不绝口。
舒攸歌与攸宁相处了半日，话也渐渐多了起来，她从前只觉得自己是个早慧的，言谈间却发现攸宁的沉稳尤在她之上，对这个姐姐的敬意便多了几分。
木质的门板被轻轻叩响，攸宁以为是掌柜的做好了饭菜，便示意舒攸歌开门，大门打开后，却发现站在门口的竟是风归离。
“见过郡王爷。”几人从座位上站起，纷纷行礼。
“我刚才只是一个晃神，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却没想到真的是你。”风归离话语里带着惊喜，人进了门却并未坐下，只站在了门口。
“郡王爷一个人？”攸宁偏头问道。
“不，我跟朋友一起来的，七皇子被陛下叫进了宫，商议将古家嫡女指婚给他为妃，旨意约莫这一两日就会下来，我们提前给他庆贺庆贺。”
攸宁听过只是淡淡一笑，正在沏茶的舒攸歌却是抖了手，滚烫的开水浇在了另一只手上，烫得她惊声叫了起来，眼里渐渐涌出了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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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舒攸宁为什么会突然疏远她, 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又来亲近她，她隐隐觉得或许与娘亲被贬去祖庙有关, 无论如何, 长姐肯接纳她, 肯带着她一道出门, 她便是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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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夫人, 两位小姐, 前面不远就是吉庆街了, 马车行不动，咱们在这儿就得停下来了。”赶车的小厮舒九勒停了马，掀帘向里面禀告道。
舒攸宁与林婉然相携下车，初春的晴天万里无云，微微起过的一阵风刮绿了路边的垂柳, 轻拂在人脸上只觉得有说不出的惬意。
吉庆街是帝都的主街, 大小的买卖人都挤在道路两边, 用粗布摆着一个个的小摊位，卖着各式各样的东西，舒攸宁拉着林婉然的手，一路走走停停，看什么都是稀罕的。
“小姐，夫人，上好的玉器，要不要看看？”小摊主见她们穿戴富贵，便极力推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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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攸歌也捡着几样看了看，她是个真正能识玉的，一眼扫过便知道都是些不入流的货色，她微微摇了摇头，眼角瞥见林婉然要开口问价，便上前拦了一步，“大嫂，咱么走吧，这些都是边角料堆出的次品，不值当买的。”
那摊主眼见着到手的生意被人踹了，当下便有些不乐意，扒拉了舒攸歌两下，斜眼道：“哪里来的毛丫头，不懂行也敢乱说，我这可都是上好的和田白玉，就算是皇宫大内的物件也不敢说比我能强上多少，能买到算你造化，你要不要？”
舒攸歌本就是十分胆小，见着摊主凶巴巴的样子便缩手缩脚地往后退了两步，舒攸宁见状将她拉到自己身后，眼神凌厉地扫过摊主道：“光天化日，你还想强卖不成？”
那摊主明显没料到一个小姑娘会有这样狞恶的眼神，脖子一缩便坐了回去，只回道：“那玉兔，五十两，少一分不卖。”话虽然还是凶悍，但底气明显没有刚才那么足。
舒攸宁从林婉然手中将玉兔取走，丢回了他的摊位上，拉着两人便往前走，她可不想为了个不相干的人破坏了自己大好的心情。
“那玉兔真是假的麽，我看玉质通透，又应了你的属相，还想着买下来给你当个挂饰呢。”她们一直走出老远，林婉然仍心心念念那只玉兔。
舒攸宁笑道：“家里挂件多了，不差这一个的，这吉庆街虽然热闹，但好多东西都是真假混卖，尤其是玉器一类，骗人的可太多了，攸歌才是个真正懂行的，听她的没错。”
“是吗？那是我小看攸歌了。”林婉然转了身，摸了摸舒攸歌的头顶。
舒攸歌垂了眸，微微笑了笑，并未接话，她辨玉的本事是柳静娘教出来的，柳氏出身青楼，前半辈子恩客打赏的东西真真假假，她被骗了几次后便细心研读了书籍，凭着自己的一点小聪明竟摸索出一套辨别真假的办法，虽说进了将军府也用不上了，但等舒攸歌长大后，她还是顺手教给了她。
与柳氏沾边的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这是舒攸歌最近几日的心得，所以她接着大嫂的赞扬也并未觉得有多骄傲，只笑了笑算作回应。
一条街逛了下来，她们手上已经拿了许多东西，身后跟着的两个小厮身上也是挂满了大大小小的包裹，舒攸宁好久都没逛过街，眼下已是心满意足。
“姐姐，你把这个给我罢，你手上的东西也有很多了。”舒攸歌开口道。
舒攸宁看了看自己手中寥寥的几样东西，再对比下舒攸歌拎着的几个大包，含笑道：“你才真是拿了很多东西，走了这半天，大约都累了罢，咱们要不找个地方休息休息？”
“我不累。”舒攸歌羞涩地摇了摇头。
林婉然却是锤了锤腿道：“我是真的有些累了，坐会儿也好。”
舒攸宁环视四周，不知不觉竟走到东门来了，眼前便是聚贤楼，她眼睛亮了亮，聚贤楼的精致小菜她还是很有印象的。
“嫂嫂，前面那家馆子很有名气，咱们就去那儿罢，东西就先让舒九他们送到车上，咱们歇上一会儿。”
林婉然应了声，向后招了招手，舒九和另一个小厮凑前了两步，舒攸宁将身上挂着的大小包裹都转移到了他们身上，密密麻麻堆的老高，舒九偏了个头出来，几乎连路都有些看不清楚了。
舒攸宁抿嘴一笑，很是同情地对舒九道：“辛苦你了。”
“小姐哪里话。”舒九僵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总觉得稍动一步身上挂着的东西就会掉在地上。
舒攸歌看着便有些不忍，转头对攸宁道：“我帮他们一齐送过去罢，姐姐和大嫂先进去坐，我一会儿就来。”
“聚贤楼的位子紧得很，不见得会有座位，若是没地方了，我们就在对面的茶馆等你们。”舒攸宁嘱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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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攸歌从舒九身上拿下了几样东西，提在了自己手里，舒九顿时觉得松快不少，躬身对舒攸歌道：“多谢二小姐。”
舒攸宁引着林婉然进了聚贤楼，说来这馆子开张也有好些时日了，这又是个半下午的时候，攸宁本觉得应该能得个清闲，但内堂还是人满为患，她站在门口张望了一下，微微有些遗憾，不提前预定想临时来碰运气怕是不行的。
掌柜的本在柜台后面拨着算盘珠，眼角瞥见攸宁立马迎了上来，躬身道：“请舒小姐安，小姐好些时日不见了。”
攸宁有些惊讶，“你竟还认得我？”
“自然认得，小店大门朝外，哪能认不得贵客。”
有这样一位掌柜，也难怪这个店能一直红火下去，攸宁笑道：“总惦记着你家的吃食，今天逛到这边想来碰碰运气，不过看这情状，大约是没有座位了罢。”
“有的，有的。”掌柜的连连应声，“客再多，小店也总会留下一两间雅室来迎候贵客，小姐来的正是时候，正好还有一间。”
“那真是运气了。”林婉然笑道。
掌柜的领着二人上了楼，将她们引到了一间雅室，弯腰问道：“还是上次那几样东西麽？还是小姐想再试试别的式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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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妹妹，身着绿裙，一会儿便到。”
“小的记下了，过会儿小二会送来今年的新茶，小姐先品着，饭菜小店尽快预备，二小姐到了就开始上。”
那掌柜倒退着走了出去，细心将门给她们带好，林婉然听着他们的对话不由叹服，道：“难怪这家店能如此红火，这掌柜的生意经也太精明了些。”
“我只来过这里一次，同三公主一道，他竟就记下了我，听他话里的意思，连带着那一日的吃食他都能记住，真是叹为观止。”
“从前我只听说燕州人会做生意，没想到这帝都人还要强上一些。”
“嫂嫂还真说准了，这就是家燕州人的馆子，饭食也都是燕州特色，最出色的便是甜点。”攸宁笑道。
“那我可真要尝尝看了。”林婉然笑融融道，鼻端已嗅到了一丝甜意，挠得心里痒痒的。
说话间的功夫，小二已经送上了新茶，舒攸歌也放好了东西回转过来，刚进门便对那掌柜一阵夸赞，对店里的布置也是赞不绝口。
舒攸歌与攸宁相处了半日，话也渐渐多了起来，她从前只觉得自己是个早慧的，言谈间却发现攸宁的沉稳尤在她之上，对这个姐姐的敬意便多了几分。
木质的门板被轻轻叩响，攸宁以为是掌柜的做好了饭菜，便示意舒攸歌开门，大门打开后，却发现站在门口的竟是风归离。
“见过郡王爷。”几人从座位上站起，纷纷行礼。
“我刚才只是一个晃神，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却没想到真的是你。”风归离话语里带着惊喜，人进了门却并未坐下，只站在了门口。
“郡王爷一个人？”攸宁偏头问道。
“不，我跟朋友一起来的，七皇子被陛下叫进了宫，商议将古家嫡女指婚给他为妃，旨意约莫这一两日就会下来，我们提前给他庆贺庆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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