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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一章 一粥一饭命危旦

  九月初四一役,朱温不仅歼灭了李茂贞主力,更是震惊了其他各路藩镇,从此,再无人敢对朱温的根据地心存非分之想。龟缩进凤翔城的李茂贞,虽折损了兵力,但又岂能甘心束手就擒?他仗着城池坚利,决心对抗到底。由此凤翔围困战正式拉开了序幕。

  那朱温依旧五座营垒将凤翔城围个水泄不通,更派兵围着城池挖下壕沟,在其上修建木栅栏,在栅栏上还布置了铃铛,同时兼用看门狗进行守夜,以防李茂贞突袭。凤翔城彻底成了名副其实的“孤城”。而城内的李茂贞自是竭尽全力布置防守,抽调了城内各路人马备战,城墙之上亦是滚木c礌石c弓箭等一一装备整齐。

  双方俨然一副箭在弦上之势,但出乎意料的是,这围城之战,只有“围城”却没有“战”:当时天下豪雄并起,唯兵强马壮者可存于世。如果双方苦战,必是两败俱伤,怕是那蜀中的王建c河东的李克用c淮南的杨行密或者其他藩镇,坐收渔翁之利。不论是城外的朱温想减少伤亡保存实力,还是城内的李茂贞战不过c寄望和平,总之城内外达成了一种微妙的默契。只看修罗场上,不闻刀枪剑戟c不见刀光剑影,只是听得骂阵声声,城内痛叱“夺天子贼”,城外怒还一句“劫天子贼”,双方你来我往沸反盈天,好不热闹。

  双方虽逞口舌之快,但,战争终究不是过家家。且不说军事上,朱温身兼四镇节度使,“统兵十万,威震天下,关东藩守,皆其将吏,方面补授,由其保荐,四方舆金辇璧,骏奔结辙,纳赂于其庭”,“关东c河北皆受制于朱温”。魏博强镇c江南藩镇也多结朱温为外援,牵制淮南杨行密集团。

  单论这汴岐双方经济实力,这围城之战结局便早已注定。朱温经营河南二十余年,注意发展经济,招抚流亡,善抚军民,劝耕务农。刚到汴州,即“慎选将佐,俾完葺壁垒,为战守之备。于是远近流亡复归者众矣”。境内所辖之地局势安定,外严烽候,内辟污莱,厉以耕桑,薄以租赋,士虽苦战,民则安乐,物资充足。所属颍州(今安徽阜阳)c陈州c洛阳等地经济恢复较快。以洛阳为例,当时居民最初不过三百户,朱温帐下张全义到任后,“数年之间,京畿无闲田,编户五六万”,号为富庶。

  本就富庶的朱温,在奔袭凤翔的路上,华州刺史韩建“招抚流散,劝课农桑,数年之间,民富军赡”,降附后,所积资财尽皆成了朱温凤翔之战的军饷。此外,天复元年三月,河中节度使王珂投降,河中解县c安邑池盐之利(前文中李茂贞发家就是宦官田令孜劫了唐僖宗,冲突源头即是这二县的池盐之利)尽归朱温。所以尽管战争旷日持久,汴军粮饷却从未短缺。

  反观这李茂贞,自安史之乱以来,关中经济优势不复当年。僖宗时关陇财政已不足供禁军粮饷及百官俸禄。凤翔被围不到半年,李茂贞在经济上便陷入窘境,以至城内兵民乏食,“自天子至后宫,皆冻馁”。当保大(鄜州)等镇兵溃以后,凤翔就处于坐而待毙状态。

  在城内辗转的十一等人,开始是过了一段较为安稳的日子,四处于百姓之家行医不止,可是随着这城外战况急转直下c围城禁绝,城内粮食已然短缺,再无人有心思延医诊治。毕竟,在饿死面前,病痛何足惧。

  幸而十一几人早有预料c备下了吃食,勉强撑得一些日子。只是这围城之事,何时松解,却不得而知。开始时,几人仍是夜里四处寻容身之所,可是随着天气转冷c大雪又早催,城内冻饿而死者坊曲皆是,便空出了好些屋子来。几人躲藏其中,日夜不敢生火做饭,一是无柴c二是怕被附近的灾民发现这里还有吃食,毕竟他们几人还带着两个孩子,万一动起手来,怕是敌不过c有所损伤。他们在这已冻饿绝户的院中找到那磨盘,将粟米一一磨了和着生水,咽下肚,把那胡饼省出来给两个孩子,以免她们肠胃娇贵。几日下来,三个大人就消瘦下来,脸有菜色,实在是不好看。

  廷谔有时外出会自告奋勇查探城内情况,每每回来时,总是会带些吃食,十一问起来,他也只是低头,绝口不提从何得来。

  “廷谔,当下这一口一饭都是性命攸关,你从何处偷来的?必须还回去。你偷的,不是一口吃的,而是一条性命啊。”十一语气中十分凝重。

  廷谔低下头,略带幽怨:“我是从城内豪绅家中偷得的,想来不至于害人性命。于我们,这一粥一饭是一条性命,于他们不过是猪狗之食。”

  “那也不行。”十一始终认为不论何时,人都应该顶天立地,不可行那不轨之事。

  “唉,算了,不要责怪廷谔。他这么做,我是同意的。”十七说这话时,廷谔抬头看了眼她,眼神里满是感激她挺身而出,“十一,现在是什么时候?生死存亡之际,你又岂可因为那些迂腐的教条而置人命于不顾?你且看看令欢令姜那两个孩子,这几日上都瘦了不少。廷谔这么做,既没有杀人也没有放火。你有自己的行为准则固然好,然而不能不看看我们当下的处境。如果是平日,我自然不赞同廷谔的做法,一来此非仁人君子所为,二来我也不希望他身陷险境。但是,活下去,才可以讲道德c才可以讲大义。这一粥一饭,廷谔并非偷自穷人,而是取自那朱门酒肉之家。于他们或许根本不会在意这点粮食,可是对于我们,却可能是生离死别。于人为轻,于我们却重若泰山,为何不可为?”

  十七显然是有点恼了,语带怒气,直把那十一怼得哑口无言。

  廷谔在旁窃窃露出了笑容。然而,他没告诉的是,这粮食来自周家。他早在周家时就看定了这周家最容易下手之处。那时只是出于过往偷盗的习惯而不自觉地观察,此时却成了他的救命稻草。

  然而,城内的粮食c给养越来越少,甚至贵为天子的唐昭宗也没有了任何皇家威仪。为了换取日常所需,皇帝不得不典当了皇室物品和御用衣物;为了维持天子的御用车辇,只能用松树枝和木屑来喂养马匹。虽贵为天子,却也只是“以犬彘供御膳”。其他的皇室成员,只能是“一日食粥,一日食汤饼”。

  皇室贵胄尚且无法饱腹,更遑论城中守军c平民百姓之家。尤其入冬后,天降大雪,阖城上下,惨事凄凄,目不忍视c耳不忍闻。因城中粮食短缺,城内的情形越来越恐怖,粮食日渐少于一日,“斗米值七千(钱)”。每天数以百计的百姓因为冻饿而死,而饥饿的百姓已经开始煮尸而食,甚至路有饿殍奄奄一息,就有百姓蜂拥而上c分而食之。凤翔城内,公开标价出售人肉,每斤仅百钱,而狗肉却已是五百钱。人命贱过狗。

  几人日日拴紧门扉,须臾不敢离开这破屋草房,眼巴巴地观望着外面动静,只看得那饿死的人却越来越多。十一月的凤翔城,犹如人间炼狱。之前熙熙攘攘卖儿卖女为奴为婢者,价格早已贱过一只狗。至于买回去究竟是做什么,谁也不知道,或者说,内心明知却不愿意直面。

  这一日,所有积攒的粮食早已见了底。廷谔自告奋勇出门去查探情形,十七同往,嘱咐十一在家看住这两个孩子。

  十七与廷谔来到那大街上,雪后萧肃c毫无生机,坊内曲巷旁的槐柳早就谢了繁叶c只余光怪枝杈突兀地指着天空,似乎低垂下来便要被人折了回家吃个干净。半个月前不绝于耳的哀嚎之声,此刻早已归于沉寂,气氛诡异而压抑。无他,每个人都想留一口力气c少消耗点气力。且自围城以来,城内生死之事早就是司空见惯,每落到自家头上,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是这丧事却尤为可怕,几乎家家户户没有发丧者。至于尸体何处去了,似乎成了心照不宣的秘密。这城内,犹如食人的荒蛮世界,人人都在盼着别人死,饿得如豺狼虎豹,目中无“人”而是一块还喘息着的肉。

  十七与廷谔走在那街上,感觉那投来的目光骇人c令人颤栗,直令十七手摁在腰间的七屠之上,而廷谔则是裹了把柴刀在袍衫里,待有任何动静便毫不犹豫地砍上去。似乎这不是人间大路,而是地狱黄泉。

  廷谔领着十七过了个坊门,竟来到了那周家。旁边有些游民,在四处走动,看看是否有冻死的乞丐行路,或许可以分食。而令十七满心惊骇的,便是在快到周家曲巷时,好几个乞丐围成一团在那里啃食,分拆着地上的一团肉,旁边似乎是不知谁堆在那里的袍衫棉絮。原本远远看着的十七,以为是哪里饿死的狗,走近了一看,顿时魂飞魄散:那有一个在啃的,竟是涎着鲜血c呼喇喇满嘴的人臂。十七差点绊在路上摔一跤,结果那吃着肉的几人转身看向十七,似乎看见了什么荒诞不经的趣事,诡异地笑了起来,满嘴猩红,着实可怖。

  廷谔扶着十七,狠狠瞪向那一帮咧嘴嬉笑的人,目光如炬c杀气腾腾,那几个吃着肉的人慢慢敛去了笑容,边啃着肉,边盯着十七廷谔,眼神木然却又一丝寒冷的冬寒之气,似乎廷谔再有动作,他们便要冲上来。

  十七拉着廷谔迅速往前走,在几人的目送下,拐弯进了另一个巷曲。十七的心狂跳,喘着气,看了眼旁边的廷谔,却见他脸色沉静。

  “刚才太危险了,你不应该瞪他们。”

  “嗯。”廷谔似乎毫无反应。

  “你这性子要不得。他们笑就由他们笑去,咱们也不会少块肉。但是如果打起来,他们势众c我们人少,岂不是要吃眼前亏了吗?何必为了这么点小事而好勇斗狠。不值当的。”

  “嗯。”

  “你别只是‘嗯’啊,倒是吭声啊。”

  “知道了。以后我不这么做便是了。”廷谔看着十七,方才一脸的阴狠戾气现下满是轻松之状,似乌云退散放得晴空万里。

  十七见他这样便不再训诫,继续赶起路来,百余米后,就来得了周家院墙一隅。廷谔确定无人,便先行上了墙,拉上十七,一同入内。

  这周家早早遣散发卖了奴婢家丁,阖府上下不过十余人。为了省口粮食,勉留了几个婢子,把饭量大的家丁早散了。所以诺大的周家墙院,只有周老儿和周承佑两个男丁。周家原本也有几只看家护院的黄狗,无奈这半月里,狗却不翼而飞。想来,便是谁捉了去打了牙祭。但须额外一说的,是那周家老儿果真是精明:这墙内的粟米仓内,却积攒下了不少粮食,就备着这冬日。

  十七廷谔二人来到了一处仓廪偷了好些粟米,正在院内走着想离开,却听到一个女声惊叫“抓贼啊,抓贼啊”,旋即便听到有人应和着赶来。

  那廷谔看情势危急,与十七跑了起来,来到那院墙旁,先行把十七和包袱顶上了院墙。十七看那婢子家主已经拿了棍棒刀锄远远循来,已不足二十米。

  “廷谔,快,你快爬上来。”

  廷谔回身,发现已然是跑不掉了,便把自己背上的包袱递给了十七。

  “十七姐,你拿着快回去,不要等我。快,快走。”说着,廷谔从袍衫里摸出了柴刀来转身迎向众人。

  “廷谔”

  “快走,我自有办法。”

  只见那些人越来越近,十七想留下来求情,可是想着周家那刻薄吝啬的嘴脸,怕是不会施舍这些粟米。而眼下,这粟米便是救命之物,如果没了这些东西,怕是没几日,这城里便要多出几具饿殍来。又想到那廷谔向来并不蠢笨,心里主意坚决,应该能脱身。若脱不了身,那她先把粟米放了,再来这周家求情放人,总之先把这粟米带回去再说。想到这,十七便跳下了院墙,带着那两包沉甸甸的粟米一路狂奔而去,生怕被周家给夺了回去。

  “竟然又是你这个臭小子。”那廷谔已经被周家上下围住,眼见放走了另一个贼人,那周承佑怒气冲冲地咒骂道。

  “你这个泼皮,倒是赖上我家了,亏我家待你们不薄,收留你们这些流民,在府上骗吃骗喝了几个月。结果倒是吃出仇怨来了?我看前些日子倒是打得轻了,让你死性不改,又来偷盗。看来不打死你,你是长不了教训。给我打,打死他,往死里打。”那周家老夫人气喘吁吁,在旁帮声。

  那廷谔却一句废话也没有,只是冷沉着一张脸,毫无惧色,手执着柴刀,一副豁出去拼命的架势。

  “给我打,打死他。打死了,扔到街上去喂狗。”周承佑叫嚷着,让旁边的婢子上前去。自己也没闲着,说罢,便是一柄长枪上得前去。

  那廷谔上次吃了亏,这次可是专门带了柴刀来,加上身上有几下子,心中气愤周家过河拆桥,决心要拼出命教训这周家。所以倒是不惧,与周承佑刀枪周旋起来。

  那周家老夫人看得那蛮小子势头不对,忙在旁催着婢子相帮,一边大声嚷着周老儿的名字,要他快来。

  几个婢子上前去你一棍我一锄,团团围住了那廷谔,让那廷谔好生吃痛。众位看官切莫小瞧了婢子手上的力气。她们从小为人奴婢,自小在这周家粗活不断c如家丁一般使唤,手上力气可不小,加上熟谙底层生存哲学,个个可不是绣花的小姐c房中的细活丫鬟,使其蛮来泼辣得很。所以这廷谔,自然是占不到便宜,被好些人一起围攻,又兼对方是女性不忍心下得狠手,攻守招架间便如同缚住了手脚,缩首缩尾,怎能不吃亏?

  好一顿打后,廷谔也没放过那周承佑,在对方的胳膊上开了个血糊糊的口子,直令旁边的老夫人痛声大骂,让一旁其他的丫鬟也上前去打廷谔。周老儿不知是解手还是啥,徐徐来迟,看得儿子受伤c口中骂骂咧咧,妻子与儿媳在旁扶着,又看那一群婢子直把廷谔围住一顿乱打。那廷谔倒是个人物,只是招架却没有还手,虽然捱得几棍,也没有发狠砍杀起众人来。

  周老儿见状,忙上前来劝:“算了,算了。放他走吧,不过是些米粮罢了。”

  “不行,上次打了他一顿,结果今日他还带了伴儿来偷,这个祸害今日不除,怕是永无宁日了。”那老夫人气愤得很。

  “爹,必须打死他。否则,谁知道他下次会带什么人来?”

  那周老儿看这两厢难以劝慰下来,便想了想,叫嚷着:“那你们就打折他的腿就算了,让他吃痛长个教训。”

  那几个婢子听得,便一棍下去攻廷谔的下路,廷谔左防右守,并没让他们如愿。

  那一旁的周承佑着急的很,猛然间想起啥,向一旁的大缸而去,那可是粮仓附近防火用的,抓住一个小桶,盛满了水,走了几步来,大喝一声让开,趁着众人分开之势,便泼将出去,直把那廷谔从头淋了个湿透。廷谔下意识拭去眼上的冰水,那一旁的周承佑一棍下去打在廷谔背上,众婢棍锄上前招呼,把那廷谔转瞬间便打在地上,那周承佑一棍下去,棍棍打在小腿上,其余人亦是不停手。

  那廷谔挨着打,想站起来却扛不住背上腿上被人打着。但这廷谔人虽小,个子在同年龄里算高的,力气非常人可比,加上此时存了拼死的决心,终于不再管那男女有别c不打女人那一套,大喝一声戮力站起。

  几人看着,吓了一跳:那廷谔的脑袋早已开了瓢,幞头散落c发皆凌乱,血水和着之前的冰水汩汩而下,把那脸衬得吓人,长眉凤眼间杀气十足。

  一旁的周老儿一看便明白了这廷谔是要斗狠了,之前还有顾忌,现下怕是困兽犹斗c毫无半点牵绊,再打下去,怕是不会讨得任何便宜,忙出声止住:“住手,不许再打了。”

  那周承佑又怎肯止住?又是一棍,只见那廷谔闪身避过刀砍去,旁边的婢子却一棍打在廷谔出刀的右臂上,廷谔怒目圆睁,转身便就势一刀拉横朝婢子砍去。刹那间一声惊呼,只见那婢子吃了一刀,手上鲜血如注,襦袖上一道深口。旁边的婢子看那廷谔真的发了狠,有点惧怕,作势往后退了一步。

  周老儿忙拉开儿子周承佑,那一旁的老妇人还在刻薄骂咧,周老儿立马喝住了:“住手。谁再动手,我绝不饶她。”

  那婢子看着满脸血污的廷谔,早已吓破了胆,住了手。而那周承佑虽然心中愤怒,但是却吃了廷谔的亏,看着那小子满眼杀气,自然心中胆颤,就势停了手。

  周老儿看着那手执柴刀c白刃染血的廷谔,犹如一只困兽,颇有点骇人,尤其那细长凛凛杀气的凤眼,便和事道:“今日便放你离去,若再有下次,绝不会这么轻松。你走吧。”说罢,又对着那些婢子:“你们让开,给他一条道儿。”婢子拿着棍棒撤到一旁,在不远处给他放下了门栓c打开了侧门。

  廷谔依旧是沉着脸,没有一句废话,抬着血水的脸看着众人,边看边侧身踱步提防着后退,从周家侧门闪身而去。

  周老儿看着那离去的身影长出了一口气。

  “为什么要放过那臭小子?”那老妇人气道。

  “你懂什么。这小子要是逼得狠了c发起狂来,我们这些人怕都不是对手。”

  “爹,孩儿刚才可是差点要杀了他的。”

  “你怎么会是他的对手?你前面占的便宜,不过是他不愿意打女人罢了。”

  “怎么可能?”周承佑绝不相信自己竟然拿不下那小子。

  “你懂个屁。他在府上帮工时,力气就非比常人。我看过他练武,一招一式都是奔人要害c毫无半点虚招。刚才你们那几下子,怎么是他的对手?不见好就收,难不成真要等他发狂嘛?”

  一众人这才恍然竟是自己躲过了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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