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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廷谔:天地冥冥识瘟神

  那一夜阵雨停停歇歇,廷谔背着令姜亦是停停歇歇行了好一段路,待到清晨时分猛兽回巢,才在一石崖下合了会儿眼。当令姜把他叫醒时,已是晨光大好,漫天朝霞,浑看不出前一夜的惨淡。

  “廷谔哥哥,我饿了。”

  “来,喝口水,待会我就看看这山中有没有什么果子。”

  廷谔心中悲痛,不知十一如何了,明白十一断不会轻易离开十七,想回去看看他是否无恙,可又担心那搜山的队伍。这一日,他寻个地势高的地方,以野果充饥,夜晚星辰暗淡c月儿又是高悬。他张望了许久,这山中根本没见到丝毫烟火,看来那搜山的队伍怕是早散了。

  翌日清晨,他背着令姜重又回到了那一夜的洞中。洞口豁然中开,光线投进去照亮了大半。洞内早没了十一的身影,尽是官军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了十三个,那江言亦是把性命交代在了此处。看来那十一哥显然是被抓去作了肉灵芝。

  令姜在背上紧紧地埋着头c不敢张望,直嚷着害怕。廷谔边轻声安抚着,边小心翼翼地穿过尸体,来到最里侧的阴影里,仔细分辨,方看见十七依旧躺在那里,只是全身惨白得可怕,尸斑开始显现,直令廷谔一时鼻酸堕下泪来,虽然他早做好了心理准备。

  他上前去松开绳子,放下令姜,让她在一旁背过身去。那令姜偷偷看了一眼,平日里活泼的十七姐姐此刻安静得可怕,脸色骇人,忙怕得听话对着墙。洞中的味道并不好闻,隐隐有一股腐臭。

  廷谔跪在十七的身旁,涕泗长流,直拉着她的手:尸僵已退,冰凉而柔软,那种寒意沁入骨髓,令他此生莫能忘。

  “十七姐,我一定会救出十一哥,绝不辜负你的期望,也一定会找到令欢,找到那封信。”

  随即,长拜在地。

  廷谔拾起地上的七屠刀c十七的骨笛,又捡起散落一地的念珠。带着令姜来到洞外不远c寻了一处松枫暖阳之处,挖了个深坑c立了个墓碑,将十七安葬在那里。

  凌峰怪石c翠柏青峦,本是个一览众山小的好地儿,却不想成为葬花之所,永伴十七左右。

  廷谔一拜再拜,眼泪早流了干净,赤目红肿c冷毅决然,似有千般话却尽在无声中。

  “十七姐,我冯廷谔在此立誓,定会救出十一哥把他带回这里,如违此誓,天地共谴c人神共诛。你等着我,一定等着我。”他带着令姜又是一拜,久久方才起身,消失在山间野径。

  下山后,已是暮色初染。往何处?廷谔一时没了主意。忽又想起一事未明,便径自沿河而上c往前日泊船处而去。约行了两个时辰,方才到了地方。

  那俞真真见江言未回,一直在此处停船等待。本早就休息的俞真真因为担心丈夫安危,便点了灯,在这夜里,如海上明灯,盼引人归来。

  那廷谔趁着夜色上了船,来到俞真真房中。她早已休息,睡得却不安稳,听到脚步声,忙起身来看,见那廷谔赤筋贯目c脸色骇人。

  “啊!怎么是你?”

  “你没料到我还能回来吧。”廷谔字字句句透着寒气。

  那小令姜之前一直在廷谔背上颠簸着睡着了,此时醒来,却是神采奕奕,被放下来立在那里,似乎知道什么事似的,并不作声,亦是看着俞真真。

  “那,他们呢?他们也回来了?”俞真真忙换了话题。

  “你是想问江言是不是回来了,对吗?”

  “不,我只是”俞真真蜷缩在床上,有点惊惶害怕。她一向就对这个冯廷谔无好感。以她多年混迹欢场的直觉,模糊中觉得这个十四岁的少年并不好相与。

  “他已经死了。”廷谔脸上毫无表情,一旁的令姜似懂非懂,只是两只眼睛看着俞真真。

  “啊?不可能,言哥他不可能,那么多人”俞真真自知失言,忙住了嘴。

  “看来你是知道的。”

  俞真真忙推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廷谔走向前去,手中执着泛着冷辉的七屠刀。

  “你骗我可以,但你骗不了我手中的刀。”

  俞真真吓坏了,没想到对方竟然敢以死相逼,慌乱地从床上爬下来,披头散发跪在那里讨饶:“真的不是我,我劝他不要这么做的,但他被荣华富贵给迷了心窍,趁夜跑出去了。”

  廷谔冷冷地俯视着俞真真,一旁的令姜执着廷谔的衣服,半掩身藏在其后饶有兴趣地看着俞真真。

  “他到底去找的谁?”

  “镇节度使朱友裕。”

  这朱友裕是谁?朱温长子是也。

  原来这韩建自天复元年投降朱温后,即被调许州。这华州东阻黄河c南倚秦岭,北靠梁山,地近辇毂,与同州一起构成关中的东面门户。且华州辖潼关,是其后卫,为唐上关,对拱卫京师乃至整个关中平原都意义非常。因而,短短两年间,这华州便历了三任朱温心腹,分别为李存权c娄静思c朱友裕。那江言也是幸运,以为依旧是韩建当家找去节度府,结果那杨柳娘因为貌美才盛,便作为礼物辗转在朱友裕手中,亦是得宠。也不知是幸与不幸。

  “他们为何要捉十一?”

  “我也不知道,只是听言哥说,那梁王朱温的妻子病重,是个献药的好机会。”

  “前几日你一早看江言不在,就知道有人要来抓我们,为什么?你是否早知此事?”廷谔语势逼人。

  俞真真吓得浑身发抖,在那里哭着坦承:“言哥前一晚与我商量此事。可是我拒绝了,让他不要做非分之分,真的,我真的没有从旁帮忙,否则我又怎会通知你们逃跑。”

  廷谔听后,心中怒火大盛:“为什么不早说?如果你早点说,就不会有这样的惨祸。他们可是你们的救命恩人,你们怎么忍心为了一己荣华就要将他们送往地狱?都是你们害死他们的,你们统统都该死。”话声未落,廷谔便一刀刺向俞真真,拔出,又刺。直刺了五下,方才冷静下来。似乎眼前之人是江言。

  身后的令姜并不懂得死亡的可怕,只是看廷谔生气c那俞真真满眼惊惶与不可置信c口中吐血倒地,才觉得有点害怕,在后面抱着廷谔的腿,直说着:“哥哥,我害怕,令姜害怕。”

  廷谔将那染血的七屠刀在俞真真的汗衫上擦了又擦,直令那白色衣服上染得朵朵红梅枝开。

  “令姜,不要害怕,睁开你的眼睛,记住这个人,记住:所有忘恩负义的人,都该死。”廷谔的脸上毫无表情,之前愤怒的情绪重归于平静。

  廷谔本想搜些吃的c找些盘缠吃食皮袄上路,却不想惊动了船夫,只听一声大喊“杀人了”,邻近几只船都闻声点起灯。廷谔只得匆忙间逃下船来,什么物什也没带。之前逃跑仓促,盘缠早就不知丢在了哪里,现下可算得上是身无分文,连备用的过所也被雨水泡得没法再用。

  天地之地,去往何方?廷谔一时没想好,去那汴梁?怕是如何也靠近不了朱温。思来想去,决定去原先既定的洛阳,去那里先碰碰运气,找个机会翻进城去。

  洛阳本是大唐东都,漕运四通八达,虽然曾经流乱,但在朱温重臣张全义经营下,却比长安富庶不少。反观长安,自黄巢攻略开始,多年未能有效治理,早失了辉煌。因此,廷谔想着富庶之地,哪怕是讨饭,想来也要好一些。

  行了没几日,便传来了朱温妻子张氏薨逝的消息,令那廷谔十分震惊,思来想去,看来十一大约未被及时献给朱温。而坊间c军中流言也甚嚣尘上,毕竟那可是这世间唯一能劝得住朱温这个瘟神的人。

  据说那朱温得知张氏病危,连夜兼程赶回开封。此时张氏已是形销骨立c骨瘦如柴,那朱温不禁执手痛哭c大放悲声。张氏撑得一口气,就是为了见朱温最后一面,此时迷糊中宛如回光返照一般,勉强睁开眼,悲咽难言。朱温紧紧握住爱妻双手,痛诉衷肠,情到伤心处,七尺男儿亦是老泪纵横。

  张氏一向知道丈夫囊取天下之志,更夫妻相伴二十余载,深知其秉性,长叹一声,用尽全身气力,奄奄道下临终一语:“夫君既有鸿鹄之志,非妾所能知。但妾有一言,夫君英武过人,诸事不足虑,惟有‘戒杀远色’四字,恳请夫君时时谨记,切勿冤杀部下c贪恋酒色。妾泉下有知亦能瞑目矣。”说罢,张氏便撒手人寰,悄然离世。

  为何张氏死前如此叮咛?且说这朱温一二事,广为军中c民间所传。

  有一次,朱温正和自己的幕僚及山水游客坐在大柳下。朱温自言自语道:“这棵树应该做车毂。”众人连连应声称是,更有几个游客起身谦恭之态:“确实应该做车毂。”

  不想这朱温却勃然大怒,大声喝道:“听人说书生们喜欢顺口玩弄别人,如今看下来,果然不虚。车毂必须用榆木制作,柳木岂能做得?”又对左右兵士说道:“你们还等什么?”

  那数十人,竟因一句附和之语,尽皆殒命。

  又如,朱温长子朱友裕奉命前去讨伐朱瑾,那朱瑾兵败逃走,朱友裕却未乘胜追击。朱温知道后雷霆大怒,怀疑朱友裕与朱瑾暗中勾结,故意轻纵朱瑾。朱友裕害怕被杀,只好躲进深山。张氏知道朱友裕并无叛反之心,见朱温要杀儿子(非张所生),便私下派人将朱友裕寻回来,想弥合父子关系。

  朱友裕果真听了张氏的话,负荆请罪。但朱温依旧怒声大盛,下令处死朱友裕。张氏闻言,连鞋都来不及穿c赤脚跑到朱温跟前,拉着朱友裕的手痛哭道:“他若真是谋反,还会回来?他既回来请罪,便是没有谋反,为何你还执意要杀他?”朱温见她这么说,方才赦免了朱友裕。

  但,若是没有张氏及时阻止,这朱友裕怕是早就身首异处c冤死在父亲的急躁暴戾刀下。

  这张氏虽然一介女流,不仅心慈仁善,与朱温成互补之势,更是战略眼光卓巨,是朱温帷帐里的幕僚。

  朱温生性粗浅c暴躁易怒,张惠时常劝诫c出谋划策,不但内事井井有条,兴兵作战c军政大事亦是决断有据c切中要害,令朱温受益颇多c钦佩不已,遂收敛了不少性子,调和了朱温与手下大将间的关系c减少了君臣间的内部消耗,且凡遇事不决时亦时常征求张氏的意见。

  有时朱温已率兵出征,中途却被张惠派的使者赶上,说是奉张夫人之命,战局不利,请他速领兵回营,朱温便即刻下令收兵。

  朱温每次想杀人时,只有张惠敢站出来劝诫,挽救了很多无辜的将士,因而汴军中,张氏颇高,就此驾鹤西去,便再也无人能约束朱温。故此,张氏一死,消息很快便传开了,街知巷闻,无人不痛惜,更是胆战心惊c如履薄冰。

  伴君如伴虎,更何况是朱温这样的戾虎。

  那冯廷谔听了这七嘴八舌的传闻,心中却只是担心:既然十一未被及时献给朱温,不知现下何处?如果落在这朱温手中,怕是生不如死。若是如此,倒还不如救活那张氏,最起码或许还能得到善待罢。唉!

  前路冥冥,不知何时才能救得十一出来。人事沉浮,这朱温势大,从他手中夺人,犹如痴人说梦一般。廷谔心中晦暗,低头带着令姜继续沿路乞讨c打野,期望早到洛阳,先妥善安置吃得一口饱饭。

  华阴到洛阳,本不是太远,但带着个孩子一路乞讨的廷谔,愣是紧一程c慢一程地走了半年之久。正在长身体的两个人,面黄肌瘦,眼睛里透着饥饿,但每次要来食物他都是先喂给令姜,直等她吃得肚皮饱饱,才把剩下的扫荡一空。他记得良玉序怡待他的恩情,记得十一c十七对他的嘱托。他冯廷谔就算是死,也要把令姜这孩子抚养长大。

  或许是关中经营有道c招抚流民已久,故而还算富庶,时常能讨得些吃的。又加上这天气暖和,实在饿得急了,那廷谔便带着令姜打野,捕鱼c捉兽,有时食物充足,便多待上些日子。

  因令姜貌美伶俐,即使是作为奴婢c瘦马,价格亦是不菲,所以廷谔便时时带着令姜c提防着人贩子,须臾不离其左右。而正因如此,令姜小小年纪,不知人事辛苦,只觉得天地广阔c甚是有趣,在廷谔闲时便缠着学那武艺,事事都要帮忙,力气更比寻常儿童大了不少。虽然开始时不敢杀鱼c杀小动物,但久了,便习惯成自然,善于用刀,更果敢非常。

  廷谔时常不多说话,但那小令姜却还是个孩子,时常左东右西问个没完,有时也被小令姜逗得直笑。

  稚子虽小,却坚韧不逊少年,反而时时用快乐反哺c哄逗着沉默伤心的廷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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