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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八章 囚禁

  夏日中午烈日当空,黎剑秋下车后便受酷暑煎熬。最近台风密集,小区为了安全把树顶的丫枝都砍了。这可苦了行人。黎剑秋穿着平底板鞋的双脚踩在水泥地上,一股热气穿过板鞋蒸着他的脚。与脚底的热流相比,他心里烧得正旺。今天早上接到母亲的电话后,他便知道自己不得不回家一趟。虽然不知母亲这次意向如何,但待会儿肯定免不了挨骂。

  昨天刘永旺的事闹得太厉害了,他母亲早就收到消息。最近市里搞了个关爱儿童的项目,他母亲这几天应该忙得很,这么忙还抽空召唤黎剑秋回家,可见他母亲应该是愤怒到极点。

  黎剑秋握着许久未用过的钥匙,心间生出一股郁闷。这里是他的家,他已经许久没回来了。不回家的原因很简单,就是不想再被强迫做一些自己不喜欢的事。

  黎剑秋深呼一口气,终于鼓起勇气推开大门,迎接他的是父亲黎建成。黎建成正在玄关拿着烟灰缸抽着烟,似乎已经等了黎剑秋很久了。

  黎剑秋有点愕然,但还是先开口打了声招呼:“爸,我回来了。”

  黎建成打量了一下儿子,把烟插入烟灰缸底按灭。他有话想和儿子单独说,但又不知如何开口。

  末了,最后千言万语只化为一句:“好久不见你了,待会进去脸色好看点,别整天板着脸,你妈也不容易,今天一早就请了假,推掉所有工作,就是为了见见你。”

  黎剑秋并不想板着脸,只是此刻的他做不到和颜悦色。想了想,他只能把话题转到父亲身上。

  “我知道了。爸,你呢?你今天也是特意等我回来?你不用去上班啊?”

  黎建成听了儿子的话后脸色不像方才那么紧绷,神情舒缓了许多:“我两个儿子都那么大了,还上什么班啊。上个月李嘉诚都退休了,我也是时候该休息一下了。”

  黎剑秋在一旁打趣道:“李嘉诚都九十岁,爸你不一样,你还很年轻。依你现在的年龄c身体状况再给我生个弟弟妹妹也没问题。”

  黎剑秋是个弟控。小时候,他看到别人家里都有弟妹眼馋的很,后来如愿有了弟弟,又希望有个妹妹。他父母当然不会实现黎剑秋的愿望。黎建成赵子霞生第二个孩子时惹了不少是非。虽然黎建成赵子霞双方都是独生子女,按规定是可以再要一个孩子。不过单位里同事总有微词,认为黎建成和赵子霞是隐藏了什么秘密。

  “那个年代的人怎么可能是独生子女啊,姓黎那两夫妻肯定有问题,不然上头怎么会这么容易放人回去生娃。”

  “按我说应该是头一胎有问题,你们之前不和赵子霞一个办公室不知道,她整体说孩子生病请长假。我怀疑他们第一个孩子是个残疾。”

  “呵呵,我也觉得有这种可能。赵子霞这人平时最爱炫耀,你看她孩子出生后有带了单位给大伙看看吗?如果那孩子没问题,她哪会整天藏着。”

  黎建成第二个孩子出生时他是听了无数非常难听的传言。而且大多是在说他第一个孩子黎剑秋有问题。赵子霞那会儿也特别气,恨不得回家把黎剑秋抱到单位里展示一番。

  “那群三姑六婆脑子生锈的居然说我的孩子有问题!我的小秋多漂亮啊,他们的孩子才有问题。我们小秋以后会出人头地,让那群八婆八公在一旁羡慕去。”赵子霞每天下班回家后便抱着年幼的黎剑秋一番吐糟。可能被同事的无聊传言而怒了,赵子霞总是特别宠黎剑秋,她放在黎剑秋身上的时间总比第二个孩子多很多。

  黎剑成在第二个儿子上幼儿园后便遇到一个机遇,从而离开单位下海经商。从商后,虽然陪伴家人孩子的时间少了,但资金比以前充裕。或许他也被同事的流言蜚语刺激到了,他总会在物质上最大程度满足地黎剑秋。

  黎剑秋进入大厅才发现家里除了弟弟其他人都在。爷爷黎海坐在太师椅上抽着烟,脸色不太好,仿佛刚与人吵了一架。母亲坐在大厅中央,脸上看似平和,但眼神里透着凶狠。

  赵子霞五官温婉可人,一般人总会被她的笑容吸引。不过眼是心灵之窗,就算赵子霞笑得再甜,黎剑秋也能从她的双眼读出她的真实情绪。

  黎建成领着儿子坐了下来。赵子霞与爷爷黎海脸色稍缓,摆出一副极其关心黎剑秋的样子。

  “小秋,你真的好久没回家了,最近真的这么忙吗?连回家的时间都没有?”母亲赵子霞削了个雪梨用叉子插好,再递给黎剑秋。

  黎剑秋接过雪梨道了声谢,爷爷黎海在一旁发话了:“小秋,你身子寒,吃太多水果不好。喝点茶吧。这是红茶,你这种寒底的人喝正好。”

  黎剑秋在心里发笑,这两人又在闹什么矛盾。黎剑秋不想成为他们两人争执时被误伤的炮灰,也不想讨好他俩其中一人,他拿起紫砂茶壶往透明的小茶杯里倒了杯红茶。手中的雪梨也送到嘴里默默啃起来。

  “外面天气这么热,我吃个梨也没什么吧。我今天回来时没带水,正想喝口茶。”

  母亲赵子霞听后脸上露出担心:“这么热的天气怎么不带水?要是中暑就麻烦了。小秋,你最近还是搬回来住吧,你回家了,我每天都可以照顾你。你在外面都浪了大半年了,是时候回家住了。”

  未等黎剑秋发话,黎海在一旁反驳道:“这里离医院太远了,小秋回家住多不方便啊。子霞,你要给点空间给小秋,小秋工作很累,你不能整天跟在他身旁把他逼得太紧。”

  赵子霞听后不乐意了,她看着黎海,方才脸上还残留着的几分笑意顿时全无:“爸,话可不能这么说。昨天医院里有患者闹事了,听说那个患者染了idu。

  我从警方那里听到整个过程,当时那名患者挟持了一个女生,他把那女生跟他两人单独关在一个小房里,然后把自己的胳膊割破把血灌倒女生的嘴里。这太吓人了。

  那被挟持的女生好像和小秋是同一科室。爸,你忍心让小秋呆在这么危险的地方工作吗?

  我还是刚才那句话,让小秋转个工作环境吧。我昨天收到消息后心快跳出来了,我实在不忍心看着我儿子没日没夜地忙,还随时有可能染上传染病。”

  黎剑秋总算明白母亲把自己召回家的原因了。又是这个问题,他知道母亲一直不满意自己在医院里工作。她觉得医院的工作太忙,工资与工作量不成正比。她是希望自己能走她的路,可是她有想过自己的儿子真的适合从政吗?黎剑秋说不了官话,天生死板,不会哄人。医院里的工作虽然忙碌,但非常适合他的个性。

  一直沉默不语的黎建成也发话了:“现在医院与患者的关系太紧张了,这次伤的是别人,如果真要伤到小秋”

  别人?黎剑秋方才一直忍着,但此刻实在忍不下去了。他手中的玻璃杯几乎要被他捏碎。啪的一声,他最终把玻璃杯摔在桌子上。玻璃杯的材质够硬,摔了没有碎开,只是受了冲击,在桌子上转了好几圈。

  大厅里的三人被黎剑秋的举动惊到,三双眼睛惊愕地看着黎剑秋。

  黎剑秋环视了三人,说道:“挟持的不是外人,是我的学生。我学生出事没多久,我便跑了,你们觉得这样合适吗?就算出事的不是我学生,我也不会因为医闹就不干了。”

  赵子霞还是不乐意,插口道:“可是”

  黎剑秋立刻打断她:“行了别说了。我回家是为了吃顿饭,看望你们。你们别再劝我离职,我不会动摇的。”

  黎建成和赵子霞依旧心有不甘,反倒是老爷子黎海顿时开怀了。

  “我支持小秋的想法,做人怎么能三心两意呢。建成,子霞,小秋也长大了,你们别老是管着他。子霞,我知道你也很担心小秋,你放心,医院那边我会替你看着。有什么事我会通知你。”

  黎海人脉广,医院里熟人多,子霞并不担心在公公的看护下黎剑秋会出什么事,只是她心里还有个私心,她不希望黎剑秋从医。她想借这次的事把黎剑秋劝退。结果,最终还是失败了。

  黎建成也想让黎剑秋换个环境,但当了大半辈子的儿女奴,看见黎剑秋不乐意离开医院,他也不好反驳。

  “我去看一下花甲都泡好没。”

  说完,黎建成便离开了。

  黎剑秋许久未回来,想到处看看。

  “我想回房间拿点东西。”

  黎海没让他走:“别走,我还有话跟你说。”

  黎剑秋刚站起来便坐会原位。母亲赵子霞一直坐在沙发上切水果,丝毫不在意公公黎海的目光。

  黎海鉴于赵子霞在场,话也不能放开来说。

  “小秋,你说昨天出事的是你学生,后来院方是怎样处理的?”

  黎海也担心自己孙子被受牵连,实习生出事,同科室主治医生要负责。

  黎剑秋没留意到爷爷的心思,他一脑门只想到陈聪。他仔细回忆昨天发生在陈聪的每一件事。刘永旺刚被抓起来时,陈聪吓得不轻,一个劲儿往自己身上磨蹭。黎剑秋事后才发现自己身上被蹭了不少粘液。虽然很恶心,但也比在手术室时被病人喷到脑浆c痰盂要好多了。

  黎剑秋当时想全程陪在陈聪身旁,只是到傍晚医院突然来了消息,他只能先回医院。后来他听说陈聪去打青霉素,至于院方以后会做什么安排,他也没留意。

  现在陈聪安排到周医生的班次,周医生觉得放心,他也没有异议。

  黎海见黎剑秋迟迟没搭话,心里有点紧张。

  他上前搂过黎剑秋宽厚的肩膀,声音带着无奈:“如果你在医院里工作不顺心,你也可以干别的。爷爷不会反对你做任何事。刚才我和你妈妈说话时语气是重了点,你别放心上。”

  赵子霞以为公公是在说客套话便没作声,没想到黎海叫了她一声。

  “子霞,或许你的做法是对的。小秋按你安排的路去走,会轻松很多。”

  “爸”赵子霞不可思议地看向公公,没想到一向固执的公公也有顺从的时候。

  赵子霞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方才她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想到这儿,赵子霞低下了头。

  黎剑秋被母亲和爷爷搞得不知所措,良久,他才开口道:“我在医院里做得挺好的,你们不用太担心。妈,有什么事的话我肯定会主动找你,你懂我的意思吧。”

  赵子霞动了动嘴唇,但始终没说话。她觉得自己监视儿子的事已被发现。儿子是个聪明的人,时间长了,肯定会发现母亲的举动。赵子霞觉得黎剑秋方才那句话就是在暗示自己,要求自己别再监视他。

  赵子霞觉得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她觉得儿子的心离她越来越远,她甚至想把儿子锁在身边,但这么做只会让他们的矛盾升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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