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三章 没钱，怎么活？
陈聪吃过饭便开始打电话给王先生的兄弟。可惜怎么也联系不上。
“周姐姐，王先生家人联系不上。”
周医生正在病房里和王先生做术前沟通。王先生很好说话，很快就沟通好了。
“这样啊，还是我来打吧。”周医生拿起电话便出门了。
陈聪虽然曾在王先生面前失言，幸好王先生是个大度的，两人待周医生走后也攀谈起来。
“小聪，你跟周医生跟了多久？”王先生拉过旁边的塑胶椅子，让陈聪坐下。
陈聪真不知该如何作答，她在院里更周医生也没几天，不算上次穿刺的话，这次是第一次跟周医生进手术室。
“我在学校里跟周医生是跟了挺久的，不过在医院里就没跟多少天。”
陈聪小心地观察王先生的脸色，如此不靠谱的她待会也会进入手术室，王先生应该会很担心吧。
“呵呵，你真是年轻有为啊。我儿子要是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
王先生很少提及他的家人，陈聪来了兴趣。
“王先生，你的病还蛮严重的，你真的不跟你儿子说一下吗？”
王先生摆摆手：“不要跟他说，跟他说了也没用。”
“怎么会没用了，你做完手术也得要让人来照顾啊。你儿子知道你出了那么大的事，他肯定会过来的。”
王先生跟陈聪也算投缘，便和她说起了自己家里的事：“哎，我这些年来也亏欠了他不少，他肯定还在埋怨我。我和我前妻离婚的时候他正在中考，我现在回想起来也觉得自己真不应该，为什么不忍一忍，等他毕业了才离婚。父母离婚对孩子影响很大。我儿子知道我要离婚那天，他就离家出走，他留了张纸条，说如果我跟他妈妈离婚，他就不回家，不中考。”
陈聪在一旁听得一愣一愣的。她身边没碰到过这种事，也不太能理解王先生儿子的想法，不过，她觉得王先生和他儿子双方都有错，但双方都有各自的道理。孩子成长阶段极需要父母的关爱，但王先生和他太太肯定也是逼不得已才离婚。两夫妻若是还能处得下去，不会轻易离婚的。她不知王先生和他太太是出了什么问题才导致婚姻关系破裂，她也不好多加评论。
“王先生，明天会更好的，凡事都要向好的方面去想吧，呃我很感激你跟我说这些，很感激你信得过我，有些患者都不把我们当医生来看，你知道他们有事找我们时叫什么？叫服务员。哎，服务员工作不顺还能去吐吐苦水，我们是一个字都不敢多说啊。”
王先生笑了：“是啊，现在医患关系太紧张了。我觉得我是一个病人，我都敢让你给我开刀做手术了，我肯定要相信你啊。小聪，跟你说说话，我心情也好很多。我家里情况比较乱，让你见笑了。”
陈聪拍拍王先生：“没什么。我觉得病人很多时候并不是需要多高明的医生，他们更需要一个能理解他们的人。我是肯定帮不了病人解决他们生活上碰到的难题，但起码可以开导他们，让他们心里舒服点，他们心情好了，不再有郁结，我觉得我的任务也算达成。”
两人聊到这里，也没再继续深究下去。王先生又拿出些好吃的，陈聪也不客气了。
王康对今天手术特别重视，也特意过来看看王先生。
“你个死丫头，居然收病人的礼物。信不信我回头上报？”
王康进入病房时正看到陈聪拿着梨在啃，心里不爽到极点。
“康哥，这梨很甜，你要试一试吗？”
王康拒绝了：“不吃，梨有利尿的作用，我不想做手术做到一半就想上厕所。”
陈聪啧啧了两声：“这么年轻就老爱往厕所跑，康哥你有空就去泌尿科看看吧。”
王康：“”
王先生的大哥三弟都及时赶到医院。这时王先生已打好麻醉了，大哥在门口拉着陈聪说道：“医生，我想进去陪陪我弟。”
陈聪看着家属搭在自己手腕上的手一直在微颤，这是紧张的表现。
眼前的男人与王先生又几分相似，比王先生要结实一些，个头高一些，肤色也深一些。不过与王先生一样，看上去是个挺老实的人，很好说话的样子。
“放心好了，这次的主刀是周医生。你跟周医生也是认识的吧，有她在放心。”
男人微微蹙眉：“我肯定信得过周医生的技术，但我还是担心我弟。”
看着男人愁眉苦脸，陈聪与他弟弟王先生又聊得来，于心不忍，便又说了几句：“大哥，你在手术室外也不是单等着。待会你弟弟做完手术，你还要在一旁照顾他。你现在要养好精神，等你弟弟从手术室出来了，你才有精力照顾他啊。”
男人这才放松了些：“也行，医生那就拜托你了，请你一定要治好我弟弟。”
陈聪觉得男人的手仿佛有千斤重，作为三助的她也觉得压力大得快喘不过气来了，王康和周医生的压力有多大，可想而知。
听神经瘤是桥小脑角常见的良性肿瘤。手术全切可治愈。看着之前还与有说有笑的王先生现在躺在手术台上，头发被剃光了，陈聪觉得心里莫名的难受。与自己的病人关系太好了，有时候也不是一件好事。像此刻的陈聪，看着自己挺欣赏的一位患者要开头颅，她有点不忍心。虽然现在医学昌明，手术成功率很高，但陈聪依然不想看到要好的人需要开刀，而且是当着她的面被割开头皮。这感觉难受得难以表述。
“头架固定好了吗？”周医生向身旁的人问了一句。
“可以，三翼钉头架固定好了，可以入路。”
王先生现在正侧躺在手术台上，周医生坐到显微镜前，与王康和陈聪解说了几句。
“手术入路主要有三种，一种是迷路入路，一种是颅中窝入路，还有一种是枕下乙状窦后入路。今天我们的做法与最后一种类似，选左侧乙状窦后入路。”
王康对这种手术有经验，他说道：“今天切口要开得蛮大的，切口上端在右侧ru突后上方一点五厘米，下端到颈部下颌角水平于颈两棘突平面。”
陈聪站在一旁看着王康铺好手巾及和无菌贴膜，拿着刀把王先生大片的皮肉切开，皮下组织也露出来了。现下陈聪眼前可以用血肉模糊来形容。
“有点恶心啊。”陈聪忍不住说了句。
“你切开后也是这个样子。”王康的回答有点像某种正在撕裂奄奄一息的猎物的冷血动物。
“止血。”周医生发言。
王康闻言照做。他手中的单极电刀，有时是切开皮肉的武器，有时是止血的工具。
重复了几遍后，王康放下单极电刀，改用牵开器。牵开器又叫拉钩，是用来牵开组织，显露手术野，便于探查和操作。
陈聪仔细地看着，这是个自行固定牵开器，也叫自持性拉钩。这工具比传统拉钩要省人力，换做以前，陈聪需要一直站在一旁拉着，这一拉也不知道得几个小时。而且拉也要有技巧，不能太用力，一定要轻柔，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确实让人受不了。
后颈窝牵开后，陈聪都可以看到王先生ru突根部和枕鳞。她抬头时，王康手里又换了个工具，这是把铣刀，铣刀看上去比其他工具要安全一些，它没那么尖锐，螺旋形的刀尖有一种莫名的美感。灯光下，它的圆柱形的身躯还能映照出手术室内的光景。
待王康用铣刀把骨瓣游离几厘米后，接下来可切开硬脑膜，安装支持牵开器。
周医生一直坐在座位前看着显微镜，显微镜下，王先生脑内的情况一清二楚。陈聪初看时觉得冲击力有点大，待她看了两分钟后也习惯了。不过里头到处都是血血血，看上去就是像豆腐一样触感柔软的肉块，要分清那一片肉是什么组织，还真不易。
周医生已把硬膜剪开了，里面的组织让陈聪想到平时吃的鱼头c鱼肠。人脑里的硬膜有点鼓鼓的，比平时吃的鱼头要圆润一些。陈聪之所以会想到鱼头，不过是因为硬膜上方的粘液有点粘稠，剪子剪开时后还会留有一层薄薄的液体，上面还挂着血丝。
王康看着有点紧张，就算室内灯光泛着青色，也依旧掩盖不了他的面色。陈聪觉得他今天变白了，其实不是真的白了，只是脸色不好。
到这一步，肿瘤边缘已经清晰地展露在众人面前，这个肿瘤还真够大，陈聪在心里微微比了比，有三公分！难怪王康会紧张，陈聪真担心王先生术后能不能完全康复。这肿瘤太大了，大得都严重影响王先生日常生活。王先生是个生意人，每日都需与不同人打交道。做这行需耳聪目明，但王先生现在听力受影响，面也僵了，连说话也有影响。虽然王先生嘴上不说，但陈聪还是可以猜到他心里肯定是着急的，不把病治好，怎么做生意，说到底，没钱，怎么活？
周医生方才已放出脑髓液，不过要分离肿瘤表面的蛛网膜边界，还需要再放一次。这活儿听起来吓人，不过周医生动作很轻柔，速度也很缓。这种功夫可快不得，一定要等脑髓液慢慢流。
陈聪看着液体沿着小脑延髓池缓慢地流着，等时机差不多了，周医生才用牵开器把小脑半球牵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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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姐姐，王先生家人联系不上。”
周医生正在病房里和王先生做术前沟通。王先生很好说话，很快就沟通好了。
“这样啊，还是我来打吧。”周医生拿起电话便出门了。
陈聪虽然曾在王先生面前失言，幸好王先生是个大度的，两人待周医生走后也攀谈起来。
“小聪，你跟周医生跟了多久？”王先生拉过旁边的塑胶椅子，让陈聪坐下。
陈聪真不知该如何作答，她在院里更周医生也没几天，不算上次穿刺的话，这次是第一次跟周医生进手术室。
“我在学校里跟周医生是跟了挺久的，不过在医院里就没跟多少天。”
陈聪小心地观察王先生的脸色，如此不靠谱的她待会也会进入手术室，王先生应该会很担心吧。
“呵呵，你真是年轻有为啊。我儿子要是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
王先生很少提及他的家人，陈聪来了兴趣。
“王先生，你的病还蛮严重的，你真的不跟你儿子说一下吗？”
王先生摆摆手：“不要跟他说，跟他说了也没用。”
“怎么会没用了，你做完手术也得要让人来照顾啊。你儿子知道你出了那么大的事，他肯定会过来的。”
王先生跟陈聪也算投缘，便和她说起了自己家里的事：“哎，我这些年来也亏欠了他不少，他肯定还在埋怨我。我和我前妻离婚的时候他正在中考，我现在回想起来也觉得自己真不应该，为什么不忍一忍，等他毕业了才离婚。父母离婚对孩子影响很大。我儿子知道我要离婚那天，他就离家出走，他留了张纸条，说如果我跟他妈妈离婚，他就不回家，不中考。”
陈聪在一旁听得一愣一愣的。她身边没碰到过这种事，也不太能理解王先生儿子的想法，不过，她觉得王先生和他儿子双方都有错，但双方都有各自的道理。孩子成长阶段极需要父母的关爱，但王先生和他太太肯定也是逼不得已才离婚。两夫妻若是还能处得下去，不会轻易离婚的。她不知王先生和他太太是出了什么问题才导致婚姻关系破裂，她也不好多加评论。
“王先生，明天会更好的，凡事都要向好的方面去想吧，呃我很感激你跟我说这些，很感激你信得过我，有些患者都不把我们当医生来看，你知道他们有事找我们时叫什么？叫服务员。哎，服务员工作不顺还能去吐吐苦水，我们是一个字都不敢多说啊。”
王先生笑了：“是啊，现在医患关系太紧张了。我觉得我是一个病人，我都敢让你给我开刀做手术了，我肯定要相信你啊。小聪，跟你说说话，我心情也好很多。我家里情况比较乱，让你见笑了。”
陈聪拍拍王先生：“没什么。我觉得病人很多时候并不是需要多高明的医生，他们更需要一个能理解他们的人。我是肯定帮不了病人解决他们生活上碰到的难题，但起码可以开导他们，让他们心里舒服点，他们心情好了，不再有郁结，我觉得我的任务也算达成。”
两人聊到这里，也没再继续深究下去。王先生又拿出些好吃的，陈聪也不客气了。
王康对今天手术特别重视，也特意过来看看王先生。
“你个死丫头，居然收病人的礼物。信不信我回头上报？”
王康进入病房时正看到陈聪拿着梨在啃，心里不爽到极点。
“康哥，这梨很甜，你要试一试吗？”
王康拒绝了：“不吃，梨有利尿的作用，我不想做手术做到一半就想上厕所。”
陈聪啧啧了两声：“这么年轻就老爱往厕所跑，康哥你有空就去泌尿科看看吧。”
王康：“”
王先生的大哥三弟都及时赶到医院。这时王先生已打好麻醉了，大哥在门口拉着陈聪说道：“医生，我想进去陪陪我弟。”
陈聪看着家属搭在自己手腕上的手一直在微颤，这是紧张的表现。
眼前的男人与王先生又几分相似，比王先生要结实一些，个头高一些，肤色也深一些。不过与王先生一样，看上去是个挺老实的人，很好说话的样子。
“放心好了，这次的主刀是周医生。你跟周医生也是认识的吧，有她在放心。”
男人微微蹙眉：“我肯定信得过周医生的技术，但我还是担心我弟。”
看着男人愁眉苦脸，陈聪与他弟弟王先生又聊得来，于心不忍，便又说了几句：“大哥，你在手术室外也不是单等着。待会你弟弟做完手术，你还要在一旁照顾他。你现在要养好精神，等你弟弟从手术室出来了，你才有精力照顾他啊。”
男人这才放松了些：“也行，医生那就拜托你了，请你一定要治好我弟弟。”
陈聪觉得男人的手仿佛有千斤重，作为三助的她也觉得压力大得快喘不过气来了，王康和周医生的压力有多大，可想而知。
听神经瘤是桥小脑角常见的良性肿瘤。手术全切可治愈。看着之前还与有说有笑的王先生现在躺在手术台上，头发被剃光了，陈聪觉得心里莫名的难受。与自己的病人关系太好了，有时候也不是一件好事。像此刻的陈聪，看着自己挺欣赏的一位患者要开头颅，她有点不忍心。虽然现在医学昌明，手术成功率很高，但陈聪依然不想看到要好的人需要开刀，而且是当着她的面被割开头皮。这感觉难受得难以表述。
“头架固定好了吗？”周医生向身旁的人问了一句。
“可以，三翼钉头架固定好了，可以入路。”
王先生现在正侧躺在手术台上，周医生坐到显微镜前，与王康和陈聪解说了几句。
“手术入路主要有三种，一种是迷路入路，一种是颅中窝入路，还有一种是枕下乙状窦后入路。今天我们的做法与最后一种类似，选左侧乙状窦后入路。”
王康对这种手术有经验，他说道：“今天切口要开得蛮大的，切口上端在右侧ru突后上方一点五厘米，下端到颈部下颌角水平于颈两棘突平面。”
陈聪站在一旁看着王康铺好手巾及和无菌贴膜，拿着刀把王先生大片的皮肉切开，皮下组织也露出来了。现下陈聪眼前可以用血肉模糊来形容。
“有点恶心啊。”陈聪忍不住说了句。
“你切开后也是这个样子。”王康的回答有点像某种正在撕裂奄奄一息的猎物的冷血动物。
“止血。”周医生发言。
王康闻言照做。他手中的单极电刀，有时是切开皮肉的武器，有时是止血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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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聪仔细地看着，这是个自行固定牵开器，也叫自持性拉钩。这工具比传统拉钩要省人力，换做以前，陈聪需要一直站在一旁拉着，这一拉也不知道得几个小时。而且拉也要有技巧，不能太用力，一定要轻柔，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确实让人受不了。
后颈窝牵开后，陈聪都可以看到王先生ru突根部和枕鳞。她抬头时，王康手里又换了个工具，这是把铣刀，铣刀看上去比其他工具要安全一些，它没那么尖锐，螺旋形的刀尖有一种莫名的美感。灯光下，它的圆柱形的身躯还能映照出手术室内的光景。
待王康用铣刀把骨瓣游离几厘米后，接下来可切开硬脑膜，安装支持牵开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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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医生已把硬膜剪开了，里面的组织让陈聪想到平时吃的鱼头c鱼肠。人脑里的硬膜有点鼓鼓的，比平时吃的鱼头要圆润一些。陈聪之所以会想到鱼头，不过是因为硬膜上方的粘液有点粘稠，剪子剪开时后还会留有一层薄薄的液体，上面还挂着血丝。
王康看着有点紧张，就算室内灯光泛着青色，也依旧掩盖不了他的面色。陈聪觉得他今天变白了，其实不是真的白了，只是脸色不好。
到这一步，肿瘤边缘已经清晰地展露在众人面前，这个肿瘤还真够大，陈聪在心里微微比了比，有三公分！难怪王康会紧张，陈聪真担心王先生术后能不能完全康复。这肿瘤太大了，大得都严重影响王先生日常生活。王先生是个生意人，每日都需与不同人打交道。做这行需耳聪目明，但王先生现在听力受影响，面也僵了，连说话也有影响。虽然王先生嘴上不说，但陈聪还是可以猜到他心里肯定是着急的，不把病治好，怎么做生意，说到底，没钱，怎么活？
周医生方才已放出脑髓液，不过要分离肿瘤表面的蛛网膜边界，还需要再放一次。这活儿听起来吓人，不过周医生动作很轻柔，速度也很缓。这种功夫可快不得，一定要等脑髓液慢慢流。
陈聪看着液体沿着小脑延髓池缓慢地流着，等时机差不多了，周医生才用牵开器把小脑半球牵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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