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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一章 杀人夜

  蒋信两条浓眉紧蹙,几乎要拧成一个疙瘩,努力筹谋着杀人的计划。蒋信没有问原因,甚至连想都没有想,在他的认知里,朱祁镇的命令只需去执行,哪怕风险再大也必须完成,别说是一个小小的侍卫,就是也先,只要朱祁镇发话,他也可以舍了命去拼一把。

  袁彬也没有说杀掉郭林的缘由,虽然朱祁镇只是让蒋信密切关注,但袁彬觉得任何涉及朱祁镇的威胁,都必须第一时间抹杀,这是他的职责。如果蒋信不能完成,他甚至决定以身犯险,自己去将郭林灭杀。

  天色已近黄昏,天色忽然大变,狂风开始肆虐,夕阳早早地躲在乌云之后,天地一片灰暗阴沉。两个人各怀心思,面色愈发沉郁,杀气逐渐凝聚如水,却仍然一语不发。

  朱祁镇的帐篷旁边,有一顶小小的毡房,是袁彬和哈铭的临时居所,此时只有哈铭一人在忙活着晚饭。

  “袁大哥,你回来了。”哈铭热情的说道。

  “嗯,你去耶耶那边看看,起风了,夜里寒,加一点柴火。”袁彬面无表情,支使哈铭出去。

  哈铭疑惑的应了一声,擦了擦手,拎起烧开的奶茶,走出了毡房。

  正要邀请蒋信坐下,却被他摆手拒绝。蒋信朝着帐篷外面努了努嘴,一个黑色的影子正紧紧贴在毡房一侧。

  蒋信对着袁彬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朗声说道“老袁真够意思,这两条羊腿我带走了,可是跟兄弟们说好的。你放心,你那几个兄弟我会好好关照,保证照顾的白白胖胖的。”

  袁彬这时也有所察觉,应声附和着:“都是故旧子弟,还要多劳烦忠勇伯,外面风大,您走好。”

  蒋信走到门口,回头又对袁彬嘱咐:“晚上尽量少出门,尤其是战俘营那边,这几天狼特别多。”

  袁彬点点头,陪着蒋信走出毡房,瞥见一个身影匆忙闪过,看穿着应该是战俘营的看守,只是不知道是哪一个。

  “忠勇伯珍重,就此别过。”

  袁彬郑重的和蒋信握了握手,蒋信面色一动,又紧跟着恢复如常,点点头转身快步离去,片刻后就消失在漫天黄沙之中。

  行将抵达战俘营的时候,蒋信放慢了脚步,从袖子里掏出一个东西,是刚才袁彬临走握手时塞进来的。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块腰牌,上书锦衣卫百户袁彬。蒋信嘴角微微上扬,随手将腰牌藏进怀里,大步向战俘营走去

  窝儿帐篷里,一块啃干净的羊肩胛骨,引起了烦躁不安的朱祁镇的注意。朱祁镇在模仿古代先人占卜,本来想寻一块龟甲,奈何乌龟实在难得寻觅。朱祁镇记得曾经在一本书里面看见过,商代以前古人占卜都用牛羊的肩胛骨,他决定就地取材试一试。

  撅着肥硕的屁股,直面烟火的烘烤,朱祁镇全神贯注的死死盯着那块可怜的肩胛骨,架在火堆里烧了半天,本来雪白的骨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黑c崩裂,除了蛋白质燃烧后产生的臭味弥漫,所谓的兆纹一条都没有出现。

  朱祁镇丧气的垂着头,提着火钳子,小心翼翼的把骨头扔到帐外,狠狠的踩了几脚,灰头土脸的回到帐篷里面躺下。

  冷风一吹,被熏的头晕脑胀的朱祁镇,恢复了几分清醒。袁彬刚才讲述了和蒋信见面的始末,朱祁镇没有责怪袁彬的自作主张,其实他也知道,让一个人永远保守秘密,最好的方法就是让看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只是作为一个穿越众,朱祁镇还没有完全适应,自己的一个念头,就可以生杀予夺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即使他是大明的皇帝,万民的主宰。

  今夜的风大的有些异常,像一只时刻准备择人而噬的怪兽,呜呜的怪叫着,扬起的风沙拍打着帐篷沙沙作响。朱祁镇躺在地铺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夜近三更,袁彬那边也是一样,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袁彬紧闭双眸,可并不均匀的呼吸,紧紧握着的拳头,说明他并没有睡着。

  西边战俘营,简易搭建的毡房摇摇晃晃,在狂风的肆虐下,似乎随时可能倾倒。除了守夜瓦剌士兵哪里忽明忽暗的篝火,整个营帐一片漆黑。远处的狼群瞪着绿油油的眼睛,等待着营中丢弃的尸骸,重伤不治c悲愤自裁,死神的眷顾,比追赶灵活的兔子更加易得。在它们的身边,森森的白骨,随意的散落。

  大明的将士,在四处漏风的毡房里,紧紧的挤在一起,依靠彼此的体温,瑟瑟发抖中抵挡草原的酷寒。

  郭林此时已经困倦不堪,从小养尊处优的他,哪里有过这样的经历。捡拾粪便c收割牧草,一天的辛苦让他感觉浑身的骨头都要散了,还要那可恶的大风,还穿着夏衣的他,冷的牙齿都在打颤。

  支撑郭林苦熬的信念只有一个,那就是回到北京,那里有他的豪宅大院,娇妻美妾成群,温柔乡中温暖,哪里用和这些臭烘烘的腌臜大兵挤在一起。

  他甚至想忤逆那个贵人叔叔一次,想回去之后销了军籍,回家做一个富家翁。战场实在太惨了,阿鼻地狱一般的惨状,让他记不清失禁了几次,以致于尿骚味迟迟不散,现在还被人嘲笑。

  感受到身边人体温带来的温暖,郭林忽然有些感动,因为自己的怯懦不堪,进了战俘营以来一直遭人白眼,只能一个人躲在角落里睡觉。今天居然如此幸运,在这寒冷的夜里,感受到组织的温暖。

  悄悄转过头,却发现高磐紧紧的依靠在旁边。高磐是夜不收的头目,土木堡之夜死在他手里的瓦剌人不计其数,据说手里的钢刀都生生被砍断。

  郭林转过身闭上双眼,心中的小本子里,默默记下了高磐的名字。至于其他给过他白眼的人,郭林也牢牢记着,只等回去之后就让他们好看。胡乱想了一阵,困意汹涌袭来,在高磐温暖的怀抱里,郭林沉沉的睡去。不一会儿,就鼾声响起。

  在他的身后,高磐却猛地睁开双眼。拿出早已取下的腰带,在双手绕了几圈后,缓缓套向郭林的脖子,膝盖顶住郭林的肩膀,猛地将绳子收紧。

  郭林像是突然触电一样,身体猛地一紧,随即双脚乱蹬,挥舞双臂,双手痉挛成鸡爪,在空气中狠狠的乱抓。稍有动作,身后又翻起两人,用力压着郭林,不让他弄出声响。在狂风呜呜的呼啸中,郭林喉咙里咯咯的声响逐渐消失,最终归于沉寂。

  第二天,经过大风一夜的梳洗,地面显得有些灰白。大家惊异的发展,战俘营高高的栅栏上,面向南方赫然挂着郭林的尸体,双目圆睁,双臂前倨,犹自保持着挣扎的姿势。

  看守们拉来板车,嘴里面骂骂咧咧,向草原深处走去。

  俘虏们指指点点,神情各异,看向郭林的尸体,少了些往日的鄙夷,倒是多了几分敬意。

  蒋信从营帐里走出来,揉了揉发黑的眼圈,用力伸了个懒腰,看着蔚蓝如洗的天空。扯了扯嘴角:

  “这鬼风,倒是吹出来个好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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