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6.迷影（6）
宋奶奶端详石栋半晌, 说：“依我看, 他俩不是同学——”
石栋脸色一变, 颇为不自然地笑了笑。
顾清瞳也有些不知所措，正寻思如何圆了这个现编的谎, 宋奶奶又开了口：“俩孩子差着七八岁, 不会读同一间学校, 顶多算个熟人。”
“对啊, 您老料事如神！”石栋机灵地应答, “谷雨大哥是我在课外班认识的同学。”
“唔？”宋奶奶摘下老花镜, 入神地想想, 然后说道, “谷雨那孩子，画画得不错。我虽然是个外行，但他给我画过一张那个铅笔的画，挺好看的。”
顾清瞳给石栋使眼色，石栋忙问：“奶奶，您说的是素描吗？”
“好像是吧？”宋奶奶笑了，“我不太懂这些。”
石栋考进重案组之后, 师从潘绍方学习为嫌疑人画像，一年多下来，他的技艺长进不少。眼下这节骨眼, 不露一手肯定不行。石栋随手拿过桌上的纸笔, 手速极快地给宋奶奶画了一幅正面肖像。
“奶奶, 您瞧瞧, 谷雨大哥画得好，还是我画得好？”
宋奶奶接过画像，不出五秒，笑意挂上了她的眼梢眉角：“孩子，既然你和谷雨是同学，那我当着你的面，不能说他的不是。你俩的画，我都喜欢！”
顾清瞳始终悬着的心，终于可以回归原位。思索再三，她决定开门见山。
“奶奶，您在斜街住了几十年，对谷雨的妈妈有没有印象？”
一个看似家常的问题，却令宋奶奶面色忽然发生转变。老人家像是被勾起了许多不愉快的往事，眉间的皱纹如刀刻般愈发加深。
“你问她干嘛？”沉默良久，宋奶奶反问道，“人死不能复生，她以前干过的事，不如和她一块儿烂在地底下好了。”
“奶奶，对不起，是我唐突。”
顾清瞳察觉到宋奶奶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恼恨之色，立即明白提问的方式不对。她噤了声，琢磨着接下来应该说些什么才更加妥当。
石栋不便接话，他的视线被门外的一个白色毛团吸引了过去。未及细想，石栋又一次拿起纸笔，画下一张小猫晒太阳伸懒腰的速写。
“奶奶，”石栋蹲到轮椅旁，恭敬地双手奉上画纸，“它就是您说的小白吧？眼睛像宝石一样，真可爱！”
听见有人夸赞自己的爱宠，宋奶奶的脸色有所缓和。她瞅瞅石栋，又望望顾清瞳，说：“谷雨的妈妈，是个苦命人。讲句心里话，并不是我们这些老邻居不待见她，而是她她干过的事，太不地道！”
从宋奶奶的讲述中，顾清瞳迅速描绘出一幅谷雨由小到大的成长环境图。
谷雨的母亲，早年陪酒陪唱为生，红尘里摸爬滚打若许年，却因三十多岁时爱错人上当受骗，一度倾家荡产，沦为站|街妓|女。而谷雨，就是他母亲那场“恋爱”的苦果。
“我活得不开心，我讨厌世界上的一切，包括我自己。”
谷雨的声音，久久回响耳畔。
顾清瞳深知，这句话，是他的肺腑之言。
-
出了养老院，石栋主动要求驾车，顾清瞳则腾出手记录收集到的资料。
“顾姐，潘队不允许你回队里加班，我们大伙也不希望你太累。待会儿转过路口，你把东西交给我，我带回去。”
“好吧，如果有事，你们直接打我手机。”
回到家，顾清瞳浑身骨头像散了架，只想踏踏实实睡一觉。
顾思危却硬拉过女儿，叫她先吃饭：“小瞳，你最爱吃的油焖大虾——”他把盘子推到顾清瞳面前，“快，尝一尝，看看老爸在外面闯荡这么多年，手艺退步了没有？”
“唔，好吃！太好吃啦！”
顾清瞳夸张地睁圆双眼，为父亲点了个大大的赞。其实她连虾壳都没剥开，只敷衍地用筷子头蘸汤汁抿了一口。
“不合口味？”顾思危忽然伤感起来，“唉，当年老爸老妈不该为了追求事业，把你一个人留下。现在你长大了，口味变了，咱们父女也变得陌生”
“爸——”父亲的心境，顾清瞳体会得到，她连忙去哄，“你做的菜，我爱吃，真的，不骗您！”
“不行，不给你吃了。”顾思危撤掉油焖大虾，“我差点忘了医嘱，养伤期间要吃营养全面好消化的食物，我这就给你下碗清汤面去。”
顾清瞳拗不过父亲，只得由他去忙活。
稍事洗漱，她换好一身舒适的睡衣睡裤，躺进沙发里小憩。
不知睡了多久，穿堂风忽然把阳台半开的窗子刮上，梆当一声巨响，惊得顾清瞳在梦中打了个寒颤。
她坐直身体，却发觉客厅漆黑一片，卧室和厨房的灯也是灭的。
“爸？”
借着月光，顾清瞳摸索茶几下方的抽屉，找出袖珍手电筒，朝四下照了照。
没有人。
父亲去哪里了？总不会是因为她没食欲，特地跑外头去买饭吧？
“爸，您在吗？”她又问道，“站在原地别动，我去检查一下，可能电器过载跳闸了。”
顾清瞳的眼睛适应了黑暗，走到玄关查看空气开关的情况。身后传来一声轻笑，随即那个熟悉的声音离得越来越近。
“顾警官，你家防盗门的安全系数比我想象的差劲。”
谷雨？
“我知道，不止一个人提醒过我。”顾清瞳没有急于转身，她所站的位置是个鞋柜，而鞋柜最上层的抽屉，放着一把大号扳手。
“怎么？在找对付我的武器？”谷雨逼近顾清瞳身后，“我虽然不聪明，但也不傻。进门之后，所有能造成伤害的东西我都收起来了。”
顾清瞳心猛地一揪，明白硬碰硬的对抗行不通了。
她话锋一转：“谷医生，不管你对我有多大的执念，请你不要伤害我爸爸！”
“放心，顾警官，我不杀男人。”谷雨的指尖，已经触到了顾清瞳的后脖颈，“我只对声音好听的女人感兴趣！”
“是吗？你过奖了，我的声音不怎么好听。”
“你说话很像”谷雨叹口气，“算了，说再多又有什么用？人总有一死，眼睛一闭，你的命重要或者不重要，全都没了意义。”
顾清瞳下意识地攥了攥掌心这支袖珍手电筒，忽然想到了自救的办法。她慢慢转身，让自己能正面一步之遥的谷雨。
“谷医生，你的母亲，她不欠你什么。”
谷雨一怔，脚步不由得往前迈了半步：“你都知道了？”
顾清瞳暗中切换了手电筒的开关，举起它对准谷雨的心口。摁下放电钮的同时，她说：“你的故事，留到以后慢慢讲吧！”
-
反绑了谷雨的双手，检修完电闸，顾清瞳发现了被锁在厨房里的顾思危。
她赶忙拿掉父亲口中的毛巾：“爸，没伤着哪儿吧？”
顾思危活动一下手脚，摇头表示没事。他一眼望见客厅正中央昏倒在地的谷雨，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冲上去狠踹谷雨一通：“就是这家伙！冒充外卖送餐员骗我开门，上来给了我一闷棍”
顾清瞳安抚父亲：“没事了，现在我把他制伏了。多亏您以前买给我的那支防身手电筒，爸，您一向都是未雨绸缪，棒棒的！”
“闺女夸老爸，我心里美啊——”顾思危赧然一笑，“现在怎么办？马上联系你同事？”
“他们在赶来的路上。”
“那就好。”顾思危摸摸顾清瞳的头，“要是你再出点什么事，老爸也没心思活了”
“哎呀，爸！我这不好好的嘛？”顾清瞳忙端上一杯水，“快，漱漱口，乌鸦嘴可不能让它应验。”
顾思危照做了。
父女俩坐回餐桌边，互相言语安慰着彼此。
顾清瞳闻到了饭菜香气，不禁问道：“爸，您煮什么好吃的了？”
顾思危指着厨房，说：“哪有好吃的？我水都没来得及烧开，就被这个坏蛋骗去开门，之后的事，你也看见了。”
“那这些罩子扣着的菜是谁做的？”顾清瞳诧异地问。
“你不说我还没注意。”顾思危依次打开菜盘上方的保温罩，他被菜肴的丰盛程度镇住了，“这是谁做的？光是看着都觉得手艺一流！”
“爸，他来过。”顾清瞳眼中闪耀着欣喜的光芒，“爸，他真的来过！”
顾思危一头雾水：“谁？小瞳，你是说地板上这个混球吗？”
“不是。爸，你不知道，有个人，最喜欢做菜给我吃，你看到的这几盘，全是他亲手做的。”
“小瞳，你”顾思危担忧地摸摸顾清瞳的额头，“没发烧啊？怎么开始说胡话了？”
忽然间，门外的脚步声越发近了。
顾清瞳望着门口方向，心一下接一下地狂跳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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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栋脸色一变, 颇为不自然地笑了笑。
顾清瞳也有些不知所措，正寻思如何圆了这个现编的谎, 宋奶奶又开了口：“俩孩子差着七八岁, 不会读同一间学校, 顶多算个熟人。”
“对啊, 您老料事如神！”石栋机灵地应答, “谷雨大哥是我在课外班认识的同学。”
“唔？”宋奶奶摘下老花镜, 入神地想想, 然后说道, “谷雨那孩子，画画得不错。我虽然是个外行，但他给我画过一张那个铅笔的画，挺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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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 您瞧瞧, 谷雨大哥画得好，还是我画得好？”
宋奶奶接过画像，不出五秒，笑意挂上了她的眼梢眉角：“孩子，既然你和谷雨是同学，那我当着你的面，不能说他的不是。你俩的画，我都喜欢！”
顾清瞳始终悬着的心，终于可以回归原位。思索再三，她决定开门见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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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问她干嘛？”沉默良久，宋奶奶反问道，“人死不能复生，她以前干过的事，不如和她一块儿烂在地底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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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有人夸赞自己的爱宠，宋奶奶的脸色有所缓和。她瞅瞅石栋，又望望顾清瞳，说：“谷雨的妈妈，是个苦命人。讲句心里话，并不是我们这些老邻居不待见她，而是她她干过的事，太不地道！”
从宋奶奶的讲述中，顾清瞳迅速描绘出一幅谷雨由小到大的成长环境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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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雨的声音，久久回响耳畔。
顾清瞳深知，这句话，是他的肺腑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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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清瞳拗不过父亲，只得由他去忙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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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雨一怔，脚步不由得往前迈了半步：“你都知道了？”
顾清瞳暗中切换了手电筒的开关，举起它对准谷雨的心口。摁下放电钮的同时，她说：“你的故事，留到以后慢慢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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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清瞳闻到了饭菜香气，不禁问道：“爸，您煮什么好吃的了？”
顾思危指着厨房，说：“哪有好吃的？我水都没来得及烧开，就被这个坏蛋骗去开门，之后的事，你也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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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他来过。”顾清瞳眼中闪耀着欣喜的光芒，“爸，他真的来过！”
顾思危一头雾水：“谁？小瞳，你是说地板上这个混球吗？”
“不是。爸，你不知道，有个人，最喜欢做菜给我吃，你看到的这几盘，全是他亲手做的。”
“小瞳，你”顾思危担忧地摸摸顾清瞳的额头，“没发烧啊？怎么开始说胡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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