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我目光深处》正文 82.夜奔（2）
顾清瞳正式升任重案组组长, 她向总部打了报告，申请调配人手扩充队伍。
报告回批得相当快。
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有位身材瘦高的大男孩, 正襟危立站到了办公室门口, 双眼直盯着身穿防弹衣的顾清瞳。
他整理了制服的领扣和腰带, 声音洪亮地说：“重案组新人报道！”
“来的正好！”顾清瞳递给他一件防弹衣, “市三小发生持／枪绑架人质案, 咱们组需要和特警队一齐赶赴现场！”
“收到，顾队！”
大男孩敬了个礼, 接过防弹衣麻利地穿好。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电梯, 顾清瞳忽然转头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报告顾队，我叫侯厉——”大男孩字正腔圆地回答, “侯爵的侯，厉害的厉。”
顾清瞳微微颔首：“好, 希望你像你的名字一样厉害！”
一
第三小学大门外, 挤满了慌乱失措的家长。他们哭喊着孩子的姓名, 恨不得肋生双翅飞进校园救出自己的孩子。
保安室被歹徒控制，校门的电网已开启了通电防御模式。
有人不小心触碰上去，立刻被电晕了。现场水泄不通, 救护车无法驶入，警方只得一边疏散人群, 一边用人工担架运走伤者。
校门对面是一座22层高的居民楼, 特警行动队的狙击手爬上了最佳观测位置。
五分钟后, 他们发回了信号：目前保安室有一个持／枪歹徒，教学楼里歹徒人数不明，因为人质都被集中到了三楼的一个班级，并且教室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今天是周六，是三小为了准备槿阳市中小学生艺术节，召集参赛选手返校集训的日子。
据悉，返校人数大概有五十人，眼下全挤在一间狭窄的教室里。天气炎热，再加上门窗紧闭，学生们很可能发生中暑脱水的危险。
重案组的两辆车停在了巷口，除了石栋暂留原地，其他人徒步往学校走。
三小是金海阳的母校，而且他家就住在附近，他更熟悉校园周边的环境。
顾清瞳叫他提供最可行的路线以便突破：“海阳，除了通了电的围墙，还有没有其他能够进入学校的捷径？”
金海阳指着东南方向的一栋建筑，说：“那座楼拆了一半停工了，原因是施工噪音太大干扰学校的教学。老楼房的层高都不达标，咱们可以试试从三楼的高度跳下去，底下正好是操场的沙坑，伤不着。”
果然，金海阳指的是一条明路。
重案组全体顺利进入三小校园，但接下来的路变得异常难走——教学楼北面的空地，有六名持／枪歹徒来回巡视。似乎他们料到了会有警察从操场方向突击，所以一秒钟都不放松警觉。
顾清瞳举高右手，朝三点钟方向挥动两下。大家会意，迅速躲进了跳远沙坑旁边的学生食堂。
“检查弹夹，必要时可以与歹徒火拼。”
“顾姐，我知道进教学楼还有另外一种方法！”金海阳拍拍脑门，“四年级我们玩过寻宝游戏，发现了学校的秘密地道”
“哈哈！”沉寂中突然爆发出一声怪笑。
金海阳循声望去，看到了一张陌生的面孔：“你哪位？”
侯厉脸涨得通红，将好奇的笑意生生憋了回去：“师哥好！我是新人”
“现在不是聊天的时候。”顾清瞳打断了不合时宜的对话，“海阳，你说的地道，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能正常使用吗？”
“能，我很肯定。上个月末我给外甥女开家长会，特意旧地重游。地道是战争年代的防空洞，学校说很有历史价值，一直保留着它。”
顾清瞳点头：“快！带我们去！”
金海阳领着大伙来到食堂的地下一层：“这里是地道的入口，出口在教学楼地下一层的乒乓球活动室。”
吴晨上前几步，掀开了地道入口的盖板。
呛鼻的霉味扑面而至，刺激众人嗅觉的同时，也带来了一股阴森透骨的寒意。
“我先下去探探路，如果安全了再给你们发信号！”
“海阳，等等——”顾清瞳拦住金海阳，“歹徒身份尚未查明，万一他们也听说过这条地道，你的处境会很危险。”
金海阳说：“放心吧，顾姐，地道没有对外开放，只有很少的人知道。”
“顾队，让我陪师哥去吧！”侯厉站出来毛遂自荐，“我拿过野外生存比赛的金奖，一条地道应该难不倒我。”
顾清瞳无奈笑道：“我的意思是咱们整组共同行动，谁都不能落了单。”
“对不起，我冒失了”侯厉的脸红得好像熟透了的番茄。
“给你一个考验反应速度的机会。”金海阳拍拍侯厉的肩，“走吧，野外生存专家，咱俩在前头带路！”
地道顶部为圆拱形，高度和宽度均是2米，整体砖木结构。在手电筒的光照下，每块砖瓦都呈现出厚重的年代感。
墙壁湿滑，想必是自然降雨导致的渗水。地道内部没有通风排湿设备，时间久了，气味十分难闻。
重案组组员做了简单的防护，护住口鼻以防二氧化碳中毒。
前行了大约一百多米的距离，领路的金海阳突然收住脚步，低声说：“停——好像有人在哭！”
大家集中了手电筒的光照，齐齐对准前方五米远的位置照过去。
一个衣裙被污泥染得不辨颜色的小女生，抱着膝盖蹲在地上。她感觉到刺目的光亮，下意识的抬起胳膊挡在了眼前。
金海阳疾步跑到小女生身边：“你是三小的学生吗？”
小女生扶着墙壁缓缓起立，膝盖伤口结的痂又崩裂了往外渗血。她摆了一个随时逃跑的姿势，反问道：“你是谁？你们又是谁？”很快，小女生注意到了金海阳手里的佩／枪，“你们和那些坏人是一伙的？”
金海阳刚要出示证件，顾清瞳却抢先开了口：“我们是家委会的志愿者，偷偷混进学校来救你们的。”
小女生眼圈红肿，观察力并未因此削弱：“骗人，你们有／枪，还穿着防弹背心！”
“这些是道具，我们跟拍戏的剧组借的，就为了吓唬吓唬教学楼里面的坏人。”顾清瞳轻声问，“小同学，你能告诉我，大家都被关在哪间教室吗？”
小女生嘴角下垂，像是酝酿大哭一场的情绪：“309，三年级九班。”她声音哽咽，“你们别去送死了！那些坏人拿的都是真／枪！”
顾清瞳把佩／枪装回／枪套，右手搭上小女生的肩膀。
“行，我们听你的话。”
“你们不是家委会的阿姨叔叔。”小女生拆穿顾清瞳的“谎言”，“他们每天在校门口维持秩序，我认得每个人的脸。你们是警察吧？”
顾清瞳半躬了身，视线与小女生平齐：“你猜的没错。”
小女生嘟着嘴，恐惧和焦虑转眼间烟消云散：“我就说嘛，家长们怎么可能知道地道的事？”
见迂回宛转的安抚起了作用，顾清瞳直奔主题：“小同学，把大家关在309的坏人一共有几个？有没有和你一起逃出来的同学？”
“我只顾着逃跑，没数有几个坏人”小女生拽拽开线的衣服前襟，“逃出来的只有我一个。”
顾清瞳回头，叫吴晨脱下外搭的半袖衬衫，给小女生披在身上。
“阿姨，我是合唱团的，我们今天在320音乐教室排练。”小女生吸吸鼻子，情绪稍有回稳，“刚排完两遍，坏人就闯进来，又打人又摔椅子，把我们轰到了走廊里我平时动作比别人慢，个子又矮，趁坏人没看见我溜了。”
“别害怕，我们留下一个警察叔叔照看你。”顾清瞳叫过侯厉，“最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小侯，地道里没有手机信号，有紧急情况你跑回食堂联系我们。”
侯厉支支吾吾好一阵子，才吐出两个字：“明白。”
顾清瞳冲他点下头，率领其他组员继续奔赴教学楼方向。
地道的尽头是老式的木质结构楼梯，即使步子放得再轻，也会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动。
金海阳和吴晨亦步亦趋地爬到楼梯顶端，齐心协力去推头顶上方的盖板。然而他们使了九牛二虎之力，盖板却像有几千斤重似的动都不动。
“顾姐，怎么办？”金海阳擦了把汗，问道，“上头有东西。要不咱们原路返回？从食堂前面那片树丛绕道，说不定可以到教学楼的西门。”
顾清瞳当即反对：“不行，已经浪费的时间追不回来。”她俯身轻叩楼梯的木板，顿时生出一个主意，“木头被虫蛀成空心的了，咱们试试看，能不能在噪音很小的状态下拆掉盖板？”
吴晨恍然大悟：“有个电影就是这么演的。”他朝金海阳比划几下，对方马上明白了。
两人动手能力很强，一会儿工夫，便把通往地面的盖板撬开可供一人通行的洞口。
揭掉地毯他们发现，原来盖板的一角被乒乓球台的桌腿压住了。
钻出地道，众人蹑手蹑脚地走到活动室门后，听到外面毫无动静他们才拉门而出。
金海阳说，通往三楼的楼梯有两条，距离309较近的位于教学楼东边，而活动室所在的方向恰恰相反。
这意味着，他们若想不被歹徒发现，就要冒险穿过一楼的走廊，沿着东边的楼梯接近309教室。
由于不了解敌方人数和分布形势，顾清瞳下了一道最为稳妥的命令。
她让金海阳简单绘制了两张教学楼的平面图，并把四人分成两支小队——吴晨金海阳一队，她和曹哲一队，分头行动，从教学楼的西边和东边包抄歹徒。
上到二楼时，顾清瞳收到了石栋的信息反馈。
总部派来了经验丰富的谈判专家，正在校门外和歹徒喊话。歹徒恬不知耻地要求，警方为他们准备三辆跑路用的七座商务车，因为他们在三小校园里的人很多，车少了坐不下。
如此推算，顾清瞳的心悬在了嗓子眼。
保安室一名歹徒c教学楼北面六名歹徒，那么教学楼内剩余歹徒的人数至少超过了十人。
重案组只有四人，而且力量分散到了两边。硬性突破必然造成人员伤亡
她给特警队负责人发了信息，但对方迟迟没有回复。
越等待越是焦急难耐，她看着曹哲，曹哲也看着她，谁都没法平复心情继续前进。
顾清瞳的手机又进来一条短信。
——小瞳，你的左前方有监控探头。你随便做个动作，我看看它是否有反应。
今天的行动，她没有告知季珩。
他“未卜先知”的能力从来不会叫她失望。
她抬眸望向左上角的监控探头，晃了三下手机。
新的短信如期而至——很好。你和大曹不要担心，按我说的做：一楼大厅入口处有人把守，两侧楼道没人，你们快速上到二楼，躲进201教室，等待我下一步指令。
顾清瞳和曹哲照做了。
二楼的走廊空无一人，曹哲有些犹疑，寻思着要不要直接冲上三楼。但考虑到季珩的建议出错概率极小，曹哲便放弃了冒险的念头。
三小实行数字化校园管理模式，每间教室和办公室都安装了监控，201教室也不例外。
同样的摇晃手机动作，顾清瞳又对准探头演示了一遍。
季珩立即用短信做出回应——三楼的走廊分布着五个人，手持冲锋步／枪，你们不能以身犯险。刚才我联系了小吴和海阳，他俩躲在二楼另外一头的210教室。
手机屏幕还未变暗，另一条新信息也收到了。
是特警队的总指挥，他给顾清瞳回复短短一句话：“原地待命，等候指示。”
曹哲忽然泄了气，后背贴着墙壁倏地蹲在了地上：“这算什么？拿我们当跳梁小丑？”
顾清瞳默然不语，只伸出手去，轻轻地关紧了教室的门。
门板隔音效果一般，三楼楼道里歹徒走动的脚步声清晰可闻。
201教室的前门，正对着通往三楼的楼梯。门上的玻璃窗，贴了一张课程表，边缘已有些开胶了。
顾清瞳掀起打印纸，借着细微的缝隙向外观望。
她和曹哲的手机同时振动了六七下，是季珩以分段形式发来的行动方案。
——注意，我连上了三小的校园服务器，控制了学校的智能管理系统。
——309教室内的监控无响应。楼梯间的探头只能透过教室门玻璃拍到局部，我得再想其他办法。
——你们掐好时间，两分钟后，我会远程触发三楼走廊的消防开关。水龙头喷淋有规律，连续出水一分钟暂停十秒，你们利用好这个间歇，解决掉三楼走廊巡逻的五个人。
顾清瞳犹豫了。
她敲下一行字：“消防开关一启用，全部歹徒都会被惊动。你的方案行不通。”
点了短信发送键，顾清瞳不想再等。她径自拨出特警队负责人的号码，请求对方投入人力积极配合行动。
这一回，特警队负责人的回复，竟然与季珩的方案保持一致！
他建议顾清瞳等待火警报警器一拉响，就率领组员冲到三楼制伏歹徒。特警队的狙击手早已瞄准了309教室的窗户，只需想方设法拉开教室窗帘，教室里的歹徒将无所遁形。
“顾姐，咱们不能拿几十个孩子的生命开玩笑！”曹哲坚决反对硬闯的计划，“季老师不了解状况，情有可原；怎么特警队中队长也这样儿戏？”
顾清瞳略作思忖，低声道：“我有一个猜想，说出来咱们合计合计。学校的安保规章制度，是绝对不允许陌生人随意进出校园的。除非来人携带盖了学校红章的书面文件c或者和校内某位老师取得了联系，保安才会放行。”
曹哲赞同她的分析：“海阳提过这事，他帮他姐家的孩子开家长会，必须凭通知单进学校。”
“地道里那个小女孩的话，你还有印象吗？”顾清瞳说，“参加艺术家的学生返校集训，肯定有指导老师在场。可小女孩没说有老师，光说歹徒挟持了她的同学们。”
“有道理。”曹哲暗暗松了口气，“找着问题的关键了。”
“与歹徒里应外合的老师，这会儿无处可去，他/她得等闹剧结束再趁乱离开。阿珩能看到教学楼各处的情况，我让他查查谁没有被关在309。”
顾清瞳抬头望望监控探头，拨通了季珩的手机。
或许是心有灵犀，季珩直接解答了她的疑惑。
“你们要找的人在二层多媒体教室，门牌号211。男性，年龄约30岁左右，体型偏胖。我拉近镜头的焦距，看清了他摆在桌面的教案，他是一名音乐老师。”
顾清瞳心里描绘出了嫌疑人的相貌：“和我做的人物侧写一样。”
季珩说：“他这次联合亡命徒整治学生引发恐慌，跟他个人经历息息相关。具体细节，你们逮捕他以后一定要彻查哎？怎么回事？特警队的先遣小组已经潜入了教学楼，你们有援军了！”
季珩停顿片刻，又说：“小瞳，注意安全。”
一
6·17暴／恐／案告破，幕后主使余家权被捕，他的同伙一行十三人也将接受法律的制裁。
不幸中的万幸，作为人质的五十位学生无一伤亡，其中也包括那个逃入地道的勇敢求生的小姑娘。
六月底，顾思危和岳雯涓延迟假期的申请被驳回，不得不按时重返援建国家的总工程师岗位。
送走父母，顾清瞳心里空落落的。
离开机场，她听了一路的交通广播。轻松搞笑的节目内容，非但没能缓解她的郁闷，反而令她的心头更添了一层浓雾般的愁绪。
心里实在堵得慌，顾清瞳提前两个路口下了出租车，步行返回刑警队。
斑马线起始点站着几个人，不多时人越聚越多，雨后春笋似的破土而出。人们都在等待对面的绿色信号灯亮起，就像等待一张渴盼已久的通行证。
有人揪了揪顾清瞳的衣角。
她醒过神，侧过身一看，原来是那个懂得自保躲入地道的小女生。
“阿姨，你家也住在这条街上？”小女生问。
“你这么机灵，不用我说你也猜得到。”顾清瞳见她背着乐器盒，随口问道，“今天周三，你不上课吗？”
小女生说：“我转学了。妈妈觉得三小很不安全，她跟老师打过招呼叫我回家待着，连期末考试都不准我去考。”
顾清瞳问：“转到哪所学校了？”
“桦禹学校小学部。”谈到新学校，小女生脸色像放晴的天空，瞬间豁然开朗，“面试的老师人很好，转学考试也不难。我哥哥就在那儿的中学部上学。以后我们可以互相照应。”
“学校好不好，你说了算。”顾清瞳说，“我见过桦禹学校的老师和校长，他们人的确很好。”
“阿姨，你把名字告诉我吧！”小女生高声请求，“我妈妈要带我当面谢谢你。还有，那个借衣服给我穿的叔叔c陪我待在地道里给我讲故事的叔叔，我也要谢谢他们两个！”
顾清瞳笑了：“好啊，咱们礼尚往来，我叫顾清瞳，那两个叔叔，一个叫吴晨，另一个叫侯厉，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生说：“我叫丁嫣，很好记哦！萝卜丁的丁，嫣然一笑的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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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有位身材瘦高的大男孩, 正襟危立站到了办公室门口, 双眼直盯着身穿防弹衣的顾清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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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正好！”顾清瞳递给他一件防弹衣, “市三小发生持／枪绑架人质案, 咱们组需要和特警队一齐赶赴现场！”
“收到，顾队！”
大男孩敬了个礼, 接过防弹衣麻利地穿好。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电梯, 顾清瞳忽然转头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报告顾队，我叫侯厉——”大男孩字正腔圆地回答, “侯爵的侯，厉害的厉。”
顾清瞳微微颔首：“好, 希望你像你的名字一样厉害！”
一
第三小学大门外, 挤满了慌乱失措的家长。他们哭喊着孩子的姓名, 恨不得肋生双翅飞进校园救出自己的孩子。
保安室被歹徒控制，校门的电网已开启了通电防御模式。
有人不小心触碰上去，立刻被电晕了。现场水泄不通, 救护车无法驶入，警方只得一边疏散人群, 一边用人工担架运走伤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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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分钟后, 他们发回了信号：目前保安室有一个持／枪歹徒，教学楼里歹徒人数不明，因为人质都被集中到了三楼的一个班级，并且教室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今天是周六，是三小为了准备槿阳市中小学生艺术节，召集参赛选手返校集训的日子。
据悉，返校人数大概有五十人，眼下全挤在一间狭窄的教室里。天气炎热，再加上门窗紧闭，学生们很可能发生中暑脱水的危险。
重案组的两辆车停在了巷口，除了石栋暂留原地，其他人徒步往学校走。
三小是金海阳的母校，而且他家就住在附近，他更熟悉校园周边的环境。
顾清瞳叫他提供最可行的路线以便突破：“海阳，除了通了电的围墙，还有没有其他能够进入学校的捷径？”
金海阳指着东南方向的一栋建筑，说：“那座楼拆了一半停工了，原因是施工噪音太大干扰学校的教学。老楼房的层高都不达标，咱们可以试试从三楼的高度跳下去，底下正好是操场的沙坑，伤不着。”
果然，金海阳指的是一条明路。
重案组全体顺利进入三小校园，但接下来的路变得异常难走——教学楼北面的空地，有六名持／枪歹徒来回巡视。似乎他们料到了会有警察从操场方向突击，所以一秒钟都不放松警觉。
顾清瞳举高右手，朝三点钟方向挥动两下。大家会意，迅速躲进了跳远沙坑旁边的学生食堂。
“检查弹夹，必要时可以与歹徒火拼。”
“顾姐，我知道进教学楼还有另外一种方法！”金海阳拍拍脑门，“四年级我们玩过寻宝游戏，发现了学校的秘密地道”
“哈哈！”沉寂中突然爆发出一声怪笑。
金海阳循声望去，看到了一张陌生的面孔：“你哪位？”
侯厉脸涨得通红，将好奇的笑意生生憋了回去：“师哥好！我是新人”
“现在不是聊天的时候。”顾清瞳打断了不合时宜的对话，“海阳，你说的地道，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能正常使用吗？”
“能，我很肯定。上个月末我给外甥女开家长会，特意旧地重游。地道是战争年代的防空洞，学校说很有历史价值，一直保留着它。”
顾清瞳点头：“快！带我们去！”
金海阳领着大伙来到食堂的地下一层：“这里是地道的入口，出口在教学楼地下一层的乒乓球活动室。”
吴晨上前几步，掀开了地道入口的盖板。
呛鼻的霉味扑面而至，刺激众人嗅觉的同时，也带来了一股阴森透骨的寒意。
“我先下去探探路，如果安全了再给你们发信号！”
“海阳，等等——”顾清瞳拦住金海阳，“歹徒身份尚未查明，万一他们也听说过这条地道，你的处境会很危险。”
金海阳说：“放心吧，顾姐，地道没有对外开放，只有很少的人知道。”
“顾队，让我陪师哥去吧！”侯厉站出来毛遂自荐，“我拿过野外生存比赛的金奖，一条地道应该难不倒我。”
顾清瞳无奈笑道：“我的意思是咱们整组共同行动，谁都不能落了单。”
“对不起，我冒失了”侯厉的脸红得好像熟透了的番茄。
“给你一个考验反应速度的机会。”金海阳拍拍侯厉的肩，“走吧，野外生存专家，咱俩在前头带路！”
地道顶部为圆拱形，高度和宽度均是2米，整体砖木结构。在手电筒的光照下，每块砖瓦都呈现出厚重的年代感。
墙壁湿滑，想必是自然降雨导致的渗水。地道内部没有通风排湿设备，时间久了，气味十分难闻。
重案组组员做了简单的防护，护住口鼻以防二氧化碳中毒。
前行了大约一百多米的距离，领路的金海阳突然收住脚步，低声说：“停——好像有人在哭！”
大家集中了手电筒的光照，齐齐对准前方五米远的位置照过去。
一个衣裙被污泥染得不辨颜色的小女生，抱着膝盖蹲在地上。她感觉到刺目的光亮，下意识的抬起胳膊挡在了眼前。
金海阳疾步跑到小女生身边：“你是三小的学生吗？”
小女生扶着墙壁缓缓起立，膝盖伤口结的痂又崩裂了往外渗血。她摆了一个随时逃跑的姿势，反问道：“你是谁？你们又是谁？”很快，小女生注意到了金海阳手里的佩／枪，“你们和那些坏人是一伙的？”
金海阳刚要出示证件，顾清瞳却抢先开了口：“我们是家委会的志愿者，偷偷混进学校来救你们的。”
小女生眼圈红肿，观察力并未因此削弱：“骗人，你们有／枪，还穿着防弹背心！”
“这些是道具，我们跟拍戏的剧组借的，就为了吓唬吓唬教学楼里面的坏人。”顾清瞳轻声问，“小同学，你能告诉我，大家都被关在哪间教室吗？”
小女生嘴角下垂，像是酝酿大哭一场的情绪：“309，三年级九班。”她声音哽咽，“你们别去送死了！那些坏人拿的都是真／枪！”
顾清瞳把佩／枪装回／枪套，右手搭上小女生的肩膀。
“行，我们听你的话。”
“你们不是家委会的阿姨叔叔。”小女生拆穿顾清瞳的“谎言”，“他们每天在校门口维持秩序，我认得每个人的脸。你们是警察吧？”
顾清瞳半躬了身，视线与小女生平齐：“你猜的没错。”
小女生嘟着嘴，恐惧和焦虑转眼间烟消云散：“我就说嘛，家长们怎么可能知道地道的事？”
见迂回宛转的安抚起了作用，顾清瞳直奔主题：“小同学，把大家关在309的坏人一共有几个？有没有和你一起逃出来的同学？”
“我只顾着逃跑，没数有几个坏人”小女生拽拽开线的衣服前襟，“逃出来的只有我一个。”
顾清瞳回头，叫吴晨脱下外搭的半袖衬衫，给小女生披在身上。
“阿姨，我是合唱团的，我们今天在320音乐教室排练。”小女生吸吸鼻子，情绪稍有回稳，“刚排完两遍，坏人就闯进来，又打人又摔椅子，把我们轰到了走廊里我平时动作比别人慢，个子又矮，趁坏人没看见我溜了。”
“别害怕，我们留下一个警察叔叔照看你。”顾清瞳叫过侯厉，“最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小侯，地道里没有手机信号，有紧急情况你跑回食堂联系我们。”
侯厉支支吾吾好一阵子，才吐出两个字：“明白。”
顾清瞳冲他点下头，率领其他组员继续奔赴教学楼方向。
地道的尽头是老式的木质结构楼梯，即使步子放得再轻，也会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动。
金海阳和吴晨亦步亦趋地爬到楼梯顶端，齐心协力去推头顶上方的盖板。然而他们使了九牛二虎之力，盖板却像有几千斤重似的动都不动。
“顾姐，怎么办？”金海阳擦了把汗，问道，“上头有东西。要不咱们原路返回？从食堂前面那片树丛绕道，说不定可以到教学楼的西门。”
顾清瞳当即反对：“不行，已经浪费的时间追不回来。”她俯身轻叩楼梯的木板，顿时生出一个主意，“木头被虫蛀成空心的了，咱们试试看，能不能在噪音很小的状态下拆掉盖板？”
吴晨恍然大悟：“有个电影就是这么演的。”他朝金海阳比划几下，对方马上明白了。
两人动手能力很强，一会儿工夫，便把通往地面的盖板撬开可供一人通行的洞口。
揭掉地毯他们发现，原来盖板的一角被乒乓球台的桌腿压住了。
钻出地道，众人蹑手蹑脚地走到活动室门后，听到外面毫无动静他们才拉门而出。
金海阳说，通往三楼的楼梯有两条，距离309较近的位于教学楼东边，而活动室所在的方向恰恰相反。
这意味着，他们若想不被歹徒发现，就要冒险穿过一楼的走廊，沿着东边的楼梯接近309教室。
由于不了解敌方人数和分布形势，顾清瞳下了一道最为稳妥的命令。
她让金海阳简单绘制了两张教学楼的平面图，并把四人分成两支小队——吴晨金海阳一队，她和曹哲一队，分头行动，从教学楼的西边和东边包抄歹徒。
上到二楼时，顾清瞳收到了石栋的信息反馈。
总部派来了经验丰富的谈判专家，正在校门外和歹徒喊话。歹徒恬不知耻地要求，警方为他们准备三辆跑路用的七座商务车，因为他们在三小校园里的人很多，车少了坐不下。
如此推算，顾清瞳的心悬在了嗓子眼。
保安室一名歹徒c教学楼北面六名歹徒，那么教学楼内剩余歹徒的人数至少超过了十人。
重案组只有四人，而且力量分散到了两边。硬性突破必然造成人员伤亡
她给特警队负责人发了信息，但对方迟迟没有回复。
越等待越是焦急难耐，她看着曹哲，曹哲也看着她，谁都没法平复心情继续前进。
顾清瞳的手机又进来一条短信。
——小瞳，你的左前方有监控探头。你随便做个动作，我看看它是否有反应。
今天的行动，她没有告知季珩。
他“未卜先知”的能力从来不会叫她失望。
她抬眸望向左上角的监控探头，晃了三下手机。
新的短信如期而至——很好。你和大曹不要担心，按我说的做：一楼大厅入口处有人把守，两侧楼道没人，你们快速上到二楼，躲进201教室，等待我下一步指令。
顾清瞳和曹哲照做了。
二楼的走廊空无一人，曹哲有些犹疑，寻思着要不要直接冲上三楼。但考虑到季珩的建议出错概率极小，曹哲便放弃了冒险的念头。
三小实行数字化校园管理模式，每间教室和办公室都安装了监控，201教室也不例外。
同样的摇晃手机动作，顾清瞳又对准探头演示了一遍。
季珩立即用短信做出回应——三楼的走廊分布着五个人，手持冲锋步／枪，你们不能以身犯险。刚才我联系了小吴和海阳，他俩躲在二楼另外一头的210教室。
手机屏幕还未变暗，另一条新信息也收到了。
是特警队的总指挥，他给顾清瞳回复短短一句话：“原地待命，等候指示。”
曹哲忽然泄了气，后背贴着墙壁倏地蹲在了地上：“这算什么？拿我们当跳梁小丑？”
顾清瞳默然不语，只伸出手去，轻轻地关紧了教室的门。
门板隔音效果一般，三楼楼道里歹徒走动的脚步声清晰可闻。
201教室的前门，正对着通往三楼的楼梯。门上的玻璃窗，贴了一张课程表，边缘已有些开胶了。
顾清瞳掀起打印纸，借着细微的缝隙向外观望。
她和曹哲的手机同时振动了六七下，是季珩以分段形式发来的行动方案。
——注意，我连上了三小的校园服务器，控制了学校的智能管理系统。
——309教室内的监控无响应。楼梯间的探头只能透过教室门玻璃拍到局部，我得再想其他办法。
——你们掐好时间，两分钟后，我会远程触发三楼走廊的消防开关。水龙头喷淋有规律，连续出水一分钟暂停十秒，你们利用好这个间歇，解决掉三楼走廊巡逻的五个人。
顾清瞳犹豫了。
她敲下一行字：“消防开关一启用，全部歹徒都会被惊动。你的方案行不通。”
点了短信发送键，顾清瞳不想再等。她径自拨出特警队负责人的号码，请求对方投入人力积极配合行动。
这一回，特警队负责人的回复，竟然与季珩的方案保持一致！
他建议顾清瞳等待火警报警器一拉响，就率领组员冲到三楼制伏歹徒。特警队的狙击手早已瞄准了309教室的窗户，只需想方设法拉开教室窗帘，教室里的歹徒将无所遁形。
“顾姐，咱们不能拿几十个孩子的生命开玩笑！”曹哲坚决反对硬闯的计划，“季老师不了解状况，情有可原；怎么特警队中队长也这样儿戏？”
顾清瞳略作思忖，低声道：“我有一个猜想，说出来咱们合计合计。学校的安保规章制度，是绝对不允许陌生人随意进出校园的。除非来人携带盖了学校红章的书面文件c或者和校内某位老师取得了联系，保安才会放行。”
曹哲赞同她的分析：“海阳提过这事，他帮他姐家的孩子开家长会，必须凭通知单进学校。”
“地道里那个小女孩的话，你还有印象吗？”顾清瞳说，“参加艺术家的学生返校集训，肯定有指导老师在场。可小女孩没说有老师，光说歹徒挟持了她的同学们。”
“有道理。”曹哲暗暗松了口气，“找着问题的关键了。”
“与歹徒里应外合的老师，这会儿无处可去，他/她得等闹剧结束再趁乱离开。阿珩能看到教学楼各处的情况，我让他查查谁没有被关在309。”
顾清瞳抬头望望监控探头，拨通了季珩的手机。
或许是心有灵犀，季珩直接解答了她的疑惑。
“你们要找的人在二层多媒体教室，门牌号211。男性，年龄约30岁左右，体型偏胖。我拉近镜头的焦距，看清了他摆在桌面的教案，他是一名音乐老师。”
顾清瞳心里描绘出了嫌疑人的相貌：“和我做的人物侧写一样。”
季珩说：“他这次联合亡命徒整治学生引发恐慌，跟他个人经历息息相关。具体细节，你们逮捕他以后一定要彻查哎？怎么回事？特警队的先遣小组已经潜入了教学楼，你们有援军了！”
季珩停顿片刻，又说：“小瞳，注意安全。”
一
6·17暴／恐／案告破，幕后主使余家权被捕，他的同伙一行十三人也将接受法律的制裁。
不幸中的万幸，作为人质的五十位学生无一伤亡，其中也包括那个逃入地道的勇敢求生的小姑娘。
六月底，顾思危和岳雯涓延迟假期的申请被驳回，不得不按时重返援建国家的总工程师岗位。
送走父母，顾清瞳心里空落落的。
离开机场，她听了一路的交通广播。轻松搞笑的节目内容，非但没能缓解她的郁闷，反而令她的心头更添了一层浓雾般的愁绪。
心里实在堵得慌，顾清瞳提前两个路口下了出租车，步行返回刑警队。
斑马线起始点站着几个人，不多时人越聚越多，雨后春笋似的破土而出。人们都在等待对面的绿色信号灯亮起，就像等待一张渴盼已久的通行证。
有人揪了揪顾清瞳的衣角。
她醒过神，侧过身一看，原来是那个懂得自保躲入地道的小女生。
“阿姨，你家也住在这条街上？”小女生问。
“你这么机灵，不用我说你也猜得到。”顾清瞳见她背着乐器盒，随口问道，“今天周三，你不上课吗？”
小女生说：“我转学了。妈妈觉得三小很不安全，她跟老师打过招呼叫我回家待着，连期末考试都不准我去考。”
顾清瞳问：“转到哪所学校了？”
“桦禹学校小学部。”谈到新学校，小女生脸色像放晴的天空，瞬间豁然开朗，“面试的老师人很好，转学考试也不难。我哥哥就在那儿的中学部上学。以后我们可以互相照应。”
“学校好不好，你说了算。”顾清瞳说，“我见过桦禹学校的老师和校长，他们人的确很好。”
“阿姨，你把名字告诉我吧！”小女生高声请求，“我妈妈要带我当面谢谢你。还有，那个借衣服给我穿的叔叔c陪我待在地道里给我讲故事的叔叔，我也要谢谢他们两个！”
顾清瞳笑了：“好啊，咱们礼尚往来，我叫顾清瞳，那两个叔叔，一个叫吴晨，另一个叫侯厉，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生说：“我叫丁嫣，很好记哦！萝卜丁的丁，嫣然一笑的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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