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穆老鬼
“在我眼中，棋皆可活。”在很多年后那场决定了天下百年命运的棋盘上，作为江南道上最出人意料的棋手，已至中年的元方平是这样说的。
而现在，这个一身布衣兜里穷得没剩二两银的年轻少年把一样的话说给了身前同样年轻的少年，他从棋盒里拈起一颗白子，目光透着坚定：“先生别忘了，白子先行，既然已占先手，这棋，就没有不活的道理。”
“不管是我，还是远在京都那位冠绝天下的沈姓女子，这棋，都能活。”说着元方平站起身冲楚离拱手施礼，平静说道，“家师刘子骥。”
楚离闻言一愣，随后想起那个在学宫门前站了一天不愿离开的倔强老头，“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当时师姐在送别老人出城后，看着阳光正好的栈道，陡然生出这么一句感慨。他没再犹豫，当下站起身回礼道：“这一拜，是替学宫上下，刘老先生替学宫造势的义举，楚离不敢忘！”
元方平微微一笑道：“家师仙去前，曾派人捎信给我，那盘棋他是真的无力回天，所以造势一说，还请先生收回。”
楚离眉头一挑，为难道：“先生这手棋下得可不太好，师姐若是知道恐怕要气得跳脚。”
“下棋是为己，沈先生若是因为这动怒，方平也没办法。”元方平指了指棋盘上搁置的两壶酒，打趣道，“相比之下，若是被沈先生知道先生您这么糟蹋棋，才会真的跳脚。”
楚离面露苦色，看着棋盘上那纵横十几道，正色道：“先生说扬州这盘棋能活，可活水也分许多种，扬州不就藩，是陛下对南方五州的承诺，可眼下慕容家就是个例子，时间长了，尾大不掉啊……”
元方平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面色隐隐有些不忿，开口说道：“的确，大汉十二州郡，除去幽州，便数南方五州为异，士族力量越来越大，有的地方影响力甚至超过了一州州牧，楚先生，楚大人，这事儿，朝廷就不管？”说着他冷笑道，“还是说陛下面对这场天下大棋没有把握？恕我直言，这时候设立监理寺，是不是晚了点！”
“所以我想请先生出山。”楚离出声说道，顿了顿，他低头轻声说道，“还有那些和先生一样的人们，我相信，这样的人多了，这盘棋，大汉就有六分胜算！”
元方平一改常态，讥讽道：“还是那句话，晚了点！”
楚离面色一楞，随后看着棋盘上那颗白子笑了笑道：“晚不晚我不知道，但是做与不做，成与不成，做了才知道，有一句话我想与先生共勉。”
接着他站起身，朝门外走去：“事在人为。”
说完头也不回钻出门外，留下两壶清酒，一枚令牌。
晚风渐渐，一股冬日的寒风瑟瑟吹来，吹乱了元方平的发，他伸手拿起那枚令牌，喃喃自语道：“老师，您说我该不该去？”
“与天下博弈，看起来很刺激啊……”
楚离缓步走在街上，寒风灌脖颈，他不确定元方平肯不肯出山，即便出山又能做些什么，事在人为是一个很美好的词，但扬州这盘棋现如今连自己都没有十足的 把握，他抬起头看着夜空，惆怅地笑了笑，接着便迈步朝酒楼走去。
……
酒楼是寻常的酒楼，老板娘却不是普通的老板娘，孙二娘看着临街桌边深夜来访的少年郎，眼角闪过一丝焦虑，她挥挥手示意店家小二出去，拿出一坛藏了许多年的杏花酒，一步三摇地走过去：“哟，这位小爷，这么晚来吃酒啊？”
楚离厌弃地看了她一眼，没有掩饰自己对这副尊容的厌恶，冷笑道：“我来做什么老板娘你心里清楚，又何必在这儿惺惺作态！废话少说，出了事你担待不起，去叫你家穆老鬼，就说学宫楚离，特来拜会！”
孙二娘面色变了变，铁青着脸就要发作，却瞥见身前少年同样一脸阴沉地盯着自己，不由心神一荡，手上端着酒壶，走也不是站也不是，竟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哈哈，小先生深夜来访，老头儿我本该出门迎接，怎能让您在此久候？”从后院传来一声爽朗大笑，一位身批灰色短袄的鹤发老者眯着眼走了过来，古铜色的肌肤下有一双阴冷的小眼睛，皱巴巴的脸渗出一丝病态，他扫了眼站在一边局促不安的孙二娘，面上闪出一丝不耐，拂袖喝骂道，“不知羞的东西，还不下去！”
孙二娘面露羞恼，却出奇地默不作声将酒壶放在桌上，转身走了出去。
“穆老哥儿驭妻有道啊。”楚离眯眼看了看孙二娘离去的方向，摆摆手拒绝了身旁老者递来的酒杯，打趣笑道，“酒是好东西，但不能贪杯。”
短袄老者也不多言，将酒壶仍在一旁，面上挂着一抹笑，平静地看着楚离。
楚离低头想了想，无奈耸耸肩，起身说道：“既然穆老哥没这心思，楚离也不便打扰，告辞！”
穆老鬼眸中闪过一丝精光，自从被张疯子一掌打下城头，自己就来到这九江城养伤，前些年慕容家有说客来邀他入府做供奉，可穆老鬼是谁，虽然被张疯子一掌打落却还是武林魔道十大高手之一，若不是家里那婆姨觉得有油水可捞，就是慕容大庆亲至他也不见得同意，有利可图还不用担风险，穆老鬼也就顺水推舟做了这客卿供奉，监理寺把扬州选作第一个下手他知道，也笃定楚离需要自己出手，可自持奇货可居毕竟还是自持，买不买是人家的事，想到这儿他赶忙走到楚离身边，赔笑道：“先生刚到，怎的就要走？”
楚离偏头静静盯着他，随后拽起桌上酒壶，一股脑倒在他头上，嗤笑道：“穆老鬼，今天我不拿学宫压你，就单说我监理寺下面几大领事通判，你觉得，胜负几何？”
穆老鬼干巴巴地笑了起来，漏出两排大黄牙，他搓了搓手，像个农家老汉一般呵呵笑道：“早年混迹江湖的时候，可没少被粘杆房那些专门捕蝶的家伙纠缠，大汉皇室的底蕴自然非同一般。”
“但是，老鬼我也不是任人泥捏的三岁娃娃！”
话音刚落，拳风骤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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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我，还是远在京都那位冠绝天下的沈姓女子，这棋，都能活。”说着元方平站起身冲楚离拱手施礼，平静说道，“家师刘子骥。”
楚离闻言一愣，随后想起那个在学宫门前站了一天不愿离开的倔强老头，“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当时师姐在送别老人出城后，看着阳光正好的栈道，陡然生出这么一句感慨。他没再犹豫，当下站起身回礼道：“这一拜，是替学宫上下，刘老先生替学宫造势的义举，楚离不敢忘！”
元方平微微一笑道：“家师仙去前，曾派人捎信给我，那盘棋他是真的无力回天，所以造势一说，还请先生收回。”
楚离眉头一挑，为难道：“先生这手棋下得可不太好，师姐若是知道恐怕要气得跳脚。”
“下棋是为己，沈先生若是因为这动怒，方平也没办法。”元方平指了指棋盘上搁置的两壶酒，打趣道，“相比之下，若是被沈先生知道先生您这么糟蹋棋，才会真的跳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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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方平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面色隐隐有些不忿，开口说道：“的确，大汉十二州郡，除去幽州，便数南方五州为异，士族力量越来越大，有的地方影响力甚至超过了一州州牧，楚先生，楚大人，这事儿，朝廷就不管？”说着他冷笑道，“还是说陛下面对这场天下大棋没有把握？恕我直言，这时候设立监理寺，是不是晚了点！”
“所以我想请先生出山。”楚离出声说道，顿了顿，他低头轻声说道，“还有那些和先生一样的人们，我相信，这样的人多了，这盘棋，大汉就有六分胜算！”
元方平一改常态，讥讽道：“还是那句话，晚了点！”
楚离面色一楞，随后看着棋盘上那颗白子笑了笑道：“晚不晚我不知道，但是做与不做，成与不成，做了才知道，有一句话我想与先生共勉。”
接着他站起身，朝门外走去：“事在人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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