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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点腼腆地看着自己。

  傅青枫也怔怔地看着他,顿然才感觉他再出现眼前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他是瘦了很多,但眉眼依旧,柔软的头发修剪得很整齐,曾经被自己轻吻过的稚嫩嘴唇失去了点血色,却因为这样,有点曼妙的病态美。

  他如同年少时穿着白色衬衫,麻质的布料在他单薄的身上显得有点松垮垮,浅灰绿色的休闲裤子窄窄地包裹着一双纤细的腿,傅青枫忍不住说,“你怎么瘦了那么多。”

  他笑了,笑脸却更像一张哭脸,“傅青枫……”

  傅青枫完全没办法控制眼眶的酸涩,他知道自己的神色一定很难看,但他挪不开看着眼前人的眼睛。

  “你壮了。”

  陡地转身背着他,傅青枫吸一口气让自己尽量镇定,然后才从玻璃柜后走出来。

  把人轻轻拉到小桌子边,“坐下。”

  旋开矿泉水的瓶盖,二氧化碳被释放,在宁静的空间里发出嘶嘶声;傅青枫把水倒进水晶玻璃杯里,“喝一点,天气太热,会中暑的。”

  看着一只纤细的手拿起杯子,傅青枫缓缓地半跪在他跟前,仰起头,生怕吓到他似的问,“喜欢提拉米苏吗?”

  他垂下头看着傅青枫,眼里有无限依恋。

  傅青枫实在不忍心看着这样的他,或许他这一次出现只能作短暂停留,然后……便再没有然后,但二十五年前不就已经别无所求,只求他安然无恙吗?

  傅青枫慢慢握起他的手,这么热的天气,这么冰冷的手,这些年,他过的是什么生活,把自己活成了一个病君。

  “乐凡。”

  那只冰冷的手在傅青枫的掌心里抖了抖。

  这是傅青枫第一次以他的名字来喊他。

  这一声后,甜点店里便悄然无声,傅青枫把掌心里的手往自己的脸上捂,乐凡的手指触碰到温热的脸庞,瞬间像有一股暖流从手指头流进身体里。

  傅青枫豁出去了,把脸往乐凡手里蹭,像一只一直等待主人回家狗,在等待的漫长岁月里,蜷缩着身体,不敢发出丁点声音,主人突然回来了,兴奋得无法相信,又哀怨得无处发泄,只能绕着主人蹭,渴望讨得最大的关注。

  乐凡的姆指轻轻摩挲起傅青枫的脸,他花了毕生的勇气来到这里,半辈子的思念,揣在怀里未敢轻言。

  前半生亏欠的,但愿以余生偿还。

  你的名字,我的姓氏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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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名字,我的姓氏⑤

  傅青枫抓起小桌子上的矿泉水瓶子,仰起头咕咚咕咚地灌下去。

  当他放下瓶子的时候,终于比较冷静了。

  手撑在桌子边陲,傅青枫叹了一口气,慢慢坐下来。

  “都告诉我吧……”

  乐凡还没说什么,傅青枫又说,“你没有绝症……”

  乐凡连忙摇头。

  “你没有杀人……”

  乐凡的眉头挑了挑。

  “你没有欠下巨额债务,然后在逃亡中……”

  乐凡看着傅青枫的眼睛,关切地问,“你是不是看你小侄子的电视剧看太多了?”

  轮到傅青枫的眉毛跳动了一下,“你知道卷毛?”

  乐凡终于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因为他,我才终于找到你。”

  听到“终于找到你”这五个字,傅青枫浑身上下忽然舒坦了,又忽然……害羞了。

  二十五年来都活在只有自己一个人的世界里,被热烈渴求的感觉对傅青枫来说实在太陌生。

  傅青枫腼腆地端正了身体,像个刚刚闹了脾气的小孩子,察觉自己不对了,乖乖坐好。

  “傅青枫。”

  “嗯。”

  “我一直没有忘记你。”

  乐凡幽幽地说了这么一句后又住口了,他感觉自己这样说实在太刻薄太离谱,什么叫一直没有忘记你?仿佛傅青枫是什么卑贱的女孩子,稀罕自己的怜爱;仿佛自己一直惦念他他就该感恩戴德,没齿难忘。

  空气突然又安静下来,傅风枫有点不知所措,乐凡不说的他不敢追问,心情紧张下只想到说说当了明星的卷毛。

  “卷毛是我表嫂的儿子。”

  “我知道。”

  傅青枫有点意外,“你都知道?”

  “嗯。”乐凡有点激动,“去年年底你和你小侄子去三亚,跟一个空中小姐合影了。”

  傅青枫“啊”了一声, 眼睛瞪得老大,一脸不置信。

  “那个空中小姐是我、我前妻的朋友,她把照片发到朋友圈……”

  乐凡对提及他前妻还是非常局促不安,但看见傅青枫整个人陷入呆滞状态,又确实不像在意。

  “傅青枫……”

  “我……”

  虽然长年拒绝和任何人作眼神jiāo流,但傅青枫其实拥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圆圆的,黑白分明;只是他总是冷着一张脸,拒人于千里之外,惟独乐凡能看到他眼中的柔情蜜意。

  不过这双眼睛现在盯着空气,愣是眨也不眨一下。

  乐凡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只能焦虑地看着他。

  等到傅青枫终于动了动嘴唇,乐凡憋不住带点哀求地说,“你说句话呗……”

  “我……”

  “怎么了?”

  “这么多年以来我就、就出去了那么一次……”

  “……”

  “卷毛他、他……娱乐圈事情多,他想去散心……”

  傅青枫说得有点语无lún次,可是乐凡开始听懂了。

  “十多年来我天天都在这个破店里……没出去过……”

  乐凡有点想哭,想抱住傅青枫,想给他……给他一点阳光。

  他明明是那个在大太阳下骑脚踏车的男孩子,就算是在东北最严寒的冬天里,有他在总是那么温暖。

  傅青枫却犹自在自言自语,“我的微信上只有卷毛,和他的……二十几年来没有拍过一张照片,就只有那张……”

  傅青枫的声音慢慢淡下去,那句矫情的话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

  乐凡,咱俩是……

  命中注定吧?

  你的名字,我的姓氏⑥

  乐凡很久没有这种渴求,渴求黏着一个人。

  虽然自知精神状态一直很坏,但毕竟伪装了二十多年,要在人前表现得独立成熟勉强还是可以的。

  可是傅青枫和乐凡之间有一道很奇妙的鸿沟,让两个人在这一刻有点进退失据。

  他们在彼此的心里,都还是那个少年人。

  两个人最后一次见面,傅青枫骑脚踏车把乐凡送到他家门口,乐凡下车后把书包挂到傅青枫的肩膀上,趁傅青枫整理书包背带的瞬间,偷偷在他的唇上印了一下,像个吻,又像只是傅青枫的错觉。

  隔天两个人的世界骇然翻天覆地,未及说再见的离别,让最后偷偷落下的吻、脚踏车上的凝望、从门缝闪进去的身影,成为两个人不愿忘记的身体记忆。

  二十五年的时间对他们来说是个断层,魂牵梦系的人再次出现在眼前,身体禁不住总想延续还没完成的事……

  那天晚上和他吻别后,周末大家都应该在家写作业,周一早上傅青枫会骑着脚踏车来到红色铜板门前,等着和自己一块儿上学。

  周一必然是犯懒的,就蹭他的车尾呗!

  他骑车的时候,还能抱着他的腰,靠在他背上假寐一下。

  和傅青枫的明天应该是这样的,仗着他的纵容,肆无忌惮地黏着他。

  而傅青枫何尝不是生出不合眼下环境的遐想?乐凡还算看过傅青枫大半年前的照片,对心心念念的人现在的样子有点心理准备;可乐凡在傅青枫心里,却一直是那个拽着他的衣,他骑车的时候在他耳边唱歌,有点骄纵又有点傻气,总爱黏着自己的小情人。

  四十岁的身体,十五岁的yù望;两个人对这样的自己都显得有点手足无措。

  夕阳的余晖透过落地玻璃映照在小桌子上,傅青枫强迫自己回归现实,“我和你去吃个饭?”

  但傅青枫从来不上馆子,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带乐凡去哪里,结果乐凡突然说,“去买个麦当劳就好了。”

  傅青枫反应不过来,乐凡有点尴尬地笑了笑,“反正我、我没什么胃口,上馆子只会浪费……”

  久别重逢的第一顿晚餐吃麦当劳……好吗?

  “我吃这些垃圾食物胃口会好一点……”

  他真的还是个孩子。

  可是傅青枫不想和他坐在人多嘈杂的麦当劳餐厅里,“那我、我去买回来。”转念一想又无端端的害怕乐凡会跑掉,但带着他去又似乎有点小题大做……

  “我和你一起去吧。”乐凡动了动嘴唇,像是有什么事情难以启齿,傅青枫怕他改变主意,连忙说好,急匆匆绕到柜台后拿钥匙。

  “傅青枫……”

  “怎么了?”

  “关店……成吗?”

  傅青枫有点傻兮兮地连番点头说“成成成。”看见乐凡脸上的犹豫神色又接着说,“本、本来就已经关了……现在根本已经关了店!”

  乐凡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有点紧张地说,“买完……回家,成吗?”

  “回家……?”

  乐凡说最后那几个字的时候声音特别小,傅青枫几乎以为自己犯幻听了,直到乐凡点点头,他才终于搞清楚状况。

  傅青枫的脖子一瞬间涨红,他不知道现在自己的脸上挂着什么表情,只希望看起来不是太慌张。

  然而慌张归慌张,一股暖流渐渐在胸膛内流转。

  他想我带他回家。

  我要带他回家。

  你的名字,我的姓氏⑦

  傅青枫有一辆破面包车,车龄超过十五年,以前网上采购原材料还不是那么方便的时候打货用的,一直开到现在,开起来轰隆轰隆的,仿佛随时会散架。

  他的小明星侄子用过各种方法尝试送他一台新的,哄他、骗他、zhà他,结果小崽子自己跳脚打滚,傅青枫仍然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开着小破车颤巍巍地在老旧小区和甜点店之间来回。

  他的生活已经不是简朴,而是随时可以无痕无恨地离开。

  但傅青枫终于踢到铁板了,他现在特么想快递一台新车!

  还要是那种小青年喜欢的,看起来拉风一点的小房车。

  心中一万个懊恼,傅青枫挽着一袋麦当劳,和乐凡边走边轻轻说,“我车比较破……不好意思。”

  乐凡低低地笑起来,“总不会比咱们念书时的脚踏车更破吧?”

  结果当乐凡看到那台面包车时,实打实呆了。

  傅青枫脸都绿了,“还是打车回去吧。”说着便拉一拉乐凡的手腕。

  乐凡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盯着小破车说,“没事,你技术好呀。”

  傅青枫急了,“你又没坐过我的车,怎么知道我技术好!”

  “我还没坐过你车?”乐凡瞟了傅青枫一眼,迳自走到副驾那边,“快点!麦当劳凉了就不好吃了。”

  傅青枫只好硬着头皮打开车门,乐凡一屁股坐进副架,还把傅青枫手里的麦当劳袋子拿到自己怀里抱着,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

  傅青枫咽了咽口水,回到驾驶座时不禁默念着“小破车你给我好好走,拜托!”

  车钥匙chā进匙孔一扭,寂静的小巷子陡然响起轰隆一声,声音之响亮,让看似从容不迫的乐凡怔了怔。

  小破车显然挑这关键时刻闹别扭了,傅青枫把钥匙旋回来,踩着煞车但同时用另一只脚轻轻踏着加油再把钥匙一旋

  轰轰轰隆隆、轰轰轰隆隆、轰轰轰隆隆。

  傅青枫沮丧地再把钥匙旋回来,小巷子终于回复宁静。

  半响,黑黝黝的车厢里传来“噗哈”一声。

  接着,乐凡仰起头哈哈哈哈地大笑起来。

  “要不咱们好像聪明笨伯那样撑起这台车直接用脚走,假装开车回去?”说罢又忍唆不禁,再次哈哈哈哈地笑。

  被嘲笑了,但傅青枫却悸动不已。

  终于听到他没心没肺地开怀大笑,这笑声实在太让人怀念。

  笑开了,乐凡干脆打开怀里的麦当劳袋子,掏出一把薯条放进嘴巴里。

  油zhà味儿瞬间在车厢窄小的空间内飘dàng,傅青枫抿抿嘴,一秒钟后决定不甘后人,也把手伸进纸袋里掏。

  的纸袋磨擦声在寂静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脆,乐凡护着怀中的食物嘀咕咕,“你不是不吃zhà薯条只吃包的吗……喂……死人头傅青枫!”

  乐凡毫不憋扭的一句“死人头傅青枫”,就像一帖勾人魂魄的春`yào,唰地灌进傅青枫的身体里。

  幽暗的车厢把傅青枫的表情隐藏起来,以至当乐凡被傅青枫一把拦腰抱住的时候,完全看不见在他脸上的渴望。

  乐凡嘴里的zhà薯条还没吞下去,傅青枫的嘴唇已经堵住了他的嘴巴,炙热的舌头不管不顾地闯进去。

  猝不及防的一场热吻,就像他俩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亲密接触,在昏暗的角落里bào发。

  你的名字,我的姓氏⑧

  傅青枫的吻来得太狂热,乐凡完全处于被压住、看似毫无反抗能力的状态。

  一手抄着腰,一松语文学www.16sy.coM免费小说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