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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章:远方与近处

  黄沙漫漫,广阔无垠。

  一座又一座的沙丘连绵不断,就像往湖面投入石子,而向着一侧扩散出的一层层的波纹。

  来自阴沉天际,从那遮蔽了大半天空的乌云而来的狂风,裹挟着着棕黄的沙尘,打着卷,连接天地之间。

  这里了无人烟,唯一脱离于这等枯黄的,也只是一条连贯的绿色。

  那是树木,艰难生长于荒漠之中的枣树,你可以看见它们那因为干渴而龟裂的树皮,那扭曲着朝着天空的树枝,那墨绿色夹着焦黄的叶片,被沙尘打的沙沙作响。

  而在这绿色线条的末端,有着一个身影。

  那是雄伟的却又怪异的移动的树木,数量众多的根须成了他的足,支撑起一个像是人一样的躯干,一对完全不协调的臂膀,一侧畸形的大而另一侧小,与招潮蟹有着相似之处。

  躯干上,没有头颅,一颗颗树苗生长在他的身躯上。

  他缓慢的行动着,根须在沙面上拉出一道道痕迹,很快又被风掩盖。

  用那大手在沙丘上刨出一个坑洞,用小手拔出自己大臂上的一颗树苗,絮状的连接物,连接在树苗与躯干之间,墨绿色的像是鲜血的东西,从大臂的口子流出,但是却粘稠,就像是吸干了水分一般。

  将树苗插在坑洞中,将伤口对准这坑洞,等着这墨绿色的鲜血缓缓流出,缓缓地将这坑洞灌满。

  而后蹲下来,凝视着,等待着,等待着,知道时光流逝,一颗新叶从顶端冒出。

  狂风怒卷,卷起沙尘,贯穿天地,形成了一面遮挡的高墙。

  他盯着这高墙,看着它缓慢的从远方而来。而头顶乌云已经快要将所有的天空遮挡,只留下窄窄的一条缝隙,透露下卑微而渺小的光。

  “你在看什么?”头顶传来说话的声音,抬头望去,没有腿脚的人形躯干,躯干后是四只翅膀。

  空旷的带着回声的声音来自树木的躯干中,“我在看乌云,信使。告诉我,你为什么而来。”

  信使拍打翅膀,悬浮在空中,日夜不休。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我的来意了吗?木”信使的声音中似乎有着嬉笑,“糟糕的消息不是吗?但是这也是我们的命运。”

  “我走了,我要去更加遥远的地方,你知道我们要去的地方,不是吗?快去吧,趁着一切都还来的及。”

  拍打翅膀,就朝着天空而去,一根羽毛从天空落下,落在这刚刚长出新枝的树苗上。

  木蹲着,长久的凝望,而后叹息,伸手,将这树苗掐折。羽毛从即将死去的树苗上落下,落在沙尘里,被掩埋。

  随着木的站立,此起彼伏的喀嚓声传出,那一颗颗枣树,从沙尘里抽出自己的根须。沉默却轰鸣的朝着远方而去。

  在这陷入最后的黑暗之中的沙漠里,传出木那梦呓般的歌声。

  “行走吧,行走吧。”

  “行走在空旷的峡谷中。”

  “行走在飘雪的山丘中。”

  “行走在干涸的河床中。”

  。。。

  “陌生的旅人你要去哪里?”

  “我要走向我的结局,前去一场悠久的约会。“

  这是一座年轻的小镇,来往的商队为了歇脚,在沧澜城与伦巴草原之间设立了这座小镇,小镇前身只是个驿站,随着来往的获利,吸引了更多的人相继在此地定居,最后逐渐形成了这座小镇,也因此这座小镇显得杂乱,砖石房与木屋相杂,放牧的人们赶着羊群走过青石板与泥地相间的道路,富丽堂皇的酒馆伫立在低矮的破旧房屋之中,衣着靓丽的商人和严肃灰暗的猎人们并肩。整座小镇并没有稳定的光源,在这座小镇中驻扎着一支守夜人的小队。

  此时已是深夜,寻常的人们早已入睡,富人们的住宅之中会整夜燃烧着火光,在他们的庭院中,会有专门的仆人负责火焰的情况。守夜人们举着燃烧旺盛的火把,在黑暗的街道巡逻着,他们的乌鸦面具在火把的照耀下显得可怖,那是乌木雕成的面具,长长的鸟喙突出,羽毛纹落,带给人不详的感觉。

  在小镇入口处驻扎着一些守夜人,他们坐在火堆边,火光后他们的影子被拉的纤长,如同鬼怪般。

  他们警戒的注视着殷九的马车燃烧着火光停下,然后殷九抱着殷天跑下马车,殷天承受爆炸后晕了过去,殷九急于确认他的情况。

  他知道守夜人的队伍中往往会有专门负责医疗的人,漫长的与黑夜中怪物厮杀的历史,让每一位年老的守夜人都掌握着治疗的手段。殷九看到一位年老的拄着手杖的守夜人,殷九知道这样身穿麻质灰袍,手握宝石长仗,胸前挂着玉石吊坠意味着这人是巫师,虽然绝大多数的巫师都隐居在苍岚国南部的那块山脉以及更南方的广阔高原之中,但是也有一些巫师留在世俗之中。

  殷九走到那位年老的守夜人之前,漫长的岁月在那位守夜人身上流下了太多的痕迹,花白的头发犹如那只老乌鸦的羽毛,岁月带走了很多,也留下了智慧。干枯的手臂紧握着手杖,惨白的宝石镶嵌在手杖顶端,这是一根白原木制成的手杖,简单而又强韧。殷九对着那位年老的守夜人行了一个弯腰礼,说道“黑夜长行,万物不见光辉。”

  年老的守夜人惊讶的望了一眼殷九“吾等于此守夜,不使万物归于黑夜。”老猎人拄着手杖站了起来,虽然年迈,但依然坚韧。“跟我来吧,每一位曾经参与过夜潮的抵抗的人都是兄弟。”

  年老的守夜人示意殷九将殷天放在地上。他蹲下来检查了一下殷天的伤势,左手做出玄奥的姿势,右手持着的手杖的顶端所镶嵌的宝石发出一股暗淡的绿色烟雾,绿色被守夜人从宝石上取出,放到了殷天的身上,绿色烟雾犹如活物,笼罩了殷天的周身。

  年老的守夜人歪头对着殷九说到,“好了,他并没有受到侵蚀与腐化,休息一下就好了。”

  殷九送了一口气,将殷天重新平放在火堆边,自己坐到了一旁的横放的树干上。

  年老的守夜人坐到殷九的旁边,活动了一下腿脚,对着殷九说到“很久没见过从上一次夜潮残留下来的老家伙了,那些老者大多死在了家里,要么不在这个世上活动。但是话说我见过的老家伙之中,灰色面具的幸存者也是少见啊。”守夜人唇角上翘像是在笑,好像发现了什么。

  殷九尴尬的笑了笑。“也许是我实力低微,没有引起注意吧。”

  “是吗?”守夜人笑了起来,“但是我知道,幸存下来也是一种实力,相比较于那些张扬的家伙,在平常留一手,可能更加明智吧。”

  殷九将自己的酒壶递给年老的守夜人,“要来一点吗?奇物产出的烈酒。”

  老守夜人将酒壶接过来,端详着其上大丹花的花纹,打开盖子,品味这不同此地酒水的浓烈与辛辣,灌了一口,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味道让我怀念,这种烈度的酒水现在的人们已经不太喜欢了呢。”

  殷九问道,“听说这一次的夜潮就要来了,是这样吗?”

  老守夜人点了点头,“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但是这是真的,夜潮快来了,南方的守夜人和东方的守夜人已经在清晨的露水之中,在刮去的风雪之中收集到足够的证据,这一次的夜潮要来了。”

  老守夜人看着火光,左手握着手杖,右手下垂紧握酒壶,火光在他的面具上照耀,让他的乌鸦面具仿若在阴暗与光明之中舞动。面具之下,他的面孔满是皱纹,满是风霜,坚韧,苦痛所留下的痕迹。

  老守夜人又灌了一口酒水,“这一次的夜潮快要来了啊,新一代的守夜人将会受到考验。”

  “日子一晃而过,上次黑潮好像就在昨天,但是已经过去了将近四十年。那时候我将近二十来岁吧,我从一位巫师那里学了一点东西,成为了一位学徒,我的老师,死在了那次夜潮之中,那是一个刻薄但是值得尊敬的家伙。”

  “后来我就加入了守夜人,我还记得很清楚,我参与的是那场守卫空谷要塞的战斗。你知道空谷要塞吗?那是苍岚国西边的辛卡国和苍白山脉之间的要塞,位于一座山脉的中央,阻隔东西。”

  “那时候大批的辛卡国的难民涌向苍白山脉,寻求隐居在那里的巫师们的庇护,而那些黑暗中的怪物也如影随行,我们在那座要塞之上和那些黑夜中的肮脏怪物们战斗,他们狡诈而又恐怖,我们一度处于劣势,只能在火光的庇护下苦苦挣扎,但是随着那些隐居的巫师们纷纷从他们封闭已久的巢穴中出现之后,情势发生了逆转,我们守住了我们的要塞。”

  “他们呼唤大地和树木的精灵加固了城墙,使用他们隐秘的力量将一片片的怪物炼成了灰烬,但是我们只能处于守势,那是一段漫长而痛苦的时间,我的战友们大多葬送其中,活下来的那些家伙也大多被时间夺取了性命。”

  “而我后来就随着一支守夜人离开了那块伤心地,在此定居,作为前辈,训练新的守夜人,直到现在。”

  殷九只是沉默,没有对着那位年老的守夜人说起自己的故事,只是向他说起了自己在那片苍白山脉中的猎杀巨兽的过往。以及和几位巫师合作击杀入侵苍白山脉的被腐化者的事情。

  从远处传来了诡异的声响,如同破开羊水的吱吱声,新生的黑夜中的怪物诞生了。老守夜人没有动,在附近站立的年轻的几位守夜人举起火把,向着声响传来的地方走去。

  老守夜人制止了殷九起身准备帮助的行为,“这是属于他们的历练,没有独立猎杀怪物的守夜人就是废物。”

  不同于他们圣地之中的同胞,山下的守夜人一般的穿着经过特殊处理的全身黑色皮甲,外面套着皮质的高领黑色风衣,风衣背后毫无装饰,头戴帽檐宽厚的圆形帽子,戴着皮手套,穿着底下镶铁皮的皮靴

  守夜人惯用的武器有数种,无论是双手持的长剑,或是单手持的斧头,亦或者是各种各样的奇特武器,在面对形形色色的怪物之时,精通多种武器的守夜人往往能更好的解决他们,他们有着火药制作的炸弹,但是由于锻造技术以及威力的比对,并没有出现遂发火枪等东西。

  或者说是有的,但是只存在于方士所居住的那片区域。

  守夜人更倾向于使用来自于法师的附魔手段,为自己的兵器附上各种特性。

  那是一处废弃的区域,原本的居民死于非命之后,附近的居民纷纷离开,原本毫无特色的巷道,此时显得无比阴森。

  三位年轻的守夜人高举着火把,将附近的黑暗驱散,在那黑暗的深处,一团不断蠕动着的肉块,黑色的触须扭曲着挥舞,黏液从身上滑落,在地上积成水洼,恶臭飘散而出,红色的肉丝和象征食欲的獠牙结合,这只初生者级别的夜宴并不能对年轻的三位守夜人造成任何威胁,三人沉默的上前,其中一人拔出腰侧悬挂着的剑鞘中的长剑,长剑剑身瘦长,是八面剑的一种,一记而下,黑色的血液横飞而起,溅至后面的砖墙之上,那只夜宴的身躯一阵抽搐,便不再动弹。

  三位守夜人从附近找来树枝,将这只夜宴覆盖,点起火。恶臭与烟雾一起升腾而起,整个巷道被点亮,黑色的烟雾飘摇而起与头顶的黑夜融为一体。

  被惊醒的居民们从窗户中看着那些守夜人们,人们敬畏他们并且恐惧他们,在普通人的观念中,这些常年与怪物们相互斗争的守夜人们早已被怪物的血染透,人们害怕他们一如害怕怪物们。

  年轻的守夜人们还不能忍受这种视线,他们沉默的远去,只留下仍在火中,并终变成灰烬的怪物尸体和那些躲在看似安全的窗户之后观望的畏缩的人群。

  “这是守夜人的宿命,不是吗?尤其是在夜潮之后,那些汹涌而至的怪物在带给人们恐惧的同时,也将对于守夜人们的恐惧带给了人们。人们难以想象,什么人可以猎杀这些恐怖的怪物,他们的贫乏的想象,只能得出这些人也变成了怪物。”

  年老的守夜人对着殷九说着,“也对,我们成为了怪物,我们狡诈而疯狂,痛苦而又坚韧。有时候,我会摸着自己的胸口,在其下跳动的心脏,早已不再柔软,而是硬的像块石头,像铁石。我看过很多像你一样缄默的参与过夜潮的家伙,我只希望你可以多往前看看,苦痛已过,就如黑暗之后的黎明。”

  年老的守夜人拍了拍殷九的肩膀,不再言语,而是站了起来“天快亮了,你们可以上路了,我们将要回到我们的地方。”

  殷九坐在火堆旁边,看着殷天,陷入长久的对于过去的回想之中。有些事情,不是可以不想就可以不想的。像是绳索,无论你在干什么,想什么,每当你安静下来,就会拉着你回到那些情景,像是烈酒,每次喝下都将你的双眼灼烧。痛苦和哀伤从来不会远离,遗忘了的都是不够浓烈的。

  但是乌云终于要过去了,黑夜即将过去,阳光从缝隙中射出,并逐渐铺满整片天空,人们看着阳光的到来,他们藏在窗户的后面,等待着,等待着,等待着,永远只会等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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