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47.白灼芥兰 番外 苦中作乐 二
苏阗把书夹在腋下，顶着夕阳的余晖走上了归途。
这条路他已经走了许多年, 而后还将一直走下去, 直到老直到死，直到他和苏黎躺在同一片绿荫下。
沙诺, 或者说诺夫派老管家给苏黎下毒的事情苏阗是知道的, 但是他放任了事情的发生。
不然能怎样呢？他真的能把苏黎关到老关到死吗？
可即使真的把苏黎关到老关到死，苏黎也还是不会爱上他的。
强行留下苏黎也不是不行, 苏阗舍不得, 虽然苏黎从来没有在他面前表现出过对城堡生活的任何不适, 但是苏阗知道，他不喜欢这样的。
苏黎说过, 所有跟他有过交集的人都应该以躲得远远的, 免得尸骨无存。
苏阗觉得这句话不对，所有跟苏黎有过交际的人是都应该躲得远远的, 并不是为了免得自己尸骨无存, 而是要免得有一天忍不住忍不住
在最初的那一晚之后不久，有一个不知道从哪里跑到花园边上一个小孩子隔着栅栏贪恋上了花园里的一朵玫瑰, 每天都在栅栏外守着，只是想要多看几眼那朵其实很寻常的花。
他每天站在栅栏外看花, 苏黎就每天站在阁楼上看他。
花还开着的那几天, 管家曾经多次向苏阗说起过这个花痴, 问是把花送给他还是直接把他赶走, 苏阗沉默了一会儿, 告诉管家保持现状。
于是小男孩每天看花, 苏黎每天看看花的小男孩。
后来花枯萎了，小男孩不再来了，苏黎也似乎终于放弃了出走的想法，每天睡觉吃饭偶尔看几页书，安静平和，晚上就算苏阗想要对他做些什么，他也不再挣扎，只是用一种过于祥和的目光看着他。
这种目光苏阗见过的，苏黎看大多数人的时候都是以这种目光，但是并不会把这样的目光放在自己身上。
曾几何时，他还为此感到骄傲，世间只有一个他在苏黎眼中是不一样的，苏黎总是带着笑意带着关心看着他，把他看得心都软了。
现在，这种目光他也业已失去。
苏黎是一株被琼露灌溉大大的仙葩，苏阗最初和他生活在一起大的时候，他连煤气都不会开，认识菜和谷物仅限于它们被细心的烹调好装在带着花边的盘子里。
后来，因为苏阗不愿意别人总是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也不想再总是和苏黎出去吃各种高档餐厅，于是苏黎才皱着眉头开始学这些东西，从做饭洗衣打扫卫生，穿着高定男装的苏总裁下班之后先开着车把苏阗接回家，然后再挽着袖子为他做一顿并不是那么可口但是温情十足的晚饭。
苏阗最擅长得寸进尺，不是因为他贪得无厌，而是因为每每他想走的那一步还没有跨出去，苏黎就已经先后退两步了。
在苏阗面前，苏黎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什么都可以让步。
苏黎区分别的人都是依靠他们本身的价值，只有苏阗c只有他是例外的，——这种感觉让苏阗迷醉。
人总是这样，拥有的越多想要的也越多。
苏阗从墓地走回城堡用的时间越来越长了，他记得自己年轻的时候走这么一趟只需要不到二十分钟，现在已经要将近半个小时了。
把书放在书架上，苏阗摸摸自己鬓角的华发，心里踏实了一些。
不需要太久，不需要太久他就可以和苏黎躺在同一片绿荫下了，不用再忍受这日复一日的思念。
也不是说思念不好，只是有时候想得多了，难免忘记自己是谁在哪。
比如说齐铭这个名字代表的那个虚拟的人，是苏阗一辈子都醒不来的噩梦。
多可怕啊，王依然说活人永远比过死人，苏阗又要怎么比得上一个根本不存在的c仅存于苏黎幻想中的人呢？
苏阗后来细致的查过苏黎的交际圈，并没有发现任何一个姓齐的人出现，唯一与这个齐姓人存在关系的就是他呢个父亲。
可是苏黎怎么都不会喜欢他的吧，他可是伙同张媛媛害死苏移的凶手之一啊。
苏黎去世之后，苏阗把苏黎的遗物都从国内运到自己身边，一样一样的归置好，连同那个很多以为不明的画。
翻到那本相册既是偶然也是必然。
第一张是苏阗在福利院时候的证件照，然后是十岁时都得苏阗穿着校服走向学校的样子，是十一岁的苏阗在学校里作为优秀生代表发表演讲时候的样子，十二岁的苏阗在校运动会上抿着唇高举奖杯都得样子十八岁的苏阗穿着学士服在毕业典礼上讲话时候的样子。
苏黎有多好，苏阗一直都是知道的。
他把那一张印着他和苏黎在大溪地分享同一个盘子里的生鱼沙拉的时候，开心的笑的照片从相册中拿出来，贴在自己的额头上，眼神茫然。
苏黎明明并不想让那个游客保留下这张照片，是当时怀着还不甚明朗的小心思的他强行留下并存在了手机里，现在这张照片算是什么呢？
这算是什么呢？苏阗对于苏黎来说算是什么呢？
苏阗拿出钱夹打开，时间已经过去太久太久了，花园里的玫瑰开了又谢c谢了又开却再也不是那一年的那一朵了，照片也已经磨的人面模糊。
“有人吗？请问这里有人吗？有人吗？”
坐在书房的椅子上打盹儿的苏阗忽然听到外面有声音，眯着眼睛出门查看。
小花园的栅栏外面有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看到苏阗出来，眼睛里透出奇异的光。
苏阗完全不认识这个男人，他沉默的门前的台阶上看着他，等待他的下文。
那个男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伸出他指节粗大手抓了抓稀疏的头发，看起来不大体面。
“打扰了，老先生。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只是能不能向您求一朵花园里的花？”中年男人面带渴望看着苏阗。
“花？”苏阗反问。
“对，随便一朵就可以。”那个男人的手指扒着自己的格子衬衫：“我我小的时候从这里经过，曾经爱上过您花园里的一朵玫瑰。”
“那时候胆子小，只敢远远的看看，花落了，我生了一场病，恰逢父母离了婚离里不得已开了这个街区。”
“但是一直到现在我都没能忘记那朵花——它那么美，那么”
“那朵花已经落了，你现在要花园里的又有什么用呢？”苏阗打断了中年男人的话，走下台阶。
“啊，是这样。”中年男人又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苏阗想起以前苏黎有时候也会做这个动作。
“今天是我和我妻子结婚十周年的纪念日，我想送她一件礼物。”说到这里，中年男子有些低落。
“可是可是就在今天中午，由于工厂引进了新的设备，连操作机器的工人都不需要，我失业了。”
“我不敢回家去，所以漫无目的游荡，不知道怎么就又来到了这里。”
“花园里的玫瑰花又开了，真好。”
“我想带一朵回去给我的妻子做礼物，告诉她我还是一个小男孩的时候，曾爱上过一朵和我送给她的玫瑰在开在同一座花园里的花。”
“虽然确实不是同一朵花c也不会再有像从前的那一朵那么好的花了。”
沉默，冗长的沉默。
三十年过去了，当年那个小男孩长成了一个普通的中年男子，站在阁楼上看他的那个人却早就不在了。
“如果如果不方便的话就算了，抱歉打扰到您了，老先生。”
生冷的沉默在苏阗和中年男人之前横亘了五分钟，中年男人尴尬的摆摆手对苏阗鞠了一个躬，然后转身打算离开，天已经快黑了，他的妻子还在家里等着他。
“别走。”苏阗叫住了他，声音有些沙哑：“你想要哪一朵？”
中年男人惊喜的转过头：“真的可以吗？哪一朵都可以，非常感谢您。”
苏阗环顾四周，挑出视野内最好的一朵花回屋拿了剪刀剪下，隔着栅栏递给中年男子。
“谢谢您，慷慨的先生。”中年男子再次感谢。
“没关系。”苏阗笑得像是一个普通的老人一样，慈祥安宁：“我的爱人生前也很喜欢花园里的玫瑰，希望你好好珍惜你的妻子。”
中年男子用略带同情的目光看着苏阗：“真是抱歉，让您想起伤心事了。”
“没关系，反正我每天都会想起他。”苏阗转过身：“再见，祝您好运先生。”
中年男子小心翼翼的拿着花走了，苏阗背着手站在栅栏边上看向城堡。
城堡更旧了，连灰黑色的外皮也开始渐渐剥落，就像苏阗这个人一样开始进去了暮年。
暮年有暮年的好处，记性不那么好了，勉强也可以忍受住一个人欣赏月光的孤寂。
不太远了，那一天不会太远了，葛菲莱教堂旁边的墓地已经提前修缮过了，如果着急，苏阗立刻就能住到苏黎的旁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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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路他已经走了许多年, 而后还将一直走下去, 直到老直到死，直到他和苏黎躺在同一片绿荫下。
沙诺, 或者说诺夫派老管家给苏黎下毒的事情苏阗是知道的, 但是他放任了事情的发生。
不然能怎样呢？他真的能把苏黎关到老关到死吗？
可即使真的把苏黎关到老关到死，苏黎也还是不会爱上他的。
强行留下苏黎也不是不行, 苏阗舍不得, 虽然苏黎从来没有在他面前表现出过对城堡生活的任何不适, 但是苏阗知道，他不喜欢这样的。
苏黎说过, 所有跟他有过交集的人都应该以躲得远远的, 免得尸骨无存。
苏阗觉得这句话不对，所有跟苏黎有过交际的人是都应该躲得远远的, 并不是为了免得自己尸骨无存, 而是要免得有一天忍不住忍不住
在最初的那一晚之后不久，有一个不知道从哪里跑到花园边上一个小孩子隔着栅栏贪恋上了花园里的一朵玫瑰, 每天都在栅栏外守着，只是想要多看几眼那朵其实很寻常的花。
他每天站在栅栏外看花, 苏黎就每天站在阁楼上看他。
花还开着的那几天, 管家曾经多次向苏阗说起过这个花痴, 问是把花送给他还是直接把他赶走, 苏阗沉默了一会儿, 告诉管家保持现状。
于是小男孩每天看花, 苏黎每天看看花的小男孩。
后来花枯萎了，小男孩不再来了，苏黎也似乎终于放弃了出走的想法，每天睡觉吃饭偶尔看几页书，安静平和，晚上就算苏阗想要对他做些什么，他也不再挣扎，只是用一种过于祥和的目光看着他。
这种目光苏阗见过的，苏黎看大多数人的时候都是以这种目光，但是并不会把这样的目光放在自己身上。
曾几何时，他还为此感到骄傲，世间只有一个他在苏黎眼中是不一样的，苏黎总是带着笑意带着关心看着他，把他看得心都软了。
现在，这种目光他也业已失去。
苏黎是一株被琼露灌溉大大的仙葩，苏阗最初和他生活在一起大的时候，他连煤气都不会开，认识菜和谷物仅限于它们被细心的烹调好装在带着花边的盘子里。
后来，因为苏阗不愿意别人总是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也不想再总是和苏黎出去吃各种高档餐厅，于是苏黎才皱着眉头开始学这些东西，从做饭洗衣打扫卫生，穿着高定男装的苏总裁下班之后先开着车把苏阗接回家，然后再挽着袖子为他做一顿并不是那么可口但是温情十足的晚饭。
苏阗最擅长得寸进尺，不是因为他贪得无厌，而是因为每每他想走的那一步还没有跨出去，苏黎就已经先后退两步了。
在苏阗面前，苏黎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什么都可以让步。
苏黎区分别的人都是依靠他们本身的价值，只有苏阗c只有他是例外的，——这种感觉让苏阗迷醉。
人总是这样，拥有的越多想要的也越多。
苏阗从墓地走回城堡用的时间越来越长了，他记得自己年轻的时候走这么一趟只需要不到二十分钟，现在已经要将近半个小时了。
把书放在书架上，苏阗摸摸自己鬓角的华发，心里踏实了一些。
不需要太久，不需要太久他就可以和苏黎躺在同一片绿荫下了，不用再忍受这日复一日的思念。
也不是说思念不好，只是有时候想得多了，难免忘记自己是谁在哪。
比如说齐铭这个名字代表的那个虚拟的人，是苏阗一辈子都醒不来的噩梦。
多可怕啊，王依然说活人永远比过死人，苏阗又要怎么比得上一个根本不存在的c仅存于苏黎幻想中的人呢？
苏阗后来细致的查过苏黎的交际圈，并没有发现任何一个姓齐的人出现，唯一与这个齐姓人存在关系的就是他呢个父亲。
可是苏黎怎么都不会喜欢他的吧，他可是伙同张媛媛害死苏移的凶手之一啊。
苏黎去世之后，苏阗把苏黎的遗物都从国内运到自己身边，一样一样的归置好，连同那个很多以为不明的画。
翻到那本相册既是偶然也是必然。
第一张是苏阗在福利院时候的证件照，然后是十岁时都得苏阗穿着校服走向学校的样子，是十一岁的苏阗在学校里作为优秀生代表发表演讲时候的样子，十二岁的苏阗在校运动会上抿着唇高举奖杯都得样子十八岁的苏阗穿着学士服在毕业典礼上讲话时候的样子。
苏黎有多好，苏阗一直都是知道的。
他把那一张印着他和苏黎在大溪地分享同一个盘子里的生鱼沙拉的时候，开心的笑的照片从相册中拿出来，贴在自己的额头上，眼神茫然。
苏黎明明并不想让那个游客保留下这张照片，是当时怀着还不甚明朗的小心思的他强行留下并存在了手机里，现在这张照片算是什么呢？
这算是什么呢？苏阗对于苏黎来说算是什么呢？
苏阗拿出钱夹打开，时间已经过去太久太久了，花园里的玫瑰开了又谢c谢了又开却再也不是那一年的那一朵了，照片也已经磨的人面模糊。
“有人吗？请问这里有人吗？有人吗？”
坐在书房的椅子上打盹儿的苏阗忽然听到外面有声音，眯着眼睛出门查看。
小花园的栅栏外面有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看到苏阗出来，眼睛里透出奇异的光。
苏阗完全不认识这个男人，他沉默的门前的台阶上看着他，等待他的下文。
那个男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伸出他指节粗大手抓了抓稀疏的头发，看起来不大体面。
“打扰了，老先生。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只是能不能向您求一朵花园里的花？”中年男人面带渴望看着苏阗。
“花？”苏阗反问。
“对，随便一朵就可以。”那个男人的手指扒着自己的格子衬衫：“我我小的时候从这里经过，曾经爱上过您花园里的一朵玫瑰。”
“那时候胆子小，只敢远远的看看，花落了，我生了一场病，恰逢父母离了婚离里不得已开了这个街区。”
“但是一直到现在我都没能忘记那朵花——它那么美，那么”
“那朵花已经落了，你现在要花园里的又有什么用呢？”苏阗打断了中年男人的话，走下台阶。
“啊，是这样。”中年男人又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苏阗想起以前苏黎有时候也会做这个动作。
“今天是我和我妻子结婚十周年的纪念日，我想送她一件礼物。”说到这里，中年男子有些低落。
“可是可是就在今天中午，由于工厂引进了新的设备，连操作机器的工人都不需要，我失业了。”
“我不敢回家去，所以漫无目的游荡，不知道怎么就又来到了这里。”
“花园里的玫瑰花又开了，真好。”
“我想带一朵回去给我的妻子做礼物，告诉她我还是一个小男孩的时候，曾爱上过一朵和我送给她的玫瑰在开在同一座花园里的花。”
“虽然确实不是同一朵花c也不会再有像从前的那一朵那么好的花了。”
沉默，冗长的沉默。
三十年过去了，当年那个小男孩长成了一个普通的中年男子，站在阁楼上看他的那个人却早就不在了。
“如果如果不方便的话就算了，抱歉打扰到您了，老先生。”
生冷的沉默在苏阗和中年男人之前横亘了五分钟，中年男人尴尬的摆摆手对苏阗鞠了一个躬，然后转身打算离开，天已经快黑了，他的妻子还在家里等着他。
“别走。”苏阗叫住了他，声音有些沙哑：“你想要哪一朵？”
中年男人惊喜的转过头：“真的可以吗？哪一朵都可以，非常感谢您。”
苏阗环顾四周，挑出视野内最好的一朵花回屋拿了剪刀剪下，隔着栅栏递给中年男子。
“谢谢您，慷慨的先生。”中年男子再次感谢。
“没关系。”苏阗笑得像是一个普通的老人一样，慈祥安宁：“我的爱人生前也很喜欢花园里的玫瑰，希望你好好珍惜你的妻子。”
中年男子用略带同情的目光看着苏阗：“真是抱歉，让您想起伤心事了。”
“没关系，反正我每天都会想起他。”苏阗转过身：“再见，祝您好运先生。”
中年男子小心翼翼的拿着花走了，苏阗背着手站在栅栏边上看向城堡。
城堡更旧了，连灰黑色的外皮也开始渐渐剥落，就像苏阗这个人一样开始进去了暮年。
暮年有暮年的好处，记性不那么好了，勉强也可以忍受住一个人欣赏月光的孤寂。
不太远了，那一天不会太远了，葛菲莱教堂旁边的墓地已经提前修缮过了，如果着急，苏阗立刻就能住到苏黎的旁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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