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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45章 压抑

  “乌哈乌哈”

  慢慢睁开了紧闭的双瞳,一丝丝摄人心魄神光绽放,无形中竟隐隐有锋芒毕露感觉,看到仍旧在不停虚抓着灰烬的虎头虎脑小不点,苏路不由自主的会心一笑,原本灰暗的天空也无所谓了。

  “小修远,来,给爹乐一个?要不爹给你乐一个?呵呵

  哎,不许去摸小丁丁啊!你这倒霉熊孩子怎么还摸。”

  苏路有些头疼的看着依旧屡教不改的小不点儿,也是有些后悔了,用手指轻轻给了小家伙一个脑崩儿,看到肉嘟嘟小不点应势仰面朝天,乌溜溜小眼睛更是眨啊眨闪闪,亮晶晶,四肢像只小乌龟般胡乱抓着,心情更是莫名间变得轻松慵懒起来,阴霾消散一空。

  你们都给我统统见鬼去吧!

  苏路仰天高声嗷唠了一嗓子,啸声远远传荡开去,在死寂一片的萧瑟山林里尤为嘹亮,洋洋洒洒落下来的灰烬也被远远吹来,一时竟不能落下,头顶出现了一片灰蒙蒙空白,颇有些唯我独尊的豪迈风骚韵味。

  “哈哈哈”

  又冲着遮天蔽日灰暗天空狠狠竖了下中指,重新收拾了下心情,在铺天盖地灰蒙蒙风雪中坚定不移继续前行!

  前路茫茫,龃龉独行。

  灰烬铺路,无诉情长。

  “乌哈乌哈”

  一路上伴随着小不点奶声奶气的清脆童音,更是有种涅槃新生的盎然灵动的气机流转而出,为这死寂一片的灰烬地狱添加了几分枯木逢春犹再发韵味。

  “哒哒哒哒”

  沉闷却略显轻快的步伐响起,一个浑身落满黑雪的阴影逐渐远去,遮天蔽日的灰烬风雪似乎更加浓郁了,使人根本不能辨物,只有一个落寞的背影渐行渐远渐无声,隐没在灰烬里

  “咚咚咚”

  远远的,苏路就看到一个庞大的阴影匍匐盘踞在前方,不时有零星的火光在其中闪烁,一丝丝一缕缕的黑烟袅袅升起,仿佛是那头阴影巨兽正在兴风作浪吞云吐雾,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刺鼻的焦糊味道,阴暗的死寂一片!

  孤独山城俱泯灭,而今憔悴赋招魂?

  阴气晦昧传悲泣,凄凉余烬谁吊祭?

  虎魄毅兮日色薄,旌旗招展斩阎罗!

  看到那死寂荒凉破败山城,苏路心头也不禁沉重起来,阴气森森的寒风中若有若无传来阵阵悲泣,那是一种似乎可以感染渗透人心的哀悼,哀痛声音呜呜咽咽,已经发不出清晰语调,沙哑难听且刺耳,好似有地狱泣血怨灵在盘旋久久不愿离开,又似杜鹃夜枭啼血声声蕴含着无尽的思念悲凉。

  苏路突然感觉步伐有些沉重,每一步都好似有千斤重担压在自己肩头,有些不堪重负,踌躇犹豫不前,只能再三前行又缩回脚步,原地蹒跚踏步。

  尽管苏路已经做好了强大的心理辅导,更是自欺欺人的装作若无其事,装作看不到,装作与自己无关,可为什么心中却隐隐作痛,还有一丝丝深深刺入灵魂的愧疚负罪感!

  饱经磨练的钢铁意志,竟然有些不敢去亲眼目睹嘛一幅幅人间惨状,也不敢去面对那一个个还活着的人,更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去弥补

  灰蒙蒙天空中变得更加阴暗了,自由自在的灰烬洋洋洒洒落下来,笼罩了整片寂寥山城,密密麻麻铺满了嶙峋崎岖不平路面,一直蔓延扩散向远方

  “乌哈乌哈”

  无忧无虑的小家伙正在自娱自乐的抓着灰烬雪花,纯净澄澈的眸光里没有一丝杂质,白嫩嫩肉嘟嘟小脚丫踹到苏路胸膛痒痒的,酥酥的,很舒服温暖。

  有时候苏路宁愿自己没有长大,一直停留在无忧无愁的童年,整天嘻嘻哈哈自由自在,心中对小家伙竟生出了一缕羡慕,一缕妒忌

  可惜,不管你愿不愿意,人总是会慢慢成长,也会面临各种各样挑战!

  好的,坏的,高兴的,悲伤的

  生活是一位优秀的先生,总会粗暴的教会你忍住眼泪,学会坚强,学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舐舔伤口。

  明明是阳光明媚的一天,可在这里却丝毫感受不到温暖,只有一股渗透入骨髓深处的森然阴寒冷意,灰蒙蒙的天空似乎更加暗淡了,一阵阵鬼气森森的冷风吹皱了雪花,打着旋儿飘荡向未知的远方

  犹豫再三,苏路还是克服了心中的怯懦,迈着沉重的步伐,一点一点的靠近那匍匐盘踞的阴影,宛如一点点步入死寂的深渊,越来越近,最终被吞噬。

  “哒哒哒”

  随着逐渐接近城池,透过翩翩落下的灰烬缝隙,苏路发现原本郁郁葱葱盘根错节的植被树木全都被焚烧一空,也看清楚了战后山城的荒芜凄凉样子。

  到处都是一片光秃秃焦黑样子,碎石屑七零八落凌乱分布着,仿佛整个城池都被放在熊熊燃烧的烈火中炙烤过般荒芜破败,一条条狰狞恐怖的裂缝蜿蜒曲折攀附在黝黑城墙壁上,似无数只翻身地龙开山裂石,一直延伸向深处。

  崩塌的城头上一柄柄断裂的长矛倒插着在寒风中铿锵作响,断裂的弓箭半悬挂在城砖上摇曳,时不时有残兵断剑碎片嗡鸣着孤零零坠落而下,仿佛仍旧充斥着其主人不甘愤慨的咆哮怒吼,震荡回响久久不绝。

  那迎风招展猎猎作响的威严肃穆战旗早就已经消失不见了,狼藉一片,只残留下一根孤零零黑秃秃的半截旗杆柱子,折断的裂口狰狞可怕,似一只无声的异类血嘴在嘲笑控诉着什么!

  城内星星点点的浓郁黑烟堆滚滚升腾而起,偶尔有阵森冷阴风吹过,更是显得张牙舞爪的狰狞恐怖,整个城池都笼罩在一种啼哭呜咽着的凄凉哀伤氛围中,影影幢幢中充斥着挣扎恸哭。

  也不知道过去了几天的时间,那恍如刚刚才发生的战斗厮杀痕迹已经被无边无际的灰烬覆盖掩埋,留下的只有周围那依旧惨烈悲壮的余韵震荡回响,那一声声愤慨不甘呐喊,那一声声慷慨激昂的咆哮嘶吼,那一声声前赴后继与敌俱亡的生命绝响

  铺天盖地的森冷灰烬风雪似乎更狂乱了,裹挟着丝丝缕缕的浓烟,空气中弥漫着万籁俱寂的悲凉味道,模糊了苏路的双眼,迷住了鼻孔,堵塞了胸膛

  “哒哒哒”

  死寂的道路上安静的可怕,茫然无知的机械前行,厚重的脚步带起片片灰尘,打着旋儿又轻飘飘垂落下来,又似一只只调皮捣蛋的灰精灵如影随形,亦步亦趋追随着人声,带给那悲伤凄苦的人儿一丝丝一缕缕慰藉

  “什么?”

  迷茫木偶般前行的苏路骤然瞳孔紧急收缩,整个人都露出阴晴交加的复杂神色,曾一度以为被屠城的苏路看到了前方出现了稀稀疏疏的祭品,那就说明城池并没有完全被焚烧一空,还有人幸存下来,也算是给枯寂的凄凉悲痛氛围增添了一丝丝人气生机。

  可是苏路却对有人自灾难中幸存下来好消息提不起半分开心,有人活下来当然值得庆幸高兴,可是那一丛丛简陋粗糙的祭品却实在让人欣喜不起来。

  袅袅的香烟孤零零在洋洋洒洒落下来的灰烬中飘摇,若隐若现;

  微小孱弱的烛光在凛冽森冷的阴风中摇曳,忽明忽暗闪烁着,是如此的无助仿徨;

  粗糙的食物被连绵不绝飘落的厚厚灰烬彻底掩埋覆盖,好似一个个鼓起的灰暗坟包,密密麻麻

  “哒哒哒”

  随着慢慢前行,稀稀疏疏的粗糙简单祭品也变得多了起来,形成了一条刺目盈泪的黄泉路,荒芜凄凉的道路在洋洋洒洒飘落下来的灰烬中,显得肃穆阴森恐怖,却又充满了生者对失去亲人浓浓的留恋不舍与悲痛哀悼。

  即是亡者道路,充满了幽灵怨念不甘与呐喊;

  也是生者道路,填满了对逝去亲人的思念与哀悼;

  却更像是一道沟通幽冥的桥梁,使亡者与生者可以互诉衷肠,相互慰藉;

  更是一条过去与新生之路,埋葬了对苦难煎熬日子的告别,埋葬了过去的痛不欲生,也埋葬了自己无法遏制的感情,在苦难中龃龉前行,告别过去,走向新生

  开始艰难的活下去,开始坚强的活下去,并千辛万苦的生活下去,祖祖辈辈代代相传,只余下那晶莹剔透的泪珠滚落下来灿灿生辉

  “哒哒哒”

  怀着沉重心情继续前行,粉嫩嫩小家伙似乎也感受到了奶爸的落寞,开始变得安静起来,只是那乌溜溜的小眼睛却不安分眨啊眨,显得灵动又可爱,算是给这死寂一片的氛围中,添加了几丝活气生机!

  悚然苏路发现了前面一块空白的地方,在布满密密麻麻祭品道路上尤为刺目显眼,走进一看却让苏路虎泪差点没掉落下来,那是一行用利器深深刻在地面且歪歪扭扭的稚嫩字迹,字里行间充满了孩子稚嫩的话语。

  “二哥,我再也不尿床了,你别生气了,你快回来好不好?我一定好好学写字,长大后当个了不起的先生。

  我再也不跟你抢东西吃了,顿顿好吃的都给你留着,你快点回来啊!就剩下我一个人了,天黑了,我害怕,呜呜呜呜,哥我想你了”

  想来是那个可怜的孩子实在拿不出什么祭品吧!只能以陪亡者说话,来表达自己的想念哀悼吧

  苏路慌忙转过身子,不敢再直视那稚嫩的话语,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控制不住自己情绪,失声痛哭出来,那个稚嫩孩子怕是还没有彻底理解死亡这个词语的意义吧!

  或许天真的以为亲人只是出了趟远门,只是遥远到要用一生去等待。

  又或者是明明白白知道却不愿意接受现实,痴痴傻傻的苦苦的思念着。

  又或者是在哀求哭嚎着自己亲人能够与他睡梦中相会,再玩一次抢东西游戏,再生一次气,再打一次架

  可最终却只能是失望了,仅仅留下那一个小小的人儿,孤零零一个人流着泪蜷缩着身体在梦中幻想着

  苏路不敢直视,心中压抑至极的想翻身落荒而逃,狼狈不堪的要远远逃离这个地方,这个充满童真稚气的悲伤哀悼地方,脑海里充斥着悲伤与痛苦,以冷漠坚冰筑起的坚固防线被那稚嫩的话语生生摧毁,一泻千里溃不成军。

  渐渐的前方出现了大片大片的空白区域,苏路明明不想再去观看,可得益于进入先天境界的良好视线,还是不经意看清了一些东西,同样充满了浓浓的哀伤与深沉悲痛,还有无尽的思念!

  那是一首小诗,似乎是一位大家闺秀的女子所写,又似乎是一位饱经沧桑的先生所写,分不清看不明!

  开头是一个个血色的怨字,每一个都入石三分,瘦骨嶙峋铮铮,透发出来的愤慨激昂情绪更是一字强过一字,宛如一浪更比一浪高的肆虐狂暴海啸,碾压摧残着苏路用冷漠残忍无视筑起的心灵防线,地动山摇,天崩地裂!

  那中扑面而来怨恨情绪极具富有渲染力,似乎正有一个凄苦悲痛的妇人在你耳边诉说,那是撕心裂肺的无声控诉呐喊,那是痛不欲生的恶毒诅咒着,那是毁天灭地亦洗刷不尽的冤屈仇恨啊!

  《怨怨怨怨怨怨》

  皓月异类杀边将,修士全殁城头上

  万里无骨空悲怆,家家城下招魂葬

  妇人依倚子与夫,同居贫贱心亦舒

  夫死战场子在腹,妾身虽存如昼烛

  怨月恨花人憔悴,怨天恨地命符催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仇绵绵无绝期

  苏路已经不敢再妄自去细看其他的空白区域了,双手死死的遮挡住自己眼角,真害怕自己会一下子控制不住悲伤情绪,也害怕会就此沉沦消失!

  只想远远的逃离这里,远远的避开这里,远远的装作漠不关心,装作若无其事,装作瞧不见听不到!

  可那一个个怨字,却依旧在心底深处连绵不绝的震荡回响,扩散起一道道汹涌澎湃的悲痛涟漪,淹没吞噬而来

  原来有些人单单仅是活着,就已经千辛万苦了。

  苏路心中更忍不住回想起了那晚一声声来自母亲的祷告祝福,两种截然不同声音在脑海里激荡回响,久久不绝!

  一个愿字充满了母亲无助担忧与深深的祝福,一个怨字充斥着妇人强烈的愤怒与怨毒,可它们却同时展现了对亲人深沉而不可遏制的爱!

  一个愿,愿天下太平无绝期,

  一个怨,怨异类湮灭无限期。

  此恨难平君知否?

  知否?知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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