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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嗜药狂

  经过长时间的攀登,绫部守终于艰难地登上了山顶,他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天气晴和,万里无云,山顶上一个人影也没有。绫部独自站在山顶上,眼前展现出一派壮丽的景色。

  绫部喜欢登山。此前他登过很多山,那些山,有的离居住地很近,有的很远,景色不同,各有千秋。他打算今后还要攀登那些未曾攀登过的山。

  他首先放下背上的旅行袋,然后找了一块合适的石头坐下,便开始辨识眼前群山的山名。待全身汗水消了之后,他拿过旅行袋,从中取出了水壶、随身携带的备用药箱。由于他在登山的过程中,消耗了很大体力,需要服用一些常用的保健药品。

  当绫部打开药箱时,不由得愣住了,因为药箱里没有他所要的那种保健药品。在出发之前,他曾认真地检查过药箱,当时药箱里确确实实有保健药品。

  绫部每次旅游时,都要携带十几种常用药品,这一次是按计划表一一查对后装入药箱的,不应该有所遗漏。但当他自己问自己“确实装到药箱里了吗”时,又感到没有把握。

  绫部再也无心观赏眼前的壮丽景色,开始在旅行袋内乱翻乱找。他将旅行袋内所装的衣服、旅游指南、地图、应急用食品、雨具、照相机、胶卷等登山所需的全部物品都掏了出来,仍然没有找到。

  绫部脸色苍白。他喝的那种保健药品可有可无,对健康也没有什么影响。然而,他每天都要服用一次,一旦一天不服用,他就会感到恐惧,好像就会丧命似的。

  这种保健药品并不是什么特别的药,而是一种极普通的药,山下的每一个药店均有出售。于是,绫部便一溜烟似的从他经过长期准备、长时间艰难攀登上的、一直都想登的山顶上向山下奔去。对此,他虽然也感到太过愚蠢无聊,但受强迫观念所致,他自己也毫无办法。

  下山后,他便飞快地进入第一家药店,买了药后,迅即将药放进了口中。如果是集体登山的话,绫部的这种我行我素行为是绝对不能允许的。而绫部之所以选择单独一人出外登山,就是因为他是一个药品偏执狂。

  绫部敢于一个人独自登山,说明他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疾病。到目前为止,他没有得过大病,虽然已年逾半百,在单位已再无飞黄腾达的机会,但却没有诸如糖尿病、高血压、心脏方面疾病等成年人病。他虽有几颗龋齿,但均已得到根治,一年一次的短期住院健康检查结果表明,身体各部分几乎未见任何异常。

  绫部确信,他身体好完全是由于坚持饮用各种药物及保健药品的结果。他最初是饮用维生素剂,后来又服用健胃剂、造血剂、衰老防治剂、矿物营养素剂;点眼药、洗眼剂;含漱药、口臭预防剂、口香糖,春季加用点鼻药,外出旅游时还要携带防感冒剂、镇痛剂、安眠药、防晕车晕船药、各种抗菌素。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所用常用药的数量及种类也在增加,最近又新增加了各种各样的健康营养补品。他每天都要用一次这些药品,一片、一丸、一包、一粒、一滴,从不间断,一旦疏忽一次,他就会感到恐惧,好像他的生命就要受到致命的威胁。

  据其妻子讲,他每天的饮食就是各种药品。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他是在食用各种药品。对他来说,上面说的各种药物都有固定的服用时间,所以说,他是一天到晚都在吃药。比阿斯①在他的《魔鬼辞典》中对药物下的定义是,药物就是“想要打百老汇大街的狗,而投掷到巴瓦里大街(纽约的一条廉价饮食街)的石块”。

  换言之,药物没有效果只会令人大失所望。尽管没有效果,但对绫部来说,药品仍是他的生存食粮。

  绫部身上带着三只手表,每个每天可以按时报五次用药时间。这样,三只手表每天就在设定好的时间鸣响十五次,但是他依然感到很不满意。

  使他感到不满意的是,在看电影看戏、听报告、参加音乐会时,必须要关闭报时器。为此,他就尽可能地避免去这些场所。

  但他无法避免的是参加公司召开的会议以及洽谈等。开会期间必须要关掉报时器,即使不关,报时器响了,也无法很快就能服用药物。此时,他就会感到心神不宁,身体就会难受。

  在看报纸杂志或者电视时,他最关心的是上面的药物信息,在必须参加婚丧嫁娶、校友会、町内会、运动会、宴会等各种公众活动时,他也只是热衷于收集药物信息。

  参加活动虽说有不便按时服药之弊,但却极便于收集各方面的信息。因为同病相怜之人、药物同好之士相聚一堂,往往会谈及用药的情况。

  特别是年过半百之人的校友会,话题主要集中在三个方面,即退休后的生活、孙辈和疾病(用药)的情况。人过五十以后,一般说来都多少有点病,虽有“一病息灾”之说,但仍有不少人却是一生都在与病魔打交道。

  政府官员、公司经理等大人物一旦因病住院,人们就会纷纷议论其健康状况如何,局势就会动荡,股票就会下跌。所以,即使地位身份不那么高的人,他们也不想让与自己有商务往来的公司、购销方、竞争对手以及敌对方发现自己健康状况不佳的弱点。

  但是,如果是见到了双方既无利害关系,又是久别重逢的老同学时,则可以和盘托出自己有什么病状。同时,相互都是知心朋友,可以放心大胆地交流药物信息。因此,校友会就是一个药品信息宝库。

  他在校友会中有一个朋友,姓山西。此人在东京都的一个区政府工作,还当过总务科长。两个人从学生时代起就是好朋友,非常合得来。

  山西特别注重自身健康,通晓各种养生之道。他的日常生活极有规律,而且饮食只吃那些无农药污染的绿色蔬菜和糙米,肉类只吃鸡肉和鱼类,其他能引发成人病的食物,他一口也不沾。含糖食物会引发糖尿病和虫牙,他敬而远之;点心类他只吃酥脆薄片芝麻饼干。

  他不仅烟不吸酒不沾,而且禁忌各种有损健康之物。他晚上9点睡觉,早晨6点起床。起床后,不论刮风下雨,都要带着狗外出散步。

  “为了养生,你不吸烟不喝酒,不吃这不吃那,抛弃人生乐趣,你到底是为什么而活着?”朋友们见面时,就半开玩笑地问他。

  “我不认为养生就使人生毫无价值,我只是认为,人的身体是父母给的,应当很好地保护。”山西很坦然地回答。

  “不过,身体是供人使用的,对吗?如果不用的话,那又有什么生存意义呢?”朋友继续问。

  “我并非是不用,我是想好钢用在刀刃上嘛!像你们那样又喝酒又吸烟,天天熬到深更半夜,见到想吃的东西就吃,这是糟蹋父母给你们的身体。我只是不想糟蹋父母所给的身体而已。”山西回答。

  “那么,喂,如果你要是在区的区议会议员、区长或知事选举中当选的话,你以后将怎么办?你就不能再过晚上一到9点就必须安寝的生活了吧?一旦你成了什么政治家,你就必须要为东京都民和全体国民舍生忘死,鞠躬尽瘁。”

  “我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当什么政治家,我现在只是想为区民们好好服务。不管工作多么繁忙,只要想按照自己的安排去做就一定能做到。即使晚上9点不能睡觉,我也要坚守我的人生准则。所谓养生就是过苦行僧生活,那只不过是不注意健康,不注意饮食之人的辩解之词。”山西固执地回答。

  绫部既喝酒又抽烟,晚上也不是9点就睡觉。但是,与别人相比,他对自己的身体却备加关心。因为他做不到像山西那样从根本上解决养生问题,所以他就采取了另一种替补方法,即食用药物及健康食品。不过,绫部已经把坚守自己人生准则的山西当做了自己的榜样。

  可惜的是,山西在刚50岁那年,便因患胰腺癌病故。但是,在他以前进行定期健康检查中,并没有发现潜在有那种癌症。

  绫部为此受到了很大冲击。

  “我们这些好像与养生无缘的人都还留在人间,而养生之神般的山西却远离我们而去了。如果注意养生也避免不了早死的命运,我们就应当坚守我们的信条,那就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参加葬礼的朋友们在上香之后相互议论说。

  “人的命天注定。山西的命也许是天注定的吧。不过,他也许是因为注意养生,才活到了现在吧!”听了别人的议论,绫部辩解说。

  “照你说,不注意养生,就会死得更早一些吗?”一位朋友反问他。

  “如果不那样想的话,就不可能有山西了吧!”另一位朋友悲凄地笑着说。

  山西说过,他养生是不想糟蹋父母给自己的身体。但当只有绫部和山西两个人在一起时,他曾经说过:“说真的,养生只是我的一种嗜好!”

  “嗜好?”

  “是这样,你知道光存钱不花钱的人叫守财奴,对吧?我也许是一个守身的守财奴!”

  “守财奴?不,守财奴是只知道攒钱而不乱花一分钱,而你是爱惜自己的身体,不是吗?”

  “唉,真是没办法呀!我听说极度吝啬的人,他们无论如何都舍不得花钱,他们说花钱会令他们感到痛苦不堪。这可能是因为他们从买的东西当中发现,所付的钱超过了所买物品应有的价值。也就是说,所买的物品不值那么多钱,从而遭受了损失,之后就不再买东西了。其结果是,一股脑儿地攒钱,钱越攒越多,他们对攒钱就越发高兴。我认为,钱和身体不一样,只是有那么一点点相似。

  “我对我的养生之道很感欣慰。想吃的东西我忍着不吃,想干的事情我忍住不干,我这样来爱护自己的身体要比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那样快乐很多。所以说,养生对我来说,就像一种爱好。”山西说出了他的心里话。

  人生的意义不是活了多长时间,而应是在有生之年做了些什么。但说有生之年要做些什么就是养生,那也是很可悲的。如果山西的养生是为了早死的话,那他一定会感到他死得心安理得。

  令人不解的是,山西的死更加速了绫部药物偏执狂的步伐。他不愿意采取山西那种生活方式,他要把山西作为反面教员,度过自己有意义的人生,他要采用的辅助措施就是药物。

  山西偏爱养生,但他不爱吃药,不相信药物的作用,只喜欢吃健康食品。山西曾向绫部推荐过几种健康食品,在山西死后,那几种健康食品就成了绫部的家常便饭。

  眼睛近视、散光、视力下降的人,他们戴上眼镜以后就恢复了视力,几乎和正常人一样。

  据说,这种靠某种辅助器物保持正常健康的叫做有条件的健康,所以就把糖尿病用的胰岛素、高血压病用的降压剂等,称做有条件健康的辅助剂。

  不过,绫部所用的药物并不是有条件健康的辅助剂,他用的几乎都是些可用可不用的药物。尽管如此,当他发现没有这些药时,就会感到六神无主,坐卧不宁。因此,不带药他是从不外出的。

  他妻子称他为嗜药狂,然而,他并不用麻药之类,他所用的药物几乎都是些在街上的药店可以买到的。

  他的床头柜上有一个托盘,上面摆满了常备药。虽然他晚上并不服用这些药,但若不把它们都摆放到床头,他就会心中不安,睡不好觉。

  药迷们经常收集并交换药物信息,一旦有某种新药上市,他们就会通过自己的电脑立即传给对方。

  药迷们自发组成了一个同好会,每月聚会一次,相互交流信息和体会。

  同好会并不是一个什么会的名字,但长期没有名字又不行。有一次聚会时,绫部突然想起了妻子曾无意中说自己的一句话,就提议说把会名叫做“药迷俱乐部”,结果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同。

  自从药迷俱乐部成立以后,大家才知道了人世间的嗜药狂何止万千。对于他们那些人来说,药是一种嗜好品,就如同喝酒、吸烟、饮咖啡一样。

  俱乐部将每个成员的常用药进行分类整理,印成表格后重新分发给每个成员。因为这个表格是成员们多年辛苦积累起来的成果,所以规定它是内部机密,不能外传。当然,照用别人吃的药和吃法对自己未必有效,但它作为一种参考总还是有益的。

  另外,这个《常用药一览表》,它既是每个成员的生活史,也是人生的一个缩影。每当看到这张表时,他(她)们就会回想起自己的老毛病、弱点以及前半生的情况。

  《常用药一览表》中还收集有民间流传的秘方奇药。例如,衣服口袋中集聚的棉花团、猫的唾液、蜈蚣粉、干鼻垢等等。

  正因为他们都是些药迷,所以只要一看一览表,就能知道哪个人用的是哪种药。

  就在药迷俱乐部成立一年之后,发生了一起令全体成员都深感震惊的事件。

  一个姓野田的成员,他有慢性过敏性鼻炎,常服用某一种药。有一天,他服了那种药开车外出时,撞了一个人。

  野田知道那种药吃后会使人发困,但他还是吃药后开车出去了。就在他以六十公里时速行驶时,在一处没有信号灯的地方,撞了一个正在穿越人行横道的老人,并导致其死亡。野田对自己撞死人一事供认不讳,他被认定为重大职务过失致死罪,关进了交通监狱。

  在药迷俱乐部例会上听到这件事后,绫部问药友。“监狱里可以带药吗?”

  “可能不准带那类东西。”一位药友苦笑着回答。

  “那么,家人可以送吗?”

  “要是可以送的话,那不就是预先可以带了吗?”

  “不准带常用药,那就干脆死了。”

  “可能如此吧。你还以为他不死吗?”

  “监狱里也应该有诊所啊,跟狱医说一下,医生能不给药吗?”

  “自己的常用药与医生开的药那是两码事,医生绝对不会给保健药的。”

  “我可不能进监狱呀!”

  “药迷俱乐部的朋友都不能进监狱,但愿都不要进到那里面去。”由于药友不幸入狱,绫部第一次知道了药物之中还藏有“伏兵”。

  绫部一直认为,世人与监狱、犯罪并没有什么必然联系。但在现代社会中,有时却会被卷进意想不到的灾祸之中。

  绫部也有汽车,他经常服用的备用药中,也会有吃后就使人发困的药,但他却从来都没有留意过。

  有明显标志或说明的安眠药可以不吃,但像地雷一样隐含在药物成分中的诱眠物质却很难避免。野田正好就是中了那种地雷。

  药迷俱乐部的成员们大致可以分为三种类型:

  第一种类型是,有不同的慢性病,想利用俱乐部找寻特效药物的人。

  第二种类型是,喜爱饮用保健食品,不吃药物的人。

  第三种类型是,像绫部那样没有什么病,为了保健而经常饮用各种药物和保健食品的人。

  当然,有的人还同时属于上述三种类型。他们的共同之处是,对疾病的异常不安和恐惧以及对自身健康的关心。

  对疾病异常不安和恐惧的人,他们以药物为主。对自身健康关心的人,不仅靠药物,而且还经常做有益于健康的各种活动,例如做体操、慢跑、快步走、游泳、森林浴等等。另外,就是禁忌做一切有碍健康的事,也就是说,他们把健康放在了人生的首位。

  药迷俱乐部不仅相互交流药物及保健食品信息,而且还介绍了不少离奇古怪、道听途说的民间疗法、健身法以及带迷信色彩的怪药怪方。例如:

  早晨起床后,先把口中积存的黏液咽下去再刷牙,可以提神养气。

  如在元月7日前不吃山药,会患中风(脑溢血)。

  冬至吃南瓜能增长寿命。喝茶会使皮肤变黑。

  把青松树叶揉搓后放在肚脐上,可以使小便次数减少。

  男人拉拽阴茎,女人左右推动乳房,可以治腿肚子抽筋。

  小孩子玩弄火筷子会得结巴。

  每天吃薏米仁可除瘊子。

  把钱用纸包住扔到十字路口,可治感冒。

  发现死蛇,把它埋到土里,可以使牙齿坚固。

  往蚯蚓身上浇水、清洗并将其放跑,可以使男性阴茎红肿消退。

  将酒杯用纸包住并封上口,然后放到怀里,可以防止晕车晕船等。

  抚摸神社或寺院前面竖的石狮子的腹部,可以治疗腹痛。

  醉得难受时,可枕扫帚而卧。

  上面是药迷俱乐部堂而皇之介绍的稀奇古怪的信息的一部分,其中不乏有合乎科学道理的民间疗法。不过,积累了丰富人生经验的中、老年人,他们散播那些怪药怪方,未免也太滑稽可笑了。

  药迷俱乐部成员中,有一个人姓内原,他开了一所升学辅导学校,后来又在东京都各处设立了很多升学辅导分校。

  他原在一个大城市的银行供职。辞职后,他利用父母给他的房产,在东京繁华地带涩谷区,创办了一所升学辅导学校。他的这一举动很受学生和家长的欢迎,就像刚上市的股票一样具有轰动效应。

  绫部的儿子曾通过内原在涩谷的升学辅导学校,考上了理想的大学。

  内原现在只任董事长,学校的运作完全由他妻子一人经手。他现年49岁,作为一个男子汉,正是属于年富力强、能打能冲的年龄。不幸的是,他百病缠身,既有糖尿病,又有高血脂病、高血压病等等,经常服用的药物有十几种之多。

  内原也是一个不甘人后的药迷,但他有一个毛病就是性子急,脾气暴。最近,他突然发起性子,一下子吃了十几种常备药,导致人事不省,被急救车送进了医院。

  在药迷俱乐部中,内原是绫部最为要好的一个朋友,于是绫部就到医院去看望内原。

  “内原老弟,你怎么能那样吃药哪!你应该很清楚,不同的药有不同的吃法,你把它们都一起吃下去,那怎么行呢?哪有你那种吃法呀!”绫部用温和的语气劝他说。

  “不不,真是太丢人啦!我想成年累月都是个药罐子,太麻烦啦,于是我就把它们一下子全吃了。”内原不好意思地笑着回答。

  “唉,谢天谢地,你总算没事了。我想,这一次一定是药物震怒向你发出的警告。我们的身体都是有条件的健康,我们必须要与药物和睦相处,成为一对好朋友,所以决不能和药物闹别扭,发生争执。”

  “我明白了,今后一定好好注意。”内原用赞许的目光说。

  经过全面体检,没有大碍,三天后,内原就出院了。

  当绫部再次见到出院后的内原时,他发现,内原好像一点精神都没有。也许是药物的后遗症使他丧失了以往的精神头。因为他的性格是属于进攻型的,他不愿意每天让药物跟在自己屁股后面,于是就把自己所有的常备药一次性全吃了,从而遭到那些药物的反击,使自己像一个跑了气的气球一样提不起精神。

  “内原老弟,你这是怎么啦,无精打采的?”

  “也许是忙于各种各样的工作,有点累吧。”

  “难道你就不能稍微休息休息吗?比如说,到温泉什么地方散散心啦。”

  “对,温泉区不错。”内原看着远方回答。

  “那就抽时间去嘛。”

  “不过,一个人去也太没意思啦!”内原有点自言自语地说。

  “和你夫人一起去不就行了吗?”

  “她能跟我一起去温泉区吗?另外,和她一起去也就一点意思也没有啦。”内原有些怄气似的说。

  绫部曾经从药迷俱乐部成员中听说,内原把升学辅导学校的经营大权交给他妻子后,过着悠然自得的生活。但他对像妻子独揽经营大权又感到十分焦虑。随着升学辅导学校数量越来越多,出现了很多局外人根本无法想像的复杂而又难以解决的问题。

  如果是简单的生活问题,那只需考虑自己一个人就可以了。可惜的是,人生的负荷背得越多,负担就会越来越重。当人们不堪人生重负之时,即使你想抛弃那些重负你也抛弃不掉。当然,大部分人都能经得住重负的压力,不过有的人也许会被它压得爬不起来,甚至有人会因不堪忍受而躲得远远的。

  没有肩负过重担的人不知道重担的分量,但当人超过了50岁以后,各种各样的重担将会接踵而至。

  负担的多少和分量虽有不同,但在需要负担这一点上,却是完全相同的。同时,每个人身心所感受的负担分量与负担的多少,也不一定会成正比。仔细想,有的人身负难以承受的重担也能照样泰然处之,而有的人只是承担一些小小的负担就会心胆俱裂。当然,人生负担的分量是由主观来决定的。

  绫部知道,内原肩负的重担比他大得多。不过,令绫部感到不解的是,原本以药物为嗜好、悠然自得的内原却突然变得消沉起来,甚至失去了活下去的信心。

  内原以前参加药迷俱乐部的定期例会时,对药物消息很感兴趣,现在却是心不在焉,似听非听,一双失神的眼睛四处乱看。

  看着内原的神态,绫部有一种不祥之感。

  绫部的不祥之感应验了。

  就在一个月后的一天早晨,边吃早饭边看电视的绫部竟然失手把碗摔碎了。

  电视屏幕上出现了一幅内原的上半身照片,同时报道说,内原昨天深夜连人带车从热海市海边的断崖上掉下去,刚好落在了崖下的岩石群上,车摔坏了,人当场死亡。

  播音员用毫无感情的语调继续说,热海派出所根据各方面情况认定可能是自杀,并正在对其认识的人进行查询。

  就在此时,绫部背后传来了一种声音。他回头一看,原来是妻子把给他送来的咖啡杯失落在地板上摔碎了。

  绫部的妻子曾从绫部那里听说过,内原一口气将十几种常备的药全部吃下去的逸闻。

  “内原他不是你的朋友,药迷俱乐部的成员吗?”妻子吃惊地问道。

  “对。我完全没有预料到内原会自杀,我只是觉得他最近一直都提不起精神。”此前,绫部虽然感到有不祥之兆,但根本就没有想到内原会自杀。

  “是不是又吃了那么多药?”

  “我看不可能。因为内原曾对我说过,以后再也不干那种蠢事啦!”

  “不过嘛,你们药迷可能都懂得自杀用药,一旦工作不顺利就会钻牛角尖,不是吗?”

  “不,那完全不可能。虽然泡沫经济造成市场不稳和大型企业接连倒闭,但内原经办的升学辅导学校却人气旺盛,生源大增。所以我认为,他的死根本不是工作方面的原因。”

  “那你说,他为什么要自杀呢?”

  “你问我,我也说不清,可能有其他什么复杂的因素吧!”

  与内原关系最好的绫部,因内原之死受到了极大打击。如果内原是被人逼得走投无路而自杀的话,那他为什么不来跟自己谈一下呢?

  就在此时,绫部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疑问,那就是内原他不是自杀的,也许是有人把内原放进车内,然后把车推下悬崖伪装成自杀的。

  内原的常用药中有一种安眠药,也可能是有个同车人,趁内原吃过安眠药昏昏欲睡之际,下车后,把内原和汽车一起推下悬崖的。另外,尸体解剖从胃内残存物中检查出有安眠药物成分,可以认定他是吃过药后自己驾车掉下去的。

  绫部对内原的死感到迷惑不解,但又无能为力。因为这只是他个人的推测,即使向警方报告,他们很可能会感到自己幼稚可笑,不予重视。

  绫部怀着不安的心情上班去了,但他心里总牵挂着内原的事,心思怎么也集中不到工作上。到了中午下班时间,他居然连一点食欲都没有。

  就在这时,传达室工作人员向他传话说,有人来找他。绫部心想,今天没有约人见面,于是就问:“什么人?”

  “警察。”传达室人员一本正经地回答。

  绫部心中有数了,那一定是因为内原的事来找他的。绫部感到他们真不愧为警察,这么短时间就打探到了内原在药迷俱乐部的朋友。

  到了会客室,里面坐着两个不认识的人。他们是热海派出所的刑警,一位姓菅野,一位姓宫川。

  菅野年龄约50岁,脸胖胖的,眼小小的,眉毛浓密,鼻子微微向上翘,门牙中间有条缝。看起来他是一个和善之人,粗壮结实的身体显得他精神饱满、斗志旺盛。

  宫川刑警40出头,身材细长,好像面具人一样毫无表情,但目光却犀利无比。

  经过介绍之后,菅野刑警便开门见山地问:“你知道内原的死讯吗?”

  “今天早晨从电视新闻中知道了。”

  “你与内原是什么关系?”

  “我们都是药迷俱乐部成员,我们俩很合得来。”绫部认为,可能是因为知道了药迷俱乐部一事,他们才来找自己询问的。

  “就这些吗?”菅野和宫川两人的眼睛都紧盯着绫部,而宫川的目光则越来越咄咄逼人。

  绫部迫于两人威严的目光反问说:“你说就这些是什么意思?”

  “实话跟你说,内原参加了人寿保险,他的保险金额是1亿日元。”参加人寿保险,这并不是什么稀奇事,绫部对此感到十分不理解。

  “这与事件有什么联系?”

  “获取保险金赔偿的人是你的妻子。”

  “什,什么?”绫部吃惊得舌头都不好使了。

  “这件事你不知道吗?”

  “我一点儿都不知道。我敢保证,内原和我妻子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真不知道吗?”菅野和善的脸一下子变得严肃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就是说,如果保险公司没有通知她,那么她本人可能不知道自己被指定为受益人了。不过,内原很可能会告诉你妻子的。”

  “不过,我妻子与内原毫无关系,他怎么会指定我妻子为受益人呢?”绫部问了以后,突然想起今天早晨看电视新闻时妻子的反应,不由得心中一惊。

  “怎么样,你好像想起什么啦?”菅野看着绫部问。

  “不,没有想起什么。”绫部很快掩饰过自己的吃惊之态,却又对内原与自己妻子的关系产生了怀疑。

  儿子从上内原经办升学辅导学校到顺利考入大学,靠的全都是内原。当时,妻子曾同儿子一起到学校去过很多次,当然连入学的手续也是妻子去办的。也许是从那时候起,他们就已有了关系。

  如果妻子被指定为1亿日元人寿保险金的受益人,那么,作为丈夫的绫部也会从中受益。如果妻子与内原私通,绫部就等于被内原夺走了妻子。对此,绫部就会产生杀死内原的动机。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绫部意识到了自己的危险处境,不由得脸色发青。

  “我们经过慎重考虑才来找你的。请问,昨天深夜到今天凌晨你都在什么地方?”菅野直截了当地问。

  “你是问我有没有不在现场的证据呢?还是问我内原是不是自杀的呢?”

  “现在还没有定为自杀。是自杀,是他杀,还是事故,我们现在正在进行调查。”

  “那就是怀疑我啦?”

  “请你能理解,我们正在收集调查情况,希望他的朋友或有点关系的人都能协助我们破案。”

  绫部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宫川刑警从旁边补充说:“你可不能说与内原没关系,要知道你可是领取保险金人的配偶。”

  “昨天晚上我自然是在家休息。”

  “没有人找你,也没有人给你打电话吗?”

  “都没有。”

  “那么,有没有人能够证明呢?”

  “我妻子孩子们都在家。”回答后,绫部用牙咬着下嘴唇。妻子被指定为保险金的受益人,也就是说,内原死后,自己的妻子就是第一个受益人。另外,绫部还听说,妻子的证词没有可信性,尤其是这种时候,家人的证词作为证据价值就更小。

  “这就难办啦!”绫部心想。

  菅野看了一眼宫川之后,从塑料袋内取出了一张纸片和一个圆筒形塑料容器。纸片上密密麻麻地写着很多蝇头小字,圆筒形容器内装着很多颜色、大小都不一样的药片。

  圆筒形容器做得很巧妙,在每一种药物盖子处的圆筒上,都有用针刻的螺旋状圆槽,它们之间既可以分解开,又可以组合在一起。

  绫部对那个容器很眼熟。

  “你一定知道这是什么吧?这张纸片是药迷俱乐部的成员和他们的《常用药一览表》,这个圆筒形容器里面盛的是药物。经专家鉴定,这个容器中所装药物的主人,根据一览表所列,应该是绫部你的。也就是说,你的盛药容器不仅在内原的车里面,而且还与内原的遗体在一起。我们就是为了要你说明这个问题,今天才来公司找你的。”菅野一针见血地说。

  “这,这,这……”绫部连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尽管他知道事情还没有下定论,但是他已经陷入了极其危险的境地。

  “那就请你跟我们到派出所走一趟!”菅野毫不客气地说。

  绫部被带到了离他公司距离最近的一个派出所,并接受了更详尽的询问。根据他的回答和嫌疑,他感到警方可能会就这样将他关起来。

  与此同时,他的妻子美雪也被带到了派出所。经询问,她承认与内原暗中有来往,但她始终坚持说,她不知道自己被指定为保险金受益人一事。

  绫部和他的妻子虽然嫌疑极大,但警方没有拘留二人,而是把他们都放了。

  警方之所以没有拘留他们,是因为人寿保险金的受益人如果将被保险人杀害,就失去了受益人资格。另外就是还有一个疑点没有解决,那就是,犯人为什么要把最明显的证据留在作案现场。

  罪犯主动把自己的《常用药一览表》及常用药容器留在车内,这是很难想像的。如果绫部是罪犯的话,他的这种做法未免太拙劣了。

  设在热海派出所的调查指挥部,根据菅野和宫川两位刑警的汇报,按照自杀、他杀、事故死亡三种可能分析认为,绫部夫妇杀人的可能性极小。

  随着绫部夫妇的嫌疑性逐渐减小,继而浮出水面的就是内原的遗孀内原麻美。如果内原死了,麻美不仅可以独享升学辅导学校的全部资产,而且还可以独占内原从他父亲那里继承的地产及其他巨额财产。至于说绫部美雪所得到的那点保险金,要与内原麻美所继承的遗产相比,那可谓小巫见大巫了。

  不过,内原死亡的那天晚上,麻美确实有不在案发现场的充分证据。

  那天晚上,麻美为了视察在关西地区开设的新的升学辅导分校,到大阪去了,并下榻在大阪市内的一家旅馆内。这一点,她的随行人员以及旅馆的数名工作人员都可以证明。由此可见,麻美不在案发现场这一事实是确凿无疑的。

  根据推断应当有同案犯,但现在还没有找到线索。内原死时49岁,麻美和他的年龄相差一轮,梳妆打扮后就像30岁的人,甚至还像不到30岁。她和内原有两个孩子。

  麻美是后妻。内原的前妻病故以后,才和她结了婚。因为内原的前妻没有生过孩子,所以即使有同案犯,那个同案犯也一定隐藏得很严密。

  查证工作陷入了僵局。就在此时,自杀一说在调查指挥部又重新浮出了水面。即升学辅导学校尽管一切进展顺利,但身为董事长的内原可能感到压力太大,无法承受,从而自寻短见。

  内原之死使绫部遭到了双重打击,一是受到警方怀疑曾被带到过派出所,二是妻子与内原私通。自此,绫部意志消沉,再也打不起精神了。

  妻子可能受到内原“我认识各个大学的关键性人物,你儿子上大学的事就包在我身上了”的诱惑,开始与内原私通,从而陷入了不能自拔的深渊。

  内原自杀之前,绫部一直认为,儿子是靠自己的实力考入大学的。当他得知儿子考上大学不是靠自己的实力,而是靠妻子的身体换来的之后,使他备受刺激。也就是说,在迷恋药物期间,自己的家庭已土崩瓦解了。

  就在绫部意志消沉、一蹶不振之际,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种可能性。

  内原与自己的妻子私通,是否因为他知道,他的妻子曾背着他与别的男人私通呢?或者是因为内原与他的妻子关系逐渐紧张,才找自己的妻子美雪解愁消遣呢?不管是什么情况,总之,内原的妻子一定另有所爱。

  内原的妻子既年轻又漂亮,极具招惹男性的魅力。另外,一旦内原有什么三长两短,她和她的孩子们就可以继承内原的全部遗产。

  绫部认为,警方对内原的死亡持怀疑态度,那完全是合情合理的。

  罪犯就在内原妻子麻美的身边。罪犯和麻美共谋杀害内原,把罪行转嫁给绫部,这是因为罪犯和麻美都已经知道内原已参加了人寿保险,并指定绫部的妻子美雪为保险金受益人这件事。

  如果内原不明不白地死了,警方首先就会怀疑内原保险金的受益人美雪和绫部。罪犯可能认为这样还不足以为凭,于是就把绫部的常用药容器也放进了内原的车里。

  这就是说,罪犯连他装常用药的容器是什么样子,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按照自己的思路顺理成章地推理,绫部突然眼前一亮,他感到把他的常用药容器扔到内原车里的人,一定是某一个知道他常用药种类之人。

  而《常用药一览表》只有药迷俱乐部的成员手中才有。同时,麻美她未必会知道内原的那张《常用药一览表》放在什么地方,再加上其中那些特殊药物的来源及容器的复杂性,所以,麻美根本就不可能组合成那么一套药物。

  罪犯一定是个熟知药物信息的人,也就是说,应该是药迷俱乐部的成员。

  即使是一个熟知药物信息的人,他也未必就知道那些特殊药物的来源。如果说罪犯是药迷俱乐部的成员的话,他应该是在相互交流信息时,了解到那些特殊药物的情况的。如果罪犯是药迷俱乐部的成员,他就应该是能与麻美拉上关系的人。

  绫部很快就理出了头绪。

  绫部取出药迷俱乐部全体成员的《常用药一览表》,想查看一下其中有没有能与麻美私通、陷害他夫妇二人的人。药迷俱乐部共有六十名成员,首先排除其中的九名女成员,然后排除其中的高龄成员,再排除与麻美不同类型的男性,根据男性的家庭情况、职业及其他情况再进行排除,最后就剩下了十二名成员。如果罪犯真是药迷俱乐部成员的话,他一定就在这十二名成员当中。

  在调查罪犯之前,必须首先证明自身是清白无罪的。于是,绫部就给热海派出所的菅野刑警打电话联系,菅野接了电话互道客套后,绫部把他的想法告诉了菅野。

  “丢在内原车里的常用药是我的,但我是严格按照服用量服药的,我的服用量没有列入俱乐部成员的《常用药一览表》中。例如,维生素E是一天两次,蜂巢腊胶胶囊是一天一次,一次三粒。因此,维生素E的现有量应为偶数,蜂巢腊胶胶囊应为奇数。我现在把我常用药的服用量全部告诉你,请你对现有量进行核对。如果现有数与我说的不符,车内发现的常用药容器就不是我的。”

  菅野对绫部所说的很感兴趣。

  “不过,除了一次一包一片的药以外,按照你最初装入容器的数量来分析,其现有量最后不都变成了奇数或偶数了吗?”菅野反问道。

  这就是说,菅野对绫部的说法仍然是半信半疑,因为药物的现有量可以由本人随意控制。

  “我往里放药的时候,一般都是按每次服用数的能整除的数目放入的。如果不能整除,最后的服用量就会不够,这种现象是绝对没有的。”菅野终于明白了绫部的意思。

  “好,我们马上进行调查。”菅野说完就挂了电话。

  没过多长时间,菅野又给绫部打来了电话。“你说的很对。你的常用药是米酶素七包、整肠剂二十片、健胃片十七片、体质增强剂二十包、强肝剂十六片、乌康片二十片、薏米精五十片、骨胶原二十四片,现有量均为奇数或偶数,可以被每次服用量整除。”菅野的语气显得很兴奋。

  “正如我所预料的,那个容器是有人看了我的《常用药一览表》之后伪造出来的。如果那是我的常用药,现有量不应当那么多。”

  “那是我疏忽大意。不过,我再问你一个问题,我发现其中有一片与预防性药极相近,但又不是预防性药。刚开始看时没有发现,又仔细查看才发现它与其他药的微小差别,但它好像又不是你掺杂进去的。在我们对它进行分析化验之前,我想问你,如果它是俱乐部哪一个成员的药,不知你能分辨出来不能?”

  “我希望你能让我看一下。”

  “过一会儿,我带上药去找你。”

  菅野身体健壮,精神饱满,动作快捷。两个人在东京站附近一家旅馆的休息室内见面后,菅野把药交给了绫部。

  “怎么样,知道是什么药吗?”

  菅野看着绫部的表情,他的目光中充满了信任,没有一点怀疑的神色。

  “这种药我好像见到过,俱乐部成员中,有几个人经常服用。为了确认是哪个人,我想请你把它暂时借给我。”

  “可以。”那么重要的证物,菅野居然很爽快地答应。

  “最近,你们又调查到什么情况没有?也许我不应该打听这些!”

  “不,没关系。也不能说你是事件的局外人。我可以告诉你,调查现在遇到了困难,搜查本部内大部分人都认为是自杀。”

  “我认为绝对不是自杀。”绫部的声音很大,周围的人都在看他们两个。

  “嘘,那又是为什么呢?”菅野感到很意外,一个仍受怀疑的人应当倾向于自杀说。

  “一定是有人想嫁祸于我。他把我的常用药容器扔到内原的车里就是想诬陷我。但从常用药现有量分析,那显然不是我的。我认为这个把用药容器扔到内原车内的人,就是真正的罪犯。”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我才把药拿来想请你鉴定一下。”菅野的目光显得更加温和。

  与菅野分别之后,绫部根据自己掌握的线索,决定去找俱乐部成员山川。

  山川在东京都练马区开了一家夫妻店。他属于辞职在家的人,因每天只吃一些卖不掉的快餐盒饭,从而造成营养失调。为了解决营养失调,他就开始服用健康食品并加入了药迷俱乐部。

  山川是大家公认的好丈夫。不管怎么想,山川都不像是与内原麻美私通并杀害其丈夫的人。同时,他为了弥补运动不足,还与绫部一起参加过游泳俱乐部,两个人的关系也很密切。

  “哎哟,是绫部老兄啊!你特意来看我让我太高兴啦!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的?”山川对绫部的到来很感吃惊。

  “我有件东西想请你看看。”

  “想请我看……看什么呢?”

  “你的常用药容器在吗?”

  “常用药容器……在这里。”柜台旁边有一张办公桌,山川从抽屉内拿出了他的常用药容器。

  “咱们出去谈吧!”

  “在你店里不行吗?”

  “现在是用餐人稀少的时候,我也刚好想趁机清闲清闲哪!”

  两个人来到附近一家饮食店,面对面坐下以后,绫部把从菅野那里拿到的药取出来让山川看。

  “这种药,我不知道是什么药,我想它是不是你常服用的那种体质增强剂呢?”

  “很像很像。让我看看。”山川从他的药容器中取出体质增强剂,仔细进行对比后说:“完全没错,这就是我经常服用的体质增强剂,名字叫斗志昂扬。”

  无需山川说明就能看出,二者的形状、颜色、大小都完全一样。

  “这种药你能给我一些吗?”

  “可以,当然可以。这种药很有效。自从我开始服用这种药以后,抵抗力增强了,也不感冒了,而且血压、血糖都稳定了。”

  几天后,绫部利用一个休息日,带着山川分给他的几片斗志昂扬到热海去找菅野。

  因为事先已打电话预约过,所以到热海派出所后,很快就找到了菅野。

  “让你特意到热海来,真是太辛苦你啦!你说一声叫我去不就行了吗?”菅野很客气地说。

  “哪里哪里,以前曾劳驾你到东京去找我,我怎么能总是劳驾你这个大忙人哪。这种药的来路我已经搞清楚了,这是市场上出售的一种体质增强剂,名字叫斗志昂扬。我认为就是这种药,所以就拿来想请你们分析、确认。”

  “那好吧。嗯,的确是一模一样。说真的,这种药还有一片,是从你的药容器中发现的,我把它留了下来。”菅野一边说着,一边从塑料袋里取出另一片斗志昂扬。绫部到现在才意识到,警方始终并没有放弃对他的怀疑。也就是说,那片药是一个重大物证,若被绫部偷换了,案子就无法侦破了。

  从热海回到东京后不久,绫部接到了菅野的电话,说经过鉴定,那种药片就是斗志昂扬。

  据对照,俱乐部成员中有五个人服用斗志昂扬,绫部把目标锁定在其中的一个人身上。

  这个人就是野田。野田去年曾因撞人事故被判监禁六个月,半年前刑满释放。

  绫部想起野田和野田撞人的事故时,脑海中突然感到一亮。

  野田在深更半夜,以六十公里的时速驾车行驶,在没有信号灯的人行横道处撞死一位横穿马路的老人时,坐在肇事车副驾驶员位置的那个同车人,应该是内原麻美。

  他们二人的关系应该是十分保密的。那起事故也应该是在他们干了见不得人的勾当之后,送她回家途中发生的。

  但是,那天晚上没有发现麻美在野田的车上,这又怎么解释呢?那一定是担心二人关系暴露后会惹出更大的麻烦,野田趁没有目击者之际,让麻美一个人下车走了。

  按照这一思路推理的绫部,突然脑海中又出现了一个更深层次的可能性。

  坐在肇事车副驾驶员位置上的是野田,而坐在驾驶员位置上开车的人则是麻美。

  以前绫部曾听内原说过,麻美没有驾驶执照。无驾照开车造成人员伤亡事故会罪加一等。如果当时是麻美酒后开车的话,那就是违反了交通三禁“无证驾驶、酒后开车、经过人行横道高速行驶”,就会遭到重罚严惩。

  由于上述原因,野田替换了麻美。也就是说,野田持有驾照,又没有饮酒,即使给自己判罪,罪也会比麻美轻得多。

  由于那起事故,麻美就欠野田一个大人情。因而他们就商定,内原死后,麻美和她的孩子们继承了内原的全部财产后,麻美就应当从中拿出几分之几作为野田替罪的补偿。

  如果野田是对内原下手的真凶,那他不仅了解绫部的常用药种类,而且他还能轻而易举地买到那些药。

  不知道野田的实际年龄,但他也就是40岁左右。他自称是自由作家,但在公开媒体上没有看到过他写的文章。

  野田那有点阳奉阴违的面容很招女人喜爱,他那匀称魁梧的身材,好像是经过运动锻炼出来的。

  绫部在犹豫着是否把这些情况报告给菅野刑警。自己是一个外行人,所想的也只是一种臆测,并没有什么真凭实据。如果自己提供给警方的是假证据,将会落下个诬陷他人的罪名。

  经过一番犹豫之后,绫部终于决定,把自己的想法告诉菅野刑警。

  几天之后,菅野和宫川两位刑警来找绫部。

  “在你的大力协助下,野田终于招供了。正如你所推断的,野田在两年前就与内原的妻子有了关系,之后,他们共谋将内原杀害了。他们制造借口将内原从家中骗出来,然后强迫他喝下了含安眠药的啤酒,就在内原昏昏欲睡之时,连人带车将他推到了热海边的悬崖之下。野田说他们已经协商好了,准备在内原事件风平浪静之后结婚。”

  “在发生撞人事故时,不是麻美在开车吗?”

  “这一方面我们也问了,但野田对此断然否认。他可能认为,他已对肇事事件判过了刑,不能再让麻美承担过去的罪责了。总而言之,麻美她也逃脱不掉谋杀丈夫的罪责。我们是在你的帮助下才抓到了真凶,判明了事件的真相。”菅野回答说。

  “给你添了很多麻烦,实在抱歉得很。”官川补充说后,两个人向绫部深深鞠躬致谢。

  “我想再问你们一个问题,野田是不是误把他的斗志昂扬放进了我的药容器里了?”

  “实话说,那两片药是在车内捡到的。也就是说,野田在作案时身上带着那种药,他没有注意到,他竟然把自己的两片药失落到了车上。野田想嫁祸于你,他完全没必要把你的药容器放到车里边,所以他这是自掘坟墓!”

  “从罪犯失落在车内的常用药进而找到破案线索,这可真是绝妙的配合啊!”

  “正是这样。我想说句不该说的话,我希望你能与你夫人重修旧好。”

  “事情已经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说真的,我并没有要与她分手的意思。”

  “这样做再好不过了。你夫人现在一定也很痛苦。你们两人重修旧好后,她得到的那份保险金也就成了慰劳金了。”

  “慰劳金?”

  “内原指定你夫人为保险金的受益人,他的意思就是将它作为对你和你夫人的慰劳金。”

  “这么说,内原已经预感到了他很快就会死,对吗?”

  “不,详情就无法知道啦!不过,他参保时不指定其妻子为受益人而指定你夫人为受益人,这足以使人感受到,内原对你们是一片诚意啊!”

  “不是对我们,那只是他爱我妻子。”

  “那就算是对你妻子的诚意吧。即使是不伦不类的爱,内原也算是以他的生命为代价来赔偿你夫人的。”

  “我可不敢要我妻子的慰劳金。”

  “夫妻应当是同甘苦共命运的嘛。夫妻财产共有,那又有什么不好?你夫人一定会很高兴与你分享共有的慰劳金。希望你不要辜负了内原的一片好心。”两位刑警说完这些意味深长的话之后,就离开了。

  事后,绫部把他的常用药全部扔掉了,不久,他就退出了药迷俱乐部。

  失去了绫部、内原、野田三位骨干成员之后,药迷俱乐部也就自然解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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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释:

  ①全名为安布罗斯·比阿斯(AmbroseBierce),1842-1914年美国记者、小说家。作品主要是讽刺人生。著作有短篇小说集《前半辈子》,警句集《魔鬼辞典》等。——译者注。松语文学www.16sy.coM免费小说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