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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51.那夜干柴烈火

  周传正冷笑, 李暮云张口闭口把男主角说成是男猪脚, 已经是带着很明显的嫌弃了。而他还傻乎乎的硬要给人家看, 难道说真的是自己对于恋爱不在行,所以写的爱情片段也能被人吐槽个十万八千里?

  没错,他就是李暮云猜到的那个武侠小说的作者。但至于为什么要写这么一篇有深意的文,这事还真有点说来话长。

  见李暮云对本文很反感, 周传正就没再和她继续交谈, 把报纸放回原位,该干嘛干嘛去了。

  上午的课上完之后, 因为不是班主任,可以随时离校,周传正就去了一个地方。

  正是舒慧埋在这里的衣冠冢。他来过很多回,一直都不敢靠近。因为他知道有个人每天都会过来看看舒慧, 所以他躲在远处, 静静的看着他们。

  周传正暗恋舒慧很多年,从她刚踏入校门的时候就喜欢上了。可是因为太自卑的缘故, 他一直不敢透露自己的心事,甚至他还故作冷漠, 在班上男生都对舒慧大献殷勤的时候, 只有他可以像个陌生人一样, 连看都不看一眼。

  后来因为一次意外, 他和舒慧莫名成了笔友。

  当然舒慧不会知道, 这一切都是他的安排。

  两人每天都在教室里, 隔得那么近, 却说不上一句话。

  可到了信上,周传正就可以看到一个活得舒慧。她外表看上去就像一朵孤傲的寒梅,可实际上却经常想个小孩子,她会问一些千奇百怪的问题,可能她是把他当成一个远在几千里以外的战地护士,渐渐的对周传正开始敞开心扉起来。

  舒慧告诉他,从小家里人就对她期望很深,所以她不得不让自己变得越来越优秀。她很羡慕自己的妹妹,因为妹妹能拥有绚烂的童年,家人对她呵护备至,一点要求也没有。也正是这样,妹妹可以无忧无虑的生活,不想她,被家里人压得喘不过气来。

  在她的口中,妹妹就像是被宠大的公主,而她就像是一个枷锁缠身的傀儡,完全得按照家里人的想法行事,不能有自己一点的主见。

  正因为如此,舒慧说她向往外面的世界,希望有机会能四处走走。不过现在国难当头,她不得不把个人的理想放到一边。在她听说了周传正编造的那些在前线发生过的“英雄事迹”之后,她问周传正,怎么样才能成为一名战地护士,她想为自己活一次。

  周传正头疼了,他哪里知道这么多,当初只不过是为了赢得舒慧的信任,不得已才编出一个能让她相信的职业。

  战地护士,隔得很远,八竿子打不着的话,舒慧说心里话不会有什么顾虑,而且他还是一个女人,这让舒慧更加的愿意和他交心。

  可是当舒慧提出想要去前线的时候,周传正后悔了。他后悔当初在接近舒慧的时候,自己选什么不好,偏偏选了一个这样的职业。

  舒慧的学习成绩是全校数一数二的,她本该有更好的发展,如果那时候他说自己的科学家,就可以建议舒慧去国外留学,相信舒慧现在应该可以过上很好的生活了。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周传正硬着头皮,花了整整一周的时间,才把如何去前线当护士这件事查清楚。天知道他在图书馆破到舒慧有多尴尬。他看到舒慧朝自己望来,而他却本能的偏过头去。会不会就是那时候让舒慧误以为自己对她很厌恶?

  事实证明,自己的举动真的让舒慧开始怀疑了,周传正很兴奋,自己的名字终于出现在了他俩的对话里,虽然仅仅只有一句。信上说搞不明白自己明明没有对班上一位同学怎么样,那位同学就好像很瞧不上自己。

  周传正安慰她,说可能那同学性格就是那样,不擅长和人交往,说不定你和他接触得多了,自然就好了。

  发完这封信之后,舒慧还真对自己态度不一样了。

  不,她是对全班所有同学都不一样了。以前高冷的她,现在会主动的和人打招呼,她越来越受同学喜爱,而周传正则越来越不受人待见,他因为孤僻,被一班同学挤到了一个无人的角落。

  这样的情况持续到了他们毕业。

  毕业后,因为舒慧的离开,周传正幸运的得到了一个留校的资格。他每天都走在曾经舒慧也曾走过很多遍的林荫小道,去感受她存在的气息。

  自从舒慧去了前线,他们俩就断联了。

  毕竟她在那么远的地方,周传正想背地里搞鬼都不行。

  也不知道舒慧去到前线怎么样,日子过得好不好。

  就这样过去了五年,直到他们宿舍的几个兄弟再次聚到一起。

  周传正知道,这些人和他一样,都喜欢过舒慧,特别是班长李涵。曾经在学校还因为和舒慧分别排在全年级第一二名,被戏称为x校的金童玉女。如今李涵娶了市里某位大领导的女儿,马上就要成为他的乘龙快婿,不要多久就会去省城工作了。大家都为李涵赶到开心。一室友说:“李涵,当时你不是挺喜欢舒慧的吗?我看你对舒慧殷勤不断,结果浪费了四年,人家还是没有答应你。可惜,可惜。”

  李涵当时可能有点醉意,他大笑了三声,说:“谁说浪费了?我有说我没得到舒慧?”

  大家一听,这句话十分有内涵啊。连一旁喝着闷酒的周传正也赶紧反应过来,看着李涵,听他继续说:“如果我说舒慧早就是我的女人了,你们信不信?”

  什么?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在场的人都以为他是喝醉酒说胡话呢。想当初舒慧走的时候,压根连一眼都不愿意赏给李涵,又怎么可能会变成了他的女人?他怕是癞□□吃到了一次大领导家的天鹅肉,就妄想这全世界的天鹅肉都是他的吧?

  “李涵,你这牛皮怕是要吹上天啊,我们都知道舒慧去前线已经五年了,你怎么可能见过她?”一室友起哄的问。

  李涵笑笑,满脸通红对着他们说:“我前些日子去过前线,见过舒慧一面。舒慧当时就说很想我,很怀念我们当时的同学情啊,然后黑灯瞎火,干柴烈火,我们就”他故意后半句不说,脸上微微露出很□□的表情来。

  周传正见大家拿舒慧取乐。不管是李涵说得真话还是喝醉酒说得胡话,他都不允许李涵侮辱他心中的舒慧。

  那一瞬间,周传正发现自己充满了力量,他抬起手,就是对着李涵的脸来了那么一拳。将他重重的打倒在地。

  那年过年,周传正打算趁着这点时间去舒慧的老家看看她是否已经平安回来,他想问问舒慧,李涵有没有找过她,如果没有,他将会狠狠的给李涵一个教训。可当自己找到舒家大门的时候,舒家人大声的哀嚎让他突然意识到,可能自己的那个问题再也得不到了结果了。

  舒慧死了。他那从未开始的恋情,也在那一年死了。

  之后的每一年,周传正都会定期来看一次舒慧。可他发现每次自己过来,都会看到舒慧的墓前总会站着同一个人。那个男人要比自己高很多,也强壮许多,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和这个男人说了几句话,他从男人的口音重发现他并不是本地人。

  他说他叫陈冬青,是死去的女人的战友。

  周传正想,一个外地人,如果只是普通的战友关系,真的会不远千里来到这里吗?而且一待就是好几年。

  周传正想不通,七年前他在省城辞去了高校的工作来到了这里,而且就选在和陈冬青很近的子弟学校,这样他就能每天都去舒慧的墓前看她,也可以看到那个陈冬青。

  他发现陈冬青真是一复一日的过来,这十年间真的从未间断。

  他在那一刻忽然没有产生嫉妒,反而是突然感觉到了欣慰,他觉得舒慧能有这样一个人爱着,即便是已经死去很多年,都能被人这么惦记着,真得很好了。

  可是不久之后,他就得到了一个消息。

  也是以前的一个同学无意中提起的。他告诉周传正,其实舒慧的死亡时间,并不像舒家得知的那样,而是应该要往后再延后两年。不仅如此,舒慧还生下了一个小孩,现如今,那小孩还留在日本,不知去向。

  可能这话对于那位同学来说只是谈话中一件很普通的事,毕竟他们和舒慧已经快有十多年不见了。他们都已经有了各自的生活,又有谁真的会把舒慧放在心上。

  但周传正却真的把这事牢牢的记在了心上。他想了很多办法,找了很多人,终于在日本找到了那个小孩。他本以为回国的过程会很顺利,却不想自己托付的那个老朋友死在了大海上,而孩子竟然也失踪了。

  他痛苦不堪,觉得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他的朋友和舒慧的孩子就不会葬身在茫茫大海中。

  在消沉了很久之后,他决定用笔写出一篇能让事情真相大白的文章。让当时欺负了舒慧的人看看,看看他的良心还在不在身上,还是不是红的,还会不会为了她滴血!

  李暮云中午放学回去后,打算带着孩子回家好好睡一觉,顺便把那些弄脏的尿片都洗一洗。这时候校长看到李暮云,好像是有什么急事一样,就把快要离开办公室的她给叫住了。

  他看了看李暮云,又看了看孩子。李暮云就以为是自己带孩子来上课,对学校影响不好呢,就赶紧说:“校长,不好意思,我爱人这些天不在家,我实在没办法,所以才您放心,我马上承认错误,并且这两天就把孩子放在家里,以后都不会把她带到这里来了。”

  校长说:“李老师,我是这种人吗?知道你有困难还给你使绊子,我在你们老师心目中原来就是这样啊?”

  李暮云一听,原来是自己误会了校长,就笑笑说:“不是不是,我只是觉得这些天实在太麻烦各位老师了,有点过意不去。”

  “真觉得过意不去?”校长半开玩笑的说,“那不如就来个将功赎罪好了。”他很自然的把她的话接过去。他拿出一个笔记本,递给李暮云,说,“李老师,现在旱灾导致的饥荒很严重啊,上面的领导很重视,我得到消息,可能再过两个星期,省里面会下来几个领导,到时候他们会去县里视察,我们这里他们肯定也会来。”

  校长皱着眉说:“我们现在也没有好酒好菜招待他们,我就想啊,既然李老师你在教学上比其他老师更资深,不如那天你就准备一趟公开课,让这些领导也听听,对了,课堂上多叫你们班吕一钦发言,他前不久刚被评为模范标兵,领导们应该很希望见到他。”

  “我们的国家不是常说,只有培养好了这些祖国的花朵,我们未来才会越来越好,李老师,你觉得我说得对吗?”校长问李暮云。

  李暮云直点头,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她怎么能不把握住,她说:“校长,您说得太对了。现在的饥荒也只是一时的,我相信,只有我们众志成城,一定能把这个困难克服过去,没什么能难倒我们的!”

  她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校长很开心,她,当然也很开心了。

  和校长分开之后,李暮云出了办公室,她远远地看到吕一钦在和一个男人说话。李暮云定睛一看,那不就是周传正吗?

  她快步走过去,叫住吕一钦,说:“一钦,你怎么在这儿?”

  吕一钦回:“李老师,我在操场上碰到了周老师了,他在找我谈话。”

  他手指着周传正,不明白为什么这么明显的事,李暮云还有问他。

  李暮云拉住吕一钦的手,也不看周传正,就说:“走,我们回家去,我一个人应付不来鸭蛋,你回去帮帮我。”

  “可是”吕一钦刚想说周老师还在这儿呢,他就这么走了真的好吗?

  “没什么可是,走吧。”李暮云显得很急躁,这不像平时的她。

  周传正看到李暮云好像故意不让吕一钦接近自己,似乎明白了点什么,他就说:“一钦,你跟着李老师走吧,我也就是想和你说说你数学的事,有机会我再给你补补课。”

  李暮云一听,这周传正还要给吕一钦单独补课?这怎么行,她说:“一钦,你赶紧谢谢周老师的好意,你数学落下了,李老师回家给你补。”

  吕一钦被夹在中间,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才会造成他俩这样的局面。唉,如果这时候真要选择一个人来得罪,那就周老师好了,毕竟现在要住在李老师家,而且李老师要比周老师对自己要好很多,他不可能惹李老师生气的。

  就这样,李暮云一手抱着鸭蛋,一手牵着吕一钦就回了家。

  路上李暮云还问吕一钦来着:“刚才周老师有没有和你说什么?”

  吕一钦摇摇头,说:“他刚要说什么的时候,李老师你就来了,所以他什么也没说。”

  听到这话,李暮云才渐渐放下心来。

  他们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大门敞开,两人就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心想这光天化日,难道还有人偷盗不成?

  可走近一看,竟然是离开了好多天的陈冬青回来了。

  李暮云鼻子一酸,当即就扑到了陈冬青的怀里,陈东青是对着老婆孩子又亲又抱,诉说着相思之情。后来他看到了吕一钦尴尬的站在一边,就招呼吕一钦过去,像一个父亲一样把吕一钦抱起,然后用长满胡渣的脸蹭了蹭吕一钦,吕一钦笑了,他感觉这是他最开心的一天。他说:“陈叔叔,你这些天究竟去了哪里?”

  他这话不仅是帮李暮云问的,也是为他自己问的,因为他还真的有点想念陈冬青。

  陈冬青笑了笑,把吕一钦放下,然后他走过去关上门,小声说:“这些天辛苦你们了。至于我去了哪里,还是得继续保密,总之回来之后我们的生活会大幅度的提高,你们就瞧好了吧。”

  他究竟去了哪里,还打算保密?

  李暮云噘着嘴说:“冬青,我们几个也不求什么大富大贵,现在这样已经够好了。你可千万不能做违法乱纪的事啊。”

  吕一钦点点头,他和李暮云一样,非但没有陈冬青那样的兴奋,反而是有点担心他。

  陈冬青继续笑着,边把妻子扶到凳子上桌下,边说:“你们放心好了,我去的地方是厂里指派的,并不是什么偷鸡摸狗的事。只不过有点小小的难度,还需要一点时间才能办成,等我办好了,我就会立马回来。”

  他还特意叮嘱一旁的吕一钦,说他是个男子汉,要肩负起保护她们娘俩的责任。

  吕一钦听后,头点得像在捣蒜一样,搞笑极了。

  陈冬青给他们吃了一颗定心丸,这吕一钦是搞定了,可还是没能让李暮云定心,她说:“那你这次打算什么时候走?”

  这句话说完,陈冬青的笑就消失了,他严肃的说:“对不起,我可能下午就要走。暮云,其实这次我还来不了的,只是实在是太担心你了,所以就好说歹说求来了这么一个机会。”

  他抱住李暮云,也顾不得旁边有一个电灯泡,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骨头里。

  李暮云推开他,陈冬青就以为李暮云生气呢,他就说:“你别生气嘛,抓紧时间让我记住这抱住你是个什么样的感受,你不知道我这些天每晚都睡不好,一想到你和孩子,就辗转反侧。”

  李暮云噗哧一声笑出来,说:“少贫嘴了,走,趁着这点时间,我们去一个地方。”

  说完,她就让陈冬青帮着她一起给鸭蛋换上一片尿片,然后她把鸭蛋放到陈冬青怀里,她则拉着吕一钦的手,四个人就直接出了门。

  他们来到一家县里仅有的照相馆,吕一钦就问:“李老师,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陈冬青就赶紧回道:“一钦,你看不出来吗?你李老师是打算拍个我们一家的全家福。”

  “可我不是”吕一钦这一刻突然觉得自己很多余,他根本就不是陈家的一份子啊。

  李暮云就说:“一钦,你都住了我们家这么久了,难道还没有把我们当成一家人?你陈叔叔马上就要走了,我们就洗出三张来留作纪念,等照片出来,一张我寄去给你陈叔叔,让他解解相思之苦。至于另外两张,就是你我分别收藏,你说好不好?”

  吕一钦听到她说这话,张着嘴愣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从未被人这么重视过,自从来到陈家之后,他真的一次又一次被他们所感动,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来感谢他们。

  他被李暮云拉去了照相馆,一家四口一起拍了一张美美的全家福。

  吕一钦后来到了古稀之年再翻出这张照片,不禁热泪盈眶。

  因为这张照片,是他童年最美好的回忆。这里有陈爸爸,李妈妈,还有信芳妹妹

  他们当时约好等明年四个人在一起合拍一张,可谁知道,马上发生的一件事,就让这句话要到很久之后才能实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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