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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章 前世情今生舞之二

  四红颜多舛

  我在主簿安排的香房里住了几日,他却不再出现。这天夜里,我正望着窗外的一轮明月黯然神伤,门忽的被撞开了,一个醉醺醺的男子闯了进来,我定睛一看,赫然正是府尹!

  此时,他的眼中尽是邪祟,一脸之色向我扑来!我拼死反抗,可哪里抵挡得住色中饿鬼?整整一夜,我被他再三凌辱,遍体鳞伤。

  第二天,主簿来看我,声音有些嘶哑:“依雨,对不起,我只是主簿,府尹大人的权势太大,我护不住你”

  我蜷曲在墙角,不愿开口。

  主簿接着说:“府尹大人想要纳你为妾,许你荣华富贵;不然就要将你处死,不如你就从了他吧!”

  我咬唇出血,坚决地拒绝了。既然寻不到君王,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死,是我现在最好的解脱。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府尹见我不肯就范,诬陷我以巫蛊之术敛财,已害了数十人性命,判我即日问斩。我被押赴刑场,周围簇拥着刀枪明亮的士兵,远处端坐着威严的府尹。我冷冷的笑了,这个无比神似的场景,再次上演了。

  名震边城的豆腐西施即将处斩,无数好奇的看客把校场围的水泄不通。在他们眼里,我是罪大恶极的蛇蝎美人,为了敛财不惜以邪药害人,殊不知我只是想借他们之力,寻找我的爱人。唯一的副作用,只是让他们在不知不觉间学会了霓裳羽衣舞,为原本焦躁的边城,注入一股清新脱俗的新风而已。

  临刑前,主簿到断头台前,附身对我说:“你可还有未了的心愿,我定当尽全力帮你实现。”

  我早已历尽六世轮回,生死早已看透,不过是过眼云烟。可是我不甘心,上天既然答应让我们再续前缘,我就不应该放弃希望!

  我望着高坐台上c官服威仪的府尹,高呼道:“我有一个请求!我要再跳一支舞!”

  府尹毫不在意,轻蔑地摆摆手。

  我再喊道:“昔日嵇康临刑之前,犹可在三千太学士前演奏《广陵散》,为何不允我跳一支绝命舞?”

  外围的民众早已按捺不住,纷纷高呼:“让她跳!让她跳!”

  此时,主簿也出言相劝,府尹终于应允。我整整衣襟,在肃杀的法场旋转,摇曳,如同一支凄美的水仙,绝世而独立。

  衣袂飘飘,红蕖枭枭。我的一双水袖甩将开来,似有无数花瓣飘飘荡荡凌空而下。翩跹间肌肤如雪,摇曳中飘逸胜仙,舞姿似梦似幻,观众如痴如醉。

  台上的府尹突然呆呆盯住我,双肩微颤,浑浊的眼眸渐渐变得清澈:我从未见过如此的目光,款款凝望中隐有万千柔情,眉宇未动却似有千言万语穿透我心间。

  猛地,府尹起身大呼:“取我琴来!”

  府尹青衣纶巾,轻抚瑶琴。徐徐轻婉的前奏散序,深沉低慢的抒情中序,铿锵相间的曲破,这分明是当日长生殿上演奏的那曲霓裳羽衣曲!

  霓裳羽衣曲自安史之乱后便失传,成为绝响。而这位府尹大人,竟然懂得弹奏!

  五聚散随风

  琴声时如芙蓉泣露,时如香兰笑霞,幽幽的琴声中,难道府尹竟是我苦苦寻找的爱人?我忽然明白,全城的人都会跳霓裳羽衣舞,却始终形似而神不似,别人的舞并不能唤醒他冰封的记忆,只有我才可以。

  我向他望去,四目相对,前尘往事顿时历历在目。七月七夕长生殿,我们盟誓生生相伴;马嵬驿前我以身报他,自挂梨花枝

  百年苦求,六世轮转,在最后的时刻我们相遇,认出了彼此,相对的双眼里深情依然。他抚琴,我起舞,我们终于合作了一曲完整的霓裳羽衣舞,琴声舞姿中,前缘得续。

  一曲终了,围观军民轰然叫好。

  当!时辰到,主薄大步前,手里抓着斩决的令签。台下的百姓早已沸腾,拼命喊着:不能杀!不能杀!竟有数人与兵丁打作一团。

  他凝视于我,面色晦暗。他的眼眸只有我能看懂,一如当年马嵬驿般痛苦。他若不杀我,自己便性命难保。

  此时,主簿忽然厉声高叫道:“私放死囚者,依律当斩!”众人一震,静了下来。他大声喊道:“为顺应民意,死囚可留遗言!”说完,他缓步向我踱来,脸色竟是那般诡异:“你可记得一句诗吗,‘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我心底一凛:什么?

  当年我喜爱荔枝,君王为此专门派人八百里加急,从岭南日夜兼程为我运来。为了这些荔枝,先后累死c渴死良马六百余匹。这些马死后不甘,一起在地府泣告。为安抚众生,冥王令其精魂聚合为一,一百匹马命换一世为人,共计六世,找我复仇,要我生生世世寻爱不成,痛苦而死。这一世,主簿正是为此而来。

  主簿面色狡黠,讥笑道:“想不到吧?从你出现在边城起,我就开始设局了!”

  主簿先向府尹报告我以邪药惑人,并劝他试吃我做的豆腐,害他被引到乱葬岗,在我就要在他面前跳舞唤醒他前世记忆时,用迷心术中的鬼泣声迷我心窍,使我欲勒杀府尹;再找来通灵狸猫厉嗥,破了我的秘药,唤醒了府尹,将我抓进大牢。之后,他又灌醉府尹,引他强暴我。最后,我恨透了府尹;而他要杀我。现在我们纵然知道是彼此寻找的爱人,却已是无能为力。主簿就是要让我们受如此报应!

  主簿展开手中帛书,上面是他前五世的身份,我一看,全明白了:第一世,棒打鸳鸯的婆婆;第二世,强夺女婿的宰相;第三世,劫杀新郎的山贼每一世,他们都是处心积虑,在我就要接近君王时将我们拆散!

  自古多情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当年马嵬驿,今日断头台,同样是我的生死让君王难以取舍。

  苦苦寻爱的生命旅程,就算长达六世,也是索然无味;再与他相遇c相知c相爱,即使只有一曲相聚,我也甘心情愿。

  我与他相见之日,竟也是永决之时,寻爱之旅,我猜中了结尾,却没能猜中开头。百年离恨在高楼,花容月貌为君尽。我最后凝望他一眼,嫣然一笑,纵身跃下九尺高台。

  尾声

  当我的躯体重重砸在坚硬的地面时,我忽的身体一轻,似乎脱离了束缚一般,不由自主的缓缓升上半空。已是离体魂魄的我此时终于看清,主簿头顶笼罩着奔涌翻滚的群马精魄,纷纷尖叫着:死了也不能放过她!

  主簿狞笑着,挥手招来一人,沉声道:将妖女飞燕收敛,秘密埋葬。为防其再以妖术害人,铸一青铜法器,以奋蹄狂奔之骏马,脚踏飞燕,以示永镇妖女,死了还要在她身上踏上一只脚,让她永世不得翻身!

  好一个马踏飞燕!纵有万千仇恨,至此当可了断了吧!我淡然一笑,透过不时拂过眼前的青烟,依稀看到君王拔出佩剑,决然自刎。我嫣然回首,长袖舒展,迎向也如我一般离躯飞升的君王,紧紧牵住彼此的双手,永不再分开。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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