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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67.第一百六十七章

  订阅本文比例40的可正常阅读,否则需延迟三日, 补足可立看  “自然不是, 我正巧来山东这边办事, 知晓你在聊城,专程绕道来探望你的,”冯权见卫启沨神色不豫, 面上的笑慢慢敛起,“我说错话了?”

  卫启沨不答话, 回身继续前行。

  冯权见卫启沨似乎兴致不高,一面命小厮扶他跟上卫启沨,一面追问道:“那你想听什么事?你不会是想听你温”

  他一句话未完, 被卫启沨冷冷瞪了一眼,惊觉走口,赶忙捂嘴。

  “你胆敢出去乱说一个字, 我剥了你的皮!”卫启沨阴冷的目光直戳到冯权脸上。

  冯权忙忙赔笑道:“不会不会,我又不是活腻味了这不是身边没外人么,我就一时没留神儿”

  “我不管这些,将来但凡此事泄露出丁点儿,我头一个找你!”卫启沨冷声言罢,回身径自入了萧家大门。

  冯权缩了缩脖子。

  卫启沨平素脾性温和,但发起火来威势慑人。冯权要比卫启沨大上十来岁,但卫启沨每每怫然作色, 冯权连大气都不敢出。

  冯权想起卫启沨在温锦事情上的谨慎, 不得不感慨卫启沨对温锦用情之深。

  他是在一次机缘巧合之下偶然间撞见卫启沨与温锦之间的不寻常的, 当时卫启沨就警告他不要传扬出去。后来卫启沨又几次三番敲打他,近来更甚了,似乎只要他说出去半个字,他就会让他万劫不复。

  冯权虽则不清楚卫启沨为何要这般审慎,但他觉得卫启沨必然是为了温锦好。卫启沨身边从不缺美人,然而没一个能让他瞧上眼的。温锦既然入了卫启沨的眼,想来他便是认了真的。

  冯权其实一直不明白,卫启沨一个赫赫权门出身的公子,不嫖不赌不溜猫逗狗不寻欢作乐,还当的什么世家子弟?冯权听说卫启沨身边连个房里人都没有的时候,直疑心卫启沨有龙阳之好,一度琢磨着给他找几个颜色好的娈童来。

  结果后头就发现了他跟温锦的事。

  只是卫启沨始终将此事捂着,在人前时也有意掩盖他对温锦的情意。冯权心中诧异,但并不敢询问卫启沨缘由。

  冯权思量间一不留神又崴了一下,疼得龇牙咧嘴。小厮问他现下去哪儿,他往萧家大门口望了望,思及卫启沨目下似乎心绪不佳,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去触霉头的好,当下让小厮给他雇了一辆马车,自去寻客栈落脚。

  萧槿辞别卫启沨之后,便一直跟着卫庄在左近市肆之间晃悠。卫庄似乎谈兴颇高,一路与她攀谈不绝,从周遭坊市排布说到她的喜好。杂七杂八,间或穿插,不一而足。

  虽然中途休息了几次,但及至晌午,萧槿还是走得腹内空空c两腿发软,于是跟卫庄提出要回府。卫庄却是不应,表示要请她用饭。

  卫庄虽然之前就这般说过,但萧槿只当他是跟她客气客气,哪敢真的让他请,赶忙摆手说不必。然而卫庄的态度很坚决,拍着她的脑袋说他既许诺了,便一定会做到。

  萧槿被他带到一家酒楼的大堂内坐下时,整个人都是懵的。待到酒保端着卫庄给她点的一碗鸡丝面被搁到她面前时,她越发觉得这是做梦。

  “表哥,”萧槿呆了须臾,指了指那碗鸡丝面,“你确定你要请我吃么?”

  卫庄点头:“你方才不是说你爱吃这个么?”

  萧槿沉默一阵,道:“表哥,你老实与我说,你到底为何请我吃面?”

  “我不是说了么?这是犒劳你来接送我的,”卫庄见萧槿犹自惴惴,奇道,“你是怕你吃完之后,我管你要钱?”

  萧槿摇头,嘴角微抿。她就是瞧见她庄表哥这个样子,有点害怕

  在卫庄的一再坚持下,萧槿也不好再推辞,接过了他手里的筷子。她正预备低头挑面时,见他面前空空,问他为何不给自己点。

  “你吃便好,我吃不惯外头的东西,还是陈妈妈的手艺合我胃口。”他口中的陈妈妈便是跟着他来萧家的婆子。

  萧槿忽然就松了口气。说什么不合胃口,显然是为了省银子嘛。不过这才有点卫庄该有的样子。萧槿又想起卫庄不愿让萧岑跟着,一时恍然,卫庄不肯带萧岑来,必定是为了省一份饭钱。

  大约卫庄近来真是有些迷信,这才请她吃饭的。

  萧槿想通了这些之后,心神稍稳。

  萧槿觉得她吃着他看着有些尴尬,但她劝说几回,卫庄都不肯给自己点餐,她也只好作罢。

  她低头吃面时,卫庄突然问:“这一碗够吃么?要不要再来几碟小菜?”

  萧槿险些一口面呛在喉咙眼,连灌了几口茶才缓过来,连连摇头摆手:“不必不必。”

  一碗面已经很惊悚了。

  卫庄见萧槿吓得不轻,便按下加菜的事,又道:“我考院试时你也会来接送我的吧?”

  萧槿一个手抖,刚挑起来的一筷子面掉回了碗里:“表哥,你为何这般执着?我不是说了么,那时候可是寒冬腊月,表哥要赶大早,我起不来的”

  “你方才这样说的时候就险些遭难,可见你是注定要来接送我的。”

  萧槿嘴角一抽,这什么歪理。

  卫庄见萧槿直是摇头,想了想,道:“你若答应,我再给你加一道银丝鲊汤。”

  萧槿差点吓趴在饭桌上:“不必了,我吃不完,而且太破费了”

  “那再加一碟豆腐干总成了吧?我记得你适才说你也爱吃豆腐干。”

  萧槿哭笑不得:“表哥你不要这么迷信,你能过考跟我去接送没有什么干系。”

  卫庄一再游说,萧槿正骑虎难下时,他直接扭头让酒保再加一碟子豆腐干。

  等豆腐干端上来,卫庄挥手示意酒保搁到萧槿跟前:“趁热吃,不够再添。另,我打算往后都负责教导你功课,你有不懂的随时都可以来问我,不拘那每日的一个时辰。等我过了院试,再请你吃一顿。”

  萧槿默默看着面前的鸡丝面和豆腐干,真的有点怀疑人生了。

  这些于她庄表哥而言大约算是下了血本了,卫庄也不知下了多大的决心才请她吃的这一顿。

  她忽然想,她庄表哥得了府试的案首都迷信成这样,要是回头中了举,难不成要把她揣口袋里走哪儿带哪儿?

  萧槿思量前后,不好再行推脱,在卫庄的注视中无奈应下。

  不过她还真不相信,她若是一直接送他,他就能一直拿头名。

  到了相约郊游这日,萧槿梳洗停当,赶到西跨院时,卫庄已经拾掇好,正坐在书房里等她。

  他瞧见她今日这身打扮,盯着看了须臾,目光又在她那一身松花色襦裙上停留片时。萧槿诧异道:“可是有何不妥?”

  卫庄一顿,起身道:“无事,走吧。”

  江瑶瞧见萧槿时,连声夸赞她衣裳美人更美。萧槿觉得她的嘴就挺甜的,但在江瑶面前,似乎还有所不及。

  江辰跟卫庄寒暄之后,与他说起了白鹤书院今日举办文会的事,询问他要不要过去瞧瞧。

  卫庄道:“君实若有兴致可自往观,我带着啾啾去城郊转转。”君实是江辰的表字。

  江辰想到这回赶赴文会的都是左近举子,又是白鹤书院山长主持的,很是心动,但他转头看看一旁的萧槿,又有些犹豫。

  一旁的吴氏见儿子竟然踟蹰不定,恨铁不成钢,咬牙暗道活该你娶不上媳妇!当下跑过来扯了他衣袖一把,转头对卫庄笑道:“既是说好了,辰哥儿自然也是要去的,哪有中途改道的道理。”说话间又暗瞪了儿子一眼。

  吴氏十分乐意让萧槿当她儿媳妇,她儿子要是能把萧槿娶回来,那真是天大的造化。

  江辰见母亲如此,讪讪一笑,不再言语。

  目下将及仲夏,正是花木葳蕤c万物蓊勃的时节。

  江瑶挽着萧槿的手,一头顺着山坡往前走,一头说笑。不一时,远远望见前面一株柳树旁站了两个姑娘,萧槿一眼就认出了其中一个,但另一个却是面生得很。

  那两个姑娘听见身后人声,转头一看,同时惊喜奔来——一个朝江辰跑来,一个朝卫庄跑来。

  朝江辰跑去的姑娘是萧槿认得的那位,叫郑菱,住在萧家附近,平日里跟她不太对付。而那个冲着卫庄奔来的姑娘,萧槿毫无印象。

  “庄哥哥!真是你啊,”那个面生的姑娘小跑上前,兴冲冲地奔到卫庄面前,“我的纸鸢挂到树上了,你帮我取下来好不好?”

  小姑娘声音甜糯糯的,连萧槿听了都觉心软三分。而且看她这态度,显然跟卫庄是认得的。

  萧槿忍不住偏头看向卫庄,心道庄表哥你的桃花来找你来了。

  卫庄却是微微攒眉,在那姑娘快到他近前时,下意识往旁侧一避。

  一旁的郑菱跟江辰兄妹和吴氏寒暄过后,仿似才看见萧槿,含笑喊她一声,又看了卫庄面前那个小姑娘一眼,介绍道:“这是若淑,我才结识的。”

  卫庄此刻也认出来了,他面前那个姑娘叫赵若淑,就是宋氏之前跟他提过的那个赵家姑娘。

  赵若淑今日跟随母亲出来游赏,方才纸鸢挂到了树上,她自己够不着,刚差了丫头去找几个随行小厮过来,就瞧见了卫庄等人。

  赵若淑见卫庄不理会她,愣了愣:“庄哥哥,你不认得我了?咱们从前是街坊的。”

  卫庄面无表情道:“记不甚清了,那纸鸢我也够不着,姑娘还是另找他人的好。”

  萧槿默默想,她庄表哥又抠又不开窍,白瞎了一张脸,怪不得说不上媳妇。

  卫庄见赵若淑又要跑来央他,爽性道了句“我先往别处转转”,交代萧槿不要走远,回身走了。

  郑菱拍拍发怔的赵若淑,瞥了卫庄的背影一眼,阴阳怪气道:“你还不知道吧?你庄哥哥刚得了府试案首,如今可了不得呢。我看你往后离他远点,省得”

  赵若淑瞪大眼:“庄哥哥见今变得这么厉害?”旋即笑得眉眼弯弯,“我记得他从前总被宋婶婶说读书上头少根筋呢。”

  郑菱一噎,她那本是挑拨的话怎么到了赵若淑耳朵里就成了夸赞这姑娘脑子怎么长的?

  赵若淑跟萧槿互通姓名后,听说卫庄如今住在萧家,仔细打听了萧家的住址,表示她家刚搬到聊城这边,预备过几日前来拜访宋氏跟卫庄兄弟。

  萧槿心道,桃花来了真是挡也挡不住,也不知道赵姑娘介不介意她庄表哥那非同一般的抠门。

  卫庄别了众人后,径自步入树林里纳凉。他一面走一面思量事情,等将心中头绪梳理停当后,抬头发现已经入了林峦深处。他正欲折返,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你过会儿将冯权叫来,再仔细问一问。”

  卫庄步子一顿。这是卫启沨的声音。

  他迅速扫视四周,匿身在一株粗壮的榕树后面。

  丹青亦步亦趋地跟在卫启沨身后,点头应是,又担忧道:“少爷,您要不要紧?要不小的”

  “不必,”卫启沨吸了吸鼻子,又沉声道,“若是冯权所言属实,那也不知大伯父打的什么算盘了。”

  “万事等您回京之后,自有张主,再不然您跟老爷通通气儿,看老爷是怎么个说法”

  正此时,萧槿寻卫庄而来。她一眼瞧见侧身倚在榕树后的卫庄,正欲出声唤他,就见卫庄迅速扭头朝她使了眼色,随即以口型对她无声说了三个字。

  捉迷藏。

  萧槿一怔,脑中灵光一现,很快反应过来,若无其事地奔过去,一把拍在他背上,笑嘻嘻道:“表哥,被我找到了吧?不过一个游戏而已,你躲那么远干嘛?”

  卫庄嘴角噙笑,暗赞萧槿颖慧。

  卫启沨在听到有脚步声靠近时就沉了脸,示意丹青收声。及至听到萧槿的声音,愣了一下,领了丹青朝着那株榕树走去。

  卫庄透过枝叶的间隙看到卫启沨走来,又低头跟萧槿打了个眼色。

  方才萧槿的脚步声卫启沨必然是听到了的,卫启沨其实十分多疑,发现了萧槿也必然会发现他,他根本不可能一直藏着。而萧槿的脚步声只有一串,明显是独自前来的,那么他就需要一个理由来解释他为何会躲在此处。

  萧槿知道卫庄的意思是帮他打掩护,又见他神色严正,觉着大约是有什么内情,遂朝他点点头。

  等卫启沨走至近前,萧槿转头正预备施礼,然而猛地瞧见卫启沨目下的情状,禁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萧崇强忍着一巴掌拍死萧嵘的冲动,偏头沉脸。他这个兄弟真是不省心,卫公子眼看着快要跟他们四房兄弟几个混熟了,这下可好了。

  这境地太尴尬了,他都不好意思帮他说话。

  不远处的萧岑也跑来施了一礼,笑嘻嘻地瞥了萧嵘一眼。

  卫启沨看看萧嵘,又看看萧岑,半晌不语。

  气氛一时凝滞。萧崇与萧嵘都暗暗捏着一把汗。

  就在萧嵘忐忑得几乎将自己衣袖抓破时,卫启沨淡声道:“无妨。”随即又垂眸望了萧岑一眼,似是想起了萧岑方才捉弄萧嵘的一幕,浅浅一笑。

  他原本便生得璧人一样,萧岑在一旁看着,只觉他一笑之下,宛若云收雨霁,这曲廊都瞬时亮了起来。

  萧嵘一愣,随即意识到卫启沨在笑什么,当下涨红了脸。

  虽然有些无地自容,但卫启沨没有恼怒,这便是不幸中的万幸。萧嵘不由暗暗舒了口气。

  等卫启沨跟萧崇走远,萧嵘觉得自己才慢慢回魂。他转过头就瞪了萧岑一眼:“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是不是?你瞧见卫公子过来了,怎也不知会我一声?”

  萧岑嘻嘻笑道:“我说了啊,我不是让四哥看身后么?”

  萧嵘伸手要打过来,萧岑灵巧一躲,又扯住萧嵘的袖子:“四哥你还没说书院那是怎么回事呢。现在卫公子走远了,听不见的。”

  萧嵘“嘁”了一声:“你坑我一把,还指望我给你讲?”

  “我知道四哥若是不说出来的话会憋得浑身难受的,”萧岑眯了眯眼,“而且,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萧嵘哼了声,别过头准备离开,却被萧岑死死拽着脱不开身。

  “好了我怕了你了,”萧嵘一戳萧岑脑门,“你不准到处乱说。”

  萧岑连连点头。

  萧嵘这才凑近小声道:“是这么回事。我们今日陪着卫公子去白鹤书院参加文会,结果才开始没多久,突然冒出来一个小女孩儿,径直冲着卫公子奔过来,将手里的一把梧桐花塞到了他怀里,卫公子本正提笔写字,那一把花一塞过来,他登时就狠狠打了个喷嚏,我们原以为是巧合,但卫公子后来喷嚏不止。”

  萧嵘缓口气继续道:“当时山长就慌了,忙拉着那女孩儿跟卫公子道歉。我们这才知道,原来那女孩儿是山长的女儿,趁人不备躲在一旁偷觑,见卫公子生得实在好看,便顺手将刚摘的梧桐花献给他,却没成想卫公子跟这个犯冲。”

  “你不知道,卫公子那喷嚏根本停不下来,两眼都是通红的,当时满场阒寂,书院里只回荡着卫公子绵延不绝的喷嚏声。但卫公子是何等人物,虽然我们都想笑,但谁敢真的笑出来。卫公子多讲究的一个人啊,被累得当众失态,你想他能不恼么?我当时瞧他脸色真是说不出的难看。”

  “但所幸卫公子涵养好,好赖最后没计较,”萧嵘叹道,“卫家的人岂是得罪得起的,我看那山长脸都白了。”

  萧嵘想起自己方才就险些得罪了卫启沨,仍旧心有余悸,觉得他应该回去吃点东西压压惊,拍了萧岑一下:“方先生却才差人来说明日要突击考业,我先回去温书去了。”言罢转身就走。

  萧岑一愣:“真的假的?”

  “我骗你作甚,你也快去预备吧。”萧嵘的声音远远飘来。

  萧槿将方才的一幕幕都看在眼里。她走上前来正要开口,萧岑就拉着她将萧嵘跟他说的事与她说了一通,末了道:“姐,你说那卫家二公子这是什么毛病?”

  萧岑已经自动将告诉自家姐姐排除在了“到处乱说”之外。

  萧槿听萧岑讲完才知道卫启沨为什么会碰见致敏花粉,原来是被人送花了。看来长得太好看有时候也是个麻烦。

  “不知道,管他什么毛病,”萧槿转入正题,“你吃不吃野菜?我们出去挖了好些回来,我打算给爹娘那边也送一些。”

  萧岑笑嘻嘻道:“只要是好吃的我都吃。”

  萧槿点头:“那好,我待会儿使人给你的小厨房送一些过去。”说话间转身就要走。

  “哎,姐,”萧岑小跑几步追上来,“我一直都想问问”萧岑压低声音,“你究竟为什么不让我跟那卫家二公子走得太近?我其实觉着他人品性情都是极好的。而且长得真是赏心悦目。”

  萧槿咧咧嘴。她忽然想起,上一世她这弟弟为了迫使卫启沨跟她和离,跟她说他要领着人日日蹲点儿,卫启沨一天不答应和离他就揍他一天。后来她真的看到卫启沨挂彩回来,不过萧岑的举动之后大约是被萧安制止了,而且,这样做并没有什么用处。

  “你什么时候也学得跟六姐一样了,”萧槿白了弟弟一眼,“他长得好看又如何?”

  “看着舒心啊”萧岑见姐姐抬手要拍他,忙止住了话头。

  “那我问一句,”萧槿盯着弟弟,“我的话你听不听?你若是听我的话,就只管照做,不要多问。”

  萧岑挠挠头,顿了顿,点头道:“那好,我听姐姐的,我照做就是。”又想起方先生要考业的事,一拍脑门,“姐,不说了,我温书去了!”

  萧槿笑了笑,转身回了自己院子。

  晚夕用饭时,萧槿听萧安与季氏说起了山东都指挥使刘元贪扣军饷被撤职查办的事。

  “朝廷已点了钦差来查案,不日便到,”萧安笑道,“听闻这位钦差大人还是那卫家二公子的远房表舅,京师各个世家之间果真牵系颇多。”

  萧槿手中汤匙一顿。

  萧岑好奇问道:“那位钦差大人也是世家出身?”

  萧安点头,道:“他是淮安侯温家的人。”

  萧槿深吸一口气。

  是温德,温锦的父亲。

  季氏在一旁道:“既然都是亲戚,那说不得温大人会顺道过来看看卫家公子,咱们还是预备着好。”

  萧安点头道:“夫人说的是。卫家那样的门庭,能巴上的大多都上赶着往前凑,温大人但凡知晓荣国公府二公子在此盘桓,想来是免不了过来一探的。”

  温家虽也是侯门,但族中奥援不多,不能跟荣国公府同日而语。

  萧槿低头慢慢喝汤。

  难道温锦也会跟来么?可她不记得上一世她在聊城见过温锦。她想过她记忆不清的可能,但这个几率不大。不过自从卫庄免于一死后,一些事似乎就开始偏离前世的轨迹,那么即便是温锦来聊城,那大约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萧槿想起之前在曲廊上见到的卫启沨似乎心绪颇佳,揣度着他会不会是知晓了温锦要来才会如此。

  萧槿心中冷笑,希望卫启沨抱得表妹归。她倒要看看,俩人究竟能不能长久。卫启沨的母亲傅氏也不是吃素的,那等婆婆还是留给温锦消受去吧。

  翌日,萧嵘等人赶到家塾时,发现方先生正和卫庄讨论着什么。萧嵘瞧见方先生和颜悦色的模样便撇了撇嘴,自打卫庄得了案首之后,连方先生也对他转了态度。

  方先生见人到齐了,含笑让卫庄先坐回去。

  方先生不认为卫庄在府试中夺魁是侥幸。方先生自己也是一路考过来的,怎会不知科举的艰辛。府试虽比不得秋闱春闱,但也不是靠着全然的运气就能夺魁的。

  何况是卫庄这样的。

  方先生也不信卫庄能得案首,曾经在府试放榜之后将卫庄叫来,让他默了他府试时候写的杂文和策论,他当时拿过来看罢,直惊得说不出话来。

  卫庄这府试案首是当之无愧的。方先生跟卫庄攀谈越多,越是这般觉得,他甚至觉得,莫说一个府试案首,说不得卫庄还有鼎元之分。

  只他实在是想不通,这个少年明明身怀灵蛇之珠,却为何要善刀而藏,直到府试才肯崭露头角?

  不过无论如何,方先生对于自己从前的走眼很是惭愧,因此待卫庄便越发和善。

  萧嵘虽然不想承认卫庄确实是有所进益了,但也隐隐有危机感,所以昨晚温书几乎熬了半宿。

  毕竟往常考业,多数时候都是卫庄垫底,他垫卫庄上面,万一卫庄不垫底了,换他垫底了怎么办?

  萧嵘刚坐下,就被方先生叫了过去。方先生迎头就训他说他交上来的两张字写得不像样子,萧嵘一愣,下意识低头看方先生面前的几张纸,发觉不对,抬头问道:“这里头怎么没有卫庄的廓填?”

  “他方才与我说了,他昨日与人相约出游,未赶得上写。”

  萧嵘瞪大眼:“这样也成?”

  方先生瞥他一眼:“怎么不成,人家就不能出个门么?”

  “那我昨日也出门了”

  方先生即刻打断他的话:“他是案首,你是么?”

  萧嵘一脸猪肝色。

  萧岑在底下捂嘴笑,方先生这偏心得太明显了。

  卫启沨本就比萧家几兄弟科名高,平里只是来旁听的,若是考业也参与,倒有些倚技压人的意思,故而他此番没来。

  等考业结束,众人从学堂出来时,萧岑跑来拍了卫庄一把:“庄表哥考得如何?”

  卫庄道:“尚可。”

  萧岑指了指萧嵘:“能考过四哥不?”

  卫庄瞥了萧嵘一眼,道:“约莫可以。”

  萧岑哈哈一笑:“那就好,表哥要是再垫底,怎好意思跟我姐说要指导她课业的话。”

  萧嵘听见二人对话,轻嗤一声,挺了挺腰背。

  他觉得他这回考得还不错,谁垫底还不一定。反正他还是不信卫庄是凭着实力拿的案首。

  萧崇鄙夷地瞧了萧嵘一眼,又不动声色地望向卫庄。往常考业都是他第一,他不认为卫庄这个突然窜上来的能超过他。

  卫庄刚与众人分别,就瞧见天福急匆匆朝他奔来——他今日考业,不需要带什么东西,天福便没有跟来。

  天福一路气喘吁吁跑到他跟前,抹了一把汗,急道:“少爷,赵姑娘跟赵家夫人来了,夫人让您快些回去。”

  卫庄闻言一顿,走得更慢了:“急什么。”

  天福跟在自家少爷身后,眼瞧着少爷慢慢吞吞蜗牛附体一样往前挪,急得抓心挠肝,嘴角抽搐:“少少爷,您就打算这么慢悠悠地挪回去?人家姑娘还等着您呢,而且夫人再三叮嘱让您赶紧回去,您看这”

  卫庄瞧着天福那副快要急哭的模样,倒似是陡然想到了什么,突然转头道了句“跟上”,疾步往西跨院而去。

  天福一抬头就见卫庄已经跑远了,愣了愣。

  少爷跑起来真快啊这是赶着捡钱不成?

  卫庄望着身前微微摇曳的灯火,轻叹一息。

  至于眼下,他得先把娶媳妇的事按下。

  他去到宋氏屋里时,宋氏正在做针黹活计。

  “哥儿过来,”宋氏含笑朝他招手,“我瞧着你今年身量又长了,来,我给你量量,做身衣裳。”

  她见卫庄神色有些不自然,笑道:“哥儿扭捏什么,大了一岁怎还害羞起来了?”

  “不必劳动母亲,儿子的衣裳够穿的。”

  宋氏又招呼他几回,但他坚持不肯,无奈笑道:“你也不必盘算着省那二尺布,咱家也不差这些。眼下我给你做衣裳,等你娶了媳妇,就是你媳妇给你做了。”

  卫庄微微垂眸。

  宋氏说着话示意他坐到她跟前,道:“我头先与你说的那赵家的小娘子,你真的不再考量考量?”

  宋氏之前跟卫庄说过住在卫家左近的一户赵姓人家的姑娘,但卫庄始终没松口答应。

  宋氏见儿子坚决摇头,叹气道:“我知道你心里还惦记着那三姑娘”

  “母亲,那都是误会,”卫庄即刻打断宋氏的话,“儿子不喜她。”

  宋氏打量他几眼,奇道:“那你怎总是推三阻四的?我跟你说了几茬儿,全被你给否了。”

  “母亲说的那些都不合儿子的意。”

  “你也不要太挑剔了,”宋氏直蹙眉,语重心长道,“我与你说,这回不能再拖了。我都想过了,左右哥儿也考罢了府试,咱们也该回了。往后哥儿便专心一意地打理家业,至于举业,还是莫想了。”

  宋氏觉得儿子根本不是读书的料,还是老婆孩子热炕头实在,所以近来都留心着给卫庄张罗媳妇的事。

  卫庄摇手道:“母亲莫要费心了,儿子自有计较。”

  宋氏急道:“有计较有计较,你小小年纪能有什么计较?你说,你究竟想找个什么样的?我帮你物色。”

  卫庄认真道:“儿子得寻个与儿子相配的仔细人,如此方可勤俭持家。”

  宋氏听得直咧嘴:“你是说想找个跟你一样抠的?那你岂不是要打一辈子光棍?”

  “母亲,儿子那不是抠门,那是会过日子,”卫庄不紧不慢道,“找个跟儿子一般会过日子的才能琴瑟和鸣。娶媳妇这种事须要慎重才是,母亲莫急。”

  宋氏面色微沉:“莫急莫急,你不考科举又不娶媳妇,待要如何?”

  “那若是儿子此番府试过了,母亲是否就不急着给儿子寻媳妇了?”

  宋氏心道你能过那才是见了鬼了,又见他眼下在娶媳妇上头这么不上心,禁不住端量他几番,神色古怪道:“你你都不想要媳妇?别家如你这般年纪的都开始收用丫头了,你夜里”

  卫庄一顿,忽地起身道:“母亲若无旁事,儿子便作辞了。”言罢,见宋氏不吱声,行礼退下。

  宋氏望着儿子的背影,目露诧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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