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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4章 两个女人(三合一)

  顾时欢揉着眉角,不想和她再纠缠下去:“我说了我没有便是没有!你自个儿去问晔儿吧,我要回去换衣裳了。”

  她转过身准备离开,没想到扭过身来,就见沈知远和沈云琛不知何时走过来了,正好迎面相遇,不过三丈远。

  顾时欢怔了怔,都忘了给太子行礼,眼睛里只看到长身玉立的沈云琛,有点儿想哭,想告诉他自己被冤枉了。

  就在这一瞬,沈云琛最先反应过来,快步走上前,将竹伞罩在顾时欢的头上,同时将她整个人揽入怀中,护得严实。

  片刻之前,他与沈知远来后院找顾时欢和沈承晔,远远地便听到这边似乎起了争执,但是雨幕太大,他听得不是很真切,只听得什么“恩惠”“出赛”“闺秀”之语。当时沈知远只以为是府上的丫鬟们在争吵,而他远远瞧着那模样的人影,似乎就是顾时欢,于是与沈知远仍旧往这边来了。

  便听到顾时初的厉声质问,然后看到顾时欢的狼狈模样。

  她浑身湿透地站在那里,头发被大雨打得凌乱,雨水滑过她尖巧精致的下巴,汇成一股水流往下淌去,不及他巴掌大的小脸上写满委屈,似乎下一刻就要对着他哭出来。

  瓢泼的大雨将她的衣衫全部打湿,此刻紧贴在她身上,将她玲珑的曲线勾勒无遗。他没来由地一热,随后想起同行的还有沈知远,脑子嗡然一响,立刻就上去将顾时欢整个人拥在了怀里,隔绝了他人的目光。

  顾时初快步走到沈知远身边,她支吾着,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指责顾时欢推晔儿下水,其实只要找晔儿问过了,便知不是这么回事,她作为母亲,倒也不会为了陷害顾时欢而教唆自己的儿子说谎——

  而且,一个皇子妃特意挑在皇孙过生辰的日子,带着皇孙在太子府玩耍,在两人独处时将皇孙推下水这不是明摆着将自己推上了凶手的位置么。

  正常人都不会这样傻,所以说,她对顾时欢的指责根本不成立。更何况,看顾时欢湿漉漉的样子,显然是她将晔儿救上来了。

  但是,她一见晔儿那副样子便心焦,指责也就脱口而出了,刚刚又为了阻止顾时欢说出当年的事而再度污蔑于她,导致现在她有些下不来台了。

  好在沈云琛先开了口,他将他的妻子紧紧锁在怀里,扭头对他们说道:“皇嫂定是误会了,娇娇绝不是这种人。现在娇娇淋了雨,恐染风寒,我必须先带她回去看大夫。”

  虽是温和的语气,但沈云琛似乎也没打算等他们同意,说完便一手打着伞,一手半抱着顾时欢往外走去:“皇嫂这里可有干净衣裳,先让娇娇换上?”

  顾时欢窝在他的怀里,用像猫一样细的声音道:“我不穿她的,我们现在就回去。”

  沈云琛抿着唇没有说话,他看了顾时欢一眼,她现在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干燥的地方,就这样赶回去,肯定

  顾时欢又说:“我要回家。”

  他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发现他总是拗不过她。

  “好,回家。”

  沈云琛跟沈知远和顾时初说了一声,就带着顾时欢出了府。顾时初心虚地不敢阻拦,沈知远在心里前后一合计,便也差不多明白事情经过,他冷冷地瞥了顾时初,转身去看沈承晔了。

  今日他们是自己坐了马车来的,齐安得了消息,早早便将马车停在人少的侧门,沈云琛揽着顾时初,先将她送进了马车。

  “齐安,没我的吩咐,不要打开车帘。”沈云琛撂下这一句,然后将竹伞一扔,自己也俯身上了马车。

  这辆马车很宽敞,里面铺了柔软的毯子,四处放了香包,淡淡的香气萦绕在两人的鼻尖。美中不足的是,里面没有放置备用的衣服。

  沈云琛有些懊恼,昨日府里丫鬟们将所有备用的衣裳都拿去重新浆洗了,也没料到会发生今天的情况,因此也没个准备。

  但是顾时欢一路穿着湿衣服回府肯定不行。

  他思定,突然转过身去,背对着顾时欢开始脱衣服。

  顾时欢本来半倚着,被他这一惊吓,不由得坐直了。她的身体一直不大好,不但月事的时候会疼,冷一点的时候,脚也总是冰凉冰凉的,所以淋了这么一顿雨,她现在冷得瑟瑟发抖,浑身都难受着

  但是,她只想着熬一熬,回去就好,可没想着这会子还来换沈云琛的衣服。

  顾时欢很清楚他不是登徒浪子,沈云琛却是脱了衣服才想起她会不会误会,因而语气都放低了:“你先将湿衣服脱下,好歹先换上我的。”

  他脱了外衫和上身的衣服,足够将对他来说娇小柔弱的顾时欢裹得严实了。

  他特意压低了声音,嗓子也没来由地有些暗哑,本来是正直的话,反倒在这小小的c封闭的c只他们两人的香车上酝成了几丝暧昧的气氛来。

  顾时欢原本惨白的脸上浮出一层好看的气色,看沈云琛的样子,便是她不要,他也不会穿回去了。

  所以也不跟他客气了,低低地“嗯”了一声,便开始脱身上的湿衣裳。

  马车内安静下来,只剩下顾时欢脱衣服c穿衣服的悉嗦之声。

  沈云琛无意识地咽了咽津唾,纷乱的时候,脑子不暇他顾,现在无事可做了,脑子反而纷乱起来,没来由地想起了刚才,他揽着顾时欢一路走过来之前只想着不能让她那样子被别人看到,因此抱得紧紧的,恨不得将她揉进怀里,现在却想起来,她被揽在怀里时,与自己紧紧相贴

  顾时欢于他来说,实在是个娇小的小姑娘,瘦得好似只有二两肉,特别是那腰肢,他上次便握了,真的一手便能握住。他满以为她瘦得厉害,没想到c没想到该胖的地方,却也是挺胖的

  “我好了。”

  顾时欢的声音突然传入耳中,沈云琛蓦地清醒过来,他都在想什么?他明明从前不会有这些旖思!

  “我好了。”顾时欢见他对着门帘的方向迟迟没有转过来,以为他没听到。

  “我知道了。”他低声应了一句,声音听起来似乎更加暗哑了。

  不会也染上风寒了?顾时欢有些担心。

  却听到他又扬起声音对外说话,这会儿声音倒又正常了:“齐安,派人先赶回去,让厨房熬一些姜汤,煮几锅热水,将张大夫先请过来候着,再给我拿一件衣衫。”

  “是。”齐安在外面应了一声,便吩咐同行的人先打马回去。

  顾时欢到底没脱完全部,下面的裤子还是湿的,只红着脸将沈云琛的,只是将沈云琛的内衫和外衣穿上,现在整个人似乎被他拥在怀里,满是奇怪的感觉。她见沈云琛仍旧没有转过头来,也不再说什么,免得见了他的脸反倒尴尬。

  很快回了六皇子府,沈云琛吩咐齐安从侧门直接入了府。

  秋霜已经准备好一大桶热水,厨房也还烧了几桶备用的。

  虽然换了衣衫,顾时欢的模样还是挺狼狈,沈云琛仍旧半拥着她一直到浴堂,亲手交给了秋霜,才转身出去。

  他并没有走远,反倒仍是候在那里。

  一会儿,玉盘端着热腾腾的姜汤过来了。

  “她还在沐浴,你先下去吧。”沈云琛从玉盘手里拿过姜汤,准备等顾时欢出来再喝。等了好一会儿,热气都快消散了,人还没出来。

  他便端着姜汤进去了。

  才推开门,便觉莽撞了,他本可以等顾时欢出来,让厨房再热热的,怎么就进来了?

  浴堂挂了珠帘,珠帘后面还有屏风,屏风后面才是沐浴的热池。这里四处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蒸腾着缭绕如云雾一般的热气,一切如在云里烟里。

  沈云琛并不想真的去冒犯顾时欢,他转身准备出去。

  “谁?!”顾时欢早已听到声响,扬声喊了一句。

  秋霜笑道:“还能是谁?肯定是姑爷。”

  顾时欢其实也猜到了,这会儿能明目张胆地走进浴堂里的人,除了他还能有谁?可是他为何走进来?他

  顾时欢郁闷地往水里面沉了沉,若他真的要进来,她也不可能当着秋霜的面赶他出去

  秋霜早当他们是真正的夫妻了,因此放下手中的活儿,绕过屏风,掀起珠帘,笑问:“姑爷怎么不进去?”

  沈云琛干咳了一声,将姜汤给秋霜:“我是来送姜汤的,你让娇娇趁热喝了吧。”说着便往外走了,背影略显几分狼狈。

  秋霜低笑,她虽然还没嫁人,但是看到这新婚夫妻比她还害羞,倒觉得好笑起来。

  顾时欢红着小脸喝了姜汤,洗净身子,才终于从热气腾腾的浴堂里出来。

  她穿了一件嫩绿色绸衫,上头缀着片片云纹,刚刚洗过的长发披在肩上,浓黑得如同上等的墨,一根流苏簪簪住少缕头发,形成一个轻快的小发包,手上没有戴别的东西,全然都是凝脂般的肌肤。脚上穿了一双白色的缎面绣鞋,上面有一颗耀目的珍珠作为点缀。刚刚沐浴过的她,苍白的脸色被娇艳的红所取代,活脱脱一株清水芙蓉。

  沈云琛怔了片刻,才道:“我们先去见见张大夫。”

  “嗯。”顾时欢点点头,小步轻快地朝他走了过去,像一只展开的蝶。

  顾时欢确实感染风寒了,之前泡在热水里,只是短暂地祛除了面上的寒气,真正的寒气已经入了体。

  张大夫给她开了几副药,晚间的时候先吃过一副。

  这会儿还没显出症状来,顾时欢浑身还是洗浴过后的舒坦,便倚着床沿,对沈云琛说:“今天我真的没有推晔儿下水,是晔儿自己看鱼的时候掉下去了,我一发现便赶紧跳下去将他捞了上来。顾时初冤枉我。”

  “嗯,我知道。”沈云琛点点头,他很相信娇娇的为人。

  说起下水救人,他便想起了往事:“你还记得么,你救过我。”

  顾时欢扶额笑:“当然记得,没这一次相救之恩,我今日便是林武的夫人了。”

  沈云琛也勾了勾嘴角,心里浮起一丝庆幸:“当初我也是个旱鸭子,你也是这样将我从水里救了出来。与今日的情形有些相似。”

  “哪里相似了。”顾时欢不快地怒了努嘴,“七年前我救上你的时候,你拿麒麟玉佩谢我,还承诺我以后遇了麻烦可以找你相助。现如今我救了晔儿,反倒被顾时初好一通误会。”

  见她仍旧闷闷不乐,沈云琛绞尽脑汁地想逗她开心,便说:“说得也是,说起来,倒还有一点不同。晔儿到底是个小娃娃,你不用费劲儿便将他抱上来了。当初的我已经十四了,身形已经初初高大了,而你才九岁,还是个小萝卜。没想到我这个大男人却不争气地掉下了水,还在水里扑腾扑腾不得要领,最后还是你跳下去救我,我才得以脱险。”

  想起那日的情景,顾时欢也乐起来:“你那么重,我才救不上来,也只是托着你不让你沉下去,一直等到旁人来了,才将你救上岸。”

  沈云琛道:“那也是因为你的缘故,我才能等来人。”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天色便渐渐黑了。入夜之后,顾时欢便发起了烧,脸上烫得厉害,身子也软绵绵的。

  沈云琛一早便知道风寒发烧在晚上更显症状,因此一直注意着,这会儿见她烧起来,忙派人将在家待命的张大夫请了过来。

  张大夫给顾时欢换了方子,还叮嘱秋霜晚上时刻用冷水沾湿帕子,给顾时欢贴额头上降温。

  秋霜应了一声,便想请沈云琛去别的房间里休息,她来照顾小姐。

  沈云琛摇摇头:“你歇去吧,我来。”

  秋霜连连摆手:“姑爷,没有让您劳累的道理。”

  沈云琛看着睡得略不安稳的顾时欢:“她是我的妻子,照顾妻子怎能叫劳累?这叫天经地义。”

  秋霜不再坚持,随着众人一道下去了。

  沈云琛端来凉水,开始亲力亲为地照顾顾时欢。

  但是,她像是被噩梦缠身一样,总是轻微地翻腾。

  “冷c冷”她无意识地发出喃喃自语。

  沈云琛便赶紧拿来两床被子给她盖上。

  但是烧起来大约就是这样,分明身上捂出了汗,骨子里却还是冷的。因此便是加了两床被子,顾时欢还是在喊冷。而浸了冷水的帕子换过一次又一次,她的额头还是滚烫。

  不行,捂太多层被子只会让她越来越烧。

  沈云琛略一思索,便去掉了一床被子,引得顾时欢又在喊“冷”。

  他褪去自己的鞋子和外衫,也沉入锦被里,将顾时欢抱在怀里取暖。

  人体的温度与棉被的温度是完全不一样的,顾时欢得了热源,便下意识地缠了过来,整个人缩进他怀里,让自己更暖和一些。

  沈云琛就这样抱着她,间或伸长了手,将帕子换洗一次,再给她贴上。

  到了下半夜,顾时欢突然双腿乱蹬,双手也胡乱挥舞起来,身体抖得如同筛子,喉咙里泻出低低的呜咽声。她似乎做了一个很难受的梦。

  不忍心她一个人在梦里浮沉,沈云琛轻轻摇她:“娇娇c娇娇怎么了?”

  顾时欢猛地惊醒,睁开了眼睛,眼眶都是红红的,氤氲着泪意。她睡得有些懵,又做了梦,此时还不太清醒,因此也没注意她窝在男人的怀里,只是胸口依旧难受着。

  “做了噩梦?”他低沉着声音问她。

  顾时欢扁了扁嘴,此刻的她最无防备,因此一五一十说道:“我梦到了小时候的一桩小事。”

  “什么事?”沈云琛循循善诱。

  顾时欢低了声音说:“很小的时候我和大姐一块儿玩,不小心将大姐撞倒了,使她手上破了个小口子。这本是一件小事,我与小妹也时有玩闹,也彼此弄伤过,从来没被责罚过。但那一次因伤了大姐,我便被罚跪书堂不许吃饭。那是我第一次那么清楚地知道自己与大姐的不同。”

  沈云琛突然喉咙一梗,说不出话来。

  顾时欢便又在他胸膛继续说,呼出的热气和他的胸膛缠绕在一起:“我突然在想,若是在顾家,我被大姐这般指责,肯定是要挨板子的。”

  沈云琛蓦地紧了紧她的身体:“可你现在是在六皇子府。你现在已不是顾三小姐,他们罚不到你。”他看着她的头顶,一字一句地承诺:“我再不让任何人罚你。”

  “嗯”顾时欢还没有彻底清醒,因此听了这话,也没别的反应,只是禁不住打了个呵欠,一时困意袭来,又想闭眼睛了。

  沈云琛朝她温柔地笑笑:“睡吧。”

  顾时欢便再度睡去,这次梦里很悠然,尽是蓝天白云和鸟语花香。

  第二天一大早,顾时欢的烧已经退下去了。

  沈云琛反复探她额头探了好几次,确定她真的已经退烧了,便叮嘱秋霜按时给她喂药。他则要赶去上朝了,之后还要去一趟太子府,连午膳也不必等他了。

  他带了一些贵重的东西,下朝后随沈知远一起去太子府。

  沈知远道:“昨儿问了晔儿,误会已经解开,倒是内子误会了弟媳,该我这个做哥哥的向你赔罪才是。”

  “误会既然解开,那自然再好不过。娇娇心地善良,向来疼爱晔儿,是决计不会伤害晔儿的。”沈云琛复又摇头道,“但是说起赔罪,还是该我替内子赔罪,内子没看好晔儿,让晔儿落水受惊了。晔儿现在可好?”

  沈知远微叹一声:“不过略发起烧来,小孩子皆是如此,受点惊就发病。”

  沈云琛道:“那臣弟更该去瞧一瞧晔儿了。”

  两人一同上了马车,车上也不过闲叙一些普通的政事,一个是恭谨温良的好兄长,一个是温文有礼的好臣弟,似乎手足之情甚笃,几乎让人忘了,他们六年未见,而年少时也各有各的玩伴,从未有过太过交集。

  太子府里,顾时初从早上一直守在沈承晔的床前,沈承晔病恹恹的,没了平日的匪气。

  他落水被救起后,很快就被嬷嬷带去换衣服吃药了,因此烧得并不厉害,不过到底还是小娃娃的身体,所以一直到白天,仍旧低低烧着。

  沈云琛看过晔儿,便向顾时初赔礼道歉。

  顾时初毫不脸红地受着本不该有的赔罪,虽然顾时欢将晔儿捞上来了,说到底还是她没看住孩子,因此也该是她的错。

  此时,沈知远的随从匆匆而来,低声道:“太子爷。”

  沈知远看了沈云琛一眼,踱步出去,走到廊檐下,听随从附在他耳边,私语一番。

  他脸色骤然变了,转身回屋时却已敛了神色,对沈云琛笑道:“这会儿,我正有要事要离府一趟,马上便回来。”

  沈云琛便赶紧请辞。

  沈知远拍着他的肩:“多年未曾好好叙叙,昨日晔儿的宴会又出了变故,这次你必须留下来吃午膳,否则便是不给我这个哥哥面子!”

  沈云琛眸子一深,看来沈知远现下有不能让他回去的事。

  “初儿,你派人好生招待老六,吩咐后厨准备开膳,我片刻后便回。”还不等沈云琛回答,沈知远便先给他定下了,然后跟着仆从匆匆离去。

  此刻,只有他与顾时初在沈承晔的屋子里,为了避嫌,沈云琛便跟着退出了屋子。

  片刻之后,顾时初也出了屋子,笑道:“方才哄晔儿睡去了,招待不周,往六弟见谅。请往厅堂去略坐一坐。”

  沈云琛看着她的脸,若是不刻意去想,是无法将她与当年的小姑娘联系起来的。但是他在心里一翻开当初的记忆,想到这个人便是当年笑盈盈闯入他眼眸,给他灰涩的内心撒上暖阳的人他就无法抑制地涌出别样的情绪。

  他自知这情绪无用,只会伤人害己,因此垂下眸子,先走在前头。

  两人来到厅堂里,顾时初让人奉了热茶,自己也端了一杯,轻轻呷了一口,慢悠悠道:“昨儿我错怪喜喜了,望六弟替我转达她,让她莫怪。”

  “嗯。”沈云琛点头。

  顾时初忍不住又道:“只是她也不该。亭子边多危险,却让晔儿独自在那里玩,自己倒省事了,偷懒不去照看他,明知道他只是一个小娃儿!这次也就罢了,倘或下次我也是念在姐妹情分,才让这事过了,若是追究起来”她慢悠悠再喝了一口茶,却没有再说下去。

  “若是追究起来,皇嫂想如何?”沈云琛追问道。

  沈云琛理解顾时初作为一个母亲的担忧,也知道顾时欢那一刻没看好沈承晔,确实算疏忽了。因此,在顾时欢救下晔儿还被冤枉的情况下,他也跑来赔礼了,这并非迫于太子的威严,不过就是顾念这一份母亲的心罢了。

  但是顾时初嘴里说着顾念姐妹情分,话里的意思却很不好听,至少没听出任何情分来,只让人觉得虚伪。

  又想起顾时欢因顾时初受的种种委屈,沈云琛心里倒是勾起火来。

  连带着看顾时初,怎么也浮不出当年那个小姑娘的影子来。

  大抵人总是要变的,只是没想到会变得如此彻底。

  他本来以为顾时初长大后,该是c该是顾时欢这样的。

  有一颗明亮的心,和一双总是微笑的眼睛。

  沈云琛眼前突然浮现起顾时欢的笑颜,一时心头像被一双柔夷猛地捏住,而这双捏住他心尖的手也是她的——顾时欢。

  他心里因此被捏得七零八落,有些话不经思考便脱口而出了:“皇嫂,我很感激你当年在秋猎上对我说的话,也许你已不记得了,但是那时候我便觉得,你应当是个很是包容的女子——现在也应当是。”

  顾时初心头一跳,秋猎?她可没在任何一年的秋猎上跟他说过什么话,只除了第一年的秋猎——顾时欢代替她去的那一年。

  难道沈云琛将顾时欢认作了她?

  顾时欢略低了头,好隐藏自己的表情,特意放慢了声音来掩饰自己的慌乱,徐徐道:“记得,怎么不记得。”

  沈云琛突然浑身一松,那双捏他心尖的手松开了,转而轻柔地抚着他。埋在心里多年的东西一旦说出口,似乎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就好像顾时初,现下在他心里,好像也不再是了不得的人。

  沈云琛嘴角便微微勾起,心境都敞明了许多:“云琛一直很顾念当年的情谊,因此也格外敬重皇嫂。不过,现在作为娇娇的夫君,我有几句话想与皇嫂说。”

  顾时初脑子里猜想着他们当年说了什么,嘴里道:“你说。”

  沈云琛道:“皇嫂与娇娇皆是钟灵毓秀的女子,而又有幸今生成为姐妹,应当是心心相印的。倘或娇娇不懂事得罪了皇嫂,我代娇娇道歉,只希望皇嫂与娇娇能解开心结,日后和睦相处。”

  他的意思不言而喻,明里说娇娇不好,实则

  顾时初挤出一个温婉的笑来:“哪里有什么心结,六弟误会了。”

  沈云琛眸子一沉,便不再多言。

  顾时欢睡了很久才徐徐醒来。

  虽是睡够了,身体反倒更劳累,她打着呵欠从被窝里钻出来,秋霜见她醒了,连忙拿了外衫,扶她起来披上。

  “几时了?”

  秋霜道:“不早了,该起来吃午膳了。”

  “阿琛六殿下呢?”

  秋霜见她强行改口,一阵窃笑:“姑爷下朝后还要去一趟太子府,叮嘱小姐不必等他吃午膳呢。”

  “哦。”是得去看一下晔儿。

  “小姐要起了吗?我让厨房去准备午膳。先端点粥来垫垫肚子?”

  “嗯。”顾时欢懒洋洋地准备起来。

  玉盘走进来说:“夫人,庄家小姐来探望您了,现在见不见?”

  从前府里人都叫她“皇子妃殿下”,又繁琐又难听,便让他们都改成夫人了,果真顺耳好多只是,这庄家小姐是谁?

  顾时欢想不起来:“哪个庄小姐?”

  玉盘回道:“楚伯说,是殿下的表妹,掌故庄家的庄瑕小姐。庄少爷与庄小姐听闻夫人抱恙,因此代表庄家前来探望,庄少爷不便进来,因此在厅堂喝茶。庄小姐则说要来见见您,楚伯便让玉盘来禀报,夫人现在是否合适见外人?”

  她这么一说,顾时欢便想起来了,那日去庄府,庄家小姐约着友人去上香了,因此没见过。

  她都说代表庄家了,若是不见一见,岂不是又拂了那个小心眼的姨母面子?

  “见,自然见。不过我眼下正准备梳洗,若是庄小姐不介意,且让她等一等。”

  “没关系,都是女子,还是姑嫂,哪里用得着这么见外。”一个脑袋从玉盘身后窜出来,“瑕儿见过表嫂。”

  顾时欢眼角抽了抽,她这也太不见外了吧。

  不过,这样不拘小节的女子,顾时欢其实还是挺喜欢的。她自己也是顾着皇子妃的身份,有时候怕给沈云琛丢脸,因此才会注意着一些礼节,不然她也觉得,两个女子相见,也不必打扮得那么正式。

  她抬眼看过去,庄瑕跟庄添有几分相像,年纪还小,看上去和顾时心差不多,小脸微尖,眼睛明亮,是个挺漂亮的姑娘。

  顾时欢心里又添了一丝好感,笑道:“既然你不嫌弃,我也不跟你客气。今天刚退了烧,现在还有些不痛快,招待不周,庄表妹多担待。”

  庄瑕努着嘴过来,毫不客气地打量了她一番:“都说顾家三小姐花容月貌,果真是不假的。”

  谁都喜欢别人夸自己,顾时欢微微翘起唇角,心道这小姑娘嘴巴真甜。

  可是庄瑕的下一句话,就让她恨不得将心里的评价咽回去。

  庄瑕说:“我没想到表哥会娶你这样。我还以为表哥娶的应当是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子。”

  这种评价的语气让顾时欢莫名不大爽快,而且她一个小姑子,哪里来的资格评价她与沈云琛般配不般配。

  不过,顾时欢没有沉脸,只道:“你发了一夜的烧还能英姿飒爽么。”

  显然庄瑕也是娇生惯养的女子,很少被人当众呛回去,因此说法便更没分寸:“那也不应当是你这样的,一看就吃不了苦。”

  顾时欢奇了:“我为何要吃苦啊?我嫁给你表哥,就是来享福的。男人娶妻的目的如果不是让她享福,而是让她吃苦,那还不如一个人过呢,祸害人家姑娘做什么。”

  庄瑕又被堵回去,便露出了委屈的神色:“表嫂你似乎不太喜欢我?”

  顾时欢默然,心道你说的话能让人喜欢么,而且分明是你不喜欢在先。不过,她想了想,也许她就是个不太聪明又被太娇惯的姑娘,心地应当不坏的,因此缓了脸色:“你是阿琛的表妹,便也是我的表妹,我怎么会不喜欢呢?”

  庄瑕听到“阿琛”两个字,脸色一沉,随即又笑道:“表嫂,你和表哥之前好像没有交情啊,怎么表哥一回京便说要娶你呢?”

  顾时欢再傻也觉得这姑娘心思不单纯了,她也笑起来:“你看,现在不就有了么。”

  庄瑕又吃了一瘪,接不来她的话,只好左顾右盼道:“这会儿表哥不应该下朝了么,怎地还不回来?”

  顾时欢懒得跟她解释,便道:“不知道,也许去哪混去了吧。”

  庄瑕便大惊失色:“哎呀,表嫂你也不管管表哥。”

  顾时欢这是看明白了,这小姑娘是来挑拨他们夫妻关系来了吧,于是略直起身子,语重心长地跟她说:“庄表妹,你年纪轻,表嫂教给你一个道理,你以后用得着——男人嘛,管得住的,不必你管,管不住的,你也不必再管,只c管c踹。”

  庄瑕听得一愣一愣的,眸子里闪着异常的光:“那表哥”

  “你表哥啊”顾时欢故意拉长了声音,慢悠悠一直不说。

  可巧沈云琛此时便回来了,隔着廊子便听到顾时欢的声音,就知道她已经醒了,也不知吃饭了没有,就走进来问:“娇娇,午膳吃了吗?”

  “表哥!”庄瑕看到他,甚是惊喜。

  沈云琛一进府便往后院赶,楚伯正好去厨房了,都来不及跟他禀告,他听到这一声表哥,才看到屋子里的另一个人。

  “瑕表妹。”沈云琛看着她点点头。上次他自个儿去姨母家已经见过她,因此也没了什么初见的惊喜。

  他仍旧转过头去问顾时欢用膳了没有。

  顾时欢说:“没有,正和瑕表妹聊天呢。”她也跟他一起叫“瑕表妹”,比庄表妹可亲近多了。顾时欢不知为何有些不爽,便鼓了鼓腮帮子。

  沈云琛看得好笑:“聊什么呢。”

  顾时欢眼珠子转了转,笑道:“我们在聊,你是不必管的,还是不必再管的。”

  这句话说得没头没尾的,饶是沈云琛也蹙起眉头思索了一番,然后启唇道:“不必管。”

  顾时欢不由得挑眉笑了笑。

  庄瑕见他们两个旁若无人地聊天,自己则被冷落,因此脸色有些差,插嘴道:“表哥,我爹娘听闻表嫂昨日淋了雨,心中担忧不已,但是今日走不开,特意让我与哥哥来探望表嫂。”

  “有心了,替我谢过姨父姨母。”沈云琛颔首道。

  顾时欢却撇了撇嘴,不想来不来便是,何必扯什么走不开的幌子,她也不稀罕别人来看,自个儿还清净些。

  庄瑕想了想,又提起话头:“表”

  沈云琛恰好俯身探了探顾时欢的额头,与她说话:“现在起来用膳?”

  庄瑕脸色更难看了。

  顾时欢也不喜欢外人在这里,又看庄瑕实在想和她“表哥”多说两句话,也懒得在中间当大恶人,便道:“你带瑕表妹去外面坐坐,秋霜伺候我梳洗就行了。”

  将庄瑕晾在这里也确实不妥,沈云琛点点头道:“我已经吃过,你不必等我,梳洗了就去吃饭,多吃一点。”

  顾时欢点点头,目送沈云琛和庄瑕出去。

  围观了好一阵儿的秋霜这才笑道:“小姐,你应对庄小姐的那几句话实在太妙了,庄小姐脸都气红了。”

  顾时欢哼了一声:“她对我不善,我不能吃亏呀。”

  “说得是。”秋霜笑眯眯地来给顾时欢穿衣服,又有些担忧,“这庄小姐小姐啊,你要知道,按着亲上加亲的传统,很多表哥表妹结成一对儿的,我看这庄小姐”她一时找不出什么合适的词来形容。只是看庄瑕对沈云琛的样子,她总担心顾时欢会吃亏。

  顾时欢笑道:“你想什么呢,我已经是正妃了,庄瑕要进来也只能是侧的。她是掌故家的千金,不必委屈自己。”虽然她看庄瑕那掩盖不住的样子心里也总有点微妙的不爽快。

  秋霜道:“那可不一定,掌故家能找得再好,也好不到皇子,给皇子当侧妃,也算高嫁。”

  “好了好了,半点风没有的事,你就别担心了。”顾时欢打断了她。

  等她吃完饭了,正在后院里散步的时候,沈云琛才过来,说庄家兄妹都走了。

  顾时欢盯着他:“你总该告诉我,你姨母家的事儿了吧。”

  “嗯。”沈云琛本也不打算瞒她,正趁着现在跟她说了也好。

  他自然而然地走到顾时欢身侧,与她并肩偕行:“我外祖父家世算不上多好”

  此时,齐安急匆匆赶来,打断了此刻的安宁:“殿下,皇上召您进宫。”

  沈云琛面色微沉,大约是与今天太子避而不让他知道的事情有关。

  他无奈一笑:“看来这事还得以后再说。等我回来。”(83中文网 )/div松语文学免费小说阅读_www.16sy.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