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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异想天开 第三章

  那晚,提摩西·柯恩带着一个小小的烤鸡腿回到阁楼,和克丽奥分享那根鸡腿,然后又继续读“人工怀孕”的书。

  这时,外面有人急促的敲门,不是珊曼莎的记号。提摩西疑惑地走到门旁。

  “谁?”他在们里问道。

  “达文波特,快开门,我们不会来破坏你这儿的。”

  提摩西开了锁,打开门闩,达文波特和盖兰斯两名纽约警探站在那儿。

  “下面的门关着,你们怎么会进来的?”提摩西想要知道。

  “你下面那门被撬开了。”

  “又撬开了?”提摩西说着,叹了一口气。“这个月已经是第二次了,进来吧。”

  “你喜欢他这个狗窝吗?”达文波特问盖兰斯。“豪华的狗窝?浴缸下面那个怪物,我看是只猫吧!”他转脸对提摩西说:“你是不是要请我们喝点什么?”

  “你们要喝什么?我有啤酒、伏特加、红酒,还有一点白兰地。”

  “我喝伏特加,你呢?”达文波特问尼克·盖兰斯。

  “我本该快点回去,今天女儿在家开生日宴会。”

  三人围着桌子坐着。达文波特瞪着提摩西,打开一包口香糖。

  “哈利在洁西·史考图公寓里找到一些指纹,有些指纹的确是伯尼·史诺葛伦的。给你料中了,你是怎么猜到的?”

  “不知道。”提摩西说:“只是随便猜猜。”

  “我看,哈德·毕生的死,恐怕也和伯尼·史诺葛伦有关,可不是?”

  “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提摩西说“如果要我猜,我会试试看,可能有关连,不是伯尼·史诺葛伦,就是他的伙伴干的。”

  “他的伙伴?”达文波特说:“有一名目击者看到有一个人从撞坏的庞帝亚克轿车上跑出来。”

  提摩西点点头。

  “你看到了吗?”达文波特问道。

  “是啊,”提摩西勉强说。“我被他们骗到街上,他们跳出来揍了我一顿。”

  “除了伯尼·史诺葛伦,另外还有一个家伙?”盖兰斯问道。

  “有个叫索尔的家伙,约五呎十吋高,一百八十磅重,胸部和肩膀非常厚实,穿着深色西服,是个非常厉害的打手,我已经领教过了。”

  “你能指认他吗?”达文波特问道。

  “当然可以。”提摩西说道:“我想伯尼·史诺葛伦可能和索尔一块连手作案,从伯尼下手寻找,也许会找到索尔。”

  两名警察身子向前倾,毫无表情的瞪视着他。

  “这就是你要告诉我们的?”达文波特说道:“有个家伙他的名字叫索尔?就只有这些了吗?”

  提摩西沉默了一阵子,啜着他的白兰地,脑海里迅速地转着念头。如果这时不帮警探一把,他们再也不会打电话回他了。

  “我想,”他最后终于开口说道:“伯尼·史诺葛伦和索尔只是两名受雇的打手,后面有付钱的人支使他们——可不是?我猜那个很可能是——马丁·伽笃,证据倒没有,不过可能性很大,他任职于鲁瑟斯工业公司。据我所知,那家伙是十足的恶棍,他背后有财圑和政治集团在支持他。”

  达文波特拿出笔记本和原子笔。

  “马丁什么?”

  “伽笃。”

  “他那公司叫什么?”

  “鲁瑟斯工业公司,也在华尔街。”

  “他怎么会跟哈德·毕生和洁西·史考图扯上关系的?”

  “这我就答不出来了,”提摩西说:“但我调查过,马丁·伽笃对‘希望诊所’非常有兴趣,而哈德·毕生和洁西·史考图在那儿工作。据我猜想,他们两人的死,都是马丁·伽笃一手安排的。”

  “为什么?”盖兰斯问道。

  “我想哈德·毕生可能要把什么秘密抖出来。”提摩西说,一面搓着他的前额。“也许毕生掌握了些什么硏究报告或文件之类的东西,是什么东西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们杀了他之后,又怕哈德·毕生曾把这些秘密告诉他的女朋友,所以洁西·史考图也遇害了。我知道这些虽然只是揣测,可是却八九不离十了。‘希望诊所’那间上了锁的实验室里,一定在搞些什么鬼,许多人对那里面的事都有浓厚的兴趣,有兴趣到要杀掉那些知道秘密的人。”

  “你完全想不出那里面会搞什么鬼?”达文波特问道。

  “目前还没有,但是我会查出来。”

  “我相信你会的,”达文波特说道,喝尽了杯中的残酒,站了起来。“你查出来之后,第一个告诉我——好吗?”

  “当然好。”提摩西说。

  “好吧!福尔摩斯,我们尽可能去査索尔和马丁·伽笃两个人。谢谢你的酒。”

  “是啊,”盖兰斯说:“多谢了。”他也站了起来,伸出手和提摩西握握。“我就知道毕生自杀是假的,现在总算有些眉目了,以后咱们再连络。”

  他们走后,提摩西又拿起书来看,读着那些游动的精子,勇敢的逆流而上,寻找着欢迎它的卵子。想着这些,他真想打电话找珊曼莎,但他按捺住那份冲动,目前他还不想有后代,直到……。

  会计主任西奈竟然秘密结婚,大家在办公室为他开了一个宴会,连走廊都塞满了拥挤的人群。西奈开了几瓶好酒,还备好鸡尾酒、可乐,还有好几盘糯米做的小吃。新娘红着脸,笑吟吟地打开大家送她的结婚礼物。

  珊曼莎走到提摩西身边。

  “最近有什么新消息?”提摩西问道。

  “消息倒没有,但是‘希望诊所’的案子现在时间不多了。你记得吗?老板只给我们一个星期的时间。”

  “我知道,我现在正在把一些片段串连起来。”

  她望着他。

  “你有很多事情瞒着我。”她说。

  “是啊!”他承认了。“我是有很多事情蹒着你。”

  “提摩西,为什么你不能告诉我你在搞些什么?再说,我也是你上司,你应该让我知道,现在事情进行得怎么样了。”

  “珊曼莎,我现在正在想啊,有很多疑点还没想通。整个事情就像旋转玩具般转个不停。”

  “如果你告诉我,也许我也能帮你想。你知道,我也有个好头脑。”

  “我知道你头脑好,可是——”

  突然,其他一群人扬起一阵爆笑,接着一片喧杂吵嚷,,最后人潮散了,只剩下提摩西和珊曼莎两人。

  “还有一件事……”她压低嗓音说:“你知道我俩多久没在一起啦?”

  “很久啦!”他咕哝地说。

  “你还要我等多久?”她质问道。

  “你是自由的啊!白种女人,才二十一岁!”他对她说。

  她瞪着他。

  “你真是个呆头鹅。除了我,你是不是另有人占据了你那颗脏心?”

  “克丽奥。”他说。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却离他而去。他倒了西奈请客的伏特加酒,端着酒杯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去。他不得不把个人幸福放在一边,专心工作。

  他想着那两个医生,或许其中一个,或许他们天堂里有了什么麻烦。

  他打了一个电话给维克多·简瑞,结果这名医生正在动手术,他会尽快回电。提摩西耐心地等着,一边喝他的酒一边抽烟。终于,简瑞医生的电话打来了。

  “哈啰,柯恩先生吗?”维克多·简瑞医生说道:“今天我有什么事能为你効劳的啊?”

  “我希望我们能谈谈。”

  “当然可以,你要来我这里吗?”

  “不,”提摩西说“我们得私下谈谈,只有你和我,我希望杜巴医生不在场。”

  对方沉默了一阵子,然后才慢慢说:

  “我懂了,好吧,我可以安排,你有什么意见,在哪儿见面?”

  “你知道贝林顿饭店吗?离你那地方不太远。我们就在那儿的酒吧见面,下午三点?”

  “柯恩先生,到底有什么事?”

  “我只是要讨论一下我们共同的利益。”

  “好,”简瑞说道:“贝林顿饭店三点,我会去的。”

  “如果我是你,”提摩西说,“我不会向任何人提起。”

  对方又顿了很长一段时间。

  “好,”简瑞说:“我不会。”

  挂了电话之后,提摩西很满足地靠在椅背上,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很顺利,他相信简瑞一定会上钩的。

  他又跑到西奈的办公室去,可是宴会已经结束了,再也找不到免费的食物和伏特加。他把新洗过的外套穿上走到楼下,买了汉堡和油炸食品等快餐,就在柜台旁的高脚凳上坐着吃了起来。

  吃饱之后,他就朝贝林顿饭店走去,很高兴发现酒吧空荡荡的,几乎没有什么人,只有酒保和一个喝马丁尼的酒客正在聊天。提摩西叫了一份荷兰啤酒,拿着酒杯坐在角落的桌子旁,坐在那儿,可对着大厅的玻璃门,看得十分淸楚。

  三点过几分钟,简瑞出现了。他四下张望一番,看到提摩西,快步走过来,挂着迷人的微笑。

  “嗨,”他偷快地说:“这真是个好主意,我正准备休息。”

  “你得到吧台那边叫东西,”提摩西告诉他。“这儿没有侍者服务。”

  医生端了一杯髙杯子的饮料走过来。

  “敬你,”简瑞说,他喝了一口说:“柯恩先生,你今天打电话来,声音很神秘。”

  “我吗?”提摩西说:“不会吧,我的一手牌都摊在桌上的,你说是不是?”

  “当然是,咱们都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嘛。”

  “是啊!我现在在想,如果哈德林公司亮绿灯放行,平格公司就会投资‘希望诊所’,不管在财务上他们怎么做,总是会投入一大笔钱,水涨船高,你马上就是一个有钱人了。”

  “不是我,”简瑞微笑着说:“是我们的诊所得益了。”

  “可是你不是‘希望诊所’的老板吗?我知道‘希望诊所’经营的一直很上轨道,但是我写这份报告,对你们来说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

  “呃,我由衷希望你能赞同我们。”这名医生温和地说道。“对你的调查,我们尽一切可能和你配合。”

  “并不是每件事都如此,”提摩西说道,看着对方。“就像那间锁着的实验室,你就不让我看,我不喜欢坚持,一定要带一队科学小组来检查,看看你们究竟在里面搞什么。”

  简瑞一口气喝完他的飮料,突然站了起来,走到吧台,又叫一杯,走了回来。

  “太渴了,”他说:“今天早上动的手术十分困难。你觉得,真要弄一组科学小组来调查吗?”

  “也许不用,”这名华尔街侦探说:“如果我愿意在报告上美言一番就不用了。”

  两个人眼瞪着眼,面面相觑。

  “你要多少?”简瑞粗哑着声音说。

  这回,提摩西站起来走到吧台去加些飮料,他故意慢慢来,还和酒保聊了一阵,让那个医生坐在那儿冒汗,然后他才走了回来。

  “你要多少?”简瑞又说了一遍。

  “我算算如果这笔生意做得成,你马上就是好几百万美金的大富翁了,我只想分一小片的派而已,保证一下我的幸福,你了解吗?”

  “你要多少?”

  这名医生已经说了第三遍了。

  “噢,”提摩西说着,摇了摇手。“我只要五万美金,这是很合理的费用。”

  简瑞想掩饰他的震惊,可是没成功,他抓着那杯苏打的手颤抖着,本来他想喝一口,结果苏打洒了出来,泼到他的下巴。他立刻用餐巾擦拭掉。

  “这太荒唐了。”他说着,眼睛也没去看提摩西。

  “我可不这么想。我知道自己手中的权力很大。如果我说行,就行。所以,我要个五万美金并没什么过分。”

  提摩西计划这幕“戏”的剧本时,就算出这是个关键。如果简瑞大叫滚你的蛋,那么提摩西这一计就完了,简瑞会翻江倒海吵到哈德林那里,他大概也会被公司炒鱿鱼了。

  可是简瑞却没有生气、愤怒的反应,甚至连惊讶都消失了,只把手中的杯子放回桌上。

  “五万美金,”他说:“这笔钱数目太大了。”

  “并不大。”

  简瑞抬起眼,直直地看着提摩西。

  “我并不认为你是那种人。”

  “那我是哪种人?你不是多淸高的人,我也不是。五万块有这么可怕吗?”

  “现在我还不能给你答案。”

  “你当然不必现在就回答我,想想嘛。要不然我就找一群立场超然的医生调查团,来看看你的实验室。你自己回去算计算计,你读资产负债表和读温度表一样熟悉。唯一的问题是老板要我这几天就把报告提出来。”

  维克多·简瑞喝完他的飮料,站了起来,掏出皮夹,但提摩西却伸手按住了。

  “不,不,”他说:“我会付账。”

  简瑞给他一个淡淡的微笑。

  “谢谢你,我明天会打电话给你。你对自己开出的价钱满意吗?”

  “当然,”提摩西说:“对‘希望诊所’这笔交易,我和你一样挂心。”

  “我倒怀疑。”简瑞说。

  提摩西看着他离去,仍坐在那儿,喝着没喝完的啤酒。他知道自己冒着很大的危险。

  这是个下雨的早袅,雨水从破了的天窗滴到阁楼里的油毡地上。提摩西用个锅子接漏下来的雨水,克丽奥就跑去喝。

  “疯猫。”提摩西啐了一句。

  到办公室之后,他怀疑自己剧本里的演员,是否会照着他的剧本演下去。他在纸上涂鸦混时间。上午十点刚过一点,电话铃响了。他是很迷信的人,在接电话之前,先交叉手指,然后才接起电话。

  “喂?”他说。

  一个女人偷快的声音问:“是提摩西·柯恩先生吗?”

  “是的。”

  “请等一会儿。马丁·伽笃先生要跟你说话。”

  提摩西对着话筒冷冷地笑着。宾果!这下子中了。

  “提摩西·柯恩?”

  “是。”

  “我是马丁·伽笃。我想我们最好谈一谈。”

  “当然。”提摩西说:“什么地方?什么时候?”

  “十一点在海港南街。你能准时到吗?”

  “我会到的。我怎么认得出谁是你?”

  “我会认出你,”伽笃说:“那儿有家店专卖海员做的手艺品,进口处,有一个很大的鲸鱼,是用锡做的。”

  “我会找到的。”

  “十一点钟,”伽笃说:“一定要到。”

  对方砰地挂了电话。

  提摩西非常快乐——“我最美丽的一个梦就要实现了。”他对着剥落的墙壁,大声地唱起歌来,再检查看绑在足胫的枪套是否好好的。

  他出去到了海边,找到了卖海员手艺品的店。还没走到店里,就看到一个穿着苏格兰呢大衣的男人冒着雨朝他走过来,头上戴着一顶绿色的软呢帽,帽带上面还插着一些羽毛。满脸横肉,眼光也很冷硬。

  “柯恩吗?”他说。

  “对。你是马丁·伽笃?”

  “是的。在乎淋雨吗?”

  “不,没关系。”

  “好,我们散个步吧!”

  华尔街的侦探可不喜欢,他觉得在屋子里还安全些。街上几乎没有几个行人,什么事都可能发生,也许在一辆停着的汽车后面,就有一管长枪对着他。

  他俩在水边走着,马丁·伽笃很平静地问道:

  “你要五万美金?真的那么贪心?”

  “啊哈!”提摩西说,他知道现在猜对了。“简瑞告诉你了,可不是?不,我并不贪心,看到一大堆的面包,我只不过捞一点面包屑而已。”

  “我不认为你会这么笨,可是你实在是狮子大张口。你算老几啊?你想要挟我们,也不看看后台老板是谁?柯恩先生,你不过是一只小苍蝇。如果你还要继续惹麻烦,我们只好猛拍你这只苍蝇。”

  “也许,”提摩西承认。“你试过一次了,可不是吗?伯尼·史诺葛伦死了,那些警察在找他的朋友索尔。他们找到他,一定会套他口供。伽笃先生,你很担心是吧?”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相信你知道。”

  他很激动,好一会儿才控制住情绪。提摩西突然拔掉他帽子上的那几根羽毛,扔到水里。

  “我讨厌这个。”他说。

  马丁·伽笃讶然看着那些羽毛飘落到水里,他转过头瞪着提摩西。

  “我看你也活不久了。”他说。

  “我知道,你也一样。”

  两人怒视对方,伽笃的蓝眼睛闪着光,提摩西想这家伙快疯了。最后,马丁·伽笃才控制住他的怒气。

  “上回你拒绝赖斯特·平格要给你的钱,这回倒跟简瑞要起钱来了,难道你现在学会了什么吗?我敢说你没有。我想你只是要透过简瑞找到我。这一步棋下得不错——但还不够聪明。好吧,现在你知道了,我就是站在赖斯特和简瑞身后的人。你打算怎么样?”

  “我看‘希望诊所’这笔生意谈不成了。”提摩西说:“还会怎么様?”

  他倒很想知道,马丁·伽笃下一步会怎么做。

  “我告诉你,你和珊曼莎之间是什么关系我不知道,但你竟会在淸晨两点,被那两个人一通电话就骗下来,他告诉你珊曼莎遇难了,你立刻就奔下来。我看,你对她倒是很牵肠挂肚的嘛,可不是,柯恩先生?现在我可抓到你的弱点啦!”

  “你这无恶不作的无赖!”

  “你知道我们是怎么整洁西·史考图的?你愿意看珊曼莎的乳头也被割掉吗?想想吧,我给你两天时间,四十八小时。如果我没听到你通过‘希望诊所’的调查,我就拿你的朋友开刀。”

  “你死定了。”提摩西·柯恩说。

  “我可不这么想。”马丁·伽笃冷笑着说:“就像我老板说的,每个人都可以受威胁和利诱,现在我知道怎么对忖你了。你乖乖听我的话,我就放珊曼莎一马。两天时间,柯恩先生,很高兴遇见你。”

  他以一种很讽刺的小动作,抬抬帽子,转身慢慢消失在雨雾中。

  提摩西气得发抖,他知道马丁·伽笃是说得到做得到的。掏出骆驼牌香烟,他的手抖得划了三次火柴都没划出火来。雨水从皮帽上滴下来,他扔掉那根湿的香烟,知道该怎么做了。

  在平格办公大楼的大厅,他脱掉外套和皮帽,用力把水抖掉。一个老工友正拿着一把大拖把,来回把地拖干。

  他搭电梯上了八楼,对接待小姐说:

  “提摩西·柯恩,我要见厄尼·平格……”

  “请等一会儿,先生。”

  她打电话通报,提摩西耐心地等着。过了几分钟,这位老女士很忿然地瞪着提摩西,又怀疑地说:

  “他正在吃中饭。”

  “我可以等。”

  “不,”她又恨又妒地说:“你进去吧!”

  她带他去,经过很长的走廊,然后打开门。

  “你要茶?”她问。“还是咖啡?”

  “不,”他说:“谢谢你。”

  厄尼·平格正坐在一张老旧的橡木桌子后面,他面前有一杯茶,还有一盒英国饼干。在这间小小的房间里,有一张有扶手的椅子,和一个老式的橡木柜子,还有一个木头挂衣架子,一个铜字篓,就是这些了。

  “这个地方几乎和我的办公室一样小。”提摩西说着,四下看看。

  厄尼·平格耸耸肩。

  “你好吗,柯恩先生?”

  “我可不好,只是还活着就是了。”提摩西说着,把他的湿外套和皮帽挂在架子上。“你还好吗?”

  “风湿痛。”老人说道:“这种天气,浑身痛得厉害,所以我才没有站起来欢迎你,但我希望能和你握握手。”

  提摩西伸手和他相握,然后一屁股坐在旁边那张椅子上。

  “要喝茶吗?”平格说:“还是咖啡?”

  “不,谢谢。你的秘书已经问过我了。”

  “我那位秘书,跟着我一起工作,几乎快五十年了。你相信吗?”

  “是啊,我相信。”

  “你至少该吃块饼干,”老人说着,把那盒饼干罐递给他。“饼干很好吃的。”

  提摩西看看饼干,挑了一个圆的,中问有一点巧克力。

  “很聪明的选择,”平格说着,点了点头。“柯恩先生,你有话要告诉我是吗?”

  “有要告诉你的,”提摩西说:“也有要问你的。我劝你不要投资‘希望诊所’。”

  “不适合平格公司吗?”

  “对其他公司也不适合。但是很多奇怪的人都有兴趣,我劝你不要插手,现在我无法解释得很淸楚,这里面恶臭得很。”

  “我同意。”厄尼·平格淡然说道:“一开始我就有这直觉,那我就打电话给‘希望诊所’取消了吧,然后打电话给哈德林告诉他调查结束。”

  “不,”提摩西很快地说:“请不要这么做,在你把这插头拔掉之前,给我一、两天的时间,我想我可以逮到他们。”

  平格好奇地看着他。

  “一、两天?那么你为什么现在就告诉我该取消了?”

  “因为我想我的老板也有压力,在我还没交报告之前,他就会告诉你没问题的。别听他的,平格先生,这事不对劲了。”

  老人点点头。

  “我该给你红包,”他说:“可是我知道你不会接受的。”

  “对,我不会接受的。”

  “噫!”老人高兴地说:“我很会看人。见到你第一眼,我就告诉自己,这个人我可以信任。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说吗?因为你竟为我请你喝那么点酒而谢我,我就对我自己说,这人这么礼貌,绝对不会是诓我的。”

  “别太相信这些,”提摩西说:“最成功的骗子,通常都是最有礼貌的。”

  老人摇摇他的大头。

  “你绝不是。”他说:“我知道。好,我就了断‘希望诊所’的交易,但过两天再说。你得告诉我,什么时候宣布这决定比较好。”

  “我会让你知道的。”

  “关于我儿子赖斯特呢?他也牵涉到这事里面吗?”

  “是的。”

  “跟那恶棍马丁·伽笃在一起?”

  “是的。”

  “赖斯特有危险吗?肉体上的危险?”

  提摩西想了一下。

  “也许,”他最后说:“但这可能性很小。我想冒个险,这是值得的,在马丁·伽笃跳起来之前,先割了他的膝盖,然后你儿子就不再受他牵制而自由回来。平格先生,像你这等有智慧的人,我不愿奉劝忠告,但我劝你先解决他的财务困境,然后把他们踢出老巢,让他们远走高飞。”

  “非常好的建议,”厄尼·平格忧伤地说:“但他妈妈会杀了我。不过有时候是该狠下心肠的。”

  提摩西点点头,站了起来,穿上他那件湿外套。

  “这就是了,”他说:“该说的都说了,谢谢你的饼干。”

  他伸手和平格先生握手。

  “你结婚了吗?柯恩先生?”平格问道。

  “没有。”

  “你愿意见一位非常好的女孩吗?”

  “不,”提摩西说:“谢了,我已经认识一位很好的女孩。”

  “祝福她!”平格嚷着。

  这时他不想回办公室,怕碰到哈德林,也怕看到珊曼莎。想到马丁·伽笃威胁他的狠话,他希望她立刻飞到香港,或许到爱达荷去探望她的父母。珊曼莎一定要知道他为什么坚持要她离开纽约。如果提摩西源源本本告诉她,她一定会非常生气,声言她知道如何保护自己。

  提摩西决定还是不要把真相告诉珊曼莎。万一他失败了,他还有时间控制最坏的局面。

  这个时间几乎不可能招到出租车,公交车太挤,也说不定有恶徒混在人群里,所以他还是走路回去,顺便到商店替猫买了熏制的鱼,并为自己买一包冷冻的通心面和肉丸,又买了一瓶白兰地驱寒。

  回到他温暖的阁楼,他把腌鱼丢给克丽奥吃,然后弄自己的晚餐。吃完之后,他决定睡个觉。克丽奥也爬上床,窝在他膝旁,两个一起睡着了。

  晚上十点,他醒了过来,又看那本人工怀孕的新书,希望从书里找到灵感,想出“希望诊所”那上了锁的实验室里,到底在搞什么鬼。

  一面努力看着,力求了解,一面抽掉半包骆驼牌香烟,喝了第二杯白兰地,细读长长的批注。一页翻过一页,一直到有一段完全吸引住他的注意力。他读了一遍又读一遍。

  抬起头来,他知道自己找到线索了。现在明白了,何以美国政府会对这事有兴趣,也知道为什么D先生有兴趣,而且命令马丁·伽笃锁上实验室。

  提摩西瞪着克丽奥,牠正坐在他的桌上,一双晶亮的眼睛,冷冷地看着他。

  “我的天啊!”

  提摩西对着那只猫叫道。

  他很仔细地想了一遍。如果晚上打电话给菲比·杜巴,要求见她,她一定会奇怪,并且要求他到她的地方去。即使晚上约她到酒吧,也感到不好,他不喜欢和她一起出现在公共场合。这回,他要私下和她一对一商讨。

  再说,如果晚上打电话给菲比·杜巴,简瑞很可能和她在一起。提摩西可不想和他们俩在一块,他俩的默契太好了。

  所以他一直等,等到早上七点半,打电话到诊所去,希望菲比·杜巴已经到了诊所。接电话的人告诉他,杜巴医生平常九点上班,他谢过之后,说他还会打电话过来。但他却直接打电话到她住处去。

  “喂?”她说。

  “杜巴医生吗?早安。我是提摩西·柯恩。”

  对方顿了一下。

  “我的天,”她说,“你可起得真早。”

  “是啊,”他说:“有时候有非常重要的事得早一点起来,希望今天早上你愿意和我私下谈谈,我们不在诊所谈。”

  “怎么啦?柯恩先生。如果和平格公司有关的事,我想你该找简瑞谈才对。”

  “不,我要谈的是硏究的工作,我真的希望能私下谈谈。”

  “好,”她紧张地笑了笑。“你很神秘。”

  “那给我半小时,好吗?”

  “好吧,”她最后总算答应了。“你多久能来?”

  “二十分钟。”他很快乐地说。

  这时街上空出租车很多,提摩西很顺利招了一辆,一路上他都在准备该怎么说。

  她穿了一套黑色羊毛衣,非常合身。他每回看到她都穿着实验外套,从来没有见她穿过便服,他非常惊异她身材是这么苗条织细。

  她接过他的外套,但并没有问他要不要喝咖啡。

  “柯恩先生,”她一副谈公事的口吻说:“你这趟来,到底有什么事?”

  他很不自在的坐在麻布椅套的单张沙发上,身子往前倾,双手交握,手肘支在膝盖上。

  “平格公司的交易是完了,”他说,目光直盯着她。“是我毁了这交易。昨天晚上,我告诉厄尼·平格最好不要投资,他也同意了。”

  她非常震惊,好一阵子说不出话来,然后她才恢复了镇定。

  “为什么呢?为什么你要毁了我们的计划。我们毎一步不是都和你合作配合得很好吗?为什么你却不让这笔交易成立?”

  “好,让我告诉你理由。虽然大部分是我的揣测,可是却八九不离十。

  “首先,我发现了你们上锁的实验室里搞的是什么,这也罢了。因为如果你们不做这种实验,别人也会做的。这个计划不但费时长久,而且费用也相当庞大。我看,你们需要申请联邦授权补助,因此联系上吉比。他代表美国政府核准这笔科学硏究基金,大部分在很机密的情况下进行。到目前为止,我说的对不对?”

  “我正在听!”她僵硬地说道。

  “吉比说美国政府对你们的计划有兴趣,但是经费目前还无法拨下来,因此他建议你们找像平格公司这样大规模的投资公司,用改组股东结构或其他方式来投资。是不是?”

  她不答。

  “我看,如果我的调査肯定了‘希望诊所’,那么美国政府也会拨款。这原来不关我的事,可是两个人被谋杀了,所以整个事情都变质了。”

  她瞪视着他,他相信她非常混乱。

  “两个人被谋杀,你在说什么?”

  “哈德·毕生和洁西·史考图,他们当了你们玩伴现在都入土了。简瑞医生是非常有野心,非常贪心的一个人,他并不以美国政府补助为满足,还想另辟财源。”

  “你说谎!”她忿然说道。

  “我没说错他,”提摩西说:“为了追求更多的金钱和名声,他和一个叫马丁·伽笃的人订下了合约,他是鲁瑟斯工业公司炙手可热的人,鲁瑟斯公司的子公司是古尼尔国际公司,这两家公司的老板是李奥·杜弗,大家知道他是D先生。据我所知,匈奴的阿提拉跟他的残暴相比,都成了童子军了。”

  “你无法证明这些!”她愤怒地说。

  “本来,我唯一无法证明的就是简瑞和马丁·伽笃挂钩。只知道D先生和马丁·伽笃下令要你们锁上实验室。但是,我现在能证实他们互相挂钩。

  “几天以前,我私下会见了简瑞,建议他付我五万美金,我就让‘希望诊所’通过。简瑞说他要回去想想,第二天我就接到马丁·伽笃打来的电话,他向我叫嚣要五万美金门都没有。这不就证明了吗?”

  她不愿相信,但提摩西看得出她开始相信了。要不是她私下对简瑞也有些怀疑,他绝不可能这么快就说服了她。

  提摩西沉默着,绐她时间去吸收她的震惊。他们坐着,互相瞪视着对方,这时旁边的电话响了起来。

  “别理它,可能是诊所打来找我的。你要杯咖啡吗?我看我最好吃点什么。”

  “好,我要杯黑咖啡。”

  当她到厨房时,他四下看看她那间整洁的客厅,放了好几个烟灰缸,看来他抽根烟是无妨的。他点了一根“骆驼牌”香烟,深深吸了一口烟。事情进行到目前这个阶段,他感到很满足。

  她端着托盘回来,一边为他斟咖啡,一边问道:

  “还有吗?”

  他点点头。

  “哈德·毕生是被人谋杀的,但却被人布置成自杀的样子,凶手把枪放在毕生的右手,但是警方后来知悉,毕生是个左撇子。”

  她一惊,试图喝了长长一口咖啡,掩饰她的惊骇。

  “洁西·史考图的死更显然是谋杀。”他继续往下说:“手法非常残忍。凶手试图从她那里找什么,或逼她的口供。警察在现场找到指纹,是马丁·伽笃手下的人,你们玩伴的朋友。”

  “请你不要再称他是我们的玩伴,”她愤怒地说:“我讨厌你这么说。”

  “好,”提摩西平静地说:“那我就不再这么说了。但我有证据,马丁·伽笃是害死洁西·史考图的主使者。”

  “为什么你要吿诉我这些?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要将马丁·伽笃这个恶棍绳之以法,但我还不知道他动机何在?为什么要谋害哈德·毕生和洁西·史考图?我想这答案你猜得到,我希望你告诉我。哈德·毕生在你的实验室工作,你每天都见到他。我想,他一定知道得很淸楚,那实验室里到底在搞些什么,他可能也因此感到困扰,而准备将内情曝光。毕生是否有实验室的资料?”

  “当然有。”

  “是否短少了?”

  “我不知道。”

  “实验室里有复印机吗?”

  “有。”

  “所以,他可能把所有的纪录都影印下来。”

  “有此可能,但是我们都信任我们的工作同仁。他在的时候,我们并没有在他们离去时毎回捜身。”

  “也许你该这么做。哈德·毕生在他死前几个星期,行动很怪异吗?”

  “是的,他很沮丧,每个人都注意到了。”

  “他可曾反对你们的研究目标?”

  “他并没有跟我谈起。”

  “在他死前,可曾和简瑞医生谈过?或私下和他见面?”

  她喝完咖啡,放下空杯子,震得碟子好响。

  “他可能有,”她很谨慎地说。“但我不知道他们在一起谈些什么。”

  “喔?”提摩西说,知道她在说谎。“那么毕生有没有威胁要辞职?”

  “他好像有……很不满意他的工作。”她含糊地说道。

  “杜巴医生,”提摩西说:“很可能,非常可能。他违背了他当初发的誓言。我相信你还记得很多。你也该为自己打算,想想你的事业,你该告诉我——”

  这时门外有人揿门铃——四短,非常生气的猛按。菲比瞪大眼睛。

  “维克多在外面按铃,”她混乱得很。“我得开门让他进来。”

  “当然,”提摩西说着站了起来。“你去开门吧!”

  简瑞冲进来。

  “亲爱的,”他担心地说“一切都还——”这时他看到提摩西。“喔,”简瑞说着,试图挤出笑容来。“我没想到你有客人。”

  “杜巴医生和我讨论一些事情。”提摩西说。

  三个人站着气氛很紧张。

  “讨论?”简瑞说:“关于‘希望诊所’的事吗?”

  “大部分在谈论你,”提摩西说:“你搭上马丁·伽笃,卷入哈德·毕生和洁西·史考图的谋杀案,我们刚才讨论的就是这些。”

  他完全没想到,维克多·简瑞突然落到沙发上,愤怒得双手握拳,脸色僵硬。他爬了起来,蹒跚地走到提摩西面前,大喝一声,摆出空手道的架势。

  这名华尔街侦探,迅速地从脚胫的枪套里拔出枪来,笔直瞄准。

  “你要跟我来空手道,我就先打掉你的膝盖,你下半辈子就只有坐在轮椅上了。你要那样吗?试试看吧,射程之内我绝不会失误的。”

  医生瞪视着他,慢慢他的怒气融化了。他的双手垂落在两旁,拳头松开,脸松垮,嘴巴微张,他平日的风采魅力全消失了,看起来倒像一个幽灵。

  “我已经知道你锁着的实验室里在搞些什么鬼,所以你可以挥挥手和平格公司说再见了。简瑞医生,你让女人怀孕,希望能赢得诺贝尔奖,上电视出风头。但是你的梦永远不会实现了。”

  “噢,亲爱的!亲爱的!”菲比·杜巴叫着,她抱住了他,他一下变得矮了一截,再也没有原来的气势,他的头倒在她的肩上。

  提摩西听到哭泣声,不知谁在哭泣,也许两个一块哭泣。他把枪插回枪套里,拿了外套和皮帽,朝门走去。

  打开门回头一看,他们两人仍紧抱着。菲比·杜巴低声说着什么,抚摸着维克多·简瑞的头发。她是爱这男人的。

  提摩西能了解这一点。

  下午回到办公室,他叫了汉堡和飮料,一边动脑筋设计如何逮捕马丁·伽笃这个浑球。

  他看准那两个医生不会和马丁连系,他们吃不到羊肉惹了一身骚,现在一定正在想办法如何摆脱这一滩混水。

  五点后,他离开办公室,走了没多远看到一辆警车非法停车,前座坐着警探达文波特和盖兰斯,他们招他一起挤进车子前座。

  “怎么啦?”他问。

  “我们找到伯尼·史诸葛伦的朋友,他叫萨尔,不是索尔。全名是萨尔瓦多·吉泰瑞兹,作恶多端,可是却一天牢都没坐过,你相不相信?”

  “我相信,”提摩西说:“他现在在哪儿?”

  “没抓着,他非常刁滑,弄了四个证人证明他不在场。这王八蛋知道我们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你査过马丁·伽笃吗?”

  “噢,是的,”达文波特说,又拆开一个新的口香糖。“他跟你说的大致相符,还要更坏一些。”

  “我已经见过这个家伙。”提摩西说。

  两名纽约警探瞪大了眼睛看他。

  “你们谈什么?”

  “谈‘希望诊所’。我告诉他我要五万贿赂,就通过调查。他说门都没有,如果我的调查不通过,他就要把我女友的乳头割下来,这话是不是很可爱?”

  “太美了。”盖兰斯苦笑着说道:“和洁西·史考图遇害的方式一样。你想那案子是伽笃在幕后主使的?”

  “不会错。”

  “我们如何捉这恶棍?”达文波特说。

  “我倒有个主意,”提摩西说,“虽然是长射程射击,但应行得通。”

  “哦?”盖兰斯充满了希望地说:“说来听听看。”

  提摩西向他们解释他打算采取那些步骤,两位纽约警探听得十分专注。他说完之后,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应该可行,”达文波特慢慢地说:“如果搞砸了,你知道会遭受到什么样的后果,可不是?”

  “噢,是的。”提摩西。“我知道。难道你们要我作罢?”

  “为什么要作罢?”盖斯兰急切地说:“这是一个机会。”

  “好。”达文波特说。

  三人商量如何行动,这次要把那批歹人一网打尽。提摩西钻出车子,和两名警探紧紧握手。

  他走回家,喂了他自己和克丽奥。给那只猫新鲜的水,并且为牠打扫排泄物,并在厨房的水槽洗了一些衣服,抽了半包骆驼牌香烟。他喃喃自语,预演明天要说的台词。

  “我可以得金像奖,”他对克丽奥说:“我正准备夺一座奥斯卡金像奖回来。”

  那一晚,他睡得很不好,做了许多战争的恶梦,他原以为自己忘了,突然被自己呻吟的声音吵醒。睁开眼睛一看,看到克丽奥一张猫脸,几乎鼻子对鼻子,悲伤的呜呜叫着。

  “走开!”提摩西说着,把那只猫推走。

  他想再睡,却睡不着了,只好睁着眼等到天亮,一直躺在床垫上,看着破了的天窗。

  早上,他迟了一小时上班,整个晚上他一直担心珊曼莎的安危。

  他第一个拨电话给厄尼·平格。

  “平格先生,”他说:“你现在可以把插头拔掉,宣布‘希望诊所’这笔交易不成了。”

  “很好,”老人说:“我会打电话给哈德林公司,告诉他们停止调查,并送账单来。”

  “希望你只宣布撤出的决定,而不说明任何理由,这对我的工作会有帮助的。”提摩西说道。

  “好的。”平格说:“还有什么?我年轻的朋友。你还好吗?你声音听来非常疲惫。”

  “如果幸运的话,今天就可以把案子了结。”

  “还有任何事我可以帮忙的吗?”

  “没有,谢谢你。”提摩西很感激地说:“你和你儿子谈过了吗?”

  “我和儿子媳妇都谈过了,”平格说:“我想他们会改的。”

  “我也是这么想,”提摩西说,对着话筒微笑。“很高兴认识你,平格先生,希望后会有期。”

  “什么时候有空,我还想听‘希望诊所’所有的故事。”

  “会的,”提摩西说:“我会告诉你,但是你不会相信的。”

  “到了我这年齢,我相信任何事。”

  提摩西第二通电话打给马丁·伽笃,但秘书告诉他伽笃先生正在开会,建议他半小时后再打来,提摩西等了四十五分钟后又试了一次,这回马丁·伽笃亲自接的电话。

  “提摩西?”他说:“我一直等你消息。”

  “是啊,我想也是。”提摩西说,试着装作卑躬屈膝的声音。“我一直照你的意思做。”

  “很高兴听你这么说。还有呢?”

  “我想我们该是同道的。我的意思是我们都是很理性的人,可不是?”

  “希望如此,”伽笃说:“为了你自己好,你该通过‘希望诊所’的调査,可不是吗?”

  “是啊,我想先和你谈谈这件亊。”

  “还有什么好谈的,你知道你现在只有一个选择。”

  “这我当然知道。”提摩西说:“可是我这么做了,你也不该让我两手空空啊。”

  马丁·伽笃叹了一口气。

  “好吧,提摩西。要是我心情好,就扔些饼干给你吧。今天下午,我们在海港老地方见面。”

  “我不想在空旷的地方见面,”提摩西说:“我希望背后有面墙。”

  想不到伽笃大笑起来,显然不是什么好意的笑声。

  “对,”他说:“我可以了解为什么你会有这种感觉。你有什么意见?”

  “麦迪逊街有一个地方,贝林顿大饭店的酒吧,下午通常没有什么人。我想大约三点左右,我们可以在那里见面,好好喝一杯,不会花太多时间。”

  对方沉默一阵,提摩西倒害怕这条鱼钓不上来了。

  然后,他听到马丁·伽笃说:

  “贝林顿?好吧,我知道。让我看看我的日程表。”

  “可以!”伽笃顿了一下说:“今天下午,我到贝林顿和你见面。你得准时到,我可不喜欢等人。”

  接下来,提摩西打电话给纽约警探达文波特。

  “上钩了,”提摩西告诉他。“今天下午三点在贝林顿。”

  “好,”警探说:“我们会乔装好,饭店人员会和我们合作。我们提早一个小时到那里,一切就绪。”

  “现在一切照剧本上演。”

  “我们会尽力而为。尼克·盖兰斯已经等不及要逮那个家伙了。”

  两点半不到,提摩西就到了贝林顿大饭店,他先去男厕,上面钉着“修理中”的牌子。提摩西又走到酒吧,那儿有个酒保,另外还有一个闲懒的侍者,正看着自己的指甲。酒吧台上坐着一对年轻情侣,正交头接耳窃笑着。

  这名华尔街的侦探,在角落阴影处找了一个小位子坐下来,背贴着墙,面对进口处。侍者拿来一份纸巾,还有一小盘咸花生。提摩西叫了一瓶荷兰啤酒,他尽快喝掉。

  他向侍者示意再来一瓶,侍者又拿了一瓶啤酒,他很快喝完了。侍者打算拿走空瓶,提摩西却制止他。

  “留着。”他说。

  “好吧,先生。”那名侍者说着,叹了一口气。提摩西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桌上摆着两个空酒瓶,那是两个非常戏剧性的道具。

  三点刚过几分,马丁·伽笃大步走了进来。他四下张望,看到提摩西便走了过去。他仍穿着那件双排扣的大衣,却没有戴帽子。提摩西心想,拔掉他帽子上的羽毛,他是不是就把那顶绿色的帽子也扔到水里去了。

  伽笃脱掉外套,整整齐齐折迭好,放在旁边椅子提摩西的外套上面。侍者走了过来,伽笃点了威士忌。

  伽笃看着那两个啤酒瓶。

  “你喜欢喝这些肥皂水?”他问道。“还放着这些空瓶子,看来,你也喜欢打保龄球。”

  “是呀,有时也打保齢球。”提摩西懒洋洋地说:“打保龄球实在是很好的运动——你也知道?”

  伽笃本来坐在他对面那张椅子上,这时却换了一个位子,挨到他旁边坐下,他们的膝盖几乎碰在一起。

  伽笃喝了一口酒,然后从西装内袋掏出一个小黑盒子,比一包香烟长不了多少。那东西有个开关和指针。

  “你知道这是什么?”伽笃拿出那东西问他。

  提摩西摇摇头。

  “这是电子侦测器。我们公司的产品,在台湾做的。如果你带了录音机,或者是无线电要录下我们的谈话,这个小东西——”

  提摩西十分惊愕。

  “我干嘛要这么做?”

  “如果你想这么做的话,”伽笃说:“我这个小可爱立刻会告诉我。”

  他用拇指开了开关,然后拿着他那个小黑盒子调查他的肩部、胸部、腰下至腿。盒子一直亮着绿灯。伽笃一直注意那指针,并没看到酒保和侍者对他的凝视。

  最后,他关掉开关,并把那小东西放回西装口袋里。

  “你很淸白,”他说:“一旦你要搞鬼,我马知道。你右腿下面有重金属,可不是,那是什么?”

  “我足胫枪套里带了家伙,我是合法持枪的。”

  “那是当然,”伽笃说,又喝了口威士忌。“你不是用来对忖我的吧!”

  “算了,”提摩西说:“我每天早上都佩枪。”

  “啊哈,”伽笃说:“看来伯尼·史诺葛伦就是你干掉的。”

  “伽笃先生,”提摩西说道,喝完他第二瓶啤酒。“这一类谈话谈不出结果的。我们要讨论‘希望诊所’的事。”

  “你在电话里说了,我问过你还有什么好讨论的。”

  “呃,”提摩西说:“这些啤酒……喝得我后面牙齿都软了,我得尽快到厕所去一趟,然后再告诉你我心里的打算。”

  “快去吧。”马丁·伽笃不经意地说。这一步又成功了。

  他跑到大厅的男厕所,提摩西敲门敲了三下,很快的达文波特开了门。

  “如何?”

  “到目前很好,”提摩西说着,打开灯芯绒西装外套和法兰绒衬衫。“这个王八蛋疑心得很,不出所料,他带了侦测器,多三分钟我就有麻烦了。”

  “我们会成功的,”尼克·盖兰斯说:“这位是马弗·汉荷兹,他是一位电子专家,准备替你装上录音器材。马弗,这位是提摩西·柯恩。”

  “嗨,”这位戴眼镜的专家说,他从很宽有黏性的胶带撕下一段。“我准备把麦克风贴在你的胸上,讯号发射器黏在你的肋骨上,录音机放在你的口袋里。”

  “左边口袋,”提摩西说:“他坐在我的右边靠得很近,也许会感觉到。”

  “好,那我就把录音机放在左边的口袋里。我们另外有两个接收器,一个在吧台下面,一个在这里。这两个接收器非常小巧,日本制的,我们可以收听到你们谈话的内容,你尽量不要咳嗽、打喷嚏,或碰撞到东西。说话大声淸楚,尽可能离近一点,但不要露出不安的神情。”

  一面说时,那名专家小心地用胶带将麦克风、电线、讯号发射器黏在他身上。

  “好了,”马弗·汉荷兹说:“再把衬衫和外套穿上。”

  提摩西扣上扣子,那位电子专家把录音机放进他左边的口袋里。

  “我看很好。”盖兰斯检视后说。

  “你能把领口扣子扣上吗?”马弗说:“这样他不会看到胶带。”

  “可以,”提摩西说:“可是我刚离开他时,是敞着衣领的,现在我把领口的扣子扣起来,他可能会注意,他很精的。”

  “好吧,”达文波特说:“就让领口敝开吧!”他又看看表。“超过三分钟,你快走吧!我们在这儿法意听,如果你有任何情况,我们会马上逮住他的。”

  提摩西点点头,就走回酒吧,注意伽笃又点了一杯威士忌。提摩西向侍者招招手,指指他空着的啤酒瓶。

  “这次我请客。”他对伽笃说。

  “当然,”伽笃说:“提摩西,我喝完这杯准备走了。如果你有什么话要说,最好快点说。”

  “对,我要谈‘希望诊所’的事。当初派我调查这个案子,我真不知道有这么重要。”

  “这是很重要,”马丁·伽笃说。“D先生最重视的就是这件事。”

  “我没想到幕后还有那么多人,后来赖斯特·平格拿钱贿赂我,使我感到非常意外。”

  “赖斯特·平格处理这事笨极了。”伽笃说:“这个人是个笨蛋。”

  “对,他很笨,你说得完全对。后来哈德·毕生和洁西·史考图死了,我才发现这个案子有多大。”

  伽笃耸耸肩。

  “不得不这么做,毕生威胁要把他知道的抖出去,所以我们只好做了他。”

  “你认为他把事情吿诉他女朋友了?”

  伽笃注视着他。

  “你难道不这么想吗?”

  “我不知道。伽笃先生,你比我聪明多了。我是说,你的眼光总比我们要看得远些,我看,他们两人一定是伯尼·史诺葛伦和萨尔瓦多·吉泰瑞兹干的。”

  “你怎么发现的?”

  “不是我发现的,是警察发现的。毕生是个左撖子,但是那把枪却放在右手,他们同时在公寓找到伯尼和萨尔瓦多的指纹。”

  “哼!”他嫌恶地说:“伯尼·史诺葛伦死了,我换人去保护D先生。”

  “D先生好像是个很可怕的人物。”

  “他腐败,一无是处,却目中无人。不过,他付好价钱。好啦!这些狗屎话说够了。你对‘希望诊所’的调查可以通过了吗?”

  “还没有,”这名华尔街的侦探说:“我猜简瑞已经告诉你了。我知道那秘密实验室在干什么了吧!”

  “他是告诉我了,那又怎么样?”

  “呃,所以我知道,这有多重要。”

  “我告诉过你,你要是敢有什么想头,就小心你的女朋友。”

  “我知道,伽笃先生。但是我要点小红包总可以吧!”

  “你说的小红包是什么意思?”

  “呃,我不敢奢望五万美金,但一万也可以了!”

  伽马把杯中残酒喝完之后说。

  “如果你还想珊曼莎活着,最好不要在我面前提这些。但我是个宽宏大量的人,只要你通过调查,我会赏一千美元给你——做为你的福利。”

  “噫,伽笃先生,”提摩西说:“价钱就不能再加一点吗?”

  “要不要随你了。”伽笃说着,拿起他的外套。

  “好,我要。”提摩西匆忙地说。

  “我想你会要的。”伽笃说:“我经常跟你们这些矬蛋谈判,开始的时候,你们的姿态摆得有十呎高,最后是跪在地上乞求。别再打电话给我了。”

  说着伽笃就要朝玻璃门走去,提摩西匆匆跟在后面,他要给达文波特和盖兰斯就位的机会。

  “伽笃先生,什么时候我可以拿到现金?我很需要用钱。”

  两个人走到大厅时,警探已经等着了,他们手上拿着证件。达文波特往前走一步。

  “马丁·伽笃?”

  “是的,你是谁?”

  “达文波特警探,隶属纽约警察局。这位是盖兰斯警探,这是我们的证件。”

  “这在搞什么鬼?”伽笃怒斥。

  “你被捕了,”达文波特说:“请打开你的外套,我们得捜身。”

  “被捕?”伽笃说,愣住了。“为什么被捕?”

  “你已经承认谋杀罪。此外,我们捉到萨尔瓦多·吉泰瑞兹,他已经招认了。嗨,盖兰斯,我们把那卷录音带寄给D先生如何?他听了一定把你猛踢一顿。没想到忠实的心腹竟说他腐败又一无是处。”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鬼?”伽笃说。他的脸色突然变得既紧张又苍白。

  “马丁,宝贝……”这名华尔街侦探温和地叫唤着。

  伽笃顿时非常混乱,提摩西打开他衬衫扣子,让他看到胸部黏着的麦克风。

  “吃惊吧!”他说。

  伽笃瞪视着,十分震惊,愤怒地抬起眼说:

  “我要毙了你。”

  他每一个字都说得很慢很狠。

  “你以为我在乎?”

  提摩西·柯恩说,他更开心了。

  旋转玩具慢慢慢了下来。有些人已经从这上面甩出去了,有些人还在上面,可是这玩具愈转愈慢,声音也渐渐变小了,提摩西也不像先前那么紧张。坐在快速旋转玩具上的感觉十分欢乐。但站在坚实地面上看事情要比昏眩的感觉更加踏实。

  想想回办公室也没什么事好做,准备回到他的阁楼去,回家之前,他去店里买了些意大利腊肠和鸡蛋,又为克丽奥买了一罐鲔鱼罐头,让那只丑猫和他一起庆祝一番。

  他还没锁好阁楼的门,电话铃就响了。

  “我来了!”他对着电话大叫,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人干嘛要对着响着的电话大叫,电话又听不见。

  “喂,”他说。

  “你窝在家里干嘛?”珊曼莎吼着:“你应该在这里工作的——记得吗?”

  “我有时也在外面工作啊,而且我一直忙着‘希望诊所’的案子。”

  “算了吧,”她说:“平格公司已经打电话来取消了。”

  “没开玩笑?”提摩西说。

  “你这王八蛋,我敢打赌一定是你的计谋。”

  “听着,我刚买了意大利腊肠和鸡蛋,你一起来晚餐如何?”

  “你有没有色拉?”她压低嗓子问。

  “我有个西红柿,不过已经有一点点斑点。”

  “太好了,”她说:“我买点蔬菜来做色拉。六点见!”

  他给了克丽奥半罐鲔鱼,又为牠换了新鲜的水。等珊曼莎来了,他已经喝第二杯伏特加,抽第三根香烟了,一边想着马丁·伽笃意识到上当时的表情,他就乐不可支。

  “我要知道你一直在搞什么鬼,”珊曼莎一进门,就忿忿地说。

  “别生气,”他对她说,“把外套脱下来,放轻松点,喝杯酒。”

  “别对我甜言蜜语,你搞鬼我都知道。”

  “老天,你为什么不能心情好一点,”他说:“我告诉你了嘛,别尽站着,坐下来心情会好一点。”

  她把准备做色拉的蔬菜放到冰箱里去,然后为自己倒一杯白酒,坐在桌旁抓抓克丽奥的耳朵。

  “好吧,”她说:“你现在说吧。”

  他没有全部告诉她,尤其是有关威胁他的那一段。他要敢提,她会把他的肋骨都砍断,并质问他,他有什么权利认为她不能保护自己。他和她都是同样的人,他可以了解。

  因此,他告诉她关于罗杰·吉比和马丁·伽笃,还有D先生,简瑞医生和杜巴医生,以及杀哈德·毕生和洁西·史考图的凶手。珊曼莎听得非常专注,没有插嘴。

  他说完之后,加了一句。

  “就是这样。”

  她又为自己倒了一杯酒。

  “不,还有你没告诉我的地方,”她说:“政府和D先生为什么会对‘希望谈所’这么有兴趣,他们那个硏究实验室里到底在做什么?”

  “你不会相信的。”提摩西告诉她。

  “说来听听嘛!”她说。

  就在这时,有人轻轻地敲着门。

  “这个时候会有谁来?”提摩西说,从脚胫的枪套里祓出枪来。“那位?”他大叫。

  “罗杰·吉比,我能进来一会儿吗?”

  华尔街的侦探好奇地打开门,伸出头来,然后把枪放进枪套里。

  “你怎么通过楼下铁门的?”他想知道。

  “你外面那扇门被撬开了。”吉比说。

  “天啊!”提摩西说:“又被撬开了?请进吧。”

  吉比慢慢走了进来,他仍像平日一般,穿着非常讲究。

  “你的保镳呢?”提摩西问。

  “再楼下,守着车。”吉比看到珊曼莎,举帽致敬。“请原谅,女士。”他说着微微一笑。“如果知道柯恩先生有客人,我就换个时间来。”

  “珊曼莎,”提摩西说:“这位是吉比教授。”

  “现在不是教授啰。”他说着温和的一笑。

  “这位女士是珊曼莎·华特莱,哈德林公司我的上司。”

  吉比和她握手。

  “幸会,”他说:“我很羡慕你有这么聪明又勤勉的调查员。”

  “噢,提摩西根本不怎么样!”她说。

  也许吉比对她的话大吃一惊,但他并没有流露出来。

  他慢慢地打量着这间阁楼。

  “浴缸下面那只动物是什么?”

  “克丽奥,”提摩西说,“是猫。脱掉外套坐下,喝杯酒吧!”

  “我只待一分钟,”吉比说:“如果有杯酒喝好极了,这是很长的一天。”

  “我有白兰地。”

  “那太好了。”

  吉比坐在桌边,提摩西拿了一个果冻罐子来,里面装着白兰地。

  “祝你健康,女士。”吉比说:“并祝你们继续成功。”

  “谢谢你。”她说。

  吉比喝了一口酒。

  “好酒,”他说:“我想柯恩先生已经告诉你他在‘希望诊所’做的调查。”

  “他什么都告诉我了,只是没有告诉我为什么这么多人对‘希望诊所’有兴趣。我的意思是为什么美国政府和古尼尔国际公司也要卷入。”

  “美国政府不再卷入这件事了,”吉比说,定定地看着珊曼莎。

  “今天下午,我们已经终止和‘希望诊所’的关系。马丁·伽笃被逮捕之后,李奥·杜弗的古尼尔国际公司也会停止他们和‘希望诊所’的关系。”

  “你怎么知道伽笃被逮捕了?”提摩西好奇地问。

  “噢……”吉比含糊地说:“有人告诉我。”

  “所以,美国政府不再渉入整个事件?”提摩西问。

  “这个嘛……”吉比说:“柯恩先生,现在我还不能说得那么肯定。我们当然不再和‘希望诊所’合作,但并不是放弃了整个企划案,如果只靠一家‘希望诊所’,那太不保险。我们有一组人在发展同样的企划,这个工作还要继续。”

  “对。”提摩西说。

  “如果你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实验室的秘密,我这老人的好奇心也就感到满足了。”

  “我看书,”提摩西说:“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

  “看书,”吉比重复了一遍。点了点头。“这是最好的方式。”

  “喂!”珊曼莎爆发了。“你们两个人到底在谈什么?”

  “我能了解你的好奇。”吉比温柔地笑着说:“我看,你没有理由不该知道。如果你决定公开——这点我非常怀疑你是否愿意这么做。”

  “到底是什么?”珊曼莎渴望地大叫着。

  “这项实验我称之为‘异种杂交’,”吉比说,若有所思地瞪着那个白兰地罐子。“这个计划,就是试着将人类的卵和精子,与其他灵长类的卵子和精子结合。这些灵长类包括恒河猴、非洲小人松语文学www.16sy.coM免费小说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