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天若有情
西南边陲的小山村，夕阳斜照。落日的余晖洒满整个村庄，安静而祥和。几只喜鹊在村口的老榆树上喳喳喳的叫个不听。初夏余温刚散还有些潮湿的水气在慢慢蒸发。天色渐渐晚了，地里种地的人也陆续回到家中。卸下一身的疲惫，满是汗渍的脸上苍劲有力。他们是世代种地为生的庄稼人。是心灵纯朴，恪守本分，与世无争的老实人。
芦花站在村口的老榆树下翘首以盼，等待着他的丈夫回家吃饭。路过的村民都相互问候，亲切的打着招呼。王胖子后面跟着他的跑山狗，刚刚打猎回来。今天收获颇丰。一只野兔，两只山鸡，一只狍子。手上还提着个麻袋。他不光是打猎能手，抓蛇也很厉害。王胖子好赌，又嗜酒如命。这些东西拿到镇上卖掉，也就够他潇洒两天。别看他满身肥肉，但是在山林中穿梭自如，一般人还真跑不过他。俗话说，打枪的要跑得，钓鱼要等得。王胖子能跑，他的跑山狗更是厉害。不过王胖子给它取的名字字却不怎么好听，叫黑炭。黑炭，顾名思义就是这狗全身黑毛没有一根杂色，毛色油光水滑，黑得发亮，跟油炭一样。这狗跟了王胖子五年了，王胖子吃香喝辣除了自己一身本事，黑炭也立下许多汗马功劳。王胖子得意的哼着小调，黑炭吐着舌头。跑了一天，也是累得够呛。刘村长家就在大榆树后面，树下放着一个废弃的猪槽，里面放满水，槽沿当了磨刀石。黑炭看到水，两眼放光。走到猪槽旁边大口大口的喝起水来。芦花见黑炭跑过来，吓了一跳。也不知道谁说的，说喝了磨刀石水的狗会乱咬人。芦花当时吓得脸色苍白，生怕黑炭喝完水再照她腿上来一口。又不敢跑，又不敢叫。王胖子见状只好呵斥着黑炭。黑炭只管喝水，并没有打理王胖子，或者去咬芦花。芦花战战兢兢的问道：“王胖子兄弟，你出山口的时候看到你成大哥他们收工了没有？”“没注意，好像没有”王胖子道。确实他路过老鹰山口的时候，山口的煤窑外面的柴油机还怦怦作响，却不见人。“或许是加班吧嫂子做了什么好吃的？在等成大哥呢”王胖子干咳了一下接着说道。芦花见王胖子这样问，知道他是想蹭顿酒喝。王胖子是个实在人，但是不是村里哪里都去。论感情，还是跟自己丈夫的关系算是最好。家里有什么事，王胖子也没少出力。而芦花的丈夫成功也把王胖子当兄弟看待。村里民风淳朴，王胖子也不见外，有时候打到好东西也都拿些过去，一个出酒，一个出肉算是打个平伙。反正王胖子一个人，自己弄又闲麻烦。倒不如人多热闹，吃东西也香一些。
“胖子兄弟，你要不帮忙辛苦一下跑一趟去看看你成大哥怎么回事，这个点应该收工了啊，山货你先提到我们家。饭菜我都做好了，等你成大哥和三个娃回来就吃饭，让你成大哥好好陪你喝两杯？”芦花心里隐约有些不踏实。王胖子听说有酒喝，满口答应道“行嘞，我这就去。”跟着芦花转过几个弯到了芦花家里放下手中的东西奔老鹰山而去，黑炭满不情愿，只得跟着跑。
王胖子沿着山路跑了一段。这里离老鹰山口还有两里地。初夏时分，玉米已经长齐腰。早点的都开始抽天花了。路上还有稀稀落落回来的人，见王胖子打了个招呼擦身而过，风似的跑过去不见人影了。黑炭也跟着跑得飞快。两里地也跑了好一阵，王胖子气喘吁吁。这跟他在山里追野兔差不多，比的就是速度。一路小跑，王胖子刚散凉的身上又出了一身汗。
成功在老鹰山煤窑挖煤已经三年了。虽然比种地累一点，但是家里三个娃上学要花不少钱。三年前，村里来了帮外地人拿着仪器在山里探测了好几天，又是绘图，又是测量，又是钻土。说是地质勘探的，后来才知道这是私人煤老板请的人来勘测老鹰山的煤炭储备量，准备开采。除了钻井，架轨道车，跑电缆的都是村里的精壮劳动力。山里面除了种地，也伐木，挖药，打猎（后面查枪查得严，火药砂枪都上交了）。王胖子打猎都是用的弓弩，还有就是在山里设陷阱抓些小东西，山里以前有两三百斤的野猪，有枪还好对付，经验老道的猎人现在也不敢拿着弓弩跟野猪叫阵。成功算是幸福的，都三十岁了才娶个个老婆，更幸运的是芦花一下给他生了个三胞胎。等孩子落地，母子平安的时候成功又喜又愁。当初芦花跟自己结婚的时候自己除了一身蛮力什么都没有。好在那些年天好，凭着勤劳的双手，粮食还够吃。全家都还饿不着，冻不着。慢慢的孩子长大了该上学了。单凭种些地怎么够家里花销。就三个孩子的学费就得一千块钱。玉米两毛钱一斤，得种多少地才换得了孩子一季度的学费？对于成功来说，挖煤是个好活。芦花累一点，照顾着地里，自己收工早还可以到地里帮忙。那些年一亩地，天好收个五六百斤，还得人勤快，因为集体分下来的好地太少，必须重新开荒，除草，施肥，从早忙到晚。要想改善伙食，得用骡子陀或者自己背到二十多里的山外镇上去换大米，换油，换小麦。家里一切开支都指望着那几亩地。好在还有芦花养些猪，鸡鸭。日子过得也不那么紧吧。
煤窑在山坳里面，煤炭挖出来是用人力推车推出来的，煤洞深入老鹰山差不多十几里。推车大翻斗车装满一车煤，力气大的可以装半吨。跑一趟能挣三十多，一天也就跑两趟，上午下午各一趟。一天下来可以挣六十多。早上要把砍好的木桩带在车上，这是“打厢”用的，就是挖煤每撅进一步都要加固防止塌方。然后还要运荒（废弃的石头料）比运煤一车要便宜一半，但是必须要做。，挖完煤装上车再推到洞外经过筛选洗砂出售。也有专门负责挖的，那个技术含量高一些，还有专人放炮的，安检的。遇上好的矿脉，出煤率就高，遇上石头多的，都运了废料了。也挣不了多少钱。
所以一个月下来也就挣一千过点。对于这种高危行业，这个工资已经很不错了。
王胖子总算是到了煤窑，扯着嗓子喊了几声，没人应答。煤窑外面的柴油机噪声太大。这是给煤窑里做通风用的。煤窑洞太深就会产生瓦斯。所以必须每到一定距离，都会向地质薄的地方挖个天井，或者做通风口以增加空气流动。最里面的开采区更是马虎不得。除非煤老板拿生命当儿戏，挣着要命的钱。否则所有通风排水，打厢，运渣出一个纰漏都会出人命的。还好这三年来，只是出过一次事故。就是有人二氧化碳中毒，被闷晕倒。所有人救得及时才没酿成悲剧。但是还是把煤老板吓得不轻，着重要求要把安全放在第一位。王胖子走进工棚。看门的吴大爷也刚好出来两人碰个正着。王胖子还没歇口气就问道：“其他人呢？怎么还没下班？”“听说里面出了点事，厂长叫所有人都进去了，都好一阵了，还没出来”。吴大爷怕柴油机吵得听不见，在王胖子耳朵旁大声回道。王胖子心里咯噔一下，眼皮也开始跳起来。心想：糟了，要出大事。但是他现在进去也于事无补。只能在工棚里等着，心里默念着，天老爷，你可别打瞌睡啊，一定没事，一定没事。过了十来分钟，有人声从煤窑传来，接着就是晃动的矿灯和斗车随着铁轨滑了出来，车后站着人，两人一组。刚到洞口就听见人大喊：“老吴，把地腾开。准备水！”老吴应了一声，王胖子也如梦初醒，赶紧和老吴一起手忙脚乱的开始挪地方。车子哄哄的滑出来，车上人背人几个人簇拥着开到工棚。来人都一脸漆黑，再加上灯火昏暗，更分不清谁是谁。几个人又是一顿忙活从身上把背着的人解下来放在搭好的门板上。王胖子这才看清楚，躺在门板上的人正是成功。只见他黑漆漆的脸上两条红血丝从鼻孔里流出来，流进了嘴里，再从嘴里蜿蜒到下巴，胸口的破衣服已经被摘掉了口子，血染红了胸膛。背他的人大声吼道：“快拿水来！人都散开，”然后用力的捶打着成功的胸口，做着心脏起搏。还有人拿着衣服用力的扇着风。可是门板上的成功除了口中淌血，依然没有反应。接着有人一阵骚乱，厂长一行人又背着另外一个进了工棚。工棚本来就小，一下子涌进来这么多人，显得拥挤开来。后面被背出来的是杨大鹏，比成功要好一点。不过也气若游丝，奄奄一息了。大家尽量的分开给腾出空地来，除了正在进行抢救的人都各自退到工棚外。几个人低着头，闷声不响。也有人在小声的嘴里反复说着“为什么”，然后只剩下一声声的叹息。工棚有临时急救药箱。半个小时后，厂长垂头丧气的走了出来。他认识王胖子也知道王胖子来是找成功的。厂长叫刘金龙，祖籍好像是山东的。只是听说他跟镇长是老乡。他来这边开煤窑也是镇长牵线搭桥，好像镇长也有股份在里面。刘金龙走到王胖子跟前惋惜道：“我们已经尽力了，杨大鹏算是没事了，可成功他还是没能活过来，对不起。你去通知他的家人吧。我在这里等着，善后事情等他家人来了我们再说。”王胖子看刘金龙诚恳，没有发作。这事也只有等芦花来了才有权力决定。
天擦黑，孩子们也一起到家，山里有所小学，离家有接近十里地。三兄弟上学跟他父亲一样，从天没亮到天黑才落屋。两头见不着天。都是走山路。打着手电筒。三兄弟今年十二岁，小学就快毕业升初中了。除了平时调皮点，都很争气，成绩一直都是班级前五名。芦花看着满屋子乱跑，到处翻箱倒柜找吃的的几个娃，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只要孩子们健康快乐成长，一家人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好。满身的疲惫顿时也烟消云散。当初芦花嫁给成功的时候哪里会想到自己一下子能成为三个孩子的妈妈。自己从小父母都没见过面，是姨娘带大，又正好赶上闹饥荒，差点饿死。又经过两家人的扶养才算长大成人。芦花没什么文化，念过小学三年级。之后的乐趣就是背着背篓上山打猪草跟着大人们一边干活，一边学着做针线，做鞋，鞋垫。打毛衣。芦花心灵手巧，学什么都快。就这样，等到二十岁，通过媒人一头肥猪加几斤粮票就成了成功的媳妇儿。有了幸福的家庭，芦花才感觉现在虽然苦点累点，比小时候吃不饱穿不暖要强很多倍，她更相信，通过勤劳的双手，以后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三个孩子早上带着米和饭盒，中午就在学校食堂里，只是来去二十里。对于正在长身体的几个娃，中午饭根本抵不住。所以每天几乎一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找吃的。老大成明爬上桌子，就要拿桌上的麦饼吃。老二成亮开始吼着告状。老三成阳呢就嘻嘻哈哈的把两个哥哥往外拖，说等着爸爸一起吃。几个人又打在一起。反正每天不把自己弄得满身灰头土脸的是到不了家的。芦花看着孩子们嘻闹，只摇摇头，儿子的个子快赶上自己了。再也不能打骂教育。小气候三兄弟可没少闯祸。不是挖了别人家的红薯到山里烤了吃，就是爬到人家果树上把青得长寒毛，酸得流口水的果子摘下来满地扔。河里的小鱼小虾更是被抓得赶不上趟。
王胖子这一路奔跑是累，这两趟跑下来估计要瘦三斤。进到院子里，看到三个小子打闹成一团。心里不是滋味。他想他该怎样告诉他们？告诉苦命的芦花？一时间王胖子不知道改怎么办。愣在了院子里。几个孩子不知所以然，依旧打闹。芦花看王胖子脸色不对，也没见成功跟他一起回来。心里莫名的慌张起来。愣了半响才到：“胖子兄弟，你成哥呢？怎么没有一起？”王胖子看着三个孩子悲从中来，脸上不好发作，给芦花使了个眼色，芦花脸上抽搐了一下。好像看出点什么，连忙道：“你先进屋，喝口水慢慢说。”把王胖子让进屋里，王胖子站着不动，也没说话，芦花给他倒水他也没接。芦花心里着急：“胖子兄弟，你倒是说啊，啊？是不是有什么事？你成哥怎么回事？”王胖子不知道该不该如实回答。支支吾吾也说不出话。芦花心里更是着急，王胖子以前不是这样的。肯定出什么事了，芦花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一手抓着王胖子的衣襟：“说话，胖子兄弟，你成哥到底怎么了？说啊？！”王胖子看不说不行了，低下头道：“成哥他出事了，成哥没了，没了”芦花听得很清，只是这几个字在她脑子里盘旋，盘旋。眼睛一黑，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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芦花站在村口的老榆树下翘首以盼，等待着他的丈夫回家吃饭。路过的村民都相互问候，亲切的打着招呼。王胖子后面跟着他的跑山狗，刚刚打猎回来。今天收获颇丰。一只野兔，两只山鸡，一只狍子。手上还提着个麻袋。他不光是打猎能手，抓蛇也很厉害。王胖子好赌，又嗜酒如命。这些东西拿到镇上卖掉，也就够他潇洒两天。别看他满身肥肉，但是在山林中穿梭自如，一般人还真跑不过他。俗话说，打枪的要跑得，钓鱼要等得。王胖子能跑，他的跑山狗更是厉害。不过王胖子给它取的名字字却不怎么好听，叫黑炭。黑炭，顾名思义就是这狗全身黑毛没有一根杂色，毛色油光水滑，黑得发亮，跟油炭一样。这狗跟了王胖子五年了，王胖子吃香喝辣除了自己一身本事，黑炭也立下许多汗马功劳。王胖子得意的哼着小调，黑炭吐着舌头。跑了一天，也是累得够呛。刘村长家就在大榆树后面，树下放着一个废弃的猪槽，里面放满水，槽沿当了磨刀石。黑炭看到水，两眼放光。走到猪槽旁边大口大口的喝起水来。芦花见黑炭跑过来，吓了一跳。也不知道谁说的，说喝了磨刀石水的狗会乱咬人。芦花当时吓得脸色苍白，生怕黑炭喝完水再照她腿上来一口。又不敢跑，又不敢叫。王胖子见状只好呵斥着黑炭。黑炭只管喝水，并没有打理王胖子，或者去咬芦花。芦花战战兢兢的问道：“王胖子兄弟，你出山口的时候看到你成大哥他们收工了没有？”“没注意，好像没有”王胖子道。确实他路过老鹰山口的时候，山口的煤窑外面的柴油机还怦怦作响，却不见人。“或许是加班吧嫂子做了什么好吃的？在等成大哥呢”王胖子干咳了一下接着说道。芦花见王胖子这样问，知道他是想蹭顿酒喝。王胖子是个实在人，但是不是村里哪里都去。论感情，还是跟自己丈夫的关系算是最好。家里有什么事，王胖子也没少出力。而芦花的丈夫成功也把王胖子当兄弟看待。村里民风淳朴，王胖子也不见外，有时候打到好东西也都拿些过去，一个出酒，一个出肉算是打个平伙。反正王胖子一个人，自己弄又闲麻烦。倒不如人多热闹，吃东西也香一些。
“胖子兄弟，你要不帮忙辛苦一下跑一趟去看看你成大哥怎么回事，这个点应该收工了啊，山货你先提到我们家。饭菜我都做好了，等你成大哥和三个娃回来就吃饭，让你成大哥好好陪你喝两杯？”芦花心里隐约有些不踏实。王胖子听说有酒喝，满口答应道“行嘞，我这就去。”跟着芦花转过几个弯到了芦花家里放下手中的东西奔老鹰山而去，黑炭满不情愿，只得跟着跑。
王胖子沿着山路跑了一段。这里离老鹰山口还有两里地。初夏时分，玉米已经长齐腰。早点的都开始抽天花了。路上还有稀稀落落回来的人，见王胖子打了个招呼擦身而过，风似的跑过去不见人影了。黑炭也跟着跑得飞快。两里地也跑了好一阵，王胖子气喘吁吁。这跟他在山里追野兔差不多，比的就是速度。一路小跑，王胖子刚散凉的身上又出了一身汗。
成功在老鹰山煤窑挖煤已经三年了。虽然比种地累一点，但是家里三个娃上学要花不少钱。三年前，村里来了帮外地人拿着仪器在山里探测了好几天，又是绘图，又是测量，又是钻土。说是地质勘探的，后来才知道这是私人煤老板请的人来勘测老鹰山的煤炭储备量，准备开采。除了钻井，架轨道车，跑电缆的都是村里的精壮劳动力。山里面除了种地，也伐木，挖药，打猎（后面查枪查得严，火药砂枪都上交了）。王胖子打猎都是用的弓弩，还有就是在山里设陷阱抓些小东西，山里以前有两三百斤的野猪，有枪还好对付，经验老道的猎人现在也不敢拿着弓弩跟野猪叫阵。成功算是幸福的，都三十岁了才娶个个老婆，更幸运的是芦花一下给他生了个三胞胎。等孩子落地，母子平安的时候成功又喜又愁。当初芦花跟自己结婚的时候自己除了一身蛮力什么都没有。好在那些年天好，凭着勤劳的双手，粮食还够吃。全家都还饿不着，冻不着。慢慢的孩子长大了该上学了。单凭种些地怎么够家里花销。就三个孩子的学费就得一千块钱。玉米两毛钱一斤，得种多少地才换得了孩子一季度的学费？对于成功来说，挖煤是个好活。芦花累一点，照顾着地里，自己收工早还可以到地里帮忙。那些年一亩地，天好收个五六百斤，还得人勤快，因为集体分下来的好地太少，必须重新开荒，除草，施肥，从早忙到晚。要想改善伙食，得用骡子陀或者自己背到二十多里的山外镇上去换大米，换油，换小麦。家里一切开支都指望着那几亩地。好在还有芦花养些猪，鸡鸭。日子过得也不那么紧吧。
煤窑在山坳里面，煤炭挖出来是用人力推车推出来的，煤洞深入老鹰山差不多十几里。推车大翻斗车装满一车煤，力气大的可以装半吨。跑一趟能挣三十多，一天也就跑两趟，上午下午各一趟。一天下来可以挣六十多。早上要把砍好的木桩带在车上，这是“打厢”用的，就是挖煤每撅进一步都要加固防止塌方。然后还要运荒（废弃的石头料）比运煤一车要便宜一半，但是必须要做。，挖完煤装上车再推到洞外经过筛选洗砂出售。也有专门负责挖的，那个技术含量高一些，还有专人放炮的，安检的。遇上好的矿脉，出煤率就高，遇上石头多的，都运了废料了。也挣不了多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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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胖子总算是到了煤窑，扯着嗓子喊了几声，没人应答。煤窑外面的柴油机噪声太大。这是给煤窑里做通风用的。煤窑洞太深就会产生瓦斯。所以必须每到一定距离，都会向地质薄的地方挖个天井，或者做通风口以增加空气流动。最里面的开采区更是马虎不得。除非煤老板拿生命当儿戏，挣着要命的钱。否则所有通风排水，打厢，运渣出一个纰漏都会出人命的。还好这三年来，只是出过一次事故。就是有人二氧化碳中毒，被闷晕倒。所有人救得及时才没酿成悲剧。但是还是把煤老板吓得不轻，着重要求要把安全放在第一位。王胖子走进工棚。看门的吴大爷也刚好出来两人碰个正着。王胖子还没歇口气就问道：“其他人呢？怎么还没下班？”“听说里面出了点事，厂长叫所有人都进去了，都好一阵了，还没出来”。吴大爷怕柴油机吵得听不见，在王胖子耳朵旁大声回道。王胖子心里咯噔一下，眼皮也开始跳起来。心想：糟了，要出大事。但是他现在进去也于事无补。只能在工棚里等着，心里默念着，天老爷，你可别打瞌睡啊，一定没事，一定没事。过了十来分钟，有人声从煤窑传来，接着就是晃动的矿灯和斗车随着铁轨滑了出来，车后站着人，两人一组。刚到洞口就听见人大喊：“老吴，把地腾开。准备水！”老吴应了一声，王胖子也如梦初醒，赶紧和老吴一起手忙脚乱的开始挪地方。车子哄哄的滑出来，车上人背人几个人簇拥着开到工棚。来人都一脸漆黑，再加上灯火昏暗，更分不清谁是谁。几个人又是一顿忙活从身上把背着的人解下来放在搭好的门板上。王胖子这才看清楚，躺在门板上的人正是成功。只见他黑漆漆的脸上两条红血丝从鼻孔里流出来，流进了嘴里，再从嘴里蜿蜒到下巴，胸口的破衣服已经被摘掉了口子，血染红了胸膛。背他的人大声吼道：“快拿水来！人都散开，”然后用力的捶打着成功的胸口，做着心脏起搏。还有人拿着衣服用力的扇着风。可是门板上的成功除了口中淌血，依然没有反应。接着有人一阵骚乱，厂长一行人又背着另外一个进了工棚。工棚本来就小，一下子涌进来这么多人，显得拥挤开来。后面被背出来的是杨大鹏，比成功要好一点。不过也气若游丝，奄奄一息了。大家尽量的分开给腾出空地来，除了正在进行抢救的人都各自退到工棚外。几个人低着头，闷声不响。也有人在小声的嘴里反复说着“为什么”，然后只剩下一声声的叹息。工棚有临时急救药箱。半个小时后，厂长垂头丧气的走了出来。他认识王胖子也知道王胖子来是找成功的。厂长叫刘金龙，祖籍好像是山东的。只是听说他跟镇长是老乡。他来这边开煤窑也是镇长牵线搭桥，好像镇长也有股份在里面。刘金龙走到王胖子跟前惋惜道：“我们已经尽力了，杨大鹏算是没事了，可成功他还是没能活过来，对不起。你去通知他的家人吧。我在这里等着，善后事情等他家人来了我们再说。”王胖子看刘金龙诚恳，没有发作。这事也只有等芦花来了才有权力决定。
天擦黑，孩子们也一起到家，山里有所小学，离家有接近十里地。三兄弟上学跟他父亲一样，从天没亮到天黑才落屋。两头见不着天。都是走山路。打着手电筒。三兄弟今年十二岁，小学就快毕业升初中了。除了平时调皮点，都很争气，成绩一直都是班级前五名。芦花看着满屋子乱跑，到处翻箱倒柜找吃的的几个娃，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只要孩子们健康快乐成长，一家人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好。满身的疲惫顿时也烟消云散。当初芦花嫁给成功的时候哪里会想到自己一下子能成为三个孩子的妈妈。自己从小父母都没见过面，是姨娘带大，又正好赶上闹饥荒，差点饿死。又经过两家人的扶养才算长大成人。芦花没什么文化，念过小学三年级。之后的乐趣就是背着背篓上山打猪草跟着大人们一边干活，一边学着做针线，做鞋，鞋垫。打毛衣。芦花心灵手巧，学什么都快。就这样，等到二十岁，通过媒人一头肥猪加几斤粮票就成了成功的媳妇儿。有了幸福的家庭，芦花才感觉现在虽然苦点累点，比小时候吃不饱穿不暖要强很多倍，她更相信，通过勤劳的双手，以后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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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胖子这一路奔跑是累，这两趟跑下来估计要瘦三斤。进到院子里，看到三个小子打闹成一团。心里不是滋味。他想他该怎样告诉他们？告诉苦命的芦花？一时间王胖子不知道改怎么办。愣在了院子里。几个孩子不知所以然，依旧打闹。芦花看王胖子脸色不对，也没见成功跟他一起回来。心里莫名的慌张起来。愣了半响才到：“胖子兄弟，你成哥呢？怎么没有一起？”王胖子看着三个孩子悲从中来，脸上不好发作，给芦花使了个眼色，芦花脸上抽搐了一下。好像看出点什么，连忙道：“你先进屋，喝口水慢慢说。”把王胖子让进屋里，王胖子站着不动，也没说话，芦花给他倒水他也没接。芦花心里着急：“胖子兄弟，你倒是说啊，啊？是不是有什么事？你成哥怎么回事？”王胖子不知道该不该如实回答。支支吾吾也说不出话。芦花心里更是着急，王胖子以前不是这样的。肯定出什么事了，芦花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一手抓着王胖子的衣襟：“说话，胖子兄弟，你成哥到底怎么了？说啊？！”王胖子看不说不行了，低下头道：“成哥他出事了，成哥没了，没了”芦花听得很清，只是这几个字在她脑子里盘旋，盘旋。眼睛一黑，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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