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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54.心猿意马

  被收服的冥灵伸出头部向新主人俯首示礼。

  一团云气在冥灵的龟甲上聚集, 将椿整个人包裹在云气中, 不过一会儿, 白云渐渐被染成粉红色,云气散去, 被血染红半边的青衫又恢复到了原来的模样。

  冥灵驮着新主人爬上了海岸。

  就在他从数丈高的龟甲上纵身跃下时, 飞廉的瞳孔一阵收缩, 第一时间竟不是召来一阵风而是三步并做两步地用双臂接他了个满怀。

  与那日在大椿下接住他不同,这次他的整个身子都伏在飞廉的身上,口鼻好巧不巧地正对着飞廉瓷白的脖颈。

  只听伏在身上的那人哑然失笑道:“我说到底也是个神,风神大人用不着担心我会摔坏。”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飞廉的颈窝处,飞廉的耳根一红,手脚却像被定住似的做不出任何动作。

  “大人, 你的手箍地太紧了, 我腰疼。”轻轻柔柔的语气中夹杂着一丝无奈, 听上去甚至颇有几分委屈。

  听他这么说,飞廉的两只手肉眼可见地抖了抖, 松开了。

  总算落了地, 椿趔趄地向后退了两步, 一缕风及时将他揽起。

  “谢谢。”他笑了笑,看向不远处结界内蹲着身子生闷气的木兆:“谢谢风神大人帮我照看不懂事的小女孩。”

  飞廉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撤了木兆的结界, 木兆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一把扑进了椿的怀里, 大声嚷道:“我就知道椿最厉害了!”

  语气中是无尽的欢喜和孺慕。

  木兆说到底只个少女, 这么一扑,为神本不会有多大影响,椿却被她这么一扑后退了两步。

  他的眉眼是笑着的,嘴唇却是紧紧抿着,脸色也不再如先前那般红润。

  “木兆,有个任务要交给你哦。”他轻轻抚摸着木兆的头,温言道。

  “咦?”木兆抬起了头,眼睛亮亮的。

  一只手指点上了木兆的额,青光一现,没有任何防御的木兆缓缓阖上了双目,软软地倒在了椿的怀里。

  “冥灵,把她带回昆仑墟吧。”

  他命令着冥灵,将睡着的木兆放在玄龟的龟甲上,二人在海边落日下目送着驮着少女的玄龟缓缓消失在天水相接处。

  “嗯?”椿看着那只对自己伸出的手,语调微微上扬,眸中水光潋滟。

  “之前说好的,我带你去。”

  闻言,椿微微愣了一下,笑意在唇角伸展,眼中带着些许玩味的神色:“原来大人那句话不是玩笑话呐。”

  “风神不会说谎。”

  椿若有所思地注视着一本正经回答的飞廉,像是终于憋不住笑,伸出手搭上了那只触感微凉的手,轻松又自然地捏紧了指尖。

  淡金色的瞳孔一阵收缩,像是被灼烧到了一般,脸色骤变,却怎么也甩不开那只手,反而轻轻捏紧了。

  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

  一阵大风凭空而起,三弹指后,风平浪静,只留下数片白羽飘摇而下落在沙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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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身周翻滚的赤色云海,椿的眼被染得一片火热,不自觉地感叹出声:“灵皇皇兮既降,猋远举兮云中。”

  说着,他瞥了眼云下九州大地,转过头对身旁的人笑道:“览冀州兮有余,横四海兮焉穷。”

  他平视着椿的目光,瞬间明白了他的内心所想。

  “好,这就带你下九州。”飞廉的眼神赫然变得炯炯有神,额上纹路红光一闪,带起一阵一千里风力的大风,直冲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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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廉施法隐了头上的鹿角和额间纹路,两个绝色男子走在灯火通明的街头。

  “今天是望舒(中国神话传说中为月驾车之神,就当现代的月饼节啦)的节日呢。”椿凝视着空中那轮皓月轻笑道。

  城门大道上人头涌动,商铺林立,好不热闹。

  作为司风的天神,飞廉也极少来到人间,此番正是民间祭拜月神的节日,五彩缤纷的灯会不免让他眼花缭乱了好一会儿,不知不觉中,身旁的人已经不知道跑去了哪儿。

  “这个可以给我么?”椿对着卖糕点的姑娘笑得眉眼弯弯,那姑娘年岁不大,显然是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子,脸颊上飞起两朵红晕,痴痴地点了点头,包好了糕点就要递给他,却被一个冷冰冰的声音打断。

  “要布币的。”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椿微微侧目,只见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寻到他的飞廉从怀中掏出一个布袋,将一枚布币递给了小贩。

  两人继续沿着大道向城内走,椿咬了一口手中的糕点,十分不解地歪了歪脑袋,盯着飞廉手中晃荡的布袋瞧。

  察觉到身旁人疑虑的目光,飞廉解释道:“人间与神界不一样,人与人之间以物换物,这是换东西的货币。”

  椿停下了,那对清泠泠的眼睛在灯火的映照下,闪着明亮的光:“可是我没有这个东西,那位姑娘方才也给我了呐。”

  “”

  看着递过来的布袋,他愣了愣:“给我的?”

  “嗯,以后记得给。”

  椿接过了那个有点小沉的布袋,收入袖中,轻轻笑了一声:“遵命。”

  飞廉注视着椿泛着笑意的眼眸,竟有一瞬间的失神,猝不及防间,一个甜甜的东西塞进了他的嘴,当下一噎,一只手连忙托住那事物。

  “放心,这个没咬过。”椿看着飞廉一脸懵逼的反应,哑然失笑。

  飞廉嚼了嚼吞了下去,微微皱了皱眉。

  “对吧,甜丝丝的,方才我就是被它的味道吸引过去的。”椿显然没有注意到他微蹙的眉,微微一笑,转过身又向城内奔去。

  这家伙的鼻子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勉强自己吞下手中剩余甜的发腻的糕点,快步跟了上去。

  椿还是不记得付钱,于是钱袋又回到了飞廉的手上,虽然说钱袋本来就是他的。

  飞廉就这么跟着这位纯真的不像是个神的神,看着他一路鼓动着腮帮子,迈着轻快的步子吃遍了一整条街。

  一头风马拉着板车疾驰过来,扬起了一片沙尘。

  一把拉过他,避开那些沙尘和沿途的行人。

  “不要乱跑。”他像嘱咐小孩子一样无奈地嘱咐道。

  所以说,这么糊涂是怎么能让那么多神对他又敬又怕的啊

  他开始怀疑传闻的真实性了好吗!

  他的思绪回到北海收复冥灵的时候。

  好吧,实力确实很强

  说起收复冥灵,他心下紧了紧,他差点忘记了一件事

  椿微微抬眸,正巧对上那对看不出任何情绪的淡金色的眼瞳,秋风拂过,两两相望不过弹指一瞬,却似有万年那么长。

  椿心下一动,好像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打开了

  有那么一瞬,他很想摸一摸飞廉头上的鹿角,然而令他失望的是,那对鹿角在入城前就被刻意隐去了。

  “轰!”

  一声惊雷在耳畔响起,椿神色一凛,手中下意识地青光闪现,却被一只手及时握住。

  又是一阵轰鸣,他循着声向空中望去,只见漆黑的夜空中升起了各色流光溢彩的流光,到了一个高度后便突然炸开,再化作流火迅速坠下。见这些东西没有什么杀伤力,椿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

  “真像众神降临。”他痴迷地望着,喃喃感叹道。

  “这是烟火。”

  “烟火?”

  “嗯,庆祝月神节的。”

  飞廉看着眼前人被烟火照的忽明忽暗的脸,心下一动,一把捏住了他的手向人群外围快步走去。

  椿显然还沉浸在美轮美奂的烟火中没缓过神来,被猝不及防地一拉心神震荡,一句话脱口而出:“为什么走的这么急?”

  “有个地方看的更清楚。”

  飞廉的声音很是清朗,听上去心情颇好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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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人坐在高楼上,欣赏着各自认为的美景。

  椿目不转睛地看着烟火,飞廉静静凝视着身旁的天神。

  秋风飒爽,衣袂随风,皎洁的月光倾泻在椿的身上,映照这他的侧脸越发出尘入世。

  那对漂亮的水色眼瞳在烟火的渲染下不断发生着变化,一轮烟火放完,几乎什么色彩都留住了。

  椿真的很喜欢烟火,不,应该说是喜欢一切美好的东西。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一轮又一轮,睫毛轻轻扫着,十分专注又十分痴醉。

  月神节在人间还有重含义是团圆。

  他抬头看了眼天上的月亮,心中平白升起了一丝落寞的心绪,心中想起了一个许久未见的亲人

  一缕花草香气丝丝萦绕鼻端,他心神一震,回过神来。

  只见身前的椿向他半开玩笑似的眨了眨眼,眸中笑意越来越深,像是看了很久的样子。

  “烟火大会很早就结束了哦。”

  闻言,飞廉有些不自在地向右侧移开了目光。

  刚做出举动就听闻身侧传来一声轻笑:“开玩笑的,刚刚结束而已。”

  夜风如纱,明月如镜。

  楼下不远处是灯火通明的古城夜景,空气中隐隐约约弥漫着一股烟花的硫磺味。

  明明是很安宁祥和的气氛,飞廉却异常燥热难安,心头闷闷的,急切地想找一个宣泄口。

  “那个,是花灯吗?”

  飞廉顺着他的目光向湖畔望去,看着人们将手中的莲花花灯放入湖水中,随着风缓缓漂远。

  “嗯。”

  “我还没放过花灯。”椿的语气中有一点小小的期盼。

  飞廉这一次不再有动作,他就这么坐在那儿,眸色深沉,身周的气压也变得有些奇怪。

  椿站起身来,额间叶状纹路隐隐闪着光,衣袖一拂,飞廉一愣,身下已悬了空,他的双脚踏在一片巨大无比的椿叶上,向湖畔疾驰而去。

  椿的笑意一直挂在眼角,他买了两只花灯,将其中一盏不由分说地塞进飞廉的怀里,笑道:“许个愿吧,据说它随水流漂的越远,愿望就越容易实现。”

  他无比虔诚地将花灯放入湖水中,闭上双眼,双手合十许了个愿。

  飞廉的眸光暗了暗,却还是陪着他将花灯放入了湖水之中。

  “大人。”

  “嗯?”

  “你许了什么愿望呢?”

  “这只不过是凡人寄托情感的工具。”

  “可是,我帮大人许了哦。”

  飞廉微微一愣,向椿望了过去,这一望,只感觉他的眼中有月影徘徊,伴随着他无比认真说出口的那句话,竟愣愣地注视着他,看着水波在他的眼底荡漾。

  “我希望,大人可以和雨师大人早日团圆。”

  闻言,飞廉心中一滞,脑中隐藏多年的物事倏然炸开了,一股热流从心头直冲脑门。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妄图平静下来。

  椿歪着脑袋,笑道:“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听说掌风的飞廉大人和司雨的商羊大人是亲兄弟,因各司其职,所以多年不见。我从小就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双亲c手足c朋友,也没尝试过至亲分离的痛苦,仅仅尝试过的只有被折断枝干时的滋味,那种感触痛入骨髓,想了很多年,还是觉得这种感觉与骨肉至亲分离最为相似,毕竟是出自同一处的二人,所以我想,至亲分离和身体受创的痛楚应该差不了多少。”

  他一边说着,一边静静地看着渐漂渐远的花灯,泛着笑意的眼眸渐渐专注起来。

  沉默半晌,椿缓缓回过头来,与飞廉四目相接。

  “大人异常喜欢发呆呢。”椿将一只手支在膝盖上,撑着下颌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笑。

  飞廉有那么一瞬间,自己的心跳是停滞的,任凭夜风怎么吹,他心头的那种烦闷反而越积越多,几乎要撑满整个胸膛。

  见飞廉保持沉默,淡金色的眼瞳中闪烁着不明意义的光,椿又欲开口,却不想腰上蓦地一紧,他显然是没料到这种情况,就这样被压在了湖岸旁。

  他的眼瞪得大大的,心脏跳的比任何一次杀戮都要快上许多。

  一向将他人拿捏在鼓掌之间的他,此时大脑一片空白,不仅一句拒绝的话说不出,就连一个反抗的动作也做不出。

  黑影压了下来,唇上一热,椿的左手掌心闪着的青光暗了暗,终还是消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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