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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华山之巅(《》) 第十九章 赐教

  不一刻苦主c人犯上堂。风清扬在屏风后面细看,只见那苦主是一个四十余岁的管家模样的汉子,身材粗壮,一脸酒肉之色,却又显得理直气壮的样子。那人犯是一个十岁的书生,眉清目秀,不知为何竟被告上公堂。二人上堂,张朴先问了那苦主几句,又问了那人犯几句,风清扬细听,渐渐听清原委。原来这苦主祁宁便是这秀才施秀中家中管家,祁宁状告施秀中与家中婢女宁翠私通,宁翠有了身孕,施秀中怕传扬出去误了自己前程,遂杀死宁翠,被他窥见,故此上告。风清扬半信半疑,再看那施秀中,只见他低眉顺眼,似有悲意。

  张朴问道:“施秀中,你可有何辩解?”施秀中抬头看一眼张朴,旋即又低下头,回道:“回大人,生员无可辩解。”张朴问道:“祁宁,你身为管家,为何不曾辅助主家治理家业,却任由这等丑事发生?”祁宁脸上变色,忙磕头回道:“回青天大老爷,我家老爷前几年过世,草民也曾助家中主母课子治家,只是这施秀中贪恋婢女美色,拒不听从主母及小人劝告,终至不可收拾。他见事无法收拾,又怕耽误自己前程,这才出此下策,杀了婢女宁翠。正待毁尸灭迹,被小人发现,故此上告。求青天大老爷明察秋毫,为民做主。”说罢咚咚磕头。风清扬见这管家满脸狡诈之色,实不知孰是孰非。

  忽听张朴道:“大胆刁民!你求本府明察秋毫,为民做主,难道本府以前就不曾明察秋毫,为民做主?来人哪,给我打!”堂下衙役轰一声答应,上来四人,两个将祁宁按倒在地,另外两个拿起棍子便打。那祁宁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告饶,却被打得语不成声,一时只听哀嚎声c棍子着肉声大作。

  打了二三十棍,那祁宁已叫不出声来。张朴命衙役住手,又问祁宁道:“祁宁,你如何窥见你家少爷杀害婢女宁翠?”祁宁忍痛说道:“回青天大老爷,我家少爷在厢房中和宁翠说话,我从旁经过,听见二人越说越气,忙凑过去细听,不一时,少爷便抽出一把刀,杀了宁翠。”张朴恶狠狠道:“偷听主家说话,足见你不是好人,来人哪,再打!”

  那祁宁实不知这位青天大老爷为何如此不分青红皂白,不打人犯,却打苦主。这时哭叫无用,告饶无用,叫青天大老爷也无用,只好咬紧牙关,忍痛挨打,偏又实在忍不住,不停哀嚎。眼中恨意涌动,却又不敢看向张朴及众衙役。

  又打了二三十棍,祁宁竟自被打昏了,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张朴发话道:“这祁宁身为管家,不自好生治家,却去偷听主家说话,实在可恶!着判斩监侯,秋后问斩!将他拖下去,单独关在一间牢房里。”四个衙役上前,将祁宁拖下堂去关押。张朴又道:“来人哪,将这施秀中也单独关入一间牢房。”又上来四个衙役,将施秀中也带了下去。

  张朴退堂,众衙役散去。张朴自与风清扬到后衙喝茶。

  风清扬问道:“大人,今日之事,却是奇怪。”张朴微微一笑,说道:“一点不怪。”风清扬也不说话,只是目露询问之色,等着张朴开口。

  张朴呷一口茶,慢慢说道:“这施秀中是个读书人,去年中了秀才,很是老实腼腆。五年前其父去世,管家祁宁久已垂涎于其母美色,偏生其母淫佚,二人便即勾搭成奸。婢女宁翠无意中窥见二人苟且之事。这宁翠与施秀中情投意合,很是要好,宁翠便将所见详告施秀中。施秀中不忍自曝其母丑事,却旁敲侧击地说了祁宁几次。那祁宁见事败露,施秀中又不发作,心中毕竟害怕,便即一不做,二不休,杀死宁翠灭口,反诬是施秀中所杀,意欲除掉施秀中,谋夺施家产业,与施秀中之母做那长久的夫妻。于是请人写了状子,前来告状。哼,糊涂东西,以为我是好糊弄的!”

  风清扬听罢,问道:“你如何得知这些内情?”张朴笑道:“我手下这么多人,总有人认识施家邻居,去找邻居私下问一问,便知端详。此案七日前报上来,我拖到今日才开堂,便是为了查实内情,不冤枉了好人。”风清扬默默无语。

  张朴笑道:“怎样?你不以为然?”风清扬皱眉道:“大人顾全施秀中读书人颜面,自是不错。只是”张朴道:“只是如此审案,究与国家制度不合?”风清扬点点头。

  张朴叹一口气,沉吟不语。风清扬看他脸现痛苦之色,也不张口问他。张朴又叹一口气,道:“其实我也可将案子内情和盘托出,祁宁按律当斩,一切自然合乎国家制度。只是这样一来,施秀中以后如何抬得起头来?说不定这个年轻人的一生便即毁了。世事难以两全,便是如此。”风清扬道:“大人所言极是。”忽然心中一动,想起华山上那些事来。是啊,世事难以两全,师父却总是想两全,故此为难。若是师父有张朴这等决断,那岂不是容易了许多?想至此,将华山上剑气二宗相争之情约略一说,至于华山派与少林c武当两派之瓜葛,却略去不说。张朴一听即明,笑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令师命你们熟读经典,实则你们只识经中文字,却全不识经中道理,便如那小和尚念经,有口无心,读了经典何用!”风清扬受了这当头棒喝,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说道:“然则读书无用?”张朴道:“不是读书无用,而是你们只知读书,不知其用,读也白读。《中庸》云: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凡有所学,最终必落到笃行上来,学而用之,学而行之,方可称之为学。若是只读文字,有个屁用!你天天读《道德经》,经中有云:若使民常畏死,而为奇者吾得执而杀之,孰敢?用在你剑气二宗之争这事上,岂不正是其用?”风清扬大吃一惊,心想我天天读经,经中明明有言,我却始终不悟。我不悟也就罢了,为何师父也不悟?难道难道师父也是只知读书不会笃行?难道师父竟远不如张朴?

  风清扬只顾自想心事,也不知过了多久。再回过神来,见张朴仍在啜茶,忙使劲摇一摇头,又想片刻,站起身来,朝张朴深深一揖,道:“谨受教。”

  此后几日,风清扬细想施秀中一案,又细品张朴之言,渐渐觉到自己之愚,竟是终日读书,却不知书,如人在宝山,却终于空手而回。再想《道德经》《南华经》等书,才知这两本书之大用,实在是深不可测,然则自己五年来竟是白白读了一肚皮书,却仍是个傻瓜。再将经中道理与所练剑法内功一对照,登时便即悟到了以前从不曾想到的一些诀窍,短短几日之间,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个崭新的天地,自觉武功大进,好生奇怪。

  这日傍晚,二人在张朴府中,他将这些想法说与张朴听,张朴道:“很好。心到了,功夫也便到了,却不是一味苦练可得。当然,你若无这五年的苦练,这些诀窍你也无法悟到。”风清扬此时对张朴佩服得五体投地,重复道:“心到了,功夫也便到了,原来是这样。我却一直以为,有了终日的苦练,功夫自然便到。大人这番教导,实令我受益匪浅。”张朴微笑道:“受益匪浅?你还差得远呢!”风清扬又复迷茫。本来他是张朴救命恩人,这几日来,张朴却对他耳提面命,指点窍要,倒似做了他的师父一般。风清扬想了一想,道:“求大人再行赐教。”张朴点点头,说道:“你的眼神不要那么外露,年轻人眼神要收敛。你会不会看花?”

  风清扬道:“花有什么不会看的?当然会看。”

  张朴摇头笑道:“不,你不会看花。”说罢站起,走到房外,指着小花园里的花丛,说道:“你看。”

  风清扬一头雾水,他在此住久,早已看过这个小花园不知几多回,这时再看,却不知自己看花的样子有何不妥,眼神不外露?要收敛?怎么收敛?

  张朴在旁说道:“你看花时,眼神外露,聚精会神,将己身之精气神,全都倾注于花朵之上,此大错特错矣!不要去看花,要让花来看你!”

  风清扬头一次听到这种说法,问道:“怎样让花来看我?”

  张朴道:“你要半觑着眼,似看非看,将花之精气神吸到自己身上来,吸到自己心里面,才是正途。不惟看花,看草木c看山水c看天地,都要如此,将天地之精神吸进来,不是将己之精神倾之于天地。人生于天地之间,便须善用天地之精气神,以养己身。若是像你这般,整日将己之精气神散之于天地,则此身如何可以长久?庄子说‘独与天地精神往来’,便是此意!”

  风清扬听闻张朴这一席话,顿时如醍醐灌顶。他想起大师兄李清涟曾对他说过,宋苏东坡曾被贬儋州,粮食不够吃,苏东坡父子便每日清晨时目视太阳,“服食”日光。李清涟也不懂此中道理,风清扬当时只是将其当作奇闻轶事看待,此时再想起,已然明白,坡仙此举,便是“与天地精神往来”。要知天地万物之精神,全来自太阳光照,故太阳为天地精神之本源,然则“服食”日光,究属奇法,却不知如何服食?风清扬将此问于张朴,张朴道:“这个我却不知。几时我学会了,再教给你。近日牡丹盛开,沈园的牡丹,久负盛名,明日你我二人便去赏花,如何?”风清扬很是高兴,忙答应了。

  第二日清晨,张朴说道玉如要随二人同去,拗她不过,只好带她同行。玉如这日穿了男装,别有一番风流倜傥。三人吃罢早饭,微服便装,也不带从人,径去看花。到了沈园,只见游人如织,都趁这大好春光,前来赏花。风清扬见那牡丹富丽绚烂,争奇斗艳,当真是国色天香,名不虚传。方看得一时,张朴碰碰他臂膊,笑道:“忘了我教你之法?”风清扬一惊,这才想起张朴所说“花来看我”之言,忙依张朴所授试行体会。

  三人看了半日花,打道回府。玉如走在风清扬之侧,问道:“风少侠觉得如何?”风清扬道:“洛阳牡丹素负盛名,果然不凡。”玉如微笑道:“洛阳城好玩的地方多着呢!你如不嫌弃,就在寒舍多住几日,我和家父陪你一一去看。”风清扬笑道:“我叨扰日久,心下极是不安,过几天便要回去了。”玉如默默不语。

  晚间张朴与风清扬在厅中喝茶,二人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风清扬见一轮圆月,镶嵌中天,彩云环绕,明亮非常,心中突然想起陆清芷来。这念头一经出现,再也不可抑制。风清扬想起陆清芷的容颜,便如这月亮一般温润,心中大痛,虽强自克制,却仍是忍不住眼眶潮湿。只听张朴说道:“清扬,你太痴了。”风清扬转头看向张朴,却见张朴也正看着他。风清扬心想难道他看破了我的心事?说道:“大人何意?”张朴道:“你方才明明心情极好,却突然眼泛泪光,我猜你定是想起了一件大不如意事,故此烦恼,对不对?”也不等风清扬答话,接着说道:“其实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常,能与人言无二三。万事皆须随缘,得之不以为喜,失之不以为悲。古人说生亦何欢,死亦何苦,生死既已不以为意,然则何事值得悲喜?你身上这个‘痴’字,定当改掉才是。不然,你早晚为此吃亏。”风清扬默默无语。抬头再看空中明月,却惊见院中树上扑下一个黑衣人,那人足不点地,飞身而来,一剑刺向张朴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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