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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四章:乡间牛事

  林汉虽读过两年私塾,但庄稼地里的活也毫不含糊。由于忠诚c老实又有点木讷的性格,深得老贤公赏识,老贤公把族长府里的大事小事,屋里屋外一切都交给他打理。他也感激贤公的知遇之恩。不遗余力地为贤公办事,他把这辈子全部交给了贤公,他办事不存半点私心,忠诚为奴,一心为主。

  可今天叫老婆莲姑一说,他一下子懵了,假如事情真如莲姑所说,那就坏了,自己怎么都不能有这样的非分之想!林汉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的女儿巧珍心性会如此之高,竟然会爱上东家的少爷。

  不行!一定要打消巧珍的念头。老族长贤公家大业大c风流儒雅的少爷怎么能娶一个下人的女儿呀!更何况老贤公对自己一家恩重如山,怎么都不能做半点对不起恩人的事呀!想到这,林汉又猛的从地下站起来,把烟杆在鞋底磕了磕,对莲姑说道:“这死娃子,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一定要阻止她!你这几天去找一找王媒婆,赶快让她去寻个好人家,把巧珍嫁了好省心,免得惹出乱子来。”“要得,要得,是该给她找个婆家了。”

  尽管两人压低了声音,但他们的对话还是被一个人听了个一清二楚。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族长老贤公。

  刚才在饭桌上的一幕,老贤公也看得清清楚楚。三天前的夜晚,老贤公尾随而去,发现跟着幺巴子的人原来是巧珍。可巧珍跟着幺巴子时,做梦都没发现,自己身后也正有人尾随着。

  巧珍的秘密被族长发现了,也被细心的父母发现了。可她发现了幺巴子的秘密后,难过了好几天,一个围绕了她一年多的迷团终于解开。原来幺哥谁都看不上是因为心中有人,那个人就是美丽的小寡妇齐王氏。

  昨天c前天,连续两天都有媒婆登上老贤公家的门槛,可这次不是为了幺巴子,而是为了巧珍而来。当巧珍听说爹妈正准备寻一户好人家把她嫁出去时,她想死的心都有了!怎么办怎么办十四岁的少女陷入了深深地徬徨和痛苦之中。

  无法言表的心思,少女心中对幺巴子火一样的恋情,媒婆们像蜜一样的花言巧语,这一切无不像无数条小虫噬咬着少女巧珍的心。她已连续几天没睡好觉了,自从发现了幺哥的秘密后,连续三天夜晚,她都尾随着幺哥。他痛苦,她也替他痛苦,每次都是东方发白,幺哥的身子被露水打湿后才回家,巧珍还要再接着去放牛。

  一字棚内,巧珍口中嚼着稻草,两眼茫然地倒在稻草铺上,不知沉思了多久。虽然连续三天没睡好觉,巧珍却毫无睡意,两眼一眨不眨地望着黄水淘静静的湖面,似睡非睡

  “采莲船那么哟哟,来得忙那么呀嗬嗟,一根长篙嘛呀喂子哟,划得快那么嗬嗟。”荷叶丛里一个采莲的姑娘悦耳的声音顺风飘来。“采莲船那么哟哟,划得快那么呀嗬嗟,采莲的姑娘嘛呀喂子哟,来求欢那么嗬嗟。”一个放牛娃的声音也顺风传来。

  又是那个流里流气的刘三疤的儿子,巧珍一骨碌从草铺上爬了起来,从一字窝铺往外一看,太阳已经三竿了,都快到中午啦!妈呀,老黑呢?巧珍只顾想心事,早忘记了时辰和老黑。

  巧珍头上身上沾满了金黄色的稻草,跌跌撞撞从一字窝棚钻出来,站在渠堤上,两手搭着凉棚四处一看,没有了老黑的影子,心中一阵发毛,连忙扯起喉咙喊道:“老黑——老黑——!”可是丝毫没有动静,巧珍着急起来,沿着渠道边跑边喊,像发疯一样地跑。

  临近中午时分的黄水淘,闷热异常,采莲的姑娘,放牛的娃,采桑的妇女和下地作工的汉子都三三两两,牵着牛,背着耙,扛着锄,有说有笑地往回走。四周的村庄升起了袅袅的炊烟。辛苦了一上午的农人,都急着回家吃饭。谁都没注意发了疯一样焦急奔跑的巧珍。

  黄水淘是当年麻布拐溃口后,蛟子渊的蛟龙河下游淤积而成的一个小湖。因这里水渠纵横,河流遍地,所以周边全种水稻。因江汉平原地少人多,所以这里自古都种两季水稻,当地称双季稻。在两季之间,为了保证足够的肥料,农人就种一种绿肥,这是一种绿色的开满蓝蓝的小红花的像含羞草一样的草。学名紫云英,江汉平原俗称红花苕籽。

  红花苕籽是一种果实像铅弹一样的黑黑的小圆籽。收完早稻以后,只要将田一耕,撒下苕籽,十天半月就会长出绿油油的草,不久就开满蓝盈盈的小红花,微风起处,绿色的嫩嫩的茎叶,随风起伏,蓝色的红色的花儿像一层厚厚的绣花,覆盖在绿色的像天鹅绒一样的地毯上,把江汉平原装点得异常美丽。等到开完花结籽以后,农民们就把它们耕在地底,放水沤成绿肥。

  这种嫩绿的红花草,牛是最爱吃的。可是放牛娃却不能让牠们吃。一是吃了人家的庄稼要赔,二是牛吃多了胀气。所以放牛娃赶牛经过苕籽地都是十分小心,让牠们吃上一两口无关大碍,吃多了就会有麻烦。

  巧珍的担心就在这里,老黑平常很听话,只要巧珍喊上一嗓子:“不跑远了。”牠就会在渠道两边吃草。可是今天,巧珍躺在窝棚里的时间太长,只顾想心事而忘了老黑,过了这么长时间,万一老黑跑到田里去吃红苕花籽,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想到此,巧珍额头冒出了一层豆大的冷汗。

  她带着哭腔见人就问:“您有见着我们家老黑没?”人们都说没看见,巧珍越发着急了,哇哇哇的大声哭了起来。

  这时那个放牛娃用牧笛向湖心深处一指,对巧珍说:“我看见你家老黑在黑狗垱田里吃苕籽!”“哎呀!你看见牠在吃苕籽,你为么子不帮我拉一下呢?”“拉?”二流子刘三疤的小子和他爹一样,他流里流气的冲巧珍坏笑了一声:“拉又没得么子好处,啷个帮你拉哟?谁要你平时傲得像个小姐,连正眼都不看我一下呢?”巧珍懒得理他,“呸。”一口水吐在地下,回头向湖心深处跑去。边跑边对回家吃饭的乡亲们说:“麻烦你啷嘎跟我耶耶讲一声,要他赶快带人来,就说老黑吃了苕籽。”

  巧珍已意识到大事不好。

  江汉平原的农家,牯牛就是半个家当。有的人家养不起牛,两三家合养一头牛,还有的干脆租人家的牛耕田。而族长老贤公家的这头牯牛,是老贤公除了幺巴子以外的半个儿,老贤公把牠看得像命一样。老黑力大无穷,一身皮毛像黑缎一样,又黑又亮,两只眼睛像铜铃,叫起来声音像洪钟,四条腿像粗柱子,又憨傻又可爱。

  老黑要是真吃了苕籽,而且还吃了半天,那可怎么得了呀!巧珍再也不敢往下想了,边哭边往黑狗垱里跑去。

  黑狗垱是黄水淘边一块水田的名字,它的主人正是我的祖母齐王氏。关于这块地的故事,以及我回乡多年以后,在这块地上务农所经历的影响我后半生的青春往事,将在后文叙及。

  当巧珍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黑狗垱时,她看见黑狗垱的苕籽确实被牛吃倒了一大片,可是没有看见老黑的身影。于是,巧珍带着哭腔喊道:“老黑——老黑——”边喊边向田中央跑去。

  “天呐。”巧珍像遭雷击一样愣在了田中央,她看见老黑四脚朝天倒在苕籽田中。

  老黑的肚子像鼓一样胀得满满的,口吐白沫,两眼圆睁,大口大口的在那儿喘气。

  巧珍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老黑面前,扯着喉咙道:“老黑,老黑,啷个要你好吃的呀!你吃打克死克,跑到这里吃苕籽!”巧珍边说边去掰老黑的嘴,她试图让老黑把吃的苕籽吐出来。可这时的老黑已气若游丝,上气不接下气,圆圆的像铜铃一样的眼睛,滚出了两滴泪珠。巧珍见状,抱着老黑的犄角嚎啕大哭。

  这时,黄水淘路边上急匆匆跑来一群人,他们手拿着木杠,绳子,往黑狗垱跑来。为首的是巧珍的父亲林汉,人群中还有穿着长褂的教书先生幺巴子,老贤公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在最后面。

  江汉平原的人们都知道,红花苕籽鲜嫩可口,牯牛最爱吃,但吃多了就会胀气,弄不好会要命。送信的人一说老黑吃了很多苕籽,林汉就预感到大事不妙。

  这几天巧珍整天魂不守舍,神情恍惚,他就预感到要出大事,果不其然。

  自从媒婆进门后,有几个台湖的后生都非常乐意这门亲事,因为巧珍是远近闻名的大美人,来说亲的人很多,又是大户人家老贤公的管家的女儿。所以很快林汉两口子就瞄准了几户人家,要巧珍去相亲,巧珍打死都不去。莲姑又不好挑明:你又想嫁少爷,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像这种大户人家讲究的是门当户对,你一个下人,人家对你再怎么好也是下人。可是这种话又不能对一个只有十四岁的女儿明说,所以一个劲儿地催巧珍去相亲。

  这一切,幺巴子都蒙在鼓里,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把她像亲妹妹一样对待的巧珍,会爱上他。他听说老黑吃了红花苕籽,也随着父亲和林汉一道向黑狗垱跑来。

  一行人匆匆来到老黑倒地的地方,见族长老贤公还落在后面未到,林汉喝住巧珍:“别哭啦,哭有啥用,哭能把老黑哭好?”他止住了巧珍的哭声,忙吩咐大伙七手八脚,把老黑用粗绳子绑上,八个小伙子一齐“哟嗬”,用四根木杠把老黑抬起就走。

  八个壮小伙子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把老黑抬回河岭,在干一馆门前的歪脖子柳树下,喊来了齐王氏。齐家河岭没有兽医,所以齐王氏除了给人看病,顺带着也给牲口看病。齐王氏在家已听说幺巴子家的黑牯牛吃了很多红花苕籽,也早就做好了准备。她吩咐几个小伙子炒了二斤巴豆,一斤大黄,碾成了粉末,待老黑抬来后,对林汉吩咐道:“快,用铁钎撬开老黑的牙。”

  林汉连忙对身后的小伙子说道:“三根c四喜,快去拿铁钎。”名叫三根c四喜小伙子应声而去。他又吩咐另外两个壮汉“七叔c八叔,你们去找一个楠竹筒回来。”很快,铁钎和竹筒找来了,林汉吩咐抬牛的两个小伙:“三根c四喜,你们撬嘴巴。”又对另外两个中年人说:“七叔c八叔你们把老黑的头摁住。”他自己拉着牛鼻绳对齐王氏说:“你灌吧!”齐王氏挽起袖子,用一个大木瓢把碾好的药粉顺着竹筒倒进老黑的嘴里,再用木瓢舀了一大瓢水灌进老黑口中。

  可是灌了半天,一桶水全灌完了,老黑的肚子鼓得像一个硕大的气球,屁股底下全无半点动静。齐王氏翻了翻老黑的眼皮,摇了摇头说道:“不行了,牠吃得太多了,老黑已胀死了。”闻听此言,一只在旁紧张地连气都不敢喘的巧珍大喊一声:“姆妈呀。”一头扑向幺巴子,紧紧的抱着幺巴子,浑身像筛糠,嚎啕大哭起来。

  当齐王氏说黑牯牛已死时,巧珍当场倒在幺巴子的怀里吓得昏了过去。

  好不容易缓过气来的巧珍早吓得六神无主。常言道,放牛娃儿赔不起牯牛,老贤公家这头牯牛正当壮年,正是出力的时候,也是正值钱的时候。按当时的行情,要值近二百龙洋,就是把林汉这把老骨头拆了,也赔不起呀!林汉一听说牯牛已死,也一下吓得瘫在地下,大口大口地喘粗气,豆大的汗珠顺着脖子哗哗地淌了下来,他呆坐在地上,背靠着歪脖子柳树,一声不吭。

  闻声赶来的胖三婶和莲姑,呼天抢地大声嚎啕起来。有的女人开始抹眼泪,有的女人开始劝三婶和莲姑,柳树下乱成一团。

  老贤公见事已至此,忙吩咐那几个小伙子:“三根c四喜,你们把牛剥了吧,牛皮晒干后蒙一面鼓,牛肉每家分一碗,牛骨头熬汤大家喝。”说完毫无表情的回头就走。

  见老贤公已走,林汉一把扯起坐在地下大哭的莲姑,从幺巴子身边拉过巧珍,一字一顿的面向三婶:“三婶您别太伤心,俺们惹的祸,俺们负责,谁说放牛娃赔不起牯牛,俺一定赔。”说完一手拉着巧珍,一手扯着莲姑,头也不回的向家中走去。

  第二天,林汉就对王媒婆说:“谁出一头牯牛的彩礼,无论瞎跛瘫瘸,无论做大做小,巧珍就嫁给谁。”

  普通的庄稼人家,有几个能出得起二百块龙洋的彩礼钱呢?原先来提亲的几户都望而却步了。

  就在老黑死的第五天,王媒婆领来了一个又黑又瘦又老又丑的男人,他是离河岭五十几里的郝穴镇上方家酱园的账房,因老婆死了想续弦,听王婆介绍齐家河岭有一个绝色的美女,需要二百龙洋做彩礼,去赔东家的牯牛。于是从郝穴镇赶来。

  林汉刚与这人见面,那人就双手一抱:“林老前辈,久仰久仰!”

  林汉也双手一拱:“幸会幸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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