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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章 “堂吉诃德”

  166 来客

  罗娟抱着孩子等在门口,见刘志远低着头进来,兴高采烈地说:“讲得太好了。今天可以喝点酒,奖励你。”

  “讲得好,还是有人听了不高兴。”刘志远感慨地摇摇头,简要说了刚才和尚书记的对话。

  “边吃边说,饭都凉了。”母亲过来,从罗娟怀里接过孩子。

  两人走到桌前。桌上真的放了一小杯酒。

  “厂里还是挺看重你的,要不尚书记也不会亲自跟你谈话。”罗娟挑了一小口米饭,举在嘴边停住,看着刘志远,“不说就不说吧,说了也不会有人听进去的。”

  “我等于从别人手里要了条胶布把自己的嘴给封上了。”刘志远自嘲道。

  “不说话还能把你憋死呀。”母亲瞥他一眼,“俗话说‘祸从口出’,还是少说点话好。”

  刘志远一口喝了面前的一小杯酒,朝罗娟举起杯来:“再来点?”

  “吃饭。”罗娟笑着给他夹一块肉,“不就是不让你提意见了嘛,不提就别提。”

  俩人吃完饭,刘志远从母亲手里接过孩子。

  母亲不放心地看着他:“你笨手笨脚的,别碰着了孩子。”

  罗娟给母亲盛来了饭,轻轻放桌上,又把筷子摆好:“妈,您也吃吧,老让您吃我们剩下的。”

  “不就是一个先后嘛。”母亲拿起筷子,责怪道,“再也别说见外话了。”

  “这叫什么见外,本来就是。”罗娟说着,亲昵地坐在对面看着她,“您也确实是辛苦。”

  罗娟说得真诚,母亲喜不自禁,心里暖洋洋的,一顿饭没尝出滋味。

  母亲吃完饭,罗娟抢着收拾碗筷,母亲擦了桌子,拿着抹布到厨房。

  “您就别管了。”罗娟抢过抹布,闪开身,“您赶紧洗洗手,歇会吧。”

  看一下罗娟,母亲受用地洗了手,到外间要抱孩子。

  “尿了,”刘志远说,“你看我的毛衣都湿了。”

  “这时该把把了。”母亲接过孩子,“赶紧拿盆去。”

  “湿得多吗?”罗娟擦着手出来,关心地问,“要不去换一件。”

  “不多,不用换了,捂一捂就干。”刘志远摸一下肚子,“每天带着孩子的气味上班,就像老是抱着他一样,想起来就有意思。”

  “那你就捂着吧。”罗娟过来摸一下,笑起来,“我想了个主意。你找个罐子放在窗台上,晚上我给孩子喂奶时腾出一只手就给他接尿,这样就不用每次把你叫醒了。”

  “这倒是个好主意。”刘志远说着,满屋子看一下,就只有玻璃的罐头瓶,但想晚上迷迷糊糊的要是掉在地上打碎了还不安全,就开门出来,在小阳台角落里找了个易拉罐,进门对罗娟说,“这个好,还不易撒出来。”

  “这么小的口,”罗娟看一下笑起来,“每次我还得瞄准,多不方便。”

  “那你把上面的盖子去掉不就行了?”母亲提醒道。

  刘志远拿起端详一下,觉得要是硬把上盖割掉,是要留毛刺的,更不好,就研究起这个盖子是怎么封装上去的。

  电话响起来。刘志远拿起听筒,听了一句就满脸兴奋。

  “你在哪儿?怎么现在想起来打电话?”

  是吴明。两人一般是过年过节通一次话互相问候一下的,这次是他正好要路过这里,顺便过来看看。

  刘志远告诉了他具体的住址,放下电话对罗娟说:“明天吴明要来。”

  “哎呀,你看家里这么乱。”母亲知道刘志远和吴明的关系,开始着起急来。

  其实,母亲和罗娟都是利索的人,家里还是井井有条的。

  “这不挺好的嘛。”刘志远四处看一下,“别太在意,他又不是外人。”

  “那也得简单收拾一下。”罗娟也紧张起来,开始收拾,把一时没用的物件放起来,平时犹豫是不是要扔掉的东西,一股脑放到袋子里。刘志远上前帮忙,她抬手挡一下笑道:“你就把今晚的事解决好就行。”

  “他爱吃什么?”母亲问,“我明天去买。”

  “鸡鸭鱼肉他全爱吃。”

  “跟你一样。”母亲噗哧笑一下。

  待罗娟收拾完毕,孩子也开始哭闹,这是要睡觉了。罗娟用热水洗了手,擦干了,从母亲手里接过孩子,一边哄着,一边对母亲说:“妈,您也该休息了。这么晚了,要不还在这里睡吧。”

  “这么几步路,马路上都有灯,怕什么?你赶紧哄孩子睡吧。”母亲说着弯腰提起罗娟装好的一袋子要扔的东西,“我顺便带出去。”

  “您别管了。”罗娟赶紧劝道,“明天他上班带出去正好。”

  “又不沉。”母亲已经把袋子提在手里,附身亲一下她怀里的孩子,“好孩子,赶紧吃奶睡觉吧,明天一早奶奶就来。”

  刘志远在阳台上忙活。送了母亲,他进来时手里拿着一个处理好的罐子。

  “好了,这以后就是我儿子的专用工具了。”他用手在罐子沿上划一圈,“圆滑过渡,跟专用的一样。”

  早晨,刘志远被孩子的一阵梦呓唤醒,睁开眼才觉一宿没事。见身边的罗娟正在轻轻地安抚着孩子,平时罗娟是要陪着孩子多睡一会儿的。他起床穿衣,刚要出门,罗娟轻声提醒了他一句。

  “窗台上的尿倒了。”

  刘志远想起了晚上的事,拨开窗帘一个缝,拿起小罐子晃一下:“还不少,这可是童子尿呀。”

  “童子尿那么珍贵,”罗娟笑起来,“那你就喝了吧。”

  “以前的传说也不可信。”刘志远还真的闻了一下,摇摇头,“街上有收头发的,还就是没有收这个的,说明以前的都是胡说。现在连穿西装的都不干正事,我还真不相信以前那些穿着长袍马褂的人,能够认真地研究一个实际科学问题。算了,我还是到掉吧。”

  上班,刘志远到办公室,同两个女人聊了聊讲课的情况,处理完申处长的事,就赶忙回家。按吴明说的时间估计快到了。

  罗娟抱着孩子在阳台上看着外面。初冬的阳光金子般珍贵,捂得厚厚的孩子眯着眼,陌生地注视着外面的景色。

  “再往外走走,”刘志远迎上来接过孩子,“让他也晒晒太阳。”

  “有风。”

  “穿得这么厚怕什么?到明年这时候,他就穿着开裆裤满世界跑了。”

  “还哼着鼻涕。”罗娟笑道。

  “奶奶买菜去了?”刘志远往屋里看一下。

  “两个老太太一起去的,一边走还一边探讨着你说的鸡鸭鱼肉怎么做。”

  “其实,你妈做的好吃,我妈做的也有特点,各有各的好。”

  “也是,只要是鸡鸭鱼肉,怎么做都好吃。”罗娟担心地看着孩子,“好了,时间不短了,进来吧。”说着,她看一下主马路的方向,“也该到了。”

  刘志远抱着孩子进了门,罗娟给孩子摘下帽子,退下外套。

  “看你的心情,”刘志远笑说,“比我都着急。”

  “老听你说你俩这样那样的,吊起了人家的胃口。”

  门外汽车喇叭响了一下,一辆出租车停在门前。吴明从副驾驶那边下来,刘志远兴奋地出门迎了上去。

  “哎,吴明!”

  吴明转过脸来,怔怔地看了片刻,突然哈哈大笑着走过来拍起他的肩膀:“哈哈,刘志远,像一个工程师的样子了。”说着指一下车后,“过来,搬东西。”

  两人提着大包小包进门。

  见罗娟一手抱着孩子,一手要来帮忙,吴明停下手,看着她夸张地说:“原来嫂子这么漂亮!”

  “你好吴明。”罗娟好奇地打量着他,含笑问候一声。

  吴明戴着一顶呢料帽子,上身是考究时尚的外罩,脖子上漂亮但不鲜艳的围巾让人一看就是个事业有成,很会生活的人。

  相比对外打交道不多的厂里人,他的装束显得时尚又洋气。

  167 也就是个买办

  吴明身高比刘志远略矮,但要胖一些,圆头圆脸,还带着圆的眼镜,眼睛不大也是圆的,但机灵有神。

  “我终于明白了刘志远为什么非得要回厂了。”他仍无所顾忌地看着罗娟。

  “他回来是为了造大机器的。”罗娟热情地招呼他在沙发上坐下,笑说,“这两年就一直没闲着。”

  “这么说找到嫂子是捎带的了?我怎么没这样的机会。”吴明屁股刚挨到沙发又站起来,“还有小侄子。先不说别的了。”说着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崭新的满是灰绿色图案的小本子,在孩子眼前晃一下,“叫叔叔,拿着去买好吃的。”

  “他现在叫了,”刘志远嘿嘿乐起来,“还不把你吓一跳。”

  “你们结婚生孩子我都没来,”吴明把本子递给罗娟,“现在补上。”

  罗娟这才意识到他手里拿的是钱,一本一百美元的钞票。她惊异地看着刘志远,一时不知所措。刘志远也看着吴明满脸惊异。

  “你是不是抢银行了?”

  吴明得意地笑一下,弯腰从一边的一个包里拿出一个盒子,交给罗娟。

  “电话里志远说你喜欢音乐,这个是我刚从国外带回来的最新一款,希望你能喜欢。”

  又是一台微型的随身听,比以前的更加小巧精致。上次刘志远给的那台让罗杰拿走后,罗娟一直觉得若有所失,尽管接下来准备结婚及婚后生活丰富多彩,但闲暇时还不时冒出想要再买一台的念头,尤其是现在,孩子睡着后更想静静地听着音乐放松一下。但昂贵的价格,又让她望而却步。现在心仪的礼物一下出现在面前,让她感到惶恐和不安。

  “我问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看吴明向罗娟献着殷勤,刘志远追问道。

  “一个国外知名公司的代理商,”吴明转过脸来,“我平时送的礼,能买几栋房子,这点也叫事?”他的南方口音,不时带出点京腔,“我告诉你,当时要是听了我的话,现在你根本不用窝在厂里当一个工程师了。”

  “那就谢谢了。”罗娟放下心来,示意刘志远倒茶。

  “谢什么?”吴明朝她瞪着小圆眼,“嫂子是不知道我俩的关系,除了女人不能共享,其它,我的就是他的。”

  “喝你的水吧。”刘志远说,“说了这么多话你也不累?”

  “不累,不累,说话多少要看是对什么人。”吴明看着罗娟,指指刘志远,“他可是不分敌我,都是一个态度。在厂里还是这样吗?”

  罗娟看一下刘志远,噗哧笑起来。

  “这也是他的优点。”吴明点点头,“说到做到,说一不二,以前我们的客户,跟我们打过一次交道,以后每次都点名让我们出工,最后毕业时老板都舍不得让我们走了。”

  两个老太太满手提着东西出现在门口。刘志远赶忙起身开门,吴明也跟过去,要和他一起接过她们手里的鱼肉蔬菜,两个老太太连连推辞。

  “这就是吴明。”刘志远笑着介绍道。

  “阿姨,你们好。”吴明向两个老太太各鞠了一个躬。

  “你好c你好,欢迎你来。”两人热情地回应着,好奇地打量他一番,往厨房走去。

  “就这么几个人,买这么多的菜?”吴明问刘志远。

  “你什么都吃,人家就什么都买嘛。”

  两人回到客厅,吴明开始从地下的包里往出拿东西,嘴里不停地阿姨长阿姨短地问候着。

  “好了。”站在一边的刘志远说,“这里面都是吧?是的话就别再往出拿了。”他回头对两个老太太说,“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有点絮叨。”

  “比你好,”杨金枝瞥他一眼,“看人家小吴多会来事。”

  “就是。”母亲也目不转睛地看着吴明,“一看人家就是见过大世面的。”

  “看我的人缘还是不错的吧?”吴明看一下刘志远,又转向两个老太太,“两位阿姨,你们坐下休息,做什么菜,我们来。”

  “你们说说话,”母亲欢喜地朝他笑笑,“赶紧坐。”

  “小吴,你坐着吧,我们随便做点家常菜。”杨金枝说着也进了厨房。罗娟抱着孩子跟了过去。

  吴明看一下厨房的方向,端起杯来喝一口水,继续刚才的话题。

  “我这次来,一是来看看你们,再有就是问问你的情况。咱俩一起干吧。”他恳切地对刘志远说,“我想把事业往大里搞,需要一个技术总监,可是到处找,博士c硕士试了好几个,都不行。书呆子,没有实际的经验,一张口就露怯。以你的素质,再加上在厂里干了两三年,没人比你更合适。”

  “你开始的想法是对的。”刘志远看一下厨房,小声说,“在厂里呆了三年,确实感到跟这里的人一起做事很别扭,可老太太就是认准了这个地方,不让离开。”

  “慢慢谈嘛。咱们在她喜欢的地方买一套房子,实在不行就请人来给她解闷,现在又有了孙子,更没问题了。”

  “不行,我最了解她。”刘志远摇起头来,“今天你要注意,当着她的面千万不能说这方面的事。”

  罗娟笑着走过来。

  “怎么了?”刘志远问。

  “两个人还有不同意见呢。”罗娟笑说,“就为了那只鸡。两人出门时,我妈就说要买一只活的,现宰现做这样好吃。奶奶说是来了客人动刀子不好,最后就随了她了。现在做起来,她要红烧,我妈说南方人口轻,要按她的做法来。奶奶正撅着嘴说呢,淡不叽叽的让人家怎么吃?”

  “我现在已经不是南方人了,哪的菜都能吃。”吴明看着刘志远呵呵笑起来,“好福气,每天有不同的风味伺候着你。”

  “那你现在一个人在bj?”罗娟问。

  “一年也呆不了多长时间,到处飞。”

  “那为什么还不成家?”

  “就是没碰上像嫂子一样的,要有马上结婚。”

  “你是挑花眼了吧?”罗娟笑起来。

  “有两个,一个在bj,一个在南方,”吴明抬头看着她,眼神有些迷茫,“都好又都不好。”

  “小心鸡飞蛋打。”刘志远嘿嘿笑起来,“两个都跑了。”

  “我还没这个把握?肯定不会。”吴明自信地摆摆手,“咱不说这个了行吗?”

  “你是怎么做起这个事来的?”看他有些难处,罗娟善解人意地岔开话题。

  “挣钱有不同的档次。”吴明又来了精神,“有的动动嘴皮就来钱,有的跑断腿;搞贸易搞批发,看准路子了,你都不知道这钱怎么会来得这么容易。最苦的就是在工厂里做工的人。上学时不是学过嘛,工人阶级,为什么?因为他们确实是无产阶级,离了那点工资和自己的体力,就啥都没有了。就拿着这点钱,还得看别人的眼色,一个工人,往下看是自己的脚,往上看全是比自己官大的人。我在工厂呆了几个月,就说什么不在那里干了。”说完,他扶了扶圆眼镜,看着罗娟。

  “那你后来是怎么想的?”罗娟看一眼仍是一身工装的刘志远问道。她对吴明的高论感到新奇和怪异,感叹在外面闯荡的人,看问题的角度就是不一样。

  “换了几个行当,最后我看准了国外的大公司,先给他们做推销。开始也不顺利,到处求爷爷告奶奶,还做不成几单生意。一次在客户那里看到他们的一个项目审批单,一长串的签名,说明这些人都需要打点,但后来想明白了,最后那个才是最管用的,于是再有了新的项目,打听好了,就找关键的人打通关节。”

  “一次,得到消息有一大项目要上马,我就直接去找主管局长。早晨上班我在大门口挡住他,把想法说了,谁知道他一点表情都没有,转身就走了进去。我想跟进去,又被门卫拦住,打问他的电话,谁都不告诉。我怕他什么时候出来错过了,就在门口等。那是在冬天,北方这个地方,干冷干冷的,还刮着风,我也没穿多厚的衣服,实在冻得不行,想去远处的商店买一件,又怕错过机会。没办法,只得死等。到了中午没见他出来,一直等到晚上整个办公楼都下了班,还是没见到影子。你们想啊,那是冬天,我一直都在那里站着。不过我打定主意,就是别的什么都不干,今天也一定要把这个局长搞定。等人走完了,我见里面楼上还有一个窗户亮着灯,就想着等这盏灯灭了,我就回去。正在想着,大门里面有人叫,我一看,正是那个局长。他笑着问我:‘你要是实在等不着我了,该怎么办?’我说:‘我就打听你家在哪儿,一天不行就两天,一定要见到局长大人。’”

  “不想那局长乐了,把我带进他的办公室,还说:‘今天一天都是接待这个项目的相关方,中午坐了他们的车出去吃饭,看见你还等在那里,觉得很有意思。你这样的年轻人从来没见过。你说吧,到底是什么打算?’”

  “志远知道,接下来就是咱的强项了,一直说到了局长不住地点头。”吴明说着,表情得意起来,“最后,我还认真地给他讲,我们公司是有业务经费的,要他相信我本人的为人。”

  “你们猜后来怎么着?他拍拍我的肩膀笑说:‘走,今晚我请你吃饭,这个项目的采购就你来做了。’”

  “你们知道,这可是一条大鱼。”吴明点头感叹,“一下打开了大面积的市场。凭着这个,我现在,一步步成了总代理。”

  “也就是个买办。”刘志远嗤了一声。他对吴明的故事并不感兴趣,脑子里想的是他开始说的话,为什么造机器的反而成了最底层的人。他回想着以前接触到的理论和名词,灵光一现,冒了这么一句。

  “就是这个意思。”吴明扶一下眼镜框,坦率地点点头。

  “他想自己搞成套设备呢。”罗娟指一下刘志远。

  “你一个人干得过来吗?”吴明惊异地看着刘志远,“对你的能力我倒不怀疑,可光那图纸就得装一车!”

  “主要的图纸我看了,没什么了不起的。”刘志远把厂里购买成套设备图纸的事讲了一下,“大部分都是通用的,就是那个主机复杂点,我还老觉得不对劲。”

  “好不了。”吴明很不以为然,“我就是这家公司的代理。买图纸的事是政府直接跟总部谈的,我也是从侧面了解了一些情况。你想想,那些满嘴政策法规的人跟老牌资本家谈生意,能占得了便宜?最浅显的道理,给你们的图纸生产出的东西要是跟我卖的一样,那老板就是吃错药了。最有可能的结果就是,同样也是一套设备,但性能要比我卖的低一个档次。”

  罗娟钦佩地看一眼刘志远,全厂是他第一个发现了问题。

  “从买图纸到生产要花不少钱吧?”吴明问刘志远,“不过,即使低一个档次,也比咱们原来的强多了。咱们国家的事,勉勉强强搞成,大吹特吹一番,起到效果就行。我呢,仍然可以轻轻松松挣我的钱。”

  “是。”刘志远点点头,“花了这么大的价钱,搞出这么个东西,实在有些窝囊。到了现在这个程度,要是不搞,浪费就更大了,我还是要帮他们搞成。不过,我下了决心要自己设计一个最先进的,就是那台主机。”

  “你还真敢想,就那台主机值钱。人家可是百年技术传承的公司。”吴明想劝他两句,可话到嘴边,想起了他敢想敢做的秉性,只得无奈地叹口气,“你要搞我不反对,但我告诉你,这可不是像搞一台小工装那样简单。一旦你要是搞成,我来给你卖。说句老实话,现在卖外国设备的生意太容易做,看着国内的这帮冤大头们,我都有些过意不去了。钱来得这么容易也觉得没刺激。”

  “志远,”母亲笑着向这边招呼道,“把桌子拉出来,准备吃饭。”

  饭菜丰盛。吴明像到了家一样毫无拘束,大口吃肉,大杯喝酒,借着酒兴,天南地北的奇闻轶事信手拈来。他的语速快,加上表情丰富,时不时逗得大家开怀大笑。尤其是两个老太太,从没听到过厂外的这个世界还有这么多有意思的事。两人听着他东一句,西一句,说不完的笑话,就都没了客气和矜持,把他当成自家人,嬉笑着夹菜劝酒。

  预先订好的出租车到了门口。响了好几声喇叭,吴明这才意犹未尽地起身告辞。看着出租车走远,罗娟好奇地问刘志远。

  “以前你俩在一起,天天就这样吗?”

  “他的话比以前多多了。”

  168 被封住了嘴

  吴明这一趟,带来了丰富的信息,加上和尚书记的谈话,一时让刘志远感到有点乱,他需要消化一下了。上了班,签完申处长送来的单子,他就坐在椅子里,心不在焉地看着眼前晃来晃去的两个女人。

  “哎。”朱意叫他,“昨天看你家热热闹闹地在送一个人,是谁呀?”

  “我的大学同学。”刘志远醒过神来。

  “看人家风风光光的,受了刺激了吧?”

  “刺激?”刘志远看着她笑一下,“受了刺激是什么样子的?”

  “反正你的脸色不对。”

  “是不是尚书记找你谈话,”范小青关心地看过来,“要委以重任了?”

  “瞎猜什么?都不是。”刘志远不耐烦地摆摆手,拿出大本子,翻开一页,随意看一眼,渐渐平复了心情,脸上恢复了往常的神态。时间不长,他抬起头来。

  “从今天起,”他对两人说,“我就只管在申处长的单子上签字,完了就回家抱孩子。”说着拉开面前的抽屉,开始收拾需要的物品,像要调走的样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朱意看着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跟儿子在一起省心,他不会给我立规矩。”刘志远笑道,“劳驾,把那一套设计手册给我拿来,我在家也好好学习学习。”

  看着刘志远抱着大堆东西出门,两个女人面面相觑。

  “前天还信心满满地讲课呢,”朱意看着门口怅然若失,“怎么今天就成了这样?”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范小青摇摇头,“不过,这段时间接触,我确实感到人们对他的传说都不对。人家做的,看着好像有些出格,但都是实实在在的事情;有些还是应该厂长c总工出面的,人家不怕得罪人,都主动干了。厂里确实需要有一个这样的人。”

  “可惜都容不下他。”

  “我去问问。”范小青起身往出走。

  郝世业正要出门,见她过来,马上一脸笑容:“有事吗?进来说。”

  “今天看刘主任很奇怪,”范小青跟他进了门,“抱着一大摞材料回家去了。不会有什么事吧?”

  “真的?”郝世业的眼里闪出一丝欣喜,但又马上恢复了和她见面时的神态,“他还算聪明。”

  “怎么了?”

  “怎么了?”郝世业看着她,“好像全厂就他一个人行。你没见前天他讲课时的那副目中无人的样子吗?别人都是傻子?他还不自量力地说成套设备的图纸这不行c那不行,这是什么场合也不看看。这回是厂长亲耳听见了,有他的好?尚书记找他谈了话,以后不许他再胡说八道了。”

  “我觉得厂里这么做不合适,况且人家说的也没什么错。”范小青低头看着地面,“你们就不能大度点?不就是说了两句话嘛。”

  “看来你也受到传染了。”郝世业嗔怪道,“这可不是我的意思,是书记跟他谈的,让他顾全大局。好了,不说他了。我正想找你,现在成套设备的工艺准备全面展开,我想成立一个审查小组对工装c工艺设计进行审核,别到了生产时再出问题。”

  “不是有项目办公室吗?”

  “他们哪顾得着这些。跟省里c部里研究所的联系都是他们,再说,他们自己也安排了一些工装的设计任务,不能自己设计自己审核吧?”郝世业说着,为难地摇摇头,“他们对工艺研究都不深,我也不放心。我打算从各车间c技术处抽调一些对工艺精通的老同志,成立一个小组,专门进行审核指导。组长由我来担任,你当副组长。”

  “要不把刘主任请来吧。”范小青看到了机会,“他搞过机加,装配也在行。老实话,搞这些,我也是只知道一点皮毛。”

  “厂长书记都表态了,我还能把他请回来搞审核c提意见?”郝世业连忙摆摆手,带着恳求的口吻说,“这是全新的技术准备,不像以前一样修修补补,不成立这么一个机构,不好向厂长交待。你就先做起来,就算帮我的忙,好吗?”

  范小青明白了他的心思,不自觉地想象起要是刘志远碰上这事会是什么样的态度。

  “我可是仅仅挂个名,最后还得你来拍板。”

  郝世业见她答应,满心欢喜,很想就势拍一下她诱人的肩膀,但看着她清秀理性的脸,提起的手又放了下来,嘴上说:“到底是高素质的人,关键时刻靠得住。”

  刘志远抱着一摞东西出门,碰见张修安正领着两个年轻人往里走。阳光下,他显得更加苍老,头发雪白,背也更驼了。

  “叔。”刘志远叫一声。

  “你这是干啥去?”张修安问。

  “我这是拿回家看的。您这是?”

  “主机的试验台架设计得很大,我们去现场实际测量一下。”张修安突然兴奋起来,“对了,你对车间熟悉,你看放在哪个位置合适?”

  “我把东西放回去,”刘志远想一下,抬一下手里的东西,“马上就来。”

  一进总装车间的大门,立刻感到耳目一新。门洞变得敞亮,连黑板都重新刷过,没有写过字,黑里透着新鲜。厂房显得更加高大,以前灰黑色的梁柱都已喷白,显得洁净c充满力道。天顶的小窗都是新换的窗框和玻璃,被阳光照得通亮,反射下来的光线把整个车间照映得柔亮舒适。处处大幅的蓝底白字宣传警示挂牌,与吊车巨大的橙黄色车体对照鲜明。白墙的高处,绿的c灰的c红的各种管路,规整地延展到各个工位。

  整个厂房高大雄伟,丰富的色彩展示着专业的气势。

  刘志远在这里呆了近一年,从未感到过如此的明快,甚至吸一口气都觉得是清新的。

  张修安正和张四清在车间的东侧拿着图纸商量,不时手扶着花镜低头看一下图纸。

  见刘志远过来,边上的一个年轻人让了一下。

  “专家来了。”张四清笑道。

  “刚才商量着放在这个位置。”张修安回头看一下刘志远,指着图纸说。

  “要是单台试验这里是最好。”刘志远四周看一下,“可是系统试验时还得连接辅机,这样的话,那边有柱子,辅机就没地方安置了。”他说着往一边比划一下,“往这边闪三米。”

  “那样的话,就把通道给占了。”边上的小伙子说。

  “这通道是按照中型产品生产设计的。”刘志远说得像一个决策者一样,“现在做大型的,必须重新规划。”

  “这样好,这样好。”张修安看一下图纸,又扭头征求张四清的意见。

  张四清也点着头表示认可。

  “还是刘总。对设备熟悉,思想不受拘束。”看着张修安带着两人走远,张四清拍着刘志远肩膀解释道,“除了那天听你讲了一下,我到现在还没看过几张图纸呢。”

  “你现在是管全面的,让你看也没时间。不像我,在厂里,我不找别人,没人来找我。”

  “你找了他们几次,就把他们吓得心惊肉跳了。”张四清噗地笑起来,“所以,在办公室配了两个美女把你栓柱,让你少管他们的事。”他欣赏地看着刘志远,“不过话说回来,你一出手就动真的,大家说起你就谈虎色变,现在还真没人再敢稀里糊涂做事了。老实话,从我这里最能体现出来,配套来的零件比以前强了很多。”

  “确实配了美女,但现在连话都不让说了。”刘志远自嘲地摇一下头,把那天的事说了一遍。

  “那天你说到图纸不合适的事,我当时心里也有点担心,过后见没什么反应才放下心来。没想到厂里还是这么在乎。说说怎么啦?现在大家不还是认真地在干吗?不过也好,”张四清认真地拍拍他的肩膀,“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既然答应了人家,就得信守承诺。人家不愿意听的话,说了没用,不说也罢。”

  “是我自己把自己的嘴给封上了。”刘志远委屈地抬头环视一下,“他们也确实想得太多。这套图纸是落后了,但毕竟也是大机器,不管这么多,干起来我还是会全力以赴的。这么好的厂房,弄不出一台大机器就太浪费了。”

  169 “堂吉诃德”

  孩子渐渐胖起来,眼睛机灵有神。平时不管是把他放在床上或抱在怀里都手脚不停,好像自己在寻找着乐趣,好长时间都不用大人管;但稍有一点违背他的意志,便开始张牙舞爪地大哭大闹。

  “这孩子脾气大。”母亲说。

  “您还记得他爸小时候的样子吗?”罗娟笑问。

  “哪能记得那么多?就是记得他小时候就是一个犟脾气,越大越犟。”

  刘志远对孩子,从最初的陌生到现在的亲近,从被动地协助,到主动地承担一些孩子的事务,渐渐的,孩子身上的奶味c稚嫩的肢体c天生的各种需求和本能的反应,唤醒了他的父爱,一天不见就有牵挂的感觉。平时每天上班,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看他一眼,逗一下,抱一抱,说些像是很不搭调的话。

  “真是亲儿子,”罗娟笑道,“要不也带不出你那么多的废话。”

  “废话?”刘志远认真地说,“我们这是在沟通。你看,我说话时他的眼睛一动不动地在听。”

  “你应该学一些幼儿教育的东西,给孩子唱唱儿歌,讲讲童话什么的。”

  “有你一天在叨叨就行了。”刘志远欣赏着孩子,“我才不教育呢。人家天生的秉性要比现在的教育好得多,想哭就哭,想闹就闹,直截了当,不拐弯抹角。”

  “你还没说完呢。”罗娟不屑地看着他笑道,“想拉就拉,想尿就尿,你不管,长大了还了得?”

  “人的天性你用不着操心。”刘志远郑重地看着她,“长大了,不需要谁来管我们,我们自然就会知道怎么挣钱吃饭。”

  “娟你别听他胡说八道。”母亲在外间嘟囔起来,“我就是没把他管教好,到现在还天不怕地不怕的,整天让人操心。我们家钢钢可不能这样了,该管的还要管。迎来送往,接人待物,该教还得教,不能像他这样山上下来的一样,什么规矩都不懂。”

  “你不是要干你的正事吗?”见母亲不高兴了,罗娟对刘志远使了个眼色,“赶紧去吧。”

  茶几上,母亲已经把上面无关的东西都拿走,刘志远拿回来的书c本整整齐齐地码好,边上还并排放着两支笔。

  “妈,”刘志远嬉笑道,“我看您当秘书还是不错的,想得很周到。”

  “干你的活儿吧。”母亲被他厚脸皮的样子逗得忍俊不禁。

  刘志远打开大本子,前后翻了一阵,理了一下思路,静下神来开始动笔。身边孩子的哭闹,锅碗瓢盆的声响都变成了遥远的背景声音。渴了,他伸手就端起母亲凉在一边的茶水喝一口;到了吃饭的时间,起身就坐到桌前,端起来就吃,吃完一抹嘴又回到沙发上,连一句话都没有。

  “看他像着了魔一样的,”母亲不安地看着罗娟,“你能受得了吗?”

  “妈您别担心,我就喜欢他这样。”罗娟看一眼专心致志的刘志远,“男人就应该有这样的劲头。有他这样,我就是吃苦受累也愿意跟着他。”

  母亲宽慰地抹一下她的肩膀,起身收拾碗筷。

  开始两天,刘志远早晨吃完饭还到办公室等申处长,后来觉得太浪费时间,也没心思跟两个女人说长道短,就让申处长把单子送到家里,也不让他进门,敲一下门,他就迎出去,签好了字把他打发走。

  “你也不上班,”申处长见他每天这么神神秘秘的,鼓足勇气问,“整天呆在家里干啥呢?”

  “没你的事,少问这么多。”刘志远不耐烦地看他一眼。因为承诺,他不能再把自己的想法说给别人,但每次想起这些,心里就会生出怨气。

  杨金枝每天过来,见刘志远只顾忙乎自己的事,连个招呼也不打,过了几天就不满地对罗娟说:“这个人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得了癔症?”

  “妈您别在意。”罗娟笑着解释道,“他是一门心思在搞一个设计,技术难度高,工作量大,让他在这样的环境做事,够委屈他的了。”

  “点个头,叫一声就碍着事了?”听她这么讲,杨金枝稍微宽慰了点,但仍不能释怀,“我辛辛苦苦地伺候你们大的小的,连这点礼数都没有?”

  回到自己家,她不满地对罗道成说:“看你那个女婿,现在我到他们家,他连眼皮都不抬一抬。”

  “他在干什么?”

  “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整天写啊画啊的。放着好好的办公室不用,跑到家里来,人模狗样的,还让大家看着他的脸色伺候着。”

  罗道成第一感觉是刘志远在搞设计。他对刘志远是另眼相看的。他以前见过刘志远设计“鼹鼠”时的样子,不过那时是觉得这个人有些怪,后来见到“鼹鼠”这么成功,才理解一个行为怪异人的价值,而且怪人还成了自己的女婿。

  “他好像又在搞什么设计。”他思忖着,“这又不是什么坏事,你应该感到高兴才对。你知道,他搞的几个设计都是很好的。”

  “这个设计c那个设计,我看他现在也没有干出什么像样的名堂来。”杨金枝不满地说,“你看他那个同学,那可是一个班里出来的,看人家的接人待物,又有钱。”她说着摇摇头,“他就这么干,厂里也没太把他当回事呀。”

  “你又看上有钱的了。”罗道成喝一口酒,伸出筷子夹菜,“人跟人不能比呀。他要是出去单干你愿意?”

  “早就说过,不是一个省油的灯。”杨金枝心烦意乱地放下碗筷,“让人看着哪都不顺心。”

  杨金枝的话,提醒了罗道成。刘志远的秉性他了解,现在这样的闭门造车,干正事还好,要是他拧着一股劲,干了点别的,事情好坏还难说呢。

  “罗娟这丫头,”这么想着,罗道成也添上了心事,“有啥事也不跟家里说一声。”

  车间的环境变了,罗道成每天早晨上班的头一件事就是四处查看一下,一是欣赏,二是检查一下哪里还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张四清当了分厂厂长后,对他很倚重,经常来征求意见,这一点和刘志远有很大的不同。张四清聪明但又十分的谦逊,方方面面照顾得很周到,这种态度,到让罗道成增加了负担。他一心想辅佐好这个年轻人,不忍心出现任何岔子。

  现在他又增加了一件心事,就是猜想这个刘志远到底在干什么?自己不好直接去他们家问,只好把这事放在心里任它不停地搅动。

  张修安又带着两个年轻人过来。罗道成见了不自觉地迎了上去。

  “老罗。”张修安笑着过来,和他握一下手,“又开始忙了?”

  “可不,几十年了,再不忙我们也赶不上了。”罗道成笑道,“看你们这段时间老是往车间跑。”

  “所有工装都得重新设计。”张修安往他身边靠近了些,看一下边上的两个年轻人,“新来的大学生,包括岁数大一点的工程师,吃惯现成饭了,实际经验都不多,谁也不敢做主。厂里硬是把我们这样快退休的人推到前面,一天下来真是有点累。现在想来,像志远那样的年轻人真是太少了。”

  “是。”罗道成点点头,“就是一点,这孩子爱惹事,听说前段时间给大家上课,说了不少图纸的坏话,又惹厂里不高兴了。”

  “他的课我去听了,讲得很好。”平时小心谨慎的张修安这时倒不这么认为,“要是他爸在天有灵,也会高兴的。那么复杂的系统,让他讲得活灵活现,在咱们厂的历史上我还没见到过。说点图纸的坏话,没点本事能讲出来?搞技术的人,就得一是一c二是二,不能像搞政治的人那样颠三倒四。”

  “不像以前了,离了工厂你哪都不能去。”他一脸坦然,“以前我总担心志远惹事,现在看他的能力,就算厂里不高兴也没什么,凭他的技术水平,到哪儿还能发愁吃喝了?”

  一番话说得罗道成心里踏踏实实的,没了开始时的忐忑。

  “听说他现在把自己关在家里在搞设计。”

  “好事呀。”张修安挺直了腰,抬头想一下,“年轻人嘛,有什么想法就应该早点搞出来,像到了我们这个年纪,别说搞,就是连想法都没了。我现在脑子里的这点东西,还是早年跟志远他爸一起搞技术革新时,留下来的一点经验。他要搞设计,你就放心让他搞吧,能有什么坏处?不过,”他看一下罗道成,“我还要跟厂里说,让志远参与成套设备的生产,毕竟是从来没搞过的项目,我们的那些东西都过时了。”

  “确实是。”罗道成已经满心欢喜,“他搞的那个‘鼹鼠’,我弄起来就费劲,不服老不行了。”

  “我算想开了。”张修安深有感触地说,“志远刚来时,我真是提心吊胆的,见了人就打听他在车间的表现。他要是弄出点事,我还是真是打不得骂不得,干着急没办法。现在看来,志远有自己的想法,很多想法还是对的,毕竟不是以前那个年代了。你看看这三年,他干的事咱厂历史上谁做过?我说呀,年轻人有心思搞设计是好事,我们就别再瞎操心了。”

  “你说得对。那你忙吧。”

  听一向谨慎的张修安这么说,罗道成已一身轻松,正要走开,张四清夹着一个文件夹急急忙忙走过来。

  “张工,试验工装的图纸快出来了吧?我这里还等着编制工艺呢。”

  “设计已经搞完。”张修安认真地说,“就是上面审查老是定不下来。我们设计时认为不会出现问题的方案,他们也抓住不放,谁也不敢签字放行。”

  “我看,是因为还没有人系统地把图纸吃透。”张四清无奈地摇起头来,“以前没人管就彻底放鸭子,现在有人管了就一步也走不动。”他环视一下车间,“现在还不给我们,到时一大堆任务下来,我们又得加班加点,更容易忙中出错。”他指一下那边两个小伙子无奈地咧一下嘴,“他们问的问题简直让人啼笑皆非。”

  “进厂不到两年,”张修安无奈地摇一下头,“得有个学习过程。”

  刘志远全身心进入了他的设计状态,一天到晚就是一件事,在大本子上写c画,连罗娟和孩子都不问一下。他每天唯一的说话的时候,就是想起一件事,拿起电话就给俞强打过去,询问某个配套件的技术情况。

  他从朱意那里拿来的设计手册很多东西都已过时,而俞强则像一个专家,不仅对自己的产品熟悉,一些配套件的专业知识也非常精熟。当时回答不上来的,时间不长他就打来电话,总能给刘志远一个满意答复,像一个尽职能干的参谋或秘书。

  家里的人渐渐习惯了刘志远的样子,尽量避免打扰他。

  一天,罗娟抱着孩子,站在一旁看了他半天,而他依然傍若无人地做着自己的事,没有一点察觉。

  罗娟突然噗哧笑起来。刘志远被这突然的异响吓了一跳,抬头看着她。

  “怎么了?”

  “我想起了书上的一个人。”罗娟忍俊不禁,“一个欧洲人和一个风车的故事。”

  “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刘志远也笑起来,“就是那个叫什么堂吉诃德的人。你觉得我们很像吗?”

  “那股子劲很像。”罗娟轻晃着怀里的孩子,看着他笑道,“不愁吃不愁喝,也没人给你下任务,看你的样子像是有毛病一样的。”

  “我跟他不一样。”刘志远终于换了一下脑筋,饶有兴趣地说,“我们上学时在宿舍聊过这个人。他的脑子是有毛病,在做无用功,不过那劲头倒是挺让人佩服的。我不一样,我有明确的目的和可行性。开始搞‘鼹鼠’的时候,虽说没想到以后的市场会这么好,但也是觉得造出来肯定有买家;现在是我看见了一堆旧东西,想搞一个新的换掉它们。吴明不是说了嘛,做好了他来卖。我是有预见性的。”

  “怎么做出来?搞‘鼹鼠’时有方主任,你说什么他都支持你,现在搞这么大的一个主机,厂里不会帮你做,方主任和陶伟想帮也没这能力。”

  “夫人多虑了。”刘志远嘿嘿笑一下,“车到山前必有路,咱们先往那里开着看看,有问题再说。”

  “那你就开吧。”罗娟说,“不过,现在得听我的话,你又该洗澡了。现在澡堂开着门,你现在就去洗个澡,把头也理了,顺便刮一下胡子。别的我不要求你,你把这几样记住了,别到最后设计搞完,你变成野人了。”

  “头可理,澡可洗,胡子能不能不刮?”刘志远食指蹭一下开始倒伏的胡须,抬头问,“想问题时这样蹭一下有感觉。”

  “听我的,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罗娟笑起来,“养个好习惯。再这样下去,该影响吃饭了。”

  “好,那我就去收拾收拾。”刘志远本不愿意起身做别的事,见她的要求不容置疑,只得双手撑着膝盖站起来,走到给他准备好的换洗衣服和洗澡用具跟前,扭头笑道,“你直说不听话不让我上床,那样条件更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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