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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病》正文 28.第二十八章

  小时傅凛几乎只要出门见风必会高热卧床, 因此在临川傅宅的那些年, 他没能与族中同龄人一道进家塾、考书院, 甚至连正经开蒙都没有,只能等到家中叔伯姑姑或年岁较长的同辈堂兄姐们谁得了空,才会去他房里教他读书识字。

  所以他在被送到这里来之前, 一个同龄玩伴都没有。

  被送到桐山这座宅子来后,他终于有了第一个伙伴叶凤歌。

  到了第二年年尾,远在临川的傅老太君考虑到傅凛已近十二岁, 再不规规整整读书怕真要废了, 这才从就近的桐山城里请来裴先生做他的西席。

  而裴先生的小儿子裴沥文作为傅凛的伴读,就成了他的第二个伙伴。

  虽傅凛对裴沥文远不如与叶凤歌那般亲近,但裴沥文并不计较,对傅凛可谓掏心掏肺。

  别看如今裴沥文一副斯文可靠的样子,十来岁时也是个皮猴子般的欠揍小少年。

  傅凛记得裴沥文刚来做伴读的头两年里, 时常因为欺负邻居家的小姑娘而被裴先生狠狠教训, 隔天到这里来后还会被罚抄书。

  这样的情形似乎持续了很久, 久到那时对人对事很少有好奇心的傅凛都忍不住疑惑, “为什么明知裴先生会打你罚你, 还总要去招惹隔壁小姑娘?”

  那时裴沥文捏着自己抄书到猛打颤的胳臂, 嘿嘿嘿笑得神秘极了, “你不懂, 小姑娘气嘟嘟红着脸跺脚咬牙的样子, 可有意思了。”

  宁愿被打被罚, 也偏要屡教不改地去隔壁欺负人, 就为看人家“气嘟嘟红着脸跺脚咬牙”的样子——

  因为这事,傅凛一度觉得裴沥文有点缺心眼儿。

  毕竟当年的他实在想不出这事哪里有意思。

  可此刻看着叶凤歌秀雅双颊透骨红,懵懵地瞪着自己,嫣红柔唇开开合合却半晌吐不出一个字的模样,傅凛忽然觉得,裴沥文说得对。

  还当真是挺有意思。

  嗔恼的红脸,发怔的水眸,措手不及的懵懵然。

  平日里端的那副“姐姐”模样踪迹全无,简直可爱到叫人心痒痒。

  他抿住唇角险些逸出的恶劣偷笑,板着微烫的脸,端着一副坦然无辜的模样,心里像有几百只幼嫩的猫爪子在挠啊挠。

  这滋味,当真是又难受,又……舒服。

  “原来你以往说的疼我,都只是随口敷衍啊,”傅凛状似落寞地撇了撇嘴,“算了,不勉强你。”

  傅五爷在商场上所向披靡可不是靠运气,见好就收的道理自然是懂的。

  震惊愣怔好半晌的叶凤歌像是终于醒过神来,清了清嗓子,绷着红脸觑他一眼,“表达对你的疼爱是吗?”

  这下轮到傅凛愣了。

  他原以为自己既说“算了”,叶凤歌便会当他只是顽皮胡闹,暗自羞恼一通后,便会端起“姐姐”的大度架子假装无事发生。

  “不是,我……”傅凛心中生出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边说着话就想往坐榻角落里缩去。

  哪知叶凤歌却倏地倾身靠近,伸手揪住了他的耳朵。

  那通红的秀颜上盈满恼怒,就连唇角扯出的那抹笑都像闪着锋利的光芒。

  笑如糖刀的叶凤歌手下半点不留情,使劲拧着他的耳朵,甜嗓压得凶巴巴,“疼不疼?”

  傅凛一时无措,吃痛地皱着脸轻轻点了点头,“疼……”

  “哎,”叶凤歌面上红晕虽未褪,却咬牙切齿凶得很,“瞧,你这一‘疼’,我这一‘哎’,可不就是‘疼、哎’了?”

  “松手,松手,”傅凛握住她的手腕,不是很用力地掰扯着,“我可是爷!没有人是这样对待爷的!”

  虽疼到形象尽毁地嗷嗷叫,他的眼角眉梢却忍不住偷偷往上扬。

  被她如此“粗暴”对待,心里竟还乐不可支——

  他觉得自己可能病入膏肓了,这病没药医。

  叶凤歌拧着他耳朵的手凶残地旋了旋,从牙缝里迸出冷声笑哼,“没有人是这么对待爷的是吗?真巧,我今日起就改名叫‘没有人’!”

  傅凛赶忙抬起右手覆住她拧在自己耳朵上的手,疼得脸都快变形,却又很想笑。

  改名叫“没有人”?她那脑子究竟怎么长的,哈哈哈……嘶,真疼。

  面对他嘶痛到变形的俊脸,叶凤歌终究还是于心不忍,手上力道稍稍松了些,“还闹不闹了?还要不要我继续表达‘疼爱’了?”

  “不闹了。”傅凛眨着满眼薄薄痛泪,苦笑示弱。

  明明被他装妖作怪的挑衅怄得恼羞成怒,打定主意要狠狠收拾他,可在他那可怜巴巴求饶而不自知的笑望下,叶凤歌顿时就没出息地心软了。

  叶凤歌心中暗骂一声卑鄙,却不得不含恨承认,长了一张漂亮脸蛋儿就是好处多。

  她恼羞成怒地松开手,叉腰做茶壶状指着他,“往后再这么跟我没遮没拦地胡说八道,看我不把你剁成馅儿做了包子喂狗去!”

  “吹吧,你根本就不会做包子。”傅凛揉着被拧到通红的右耳,垂着脑袋不知死活地偷笑顶嘴。

  叶凤歌斜挑半唇,冷笑轻哼着放下手站起身,双臂环胸睨着他,“药凉了,晚些叫承恩另给你熬一碗来,自己老实喝了。晚饭自己吃,不高兴自己吃就找沥文少爷陪你吃。”

  下午裴沥文要来找傅凛说事,算时辰差不多也快到了。

  “你去哪儿?”傅凛顿时敛了方才那笑闹的神情,猛地抬起头。

  叶凤歌向来最受不住他这种不经意间卖惨的神情,见状使劲咽了咽口水,强令自己硬气心肠,重重一哼。

  “我要去师父跟前答话,”她使劲振了振衣袖,磨牙笑得发狠,“完了就去找掌勺大娘,学做包子!你个混账小子,若再冲我胡说八道,早晚把你剁成馅儿!”

  管你长再好看也剁!剁得细细的!

  裴沥文在书楼久候傅凛多时却迟迟不见他现身,疑心他是宿疾发作,便赶过来一探究竟。

  问了今日在傅凛跟前伺候的承恩,得知傅凛在主屋寝房内,又听说妙逢时来了,还唤了叶凤歌过南院去问话,裴沥文怕傅凛是寒症发作倒在房中没人知,就赶紧跑到寝房门口。

  见房门虚掩,他轻叩两声没得到里头回应,再顾不得傅凛平日里三令五申的忌讳,猛地推门而入。

  却见傅凛盘腿坐在外间软榻上,垂着脸捂着耳朵偷笑。

  裴沥文从侧面远远这么一瞧,顿时就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

  没瞧出傅家五爷有半点病气,傻气倒是噗噜噜冒得满屋子都是。

  许是察觉到房中多了另一个人的气息,傅凛倏地扭头看过来,右手也在同一时间探向窗棂下的某处,眉头紧蹙,目射寒江。

  见是裴沥文,他才吐出提起的那口气,慢慢将手收回。

  “谁让你不敲门就进来的?找死得忙?”傅凛缓缓深吸一口气,平复住心中的惊骇。

  这不知死活的家伙,差点就被……

  这些年来,寝房内的机关经傅凛的多番改造,早已不是原来那般只能闹着玩吓唬人的了。

  为免造成不必要的误伤,傅凛对宅中所有人都交代过,若未得他出声允许,除了叶凤歌之外,谁也不要轻易往这里头闯。

  见他收回手去,神智也是清明的模样,裴沥文才缓缓松了绷紧的肩膀与脊背,劫后余生般后怕地咽了咽口水。

  “我敲了,你没听见。我怕你有事,瞧着门没关,就进来了。”

  傅凛淡淡横了他一眼,见他脸色有些发白,便抬了下巴指了指桌上,“自己倒水喝。”

  裴沥文赶忙过去倒了一杯水给自己压压惊,又在傅凛的眼神示意下走到软榻前坐下。

  “五爷有何指教?”裴沥文浅啜了一口杯中的温水,疑惑地看向傅凛。

  傅凛再度抬手揉着自己的耳朵,“指教没有,倒是有点小事需要向你请教。”

  “突然这么客气,”裴沥文怕怕地将凳子往后挪得离他远些,紧了紧嗓子,“莫不是有诈?”

  “毛病,”傅凛没好气地呿了一声,“就方才突然想起小时候的事,嗯,小时候你总欺负隔壁的那个小姑娘,其实是心中很喜爱她,对吧?”

  裴沥文先是一愣,继而噗地笑出声,“这么显而易见的事,你想了五六年才明白?”

  不过这也不能怪傅凛迟钝,实在是他无论身心都像是比同龄人长得迟些。

  裴沥文刚来陪读的那年,傅凛身量瘦瘦小小,看着比裴沥文小了好几岁,可其实他是比裴沥文长一岁的。

  一直到三、四年前,眼见着都十五六岁了,傅凛才忽然蹿起来,成了颀长高挑的大人模样。

  这么一想,他在某些事上醒得比别人迟,也算是在情理之中了。

  毕竟他向来不怎么踏出这宅子,自小身边也没太多伙伴,对这种小儿女的情愫心思自然糊涂迟钝。

  裴沥文顿时觉得自己方才的笑有些残忍,心下懊悔不已。

  被嘲笑的傅凛恼羞成怒,从角落里抓了一个小锦垫狠狠砸向裴沥文,“问你就好好答,废话那么多!”

  裴沥文手忙脚乱地接住那个砸向自己正脸的小锦垫,收起调侃嘲笑,认真道,“是,可不就是喜爱得紧么。五爷怎么忽然想起这个?”

  “就,就想起了啊!你管我怎么想起的!”傅凛恶狠狠瞪了他一眼,清了清嗓子,又问,“那,后来呢?她如今……”

  方才叶凤歌又气又恼地赧红着脸跺脚而去后,他坐在这里回味许久,愈发觉得裴沥文当年说得对了。

  虽明知欺负人是不对的,可“欺负”心爱的小姑娘,实在很容易在躁动的少年心中暗暗滋生出一种不可名状的、病态的欢愉。

  不过,傅凛心底还是有些拿不准后果,刚巧裴沥文闯到跟前来,他就趁势请教了。

  裴沥文若有所思地看了傅凛一眼,笑得无奈又遗憾,语带警示,“她去年成亲了。”

  “嗯?!”傅凛惊愕地瞪大了眼。

  若他没记错,裴沥文是没有成亲的。所以……

  “没错,她和别人成亲了,”裴沥文苦涩地撇撇嘴,“不是每个姑娘都会喜欢欺负过自己的混账小子。”

  想起方才叶凤歌离去时就骂过这么一声“混账小子”,傅凛面色一白,胸腔里那颗先前还热火朝天扑腾个没完的心,凉了。

  拔凉拔凉的那种。松语文学www.16sy.coM免费小说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