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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2 截枝为箭

  “你别动,我给你念一封信,墨子留下的。”计然寂然的心像是重新点燃了一样,眼神里满是慈爱。

  “墨子真是抬举我。我和他也就初次谋面,这么看重。”飞鹰一边心想,一边看着师傅的脸庞,神采暗伏在摇曳的灯火之下,一时油然而生父亲对自己的慈爱之情。

  计然拿出一截木头,擦拭了一下,用眼神瞄了一下飞鹰,开口道,“天下势颓,兵戈难解。英雄迟暮,壮心未已。当世才俊,莫若计然。计然吾兄,剑龇飘逸,得其点拨,日有所进。飞鹰清奇,当有所授。钜子记。”。

  原来,墨子担心飞鹰不肯拜师,才作此耿耿劝勉之举。说罢,给他看了一下钜子门的标记铁藜花,暗黑而深沉。

  的确是墨子所为。飞鹰对拜入钜子门心有抵触,但投入计然门下,就不用费思量了。

  “飞鹰感谢师傅救我,请受徒儿三拜。”飞鹰忍着疼痛,伏地三叩首。一下,两下,三下,动作认真而声响让人恻然。

  “小徒弟,你先不要忙着拜师。我且收耿直愚钝或者妙德聪慧之人,你属于哪一种?”计然朝飞鹰望了望,痛快地大笑起来。

  “徒儿愚钝,还望师傅不要嫌弃。”飞鹰不知何意,显得有些尴尬,竟巴巴地望着,言语真切而动情。

  此人不仅天资聪颖,而且尊师重道,将来可堪大才。计然噙着眼泪,在幽暗如豆的灯光下,面庞上激动的情绪呼之欲出,只顾说,“好徒儿,好徒儿”。

  “师傅问你,目前可有动心的女子?”飞鹰把穿越前后的女子都细想了一遍,斩钉截铁地说,“没有。”其实,飞鹰此刻对神剑心有那么一丝的爱慕,反而对潭月无动于衷。

  “甚好。你的父母需要你每日赡养吗?”飞鹰摇了摇头,计然也没有再问。

  “入我计然门下,当日有所进。分心则乱。目前你还需要调理半月。自明日起,咱们先学兵法。武功者,防身末技,诚不若知晓兵势,辩才无碍,通明人事。”

  说罢,计然翻身即睡,鼾声如雷。飞鹰对兵法知之甚少,只知道天时地利人和云云,想着想着觉得无聊,云山梦泽开始侵入他的意识,慢慢就睡着了。

  第二日,飞鹰醒来的时候,计然已经坐在石桌上吃东西了,“是香喷喷的鸡腿,外焦内嫩”,飞鹰心想,鸡腿的熏烤味已经如滑香一般穿过他的鼻咽到达他的胃部。

  计然径自在吃着,飞鹰喊了一声师傅,计然亮开了嗓子,“好徒儿,你也来一块儿”,说罢一块鸡腿仍将过来。

  飞鹰兴起,打算小露身手,准备用剑去接,鸡腿上像是着了力道,径直飞过。飞鹰一阵懊恼,张开无辜的眼神看向师傅。

  说时迟那时快,计然放下鸡腿,斜瞅了一眼,低身以迅雷之势拈弓搭箭射了出去。

  只见鸡腿从空中落下,之后稳稳地被一支箭盯在洞壁上,几粒黄油从里面滴下来。飞鹰暗声喝彩,看来师傅射箭的水平高出自己一大截。

  计然哈哈大笑,开口道,“刚才试一试你身体恢复了几成。好徒儿,把鸡腿拔下来,自己吃吧。”

  飞鹰取下挂在墙上的飞腿,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丝毫不剩。待还要吃时,发现洞口不远有架起的篝火,几缕黑烟袅袅,火心快已变为灰烬。不远处还有一口井,井沿旁边还有一石盆。飞鹰这会儿才如梦方醒回到战国,之前战国和现代来回交感,时不时切换记忆片段,似已困扰他多时。

  “师傅呢?”飞鹰正迟疑,发现计然已经盘腿而坐,白衣宽松,默然在洞外的一个临崖的石矶上若有所思。

  飞鹰抚着伤口,撑在洞壁门口,看见师傅纹丝不动,已然相忘于山水之间。

  “师傅,还有鸡腿吗?”飞鹰肚子太饿,无所顾忌,遂大声喊道。

  “山洞右侧有一断壁悬崖,你可以摸着外壁,绕着后面,那里有山鸡。”计然的白须侧影微微动了一下,很像一等一的武林高手。

  飞鹰往外走了几步,定眼望去。这个山洞呈突兀之象,左侧是上山的通道,右侧紧邻断壁悬崖,师傅竟然把自己的马勒在悬崖边的一颗松树上。

  飞鹰顾不得和紫须打招呼,摸着峭壁,双脚颤颤巍巍地在四寸宽的凸沿上缓缓向前挪动。平素,飞鹰并不紧张,横木射雁那会儿也没有如此紧张。此刻,飞鹰不敢多想,也不知为何会怕成这样。

  “飞鹰,你回来吧。身体没有康复,就不要冒险了。”计然起身,顺手喂了点马料,在篝火下填了些柴火。飞鹰眼圈有点湿润,迟疑得不知该如何进退。

  “飞鹰,你下来吧。待我取来。”计然捋了捋胡须,眼神温和地望着飞鹰,没有一丝责备之意。

  飞鹰听完还是很紧张,隔了好一会儿,才原路返回。跳下凸沿时,额头上冷汗珠汩汩而冒。

  “真是孺子可教也。”计然说得飞鹰一头雾水。计然的本意是,高手面对此种情景也须亦惧亦恬,浑然无心者才能绕到洞后,未知恐惧者总有跌足之时。

  计然拍了拍飞鹰肩膀,纵身一跃在凸沿上站定,一会儿如履平地般到了洞后,一会儿折返,带回了两只野鸡的骨架,看来都被风吹日晒了几天了,还有烟熏的味道。

  计然笑了笑,仍给他一副野鸡骨架,“到井边打水洗洗,浸一浸,再扔到篝火上烧烤。”说罢,找了点引火之物,敲了敲燧石,火已点着。只见计然拿剑挑了一下,引火之物带着熊熊之势径直落在了篝火上,火势一下子旺了起来,把飞鹰都看得呆了。

  “别看了,好好享用你的早餐吧。”

  飞鹰把接过的骨架拿嘴嗅了嗅,很想一下子吃掉,不觉回头看了一眼计然。计然已回洞内,好像找什么东西去了。

  飞鹰依照师傅吩咐,把野鸡洗了洗,丢在支起篝火的架子上,并在篝火旁坐了下来。篝火的温暖让飞鹰浑身充满了力量,真想抱着篝火而睡。不觉之间,已打起盹儿来。

  潭月和神剑似乎一前一后映入他的眼帘。拨开时光的涟漪,两人在石阶上坐了起来,正要看远处的风景。微风和煦,青柳依依,山花烂漫。

  石阶通往北侧的一小山坡,飞鹰正躲在山坡后的松枝下面,偷偷张望。松枝分明被飞鹰攀附的手碰了一下,摇了摇,潭月倏地扭头瞥了几眼,骚弄了一下后肩的头发,悠悠回过神去,留下不可琢磨的笑,继而和神剑一起说笑。

  梦里的飞鹰觉得潭月也在心里偷偷望自己,尤其是一头瀑发,又不自主地弄了弄,回眸百媚生,骚首情更盛,一如旁边的菊花,浥露幽葩,在秋风中绰约,笑意恬恬,郁色填香。

  飞鹰也暗自忖度,“自己的品行怎么一时这样?”,想压抑一下,只是心中情已生,遂大胆地偷偷望几眼,自以为正当。

  “姐姐,你看,东方已吐白,快日出了吧。”神剑靠在潭月的瘦削的肩上,指着东面的山峦说道。

  秋色在五彩斑斓树木的映衬下显出几丝明朗,薄雾开始大踏步退却,曙光就在天边。

  潭月突然握住她纤细白嫩的手,幽幽说道,“嗯。马上就有彤彤红日从山上升起,就像刚出生的婴儿。我要将那红日揽在怀里,不,是那婴儿揽入怀中。”

  神剑噗嗤一笑,仰首指着东方,俏皮道,“姐姐,你也忒不害臊。哪来的婴儿给你抱?红日像婴儿,你真有趣味。”

  “你猜那截木头会不会理解日出的心意?”潭月反而一本正经地继续问道,又回头望了望,神色恬静,将一颗骚动的心潜藏在后。

  “姐姐,你又说笑了,最近你总说一下我听不懂的话。木头是他,日出是你吗?”

  “聪慧如我,其心如初,不正似呱呱坠地的婴儿吗?那个人,就像一截木头傻愣在那儿,也不言语,也不会哄人,不是木头是什么?”

  神剑倏地站起身来,四下张望着,直叫道,“姐姐,哪里,哪里,你说的人就在附近吗?”飞鹰这会儿躲在不远的松树后面,正要听她们说什么,一见神剑扑朔的眼睫毛和如黑夜中明珠的眼眸,身体突然往后缩了一下。

  “坐下,坐下,小心有人偷看。”潭月扯了扯神剑的衣裙,晃着身体矫情道。

  “姐姐,我猜你说的那个飞鹰是个胆小鬼,都过去这么些天了,也不去看你一下,快别辜负了你的一番心意。”神剑撅着嘴巴,打抱不平道。

  “快看,太阳露出来了,光芒四射,你再看那山上,霞光一泻千里,美不美?”

  “再美也没有我姐姐美,是吧。”神剑又斜倚靠在了潭月的肩上,又转过头来,扑朔着双眼,细细地要端详什么。

  “说说,为什么这么黏我,我看你最近动了春心,我的同心结你怕是已送给别人了吧?”潭月推她起来,锤了锤后背,问道。

  “姐姐,你真矛盾,呵呵。我既然动了春心,就不会黏你了。那个同心结,你都问了几百遍了,早送到他手里了。”

  “我们走吧。今日去寻一截木头。”潭月起身拍了拍衣裙上的尘土,这次没有回望。

  “寻什么木头,姐姐,难不成你要的那个人是一块木头?”神剑说罢,笑得腰肢乱颤。

  “走吧,别玩笑了。我要用木头雕个木偶,哦,还是一对好。”潭月指着远方的山峦,说道,“我们就去那儿,去那儿。”

  飞鹰听到她们要远去,赶忙从松树后面出来,喊道,“等等我,潭月,神剑,不如一起去。”

  哪知她们就像刚入凡尘的仙子,一下子身轻如燕,径自飞走了。潭月转身,将披肩上的丝巾伸手扔了下来。

  飞鹰迎着石阶,跳起身来接住,却一下子脚下踏空,滚下石阶去。飞鹰从地上爬起来,发现一点也没受伤。于是,将手上的丝巾凑在鼻子尖处,猛嗅了几下,少女的体香和汗香一下子沁入心脾,令人身心俱爽。

  男人在笃定用功之前,都时不时受到欲念的侵扰而不能自持,这很正常,只是私下里玩味,人前嘴里不承认罢了。

  “飞鹰,你作什么?”计然看到飞鹰将右手搁在自己的脸庞上,摩挲了一下又一下,嘴角露出笑意,分明是动了春心。

  “别睡了,好徒儿。”计然站在飞鹰旁边,露出笑来,“你已躺下调养多日,身上营卫之气不足,正须每日晨练,不出半旬即可痊愈。”

  飞鹰从打盹儿之中回过神来,真觉得自己骨骼都快散架,不愿意多动弹,于是一脸惊奇地望着师傅。

  “看着我,现在传你截枝为箭之术。”飞鹰清楚地记得,靳六就是挨了师傅这样一箭,彼时已惊为天人。想到师傅要传给自己此门绝技,真应该再叩几个响头。

  师傅用手截了几根枯枝,用手捋成了一支箭的形状,长短与箭相一,头部拿剑削了削,尾部留着四个舵翼。飞鹰差点儿冒声道,“这不就是火箭的样子吗?古人的智慧真是不容小觑啊。”

  “看好了。这是截枝的要领,头尖尾舵,夹指之力送于七寸。”只见师傅用脚在地上划了几圈,定神望眼,掌臂之力齐发,此枯枝有如箭一般,射了出去。

  不远处的松树震了震,松果直往下掉,枯枝应声反弹,掉落悬崖,而紫须还在吃草,只是把后蹶撂了撂,浑然不知有什么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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