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七、千里江陵一日还
虎哥儿是坐过船的，他四姨娘嫁的南边藕耕的刘家，这会儿千秋大桥还没起来，南北往来靠的就是轮渡，这是虎哥儿记忆里边最初的坐船经历，至于他襁褓之中穿梭于大江南北，那总归是他老娘的念想了。
这一年c秋去冬来，李武离家也有四五个月头了；东方红小学到底是给砍了，他弟进学去的是隔壁星晨村，两村并为一村的传言早已甚嚣尘上。
新学校就叫星晨小学，搁虎哥儿家里边，却有五六里脚程。这小半年下来，每每都是虎哥儿带着弟弟去进学，小李敏到底根骨不如他哥哥，走没多远那就喊累，虎哥儿就返身背上他走，过了一段再放下来，累了再给他放背上。
到了学校虎哥儿也不走远，就近搁旁边林里边练功。自打他跟着郭行，从前边骑车戏水，到后边跑c跳c劈c蹲，凡此种种必要含住一口气，但凡虎哥儿泄了气，必要被郭行责罚，撑不住了可以歇，但一口气绝不能泄！
这样练了快有一年，郭行叫他西大渠里边扎猛子，能一口气走个来回，方算是合他的心意。这西大渠不可谓不大，河宽少说五六十米也有，这水里边又是最能让人出功夫的，进了水你似乎身轻如燕c却又不能龙腾九天，总有一层无形的力量包裹住你，你越用力c受阻更甚！
起初别说一个来回了，虎哥儿一口气扎下去，不过将将到了河中，堪堪比拟等闲成年人罢了。
这河足够大c又是个南北通透的，活水里边c河鲜到底是多不胜数，虎哥儿一日日地练下来，每每到下晚天儿，就扎猛子踩些河蚌，要么就倒些个什么人家拦水的网，要是赶上河西边那散放鹅鸭的大户头，那少不得要闷来一只，趁夜拐到家里边，叫奶奶赶紧弄了c也是叫人心喜的美味了！
如此练了又快有一年，一日郭家大关门户，堂屋里正北边挂着一张黑白相，下边桌上香炉里边，九根香斜斜插着，缕缕青烟升腾，郭行又叫虎哥儿跪下了，却一时也没让他磕头，而是跟着自个儿也在旁边跪着，他抬眼看着相片，悠悠地就说起来，“这些话今日儿你是听不懂的，但好歹你也算入了门，入了祖师爷的眼，往后边功夫能不能学到手，就看你能不能吃苦，能不能吃更多的苦，能不能不以苦之为苦，能不能以苦做乐，能不能c将生死也置之度外！前边我教你含气c气竭也就歇了，这再后边我再教你，还是你前边都耍过的把式，不过气竭方始c你若一口气要没了，这时候要给我再吸一口，切记不可贪多！多了这前边下的功夫可就都白费了！这口气你切记一定要沉下去，肚子要胀起来，开始这口气一息都不能存，甚至没等沉下去就已没了，却也不必着急，你前边也只需牢记吸c沉二字就行了！”
说到这里c郭行突然怅声道，“吾道艰难啊！练武向来是杀己杀人杀天地，最后杀无可杀方能止戈！现在太平了，世上无不公无以为杀，武功也成了唱戏一样的把戏了！好在老天爷还是开了眼，叫我捡着了这么个宝贝！宝贝啊c祖师爷当年你蝇羽不能覆的功夫，我这辈子或许有幸能够见着了！”
说着郭行就磕起了头，虎哥儿虽不懂他到底说的什么，但眼见师父都行大礼了，他赶忙也跟着就磕。
终于虎哥儿是练着了拳法，挑一棵树口气沉肚里边，照着树一阵猛捶，什么时候气要没了c那就再吸一口，这口气须臾也就没了，郭行是告诫过的，这新生的一口气，千万不能憋，只要吸了c沉了也就罢了。
拳打接着肘击c脚踢c踹，胸撞背靠，打树就是打人，总之身上无一处不痛，这一天的功夫才算是下来了。这个苦c莫说是虎哥儿，绝大数成年人根本都是吃不下来的，非有大志愿大愤恨不成！
这也是郭行为何说自个儿捡了个宝贝，虎哥儿从来也没抱怨过的，武功到绝顶c不过一气常在源源不绝，要有此成就，根本得有心无一物的天赋，小和尚念经有口无心，虎哥儿不会想着自个儿这会儿在干什么，下边要干什么，郭行叫他吸气他也便就吸了，郭行让他沉息，那也便就把一口气沉下去了！
颇有点算盘珠子c不拨不动的意味在里边！这样的小孩儿，寻常人见了c只会觉得他愚笨，哪里会生出半点的喜爱来？到底练功第一便是杀己，古语也有练功在少c修道得长的说法，小孩儿没那么多心思的，叫干什么就干什么，不听话那就打嘛！
大人就不行了，心思斑驳繁杂，所谓筋骨已固c是练不出功夫的；甚而有自以为是瞎想瞎练，最后害了自己的也多有人在。
再说虎哥儿哪里愚笨了？聪明聪明c耳聪目明，他天资本就出众，再叫郭行几年调教，那书本上的课文读一遍，他大体就能记住了，老师说这一段要背，那不过一刻c些许字句便就映在了他脑子里边了。
虎哥儿这边练了半天，小弟儿是知道地方的，咯咯笑着就冲过来，跳他身上就喊，“大哥我饿了，快回家吧！”
两小子这便打道回府，路上与来时一般景致，下半天也并无什么不同，搁了家师父已经在了，带着他就去了西大渠，管虎哥儿这一天儿偷懒与否，总之不榨得他到精疲力竭不行。
搁路上虎哥儿就已睡熟了，郭行带他回来时，却瞧见李家门口好不热闹，原来是李武出去小半年，终于是回来了！
郭行上去打了声招呼，就把虎哥儿剥得精光，塞进了早已备好的澡桶里边。他这边正下着药，外边李武就进来了，他将手里边一个铁皮糕盒放桌上，扒开盖子显出里边三摞整边的二十圆钞，意思是再明显不过了。
郭行下好了药，一边给虎哥儿推拿，一边睥了一眼桌上，看见耿荣上前来了，却抢在她头前说道，“我做事向来是有规矩的，小虎头去岁就入了我的门，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们想来是听过的，我把手艺传下去，将来可是要靠他撑门脸的，今个儿这钱我就当没看见，要是你两口子再执意，我就一把火点了，孩子我也接走，再不进学就迟了！”
虎哥儿睡得正沉呢，哪里知道大人们发生的故事，第二天等他醒来时，按往常要带小弟去上学，左右却怎么也瞧不见人影儿，他老娘正浆洗衣服呢，虎哥儿打头前问她，“妈我弟呢？”
耿荣喜笑颜开的，从未有过的精神头，“你爸送他去了，你自个儿玩吧，记得早点儿回来就成！”
虎哥儿再打眼一瞧，可不是嘛c他老娘洗着的，正是一件灰色的毛衣，他是见他老爹穿过的！
老爹回来了，虎哥儿自然是高兴的；更叫他心喜的c是热热闹闹的一顿饭后边，他老爹带着他一路朝东南，过了黑桥了还不停，还是一直往东往南，这地头也是有人的，虎哥儿从未来过，就一路新奇地去看，随着路途越远，边上的河道就越是宽广，终于远远地瞧见一条船时，虎哥儿大姑父将速度慢了下来，渐渐地就靠上那艘船。
原来李武急着回家，船出了江顺着千秋河往北，就停在了他二姐家门口；不过再往里边河道就窄了，他只好跟他姐夫下了船打头，先往自个儿家去了。
这会儿家也回了，人也见着了，心里边些许疙瘩也算是解了，眼看着要入冬，要紧把船给开回去，做做保养c来年才有盼头不是？
他于是就带着虎哥儿，意气风发地上了船，摇响机头c“突突突”地调好方向，顶着风那就出发了！
虎哥儿开心极了，他就记得有一次去四姨娘家里边是坐船的，但那船开的慢极了c还要钱呢，里三层外三层都是人的，还差点给他跟他老娘挤散了！
天和天上的云儿c两边的草树人家，都是映在了水里的，白白的水浪激飞，一条条的波纹荡漾开去，就将这天和云儿c人间气象都弄乱了c弄碎了，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这天地间似乎就只有自己一个人！
虎哥儿搁他老爹身边站着，风儿呼呼地灌进他口里边，呛得他眼泪都出来了，但是他却笑着叫着，不知道多么开心着！他瞧着前边儿，看见的似乎也是一条船儿，正搁水上悠悠地晃荡着，船舱里边有个摇篮儿，一个女人搁边上摇着，她轻轻地哼着歌，摇篮上扣着个红色的气球，摇篮里边有个孩儿，他拍着小手，咯咯地笑着，也和虎哥儿一般地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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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c秋去冬来，李武离家也有四五个月头了；东方红小学到底是给砍了，他弟进学去的是隔壁星晨村，两村并为一村的传言早已甚嚣尘上。
新学校就叫星晨小学，搁虎哥儿家里边，却有五六里脚程。这小半年下来，每每都是虎哥儿带着弟弟去进学，小李敏到底根骨不如他哥哥，走没多远那就喊累，虎哥儿就返身背上他走，过了一段再放下来，累了再给他放背上。
到了学校虎哥儿也不走远，就近搁旁边林里边练功。自打他跟着郭行，从前边骑车戏水，到后边跑c跳c劈c蹲，凡此种种必要含住一口气，但凡虎哥儿泄了气，必要被郭行责罚，撑不住了可以歇，但一口气绝不能泄！
这样练了快有一年，郭行叫他西大渠里边扎猛子，能一口气走个来回，方算是合他的心意。这西大渠不可谓不大，河宽少说五六十米也有，这水里边又是最能让人出功夫的，进了水你似乎身轻如燕c却又不能龙腾九天，总有一层无形的力量包裹住你，你越用力c受阻更甚！
起初别说一个来回了，虎哥儿一口气扎下去，不过将将到了河中，堪堪比拟等闲成年人罢了。
这河足够大c又是个南北通透的，活水里边c河鲜到底是多不胜数，虎哥儿一日日地练下来，每每到下晚天儿，就扎猛子踩些河蚌，要么就倒些个什么人家拦水的网，要是赶上河西边那散放鹅鸭的大户头，那少不得要闷来一只，趁夜拐到家里边，叫奶奶赶紧弄了c也是叫人心喜的美味了！
如此练了又快有一年，一日郭家大关门户，堂屋里正北边挂着一张黑白相，下边桌上香炉里边，九根香斜斜插着，缕缕青烟升腾，郭行又叫虎哥儿跪下了，却一时也没让他磕头，而是跟着自个儿也在旁边跪着，他抬眼看着相片，悠悠地就说起来，“这些话今日儿你是听不懂的，但好歹你也算入了门，入了祖师爷的眼，往后边功夫能不能学到手，就看你能不能吃苦，能不能吃更多的苦，能不能不以苦之为苦，能不能以苦做乐，能不能c将生死也置之度外！前边我教你含气c气竭也就歇了，这再后边我再教你，还是你前边都耍过的把式，不过气竭方始c你若一口气要没了，这时候要给我再吸一口，切记不可贪多！多了这前边下的功夫可就都白费了！这口气你切记一定要沉下去，肚子要胀起来，开始这口气一息都不能存，甚至没等沉下去就已没了，却也不必着急，你前边也只需牢记吸c沉二字就行了！”
说到这里c郭行突然怅声道，“吾道艰难啊！练武向来是杀己杀人杀天地，最后杀无可杀方能止戈！现在太平了，世上无不公无以为杀，武功也成了唱戏一样的把戏了！好在老天爷还是开了眼，叫我捡着了这么个宝贝！宝贝啊c祖师爷当年你蝇羽不能覆的功夫，我这辈子或许有幸能够见着了！”
说着郭行就磕起了头，虎哥儿虽不懂他到底说的什么，但眼见师父都行大礼了，他赶忙也跟着就磕。
终于虎哥儿是练着了拳法，挑一棵树口气沉肚里边，照着树一阵猛捶，什么时候气要没了c那就再吸一口，这口气须臾也就没了，郭行是告诫过的，这新生的一口气，千万不能憋，只要吸了c沉了也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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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是郭行为何说自个儿捡了个宝贝，虎哥儿从来也没抱怨过的，武功到绝顶c不过一气常在源源不绝，要有此成就，根本得有心无一物的天赋，小和尚念经有口无心，虎哥儿不会想着自个儿这会儿在干什么，下边要干什么，郭行叫他吸气他也便就吸了，郭行让他沉息，那也便就把一口气沉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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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哥儿这边练了半天，小弟儿是知道地方的，咯咯笑着就冲过来，跳他身上就喊，“大哥我饿了，快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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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哥儿睡得正沉呢，哪里知道大人们发生的故事，第二天等他醒来时，按往常要带小弟去上学，左右却怎么也瞧不见人影儿，他老娘正浆洗衣服呢，虎哥儿打头前问她，“妈我弟呢？”
耿荣喜笑颜开的，从未有过的精神头，“你爸送他去了，你自个儿玩吧，记得早点儿回来就成！”
虎哥儿再打眼一瞧，可不是嘛c他老娘洗着的，正是一件灰色的毛衣，他是见他老爹穿过的！
老爹回来了，虎哥儿自然是高兴的；更叫他心喜的c是热热闹闹的一顿饭后边，他老爹带着他一路朝东南，过了黑桥了还不停，还是一直往东往南，这地头也是有人的，虎哥儿从未来过，就一路新奇地去看，随着路途越远，边上的河道就越是宽广，终于远远地瞧见一条船时，虎哥儿大姑父将速度慢了下来，渐渐地就靠上那艘船。
原来李武急着回家，船出了江顺着千秋河往北，就停在了他二姐家门口；不过再往里边河道就窄了，他只好跟他姐夫下了船打头，先往自个儿家去了。
这会儿家也回了，人也见着了，心里边些许疙瘩也算是解了，眼看着要入冬，要紧把船给开回去，做做保养c来年才有盼头不是？
他于是就带着虎哥儿，意气风发地上了船，摇响机头c“突突突”地调好方向，顶着风那就出发了！
虎哥儿开心极了，他就记得有一次去四姨娘家里边是坐船的，但那船开的慢极了c还要钱呢，里三层外三层都是人的，还差点给他跟他老娘挤散了！
天和天上的云儿c两边的草树人家，都是映在了水里的，白白的水浪激飞，一条条的波纹荡漾开去，就将这天和云儿c人间气象都弄乱了c弄碎了，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这天地间似乎就只有自己一个人！
虎哥儿搁他老爹身边站着，风儿呼呼地灌进他口里边，呛得他眼泪都出来了，但是他却笑着叫着，不知道多么开心着！他瞧着前边儿，看见的似乎也是一条船儿，正搁水上悠悠地晃荡着，船舱里边有个摇篮儿，一个女人搁边上摇着，她轻轻地哼着歌，摇篮上扣着个红色的气球，摇篮里边有个孩儿，他拍着小手，咯咯地笑着，也和虎哥儿一般地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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