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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三 悬壶济世

  汪奉贤早已回到了卧牛湖,过着恬静悠闲的日子。

  菊凤留在窄巷子,整天陪着汪氏,过着乐陶陶,甜滋滋的生活。她们一起憧憬着未来,高兴的忘乎所以。

  贾拯金由于身体不适,药铺的事全由巫二打理。巫二整日忙忙碌碌,似乎他才是廖家药铺的主子。

  汪氏听巫二说贾拯金生病了,心急如焚,但又不敢前去探望,因为近来城乡流传着一种怪病,患者上吐下泻,腹部剧痛,四肢痉挛,冰冷发抖。没几日,身体脱水,眼窝凹陷,手脚干瘪,不日而终。更为可怕的是蔓延传染,称之为“虎疫”。据说即使矫健如虎,如果染上此病也难逃一死;又说此病凶猛,犹如老虎;也有人说是老虎患了此病祸及于人。总之难以治愈,患者十有一命呜呼。死者甚众,许多村子屋不冒烟,户不开门,山坡上新坟垒垒。先死的装棺,后死的裹席,再后的掘坑掩土,甚至有些人连土都没人掩,遗尸荒野,遭受野狗的啃食。狗因此而染上疾病,难逃一劫。人们谈“虎”色变,卷家外逃。官府封锁出入要塞,飞马传书,请求朝廷救民于水火。

  贾拯金卧病在床,半月才能下地走动,后来才知道蛮妹给他服了春药,差点要了他的命。这女人太淫邪,玩起来不要命,想起来后怕不已。干豇豆知晓实情,去飘香阁赶走蛮妹,贾拯金知道后,好一顿责骂。和别人比拼,只要确定了规则,双方约定遵守,输赢都得遵从,不能强词夺理,这就是信誉,就是义气。

  汪氏天天向巫二探问贾拯金的病情,担心他染上虎疫。巫二不好明言,笑着说:“贾哥经整的很,用不着你瞎操心。”

  贾拯金刚痊愈,就急忙来到窄巷子,汪氏姐妹一番问候,三人坐下闲聊,像久别的亲人,滔滔不绝,相谈甚欢,言语间透出喜悦,心里明快舒畅。不知不觉日进中午,汪氏去厨房,菊凤陪贾拯金闲聊。汪氏本想做些可口的饭菜,谁知厨房里没有什么新鲜菜,她准备上街,收拾妥当刚要出门,恰好巫二回来了。他说荣掌柜去贾家找贾哥,贾哥来窄巷子了。汪氏让巫二去买菜,吩咐他买些时鲜的蔬菜,新鲜的鸡鸭鱼肉,她要亲自下厨,做些好吃的给贾哥补身子,有什么事饭后再说。

  汪氏竭尽全力做了一桌丰盛的午餐,四人坐下来津津有味地享受。贾拯金胃口不错,开心地吃喝,汪氏脸上洋溢着自豪和满足。贾拯金明白她的心思,汪氏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她是多么的令他称心,他想把她熔化在他的眼睛里。

  吃罢饭,巫二告诉贾拯金,荣掌柜在家里等他,贾拯金起身告辞。他知道荣显耀没有特别要紧的事不会去药铺找他。

  贾拯金来到李家,荣显耀在家等候,静茹冷冷地打过招呼。他帮静茹报了仇,她没有感谢过,好像事情从来就没发生过。不过也无所谓,因为荣显耀对他信任有加。他们很少在公开场合见面,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俩的关系,其实荣显耀想隐瞒陷害廖家的事实。贾拯金若无其事,只要能挣钱,活得自在风光,哪管他闲言碎语。

  从李家出来,荣显耀和贾拯金去了坐而言。荣显耀外出进货,不知道贾拯金生病,所以直接问贾拯金知不知道虎疫泛滥的事。贾拯金说不清楚,近来他身体不适,很少出门。荣显耀这才想起巫二提起过,他关切地告诫贾拯金,一定要爱护身体,身体是做事的本钱。然后说林师爷告诉他县太爷上奏香城疫情,朝廷以重赏寻求名医抑制瘟疫,这是名利双收的好机会,让贾拯金寻求治疗方法,或去一趟锦城找马里,或许他有办法。

  贾拯金一听有赚钱的机会,顿时来了精神,急匆匆赶去廖家药铺,召集坐堂的几位郎中,让他们研究病情,寻找医方,想办法治疗这怪病。郎中们摇头晃脑,显得束手无策。贾拯金一面派巫二和一位郎中下乡摸清病因,一面率郎中们查医书找偏方,探讨求治之法。

  巫二去乡下转了一圈,火速逃回城里,同去的郎中基本摸清了症状。贾拯金组织郎中们分析病因,提出几套试治方案。他综合各方意见,一边让郎中们按方案试着疗治,一边带着方案和老郎中星夜火速直奔锦城。廖家药铺的掌柜为救民于水火亲自奔波,守塞的官兵感激万分,以礼相送。

  到了锦城,贾拯金马不停蹄,先拜访各家药铺,遍访名医,征求意见,寻求医方。然后到教堂拜访马里,马里听了病症,确定是霍乱,提出按霍乱治疗。贾拯金认为他分析在理,论证准确,但是用西药昂贵,对百姓来说无力承受,况且药物有限,对大面积的传染难以扼制。问马里是否可以用中药替代,他知道西药的成分,了解部分可替代的中药材,但不完全清楚。无奈,贾拯金带着马里的治疗方案,在最豪华的酒楼摆下酒席,请来各家药铺的名医。老郎中请来了许多已隐退的同行,大家尽情畅饮,述说新情旧谊。贾拯金席间只字不提治疗虎疫之事,待酒足饭饱之后,他诉说香城黎民的疾苦,说得凄惨万分,悲切地恳求众人救救桑梓百姓,积善行德。然后谈到马里的治疗方案,寻求中药的替代品,大家众说纷纭,各抒己见。老郎中详细笔录,争来争去仍然不甚明朗,束手无策。此时,泰安药行的孙掌柜说:“我有一位同窗,他家世代从医,听说他跟西洋人学过医,但是而今远离杏林,在府衙供职。他对中药和西药颇有研究,见解独到,何不前去拜访他。”

  贾拯金喜出望外,恳请孙掌柜为他引见,对大家深表感谢。邀约同行们到香城做客,有大烦小事找他,他一定尽地主之谊。众人喝了一阵茶,辞谢而去。

  当日下午,贾拯金和孙掌柜一道去府衙找他的同窗,同窗很热情,直接寻问他们的来意,有感于贾拯金心系黎民百姓,为民除疾的满胸热忱,欣然同意尽力相助,大家相谈甚欢。这时他的上司有要事找他,他只好与贾拯金相约,晚上见面详谈,让他将马里的治疗方案留下,说完匆匆告辞。贾拯金急忙招呼,说在附近的茶馆侯他,等他办完事再来,他边走边应,不知是否听明白。

  贾拯金和孙掌柜在茶馆里久侯未果,前去衙门打探也没有见到他的踪影。有人告诉他们,他外出办事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见不到人,贾拯金十分着急,觉得衙门里的人说话都不算数,何况素不相识,又有事相求,避而不见,实属正常。孙掌柜很不耐烦,觉得同窗不给他面子,无力相助。贾拯金让孙掌柜先回去,他在此等候。孙掌柜也没有推辞,惆怅而去。

  衙门里的人陆陆续续地离去,贾拯金一直站在门口,眼见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仍没见那同窗的踪影,他急得团团转。直到衙门里再也没人出来,他才失望地准备离开。突然又冒出两个人来,其中一位的身形颇像,贾拯金伸长脖子死死地盯着,那两人经过他身旁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他细看不是,彻底失望了。但他仍不死心,追上去打听,别人问他找谁,他支支吾吾说不出姓名,那两人极不耐烦,鄙夷不削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而去,其中一人嘟哝道:“疯子!”

  贾拯金觉得很窝囊,从来没有这样找过人,居然不知道别人姓氏名谁。失望和气愤让他挺窝火,一脚将街边的一块石子踢飞,飞出丈多远,石子不偏不倚正好落在街对面行人的脚前,差一点击中行人。贾拯金心里一惊,等着挨骂。行人正欲冲他发火,借着暮色看了看,惊叫道:“哟!是你呀!”

  贾拯金此时也认出他来,惊喜地迎上去,叹气道:“唉!终于候着你了。”

  “久候了,有事要办,身不由己。”接着问:“孙兄呢?”

  “他有事急着回去了。”贾拯金借口说。

  “这老兄,整日忙忙碌碌,人又小气。唉!别管他,到我家去谈如何?”行人诚恳相邀。

  “不别打扰,我们找家酒楼慢慢细说。”贾拯金邀请道。

  “行!不过我得先回趟家,给母亲招呼一声,我们边走边聊怎么样?”行人说。

  贾拯金爽快答应,两人并肩而行,相谈甚欢。他才知道此人姓万,单名一个“雄”字。喊他的名字,不知道的人听起来误以为叫他“万兄”。万雄尚未成家,其父早亡,与母亲一起生活。他性格豪爽,无拘无束,从不摆架子,对母亲温顺孝敬。贾拯金打心底里喜欢万雄,觉得等对了,这样的人要是错过,不知该有多后悔。

  不知不觉拐到孙掌柜的药行,万雄上前敲门。孙掌柜听到是他的声音,赶忙开门。万雄说要先回趟家,让他们等一下,他去去就来。

  孙掌柜在门口望着万雄的背影,说:“他就这德性,直来直去,最讨厌繁文缛节。”

  孙掌柜让贾拯金进屋,坐下等。刚聊几句,万雄又转来了,孙掌柜问:“回家又不顺道,怎么这般快?”

  “巧遇邻居,让他顺便转告,过会儿我就赶回去。”万雄说。

  贾拯金站起来,让孙掌柜就近找家酒楼,边吃边聊,不要耽误万兄的时间。万雄也不客气,自个点了一家。孙掌柜关了门,万雄在前面带路,拐了道弯进了一家酒店,其实是一家普普通通的饭馆。坐下来要了几道菜,也不喝酒,贾拯金很是过意不去。万雄说饭天天吃,只要干净可口就行,没有必要讲排场。随后掏出马里的治疗方案给贾拯金,说他下午已经仔细看过,其中只有一位药拿不准。办完事后找人商量,搞了两个处方。这一路他一直在琢磨,还是没甚把握,可以将两个方子都试一试。贾拯金打开马里的治疗方案,见里面夹着两张处方,感激不尽。

  三人很快吃完饭,万雄告辞归家,一切显得是那么飘逸洒脱。贾拯金觉得此人与众不同,非同凡响。夜里回到客栈和老郎中谈起,赞不绝口。老郎中还从未听说贾掌柜如此敬佩过谁,那肯定是出类拔萃之人。

  次日,贾拯金早早地起来,仍然念念不忘,扔下老郎中又去找孙掌柜,非要去万家拜访不可,孙掌柜只得带他前去。贾拯金买了许多珍贵的礼物,去的时候只有万母在家,万雄去了衙门。贾拯金给老人请了安,将东西奉上。老人再三推辞,孙掌柜告诉老人家,贾拯金是他儿子最要好的朋友,专程来看望她。老人听说儿子的朋友专程来看她,心里很高兴,这才将礼物收下。

  贾拯金赶到府衙,仍然没有见到万雄,他外出办事去了,不知何时归来。贾拯金留下话,怅然而去。

  贾拯金在锦城顺便买了一批药材,回香城亲自督促药物的配置,两个方子各弄了十剂,让巫二送到乡下给患者免费服用,验证效果。患者服用过后,轻者略有起色。贾拯金让郎中们多次配方试验,试验再配方,终于能够成功地抑制瘟疫的蔓延,治愈患者。贾拯金大摆宴席,在禽珍阁慰劳众人,大家称道不已。

  荣显耀获知贾拯金治疗虎疫的情况,立即将消息告知林师爷。林师爷急忙禀报县太爷,县太爷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听到这等好消息,差点抱着林师爷跳起来,直呼苍天有眼!

  贾拯金从禽珍阁回家,林师爷早已等候多时,告知县太爷恭请贾掌柜。他随林师爷来到县衙,县太爷站在门口恭候,见了贾拯金像见了救命恩人。将他迎进后堂,亲自斟茶摆凳,礼数周到,谦恭至致,只差没叩头作揖。贾拯金看到县太爷这幅嘴脸,自鸣得意,坐着喝茶闲扯,就是不入正题。县太爷不得不许诺:只要廖家药铺能抑制瘟疫,他将亲自授匾,给贾掌柜披红挂彩,布告全县百姓,敲锣打鼓游街致谢。

  县太爷奉承夸奖,许诺称赞,好话说尽,贾拯金这才说:“瘟疫泛滥,来势汹汹,廖家药铺人力物力有限,即使想救民于水火,也力不从心,望县太爷体谅。”

  林师爷打圆场,说:“贾掌柜有何要求尽管直言,县太爷急百姓所急,食不寝寐,只要廖家药铺能治愈瘟疫,县衙将竭尽全力予以支持。”

  贾拯金敷衍道:“贾某将尽力而为,好歹看百姓的造化,其结果难以预料。”

  县太爷急了,不得不忍痛割爱,许下重诺说:“先拨纹银三千两,县衙的官兵任其调遣,林师爷全力协助。如果能够成功抑制疫情,治愈百姓,将予重赏,否则治罪。”

  贾拯金慷慨陈词:“贾某愿立军令状,如果不能消除虎疫,没收我家产,治我重罪,任随县太爷处置。”

  县太爷被逼无奈,只好让林师爷拟就军令状。除了双方的承诺,商谈了消除虎疫之后赏银一万两,达成一致,贾拯金签字画押,县太爷盖上大印。贾拯金收起一份,说:“县太爷如此英明果断,是香城百姓的洪福。百姓将永远铭记你的功德,草民代香城百姓感谢县大老爷。”贾拯金言毕,施礼告辞。

  县太爷离座躬身把贾拯金送出衙门,再三嘱咐他尽快行动,刻不容缓。随时禀报疫情,若有所需,急时禀告,人命关天,谁都担待不起。

  次日,县衙一面出布告,一面上书呈报,香城的百姓奔走相告,欣喜若狂。

  廖家药铺门前被堵得水泄不通,官兵极尽所能维持秩序。贾拯金将连夜制成的药封成包,一副一副的出卖,伙计只管站在柜前取药收钱,白花花的银子不断的流入廖家药铺。为了救命,谁还心疼银子呢?

  老郎中组织药铺伙计,林师爷号令官兵,用铡刀扎,石磨推,石臼中,把药材加工成细药,然后分装封好,运到铺子里来。巫二外出采购药材,连连不断的运回香城。廖家药铺忙得热火朝天,夜以继日,人人累的筋疲力尽,无暇他顾。

  贾拯金要求县衙布告各家各户深葬死者,焚烧病人用过的东西,用石灰消毒,一定要切断传染源。同时派人将配置好的药运往乡下各地出售,一齐出击,防止蔓延,围追堵截,不给虎疫以喘息之机,最终慢慢地把虎疫控制住了。

  廖家药铺通过数日奋战,然后加以巩固c清除,终于消灭了虎疫,大快人心!

  县太爷奏明朝廷,邀功请赏。廖家铺子赚得盆满钵盈,名播四方。

  荣显耀与贾拯金协商,让林师爷邀请县太爷出面在聚龙居设宴庆功,犒劳有关人员。摆酒宴数桌,县衙的大小官员,各界名流,社会贤达,廖家药铺的郎中伙计。不管是否有功,只要被请到的都乐于赴宴,好似能吃上这一顿是祖宗的荣耀,人人沾沾自喜,甚感脸上有光。

  县太爷当然乐意,廖家药铺出银两给他脸上贴金。当日,县太爷激情飞扬,言辞诚恳,大赞有功之臣。把贾拯金奉承为济世名医,活菩萨。祥瑞掌柜荣显耀捐资购药,救民于水火,义举难得,理应弘扬广大等等。这种场面贾拯金当然难登大雅之堂,荣显耀出尽风头,为县太爷歌功颂德,并提议百姓筹资,在城南修一座生祠铭记县太爷和贾郎中的功德,深得在座各界名流和社会贤达的赞同,即刻推举筹备人选,荣显耀当仁不让成了领头人物。县太爷谦恭一番,说什么勿须骚扰百姓,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是本官职责,理当如此云云。席间县太爷频频举杯,感谢众人。这些人哪能放过如此讨好奉承的机会,极尽所能,县太爷飘飘然,醉醺醺,喜不自胜,好不风光。

  县太爷受到朝廷的嘉奖,廖家药铺获得“悬壶济世”的金匾,相关人员得到了赏赐。县衙也未食言,组织城中百姓敲锣打鼓游街致谢,县太爷亲自给贾拯金披红挂彩授匾。香城又热闹了一番,“廖家药铺”成了响当当的金字招牌。

  贾拯金依从荣显耀,将朝廷赐予廖家药铺的赏银全部奉送给县太爷,林师爷也得了不少好处,众人皆大欢喜。

  荣显耀号召百姓筹资在城南建了一座生祠,名为“二贤祠”,祠内供奉着县太爷和贾郎中的铜像。后来不知道是何人将贾拯金背上背着的药褡子给敲掉了,塑像的背后露出一个大窟窿。老百姓真可爱,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只要你为他们做点好事,即便占点贪点,他们也会只念你的好而从不计较。

  县太爷为了感谢荣显耀,满足了他的要求,从此香城商界少了一位儒商,县衙多了一位荣文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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