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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4章 漆黑的夜(二)

  一觉醒来的时候,外面依旧是阴云密布,天气并没见好转,仿佛昨天夜里刹那间的雨过天晴,都是幻梦一场。

  昨天晚上冒着大雨翻墙回寝室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多,然后弄了下卫生发了一会呆,直到凌晨四五点才睡着。

  所以这一觉睡了很久很久,方鑫打开手机看了一下钟,下午三点。

  他伸出手摸了摸床头的位置。

  还好,香还在。

  只是身上的确没什么力气,看来昨天的高烧对身体还是产生了一定程度的影响,还是说自己这几天太累了。

  方鑫重新闭上眼睛,反正离凌晨三点半还有一段时间,既然起来不知道干什么,那就继续好好睡一觉。

  但是电话响了。

  “喂。”方鑫都能感觉到自己说话时候的有气无力。

  “”对面是长久的沉默。

  方鑫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面是一串没有备注的号码,他皱了皱眉头。

  现在还会有骚扰电话打进来的吗?

  方鑫重新把听筒靠在耳边,对面依旧是空荡荡没有一丝声音。

  不,是有声音的,方鑫把听筒紧紧地靠在耳朵旁,希望能够捕捉到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声响。

  是脚步声吗?

  滴答滴答,由远及近。

  但是又像是水滴落在木质地板上的声音,带着一丝细微的摩擦声。

  很多恐怖片里都有着这样的场景吧,满身水渍的鬼怪拖着破旧的身体,缓缓地向主人公走来。

  方鑫不由的心里发寒。

  声音越来越近了,越来越近了,隐约的,可以听到沉重的呼吸声。

  但是,下一秒,所有声音都消失了,刹那间,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无比寂静。

  方鑫屏住了呼吸,把手机慢慢的远离自己的耳朵。

  “滋滋滋”听筒里突然出现了驳杂的电流声,就像是老式黑白电视打开时的那种声音,嘈杂,刺耳,让人不由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慢慢的,电流声褪去。

  对方,想做什么。

  听筒那边的声音突然多了起来,方鑫感觉自己就像从一间密室进入了闹市之中,有小贩的叫卖声,有中年妇女讨价还价的声音,还有汽车来来往往的声音。

  “孩子他爸,今天孩子生日,要不要买个蛋糕回去?”

  “买吧买吧,刚发的工资,又要砸这臭小子身上。”

  “你啊,守着那点破钱不知道干嘛。”

  “好了不跟你说了,我去马路对面的蛋糕店看一看。”

  “去吧去吧,我再等一会。”

  “好嘞。”

  这一段对话的声音让方鑫感觉很熟悉。

  车水马龙的声音依旧没有褪去,而是越发响亮了起来。

  “吱砰。”

  一段悠长的刹车声过后,紧接着便是一声巨大的物体碰撞的声音,然后是人群惊恐的呼叫,还有男人撕心裂肺的怒吼。

  “咕噜噜”这是血沫倒流入喉咙的声音。

  “别别别,回来。”

  下一秒,电话挂断了。

  方鑫面无表情的放下手机,平躺在床上,看着白色的墙壁。

  七岁那年,母亲出了车祸,父亲也在消沉了半年之后不知所踪,从那时候开始,方鑫便沦为了一个孤儿,靠着各路亲戚的救济,还有自己的兼职过活。

  而这通电话,完美的把自己母亲死亡时的声音呈现了出来,如果说方鑫内心没有波动,那是假的,现在的他很悲伤,很愤怒,也很困惑,所以在这几种情绪的交织之下,方鑫反而平静了下来。

  也是,十几年过去了,很多事情自己都忘了,虽然每年都会去熟悉的地方替母亲扫墓,但是的确是记不清她的样子了。

  “呼”方鑫长长的呼了一口气。

  只是最后的那句话,不得不让人在意啊,这是一种预警吗?是自己母亲送来的预警?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亡魂吗?

  方鑫突然激动了,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亡魂的话,那是谁给自己打来的电话,也就是说,自己有机会,能够见到母亲?

  他突然想起了自己那个不知所踪的父亲,按理来说,那个男人没道理抛下自己就消失了,还是说,当时的事情,并没有自己看到的那样简单。

  经过这几天的事情,方鑫已经确定,在神降临之前,这个世界就已经不是自己看到的那个样子了。

  纠结了一会之后,方鑫发现自己并不能想到什么实质性的东西,也就放弃了思考,而是把这些问题放在心底,他相信,总有一天自己能够亲眼看到答案,而且那一天并不会太远。

  他爬下床,稍微吃了一点东西之后,打开了寝室的门。

  如今的其实已经是空空荡荡了,除了个别几个人之外,其他人都选择了搬出去,其实整个学校都是如此,很多教师也不再停留在这里,他们大多在本市有着住的地方,没必要停留在这个看上去很危险的校园。

  恶灵的杀戮的确是摧毁了一些最基本的东西。

  此时的校园和放暑假的时候没有区别,一路上方鑫都没有遇见几个人。

  他去的是学校中间的那片小树林,他想在天黑之前把小树林那边的环境再摸一摸,毕竟等到半夜再贸然的过来,说不定会遇见什么没必要的危险。

  他没有选择进小树林,因为小树林里面的路错综复杂,在以前,甚至有情侣迷路的情况,万一在里面遇到些什么情况,那可就真的跑都没地方跑了。

  所以方鑫只是沿着小树林旁边的路走着。

  天很阴森,随时会下雨的样子。

  校园里的路灯已经亮了起来,给予了周围一丝光亮。

  半夜的这里会是什么样子的,方鑫并不知道,虽然说他和子烨之前也在这边约过会,但是谁又会没事跑来这种地方呢?

  他走到了小树林的西南角,这边是一小片草地,在草地上,有一块微微的隆起,看起来就像是微型的小山包,而山包上,长着一从紫色的小花。

  夏天,是各种野花生长的季节,所以走在路上的时候,遇见各种各样的野花并不奇怪。

  但是这种紫色的花方鑫却是从来没见过,但是没见过不代表不存在,他并没有去深究的心情,而是转身选择了离开。

  既然是踩点,就要潇洒的来,潇洒的走。

  在回去的路上,方鑫意外的遇见了校长,这个为了学生忙碌了半辈子的教育家此时已经是头发灰白,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

  校长也看见了方鑫,两人打了下招呼,校长问:“怎么没回去?”

  方鑫无奈地笑了笑:“无家可归。”

  校长掏烟的手顿了顿:“对,忘了,你是特殊生。”

  所谓的特殊生,就是指家庭情况特殊的一类学生,而这类学生通常可以减免部分的学杂费以及其他费用。

  “抽吗?”校长递出一根烟,方鑫犹豫了一下,接了过来。

  他不抽烟,但是他没办法去拒绝。

  “看得出来,你不会抽烟。”校长先帮方鑫点燃了手里的烟,然后再把烟叼在嘴唇上,用一只手挡住风,然后借着火长长的吸了一口气。

  方鑫没有说话,也学着校长的动作吸了一口。

  香烟的味道不是很好,而且他没有吸烟的习惯,所以烟气只是在口腔里打转,然后被悠然的吐到空气中。

  “那件事,抱歉了。”校长也吐出了一口烟。

  方鑫对校长说的话不置可否,其实校长能够亲自说出道歉的话语,这对于方鑫来说,已经足够满足了。

  所以他没有说话,面前一头白发的校长就这样抽着烟,烟气混进头发的缝隙里,于是也就显得不太明显了。

  “方鑫同学,如果给你一个拯救世界的机会,你会怎么做?”突然,校长看着方鑫的眼睛,问道。

  方鑫手里的烟已经燃了近一半了,于是他抖了抖烟灰。

  “哪有什么如果,我就一个普通人,用什么去拯救世界?”

  校长把烟凑到自己的嘴边,然后又放下,然后又凑到嘴边,最终,他没有吸那一口:“教了一辈子书,最后还是被自己的学生给教了,说来惭愧,这么简单的道理,我怎么就没想明白呢?老了老了,比不得年轻人了。”

  方鑫总觉得校长的话里有话,但是来不及去揣摩,校长便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朝着道路的另一个方向走去,方鑫站在原地,看着那位老人的背影渐行渐远。

  手中的香烟已经燃尽了,掉落在地上,方鑫踩灭了烟头,然后又看了看校长颤颤巍巍的背影,终究还是叹了一口气。

  为了谁而活着,终究是一件累人且无用的事。

  夜晚降临的很快,但是当黑暗笼罩住大地的时候,时间又开始变得漫长了起来。

  方鑫坐在寝室的椅子上玩着手机,虽然并没有什么好玩的,但是依旧不妨碍他不停地刷着自己的好友列表。

  外面没有月光,天上黑压压的是绵延百千里的乌云,但是没有下雨,也没有起风,四处只有静谧的黑。

  对面的宿舍楼还有零星的几个窗户还亮着灯,但是随着时间的过去,一盏盏灯连着熄灭了,方鑫慢慢走到窗口,远方的高楼,只剩下一个隐约的轮廓。

  柳树说的没错,今晚,月亮也不敢出来。

  他准备好了一切东西,包括干粮,还有手电筒以及电池,东西装了满满一个背包,稍微有点沉,但是和小命比起来,这些重量算不得什么。

  只是现在才是十一点,太早过去,似乎并不是自己的作风。

  所以方鑫关上了窗,安静的坐在椅子上。

  “我觉得你最好不要去。”灵说话了,她的存在感不强,但是方鑫一直没忘记自己的特殊。

  只是灵的告诫,方鑫一直不曾放在心上。

  “这像是一个套,你在被人牵着鼻子走。”

  其实不用灵说,方鑫自己也能够感觉到,在这一系列事情中,自己就像是被套上了鼻环的牛,一路上被人牵着往前走,但是自己不能挣脱,或者说自己不想去挣脱。

  “我必须去。”

  方鑫回复灵的就这个四个字,所以灵不再说话了,一如往常。

  方鑫有感觉到灵的变化,说实话,有时候灵更像是一个完整的生命体,她会开心,会难过,会害怕,甚至会贪婪,她说自己是天生之灵,但是方鑫对这一点一直持有者怀疑。

  天生的未经过漫长历史进化的物种,是达不到这种程度的,除非,灵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要不然,就是她在说谎。

  时间在方鑫的思考里悄然过去,手机上的时间显示为了凌晨一点。

  方鑫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身子,他现在有点困,其实每次到一点的时候自己都会困,而如果放在平时,睡了也就睡了,但是今天不行。

  而且他还知道,只要撑过这个困倦期,在想要困就难了,这也是许多人为什么能够熬夜到那么晚的根本原因。

  方鑫打开了手机,荧色的光芒笼罩着他的脸庞。

  他想起了白天的那个电话,电话那边过去的那些声音,至今,方鑫仍未想明白,为什么会接到那一通电话,还有电话里来自“母亲”的告诫是否是真的。

  疑云重重,所以由不得退缩。

  当指针指向两点半的时候,方鑫背着包走出了寝室的门,他悄悄地下了楼,此时寝室楼已经没有宿管的存在了,所以他正大光明的从柜台里拿了钥匙,打开了寝室的大门。

  路上一片漆黑,方鑫却是没有打开手电筒。

  天黑有时候是好事,可以遮掩自己的行踪,一旦打开手电筒,那自己就成为了黑夜中的烛火,万一有人经过,那就被发现了。

  方鑫可不能确定,在烧香的时候有外人在,自己是否也可以进入秘境。

  所以他背着包,悄无声息的走在前往校园中心的路上。

  那一片小树林,阴森森的,从远处望去,更像是一个匍匐着的巨兽,让人望而生畏。

  时间还早,方鑫没有乱走,而是一直呆在小树林西南角的阴影之中,但好在今天没有风,所以周围很是安静,安静到落叶的声音都听的一清二楚。

  漆黑的夜,漆黑的未来,看不清,一切,都沉寂于绝对的黑色之中。

  如此多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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