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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章 午(1926年)

  二1

  初春的日午,单薄无力的阳光穿过低空里散乱云片的缝隙,沁润着不愿辗转醒来的冰冻大地。

  静谧的北海湖岸上,树脚下落满浮尘的积雪无声息的融解,冬日冻僵的坚硬土地渐渐酥软着,芜杂枯草间已经冒出绿芽,土块被初醒的春芽拱起来,春芽细嫩而又不屈着泥土石块的压覆,挣扎着破土伸张开了,在温暖的习习微风中抖动。

  几只低飞燕子争相快速的飞掠过摆动的柳丫间隙,早春的消息在雀舌间传递开来,万物生命被吱呀的声音唤醒着。

  淡灰色的乌云从天际线悄悄的晕染上来,越来越密着和白云拥挤着互不相让,不一会,灰白相间的乱云堆积着,遮蔽了漫天。

  湖对岸琼岛顶上在白塔上在透过密云的阳光下偶尔闪耀着晶亮亮孤独的白光,马上又被铺压过来的浓厚乌云愁黯惨淡着湮没,疏落在枯黑的丛树间的古旧殿宇因为多年没有整修,斑驳破败,早已经消退了往日的华丽高贵。

  暗浮着沉冰的湖面上融化开的地方微微涟漪,冬天都被冻在冰面上的排排游船有的已经挣脱了还没完全开化的束缚,被薄薄的湖浪拍打着。

  岸边撞破了薄冰的木船们拥挤着,此起彼伏的相碰,随着风吱呀咣咣乱响的声音由远及近,几只本来悠然自得着沉睡在湖面上野鸭打着冷战羽毛颤抖着惊慌飞起。

  “怎么这会儿就嗖冷嗖冷的呢,姐,咱得该回去了吧。”妹妹依云打着哈欠,耸着鼻子喃喃着,从湖岸游椅靠背上直起身子,抻了抻身上的钩针毛线披肩,手里的厚厚的镶金皮面圣经不经意的滑落掉地上。

  她回过头望望三两游人的湖岸,又侧过头看姐姐依琳手里正在勾织着的蕾丝衬边。

  “嗯,咱再待会,我这儿还有几行针呢”依琳没有抬头,风吹飘着她长长弯弯的刘海。

  “这天儿变得真快,一会子乍冷乍热的烦人,唉,上帝啊,让温暖的夏天啊,就快点来吧!”依云因为身上觉得冷冷的袭来,声音微颤,伸开双臂仰向天空,没有注意到掉落在地上的圣经。

  “快捡起来,不觉得有罪么?你呀,翘腿伸脖的没样儿,闹春呢你!多大个人了。”依琳并没有抬头,扫了一眼妹妹裹在细腿上的白色棉袜。

  “唉,我都要愁死了,你还圣经圣经的,你没觉得最近街面上有点乱乎么,听说城外炸弹都天上乱飞了,晚上你没听见么?也就咱们两个闲着没事儿,躲在这吹冷风。”依云捡起圣经,轻轻地拍打着粘在封面上的几根枯草,脚尖不断地点着地。

  “嗯嗯,你愁什么,北平城四城地界大得很呢,高墙围拢着踏踏实实的,我们又不招谁惹谁的,乱咋呼让二叔知道了,告诉家里人就非得回去,还不是咱们闲闷得慌才出来。我倒是担心着家里可别碰上什么乱子。”依琳也放下钩针,掰着手指休息,她警觉地侧过头,好像听到园子外远处嗡嗡的人群声音聚集起来。

  “我也觉忽着家里好些日子没来人了,要说关城门,也该有别的辙啊,可别有什么麻烦。这些日子学校天天乱吵吵,课都要没人上了,我都怕死了,班里几个同学都说这几天好多别的学校的学生老师都会去集会游行去呢,听说洋人在大沽口下了什么通牒,奉军也明仗着大军压境呢,你说,晴天白日的消消停停多好,他们斗什么呢,乱子来了,都不得了安生,就不是我们想能回不回的了。”依云不再跺地,愣愣的望着湖面上停下来一只野鸭。

  “我让蔡老头别出去,在家等消息,好些日子都没个准信儿,我也悬着心呢。学校这不就停课了么,唉,世间总有世间的变故突然,都是上帝的安排,我们两个女子细胳膊软腿儿的可别往前凑,老远的听听就行了,能怎么办。我们和主基督在一起不怕的,学校会挡的,再说卫戍的冯将军也是基督徒,我还在教堂见过他呢,有他镇守着京城百姓就踏实的。”依琳继续拿起钩针,她的手灵巧的擎着钩针在织线间穿梭很快,仿佛周边的一切暗淡下去,都只是那些花边儿了。

  “就不介。。”妹妹依云小声的嘟囔着,脚前后在长凳下摇摆。

  沿着北海园墙的高大松树杨树在风中摇摆,层层密密的树叶被风吹过,唰唰的声音像筛子过豆,园子外面似有万千众人的嘈杂声音越来越近,哄乱的声音和树叶间唰唰声搅在一起。

  夹在人群声中不断有此彼高声怒吼的口号声越过院墙传过来,并听不太清楚喊什么,随后就是紧跟着的众人的应和的声音海浪一样的翻滚着。

  园子里不多的游人有的停下脚步,侧耳听着,有些人围拢着小声嘀咕,一波波透过茂密林间传来的哄闹声音使本来灰蒙蒙的寂静初春变得躁动不安。

  姐妹两个也有些紧张的互相望望,依琳收起了自己手里的勾活儿小包,妹妹也握紧了抱在怀里的圣经。

  “妹妹们没听见街面的闹腾么,还闲浪漫着呢,都怕了吧,有哥哥我们呢。”依琳转过头一看,是三个嬉皮笑脸的嬉皮家伙凑了过来,便警觉的转过头向妹妹使了个眼神,他们站起来想赶紧走。

  “你们别往外头去,学生们混闹得厉害呢,满街是暴民,执政府那边人海了去了,更乱,小心人众腌臜呛了你们。”言语轻佻的家伙凑近过来,侧靠在旁边石凳梁边上,手已经妄自搭上了依琳旁边的椅背,见依琳没反应,手挪到她的肩上,依琳厌恶着摆了摆肩头,但那家伙扫看着四周,手还是更得了尺寸的抓着依琳肩头。

  “放开”依琳的声音有些高,附近的游客有的听到了争执,不安的向这里望。

  “到处找你们呢,原来你们在这儿呢。”一个青年宽厚的声音传过来,依琳姐妹和坏小子们都回过头,见几个黑色学生装的男学生正走过来,一个身材魁梧的小伙子边说边摘下黑色学生帽,松着衣领。

  依琳姐妹很感激的眼神望着走过来的学生,其实她们并不认识这些学生。

  “你们要干嘛?”高个子很魁梧的男生斜着眼神,望着收身的坏小子,绷着冲劲儿挺了挺胸脯,敞开的衣领里,粗大的喉结一顿一顿的,几个青年学生挽着衣袖。

  “没事没事,外面乱,看两个妹妹孤单,别被吓着。”坏小子尴尬着瘪瘪嘴,搭在依琳肩上的手很不情愿的收起来,他冲旁边一伙的哥们撇撇眼神,灰溜溜的走开了。

  “谢谢,我们没事,同学。”依琳等那几个坏小子走远后,很感激的定定心神说。

  “看你们的穿戴是教会女校的吧,你们没有去参加集会么,满城的高校都集合了。”高个子学生看到依琳姐妹胸前的十字架,见其他同学已经走远了些,就有些心急火燎的没说完要立刻追过去。

  “听说了,但我们学校不会有人组织的,神父嬷嬷不允许的,因为外面乱,只是放了假,你们这是去集合?不是说去前门么?”依云拽着姐姐的线包儿问。

  “我们刚才就在前门,现在还要到执政府请愿,我们和其他同学走散了,想抄园子里近道儿过去汇合。”一个跟着高个子学生的戴眼镜的男生说。

  “那你们可要小心点,我们学校神父很担心呢,嘱咐我们都不要去,一定会出乱子的,政府和洋人会好好谈的,听神父说这次是国民军首先违反了国际条约才惹起的麻烦。”依琳有些紧张,她不知道以神父的话能不能证实局势,或因为危险的揣测成为阻拦这些同学的理由,神父的话使她好像觉得也在理。

  “北洋军阀就知道抢地盘夺势力,和东洋人联合起来进逼平津,都民国十几年了,政府还怕洋人联军打到家门口呢,我们就是要联合起来,团结民众,团结国民军一致对外,就是要促请政府奋起抵抗,彻底废除满清遗留下来的列强加给我们的不平等条约。”高个子学生边说便握着拳头像憋着股立刻要反抗起来的劲头儿。

  “听说奉军都到了大沽口了,他们是和洋人一伙的么?国民军能打得过么?打不过会撤离么,真的要撤了兵,城怎么办?”依云着急的说着。

  “军阀内斗,城外城内的打成一锅粥,列强大炮一摆,政府就吓怂了胆,咱们哪里还读得下去书?这世道和清政府有区别么?只会忍让退让,真想拿起枪跟他们干。”高个子学生的脸有些憋红了。

  “我们也要跟你们去。”依云这么一说,依琳赶紧拉了拉妹妹的袖角,高个子学生看到了,知道依琳害怕,也为自己的激动而尴尬的笑了笑,拍拍同伴的肩膀,示意要走。

  “我们也去吧,行吧,有他们没事儿的。”依云声音恳切,眼巴巴的望着学生们离去,转过头向姐姐央求。

  依琳站着没动,她紧紧地拉着依云,咬着嘴唇胸脯起伏,心中像似也憋着劲儿,。

  “联合起来,打倒列强。”

  “赤旗,赤旗,飘荡环宇,赤耀中华。”

  “团结起来,共抵外侮。”墙外的呼喊的口号声越来越高,在口号声中还有夹杂着一些激昂的歌声和呼喊声混成一片。

  湖岸西侧角一直封闭的名独立园林叫小西天,面向园内的大门本来一直冷森森关闭着,突然在门后的院中响起尖利的哨音,沉重的镶着铜豆的朱漆大门吱哇哇的被推开。

  几匹高大的军马从门后咚咚的窜出来,战马上跨着的兵提着短枪,紧跟着肩挎长枪的一大队国民军士兵大队鱼贯而出,他们还都穿着冬天的灰绿色棉袄军服。

  军人队伍顺着湖沿小路向着北海园子的大门的方向奔跑,他们表情紧张肃刹,棉靴沉重的落在地上,初春软化的地面被震的颤动。

  在园子道路上的游人慌张着侧过身向两旁让开,紧张的望着那不断涌出的军人队伍。

  北海的大园门被一群卫兵拼了命似的死死的向外抵着,在里面的游人人群看不到街面的情况,一些人激动的吵吵嚷嚷起来,另一些军人端着枪已经守在大门旁,阻拦着园内的游人出去。

  战马上停在门廊前,骑兵勒着缰绳原地打着转待命,挥着军马鞭打着响儿哨指向拥到门口的游人们,不许游人靠前。

  大队军人穿过人群拥向大门,停在那里挤着。

  骑兵和持枪的步兵们厉声吆喝着,游客们吵吵嚷嚷的渐渐后退。

  人们都被突来的阵势压抑着不安,挤在人群里刚要走的几个男学生因为挤不过去也只好停下来。

  大家都听着外面的越来越声音杂乱的呼喊声,揣测着园外发生的情况。

  “啪,啪!”几声清脆的枪声远远地掠过空中,像几支按捺许久的响雷在半空里爆裂炸响。

  园子外奔踏的战马嘶鸣,四处乱窜的枪声断续的密集起来,园外街上的人群顷刻间哄乱起来,混着哭喊声的各种声音撞击着憋着暴雨的空气。

  北海的大门被不断跑过和想冲进园子的人群冲撞着咚咚的乱响,园内簇拥在门前的军人们用力的抵着晃动起来的园门,不让外面的人冲进来。

  堵在内门口的大队军人们都卸下肩上的长枪端着,骑在马上的军人看形势混乱,拔出驳壳枪向天上铛铛放了两抢,惊慌的人们听到枪声骤然都静下来,武装的士兵也齐刷刷望向骑着马打转的骑兵首领,等待着冲杀的号令。

  外面的枪声由东向西的接近,不断且密集起来,杂乱的咒骂哭号的声音越来越响。

  园内的游人躁动着不断后退,踉跄着挤在人群中依琳姐妹惊慌的抽泣起来,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办,人群前后都有几排兵瞪着眼睛端着冷森森的枪口抵着,几个学生在人群中不安起来跳着,开始叫喊,“不许开枪,打倒强权,放外面人进来。”

  骑着战马的军官听到杂乱的口号声回过头挥动马鞭高声斥责着东指西指,立刻有几个端着长枪的军人冲过去,按住那几个蹦跳的学生。

  游人们开始冲撞着四散奔跑,军人们勒着战马的缰绳焦虑的转圈,马蹄踩向四散的人群,咒骂声哭号声在园子里也崩乍着乱起来。

  骑马的军官转过马头,吹响着尖利声音的铜哨子,守着大门的军人们奋力的拉开园门,在门外堆挤着的人群立刻收不住脚的倒下一片,园内的军人向外推挤,堵在门里门外的人有些被踩在脚下哭喊着挣扎。

  “哒哒哒,啪啪”园外的枪声由远及近的更密集起来,哭喊声,咒骂声混成一片。

  依琳姐妹被周围的人群挤来挤去的拖拽揪扯着,惊慌失措的哭着抱在一起,脚下已经被推搡得站不稳。

  “快跟我们来”是那个曾和他们说话的身材高大的男学生,他拉起姐妹的胳膊,搡着左右的人,依琳姐妹跟着跌跌撞撞的向园内深处奔跑。

  呼号哭叫声,零星的枪声,大队冲撞的战马嘶鸣,园内园外已经乱成一片,。

  天空里乌云密匝,岸边的柳芽枝条被风撞得乱颤,湖面上的风越来越猛,搅动起浊浪层层扑向湖岸。

  一道尖利的闪电在密布的乌云间直批下来,紧接着更多密集的暗雷声在遥远的地方翻滚着闷响,轰轰的急鼓似的雷声由远及近。

  依琳姐妹和几个大学生顺着湖岸跌跌撞撞着跑到公园南面的瓮城正门,却看到和北门一样拥挤着更多焦急的园内游人和堵着去路的士兵们撕扯。

  天空中被狂风掀滚着的厚重乌云越来越密,夹杂着忽长忽短的闪电,暴风雨就要来了。

  眼看着出不去,商量着又转身奔向靠近南门湖岸的琼岛,他们顺着石台阶登上层层殿宇的半山,找了个路边的破旧亭子停下来,想躲过即将到来的暴雨后再想办法出园子。

  依云受了惊吓,伏在姐姐的肩膀上还是止不住的抽泣,几个男同学或站或坐着喘着气都没有说话,不知道是气愤的难以自制还是因为夹带着犀利雨丝的冷风的寒冷,他们握紧拳头浑身发抖。

  “这到底是为什么啊!外面一定死伤了很多人!”依云泪眼婆娑着抬起头,带着颤音不知向谁哭喊。

  她颤抖着身子拉着的靠在亭子柱边的依琳臂弯,依琳的手紧紧地攥着胸前的十字架,也是泪眼朦胧的望着风雨骤至的天空。

  “我们的头颅就是因为争取呐喊的权利才要被砍的么!”高个子男生望着园外远处依然轰轰杂乱的方向,奋力的一拳捶在庭柱子上。

  “为什么,为什么向民众开枪!请愿有什么罪。”一个戴眼镜的男生站起来向雨中呐喊。

  “这不是民国政府,是罪恶的清政府,孙先生的革命没有成功,民国在这个枪声中已经再次灭亡了!”一个胖胖的男生也站起来。

  “民国根本就没有成功,孙先生的民国理想是民众的国家,是共和,北洋军阀窃取了革命的胜利,从袁世凯到曹锟,黎元洪到现在的段祺瑞,哪个不是打着共和的旗号获取他们的势力,军政府就是他们的幌子,恶魔终于露出了峥嵘凶恶的本来面目!他们,他们卖国求荣,只为地盘而战,只会向人民发威。”一个学生跟着说。

  “冯将军也是卖国的军阀么?可他是虔诚的基督徒,他不应该是恶魔。”依琳声音颤抖着扶稳了妹妹,不安着抬头望向大家。

  “一样的,冯将军即使是好一些,可他无法左右恶魔一样的军阀们,向我们开枪的是反动的军阀卫队,不是恶魔还是什么。”说话的男生呼着气坐下来,捡起一块石头抛向狂风暴雨的空中,石块从半空中落下,顺着石阶咔咔的滚下山去。

  “我们是被强权圈养待宰的羔羊,没有呐喊的权利,只能被枪杀,被砍头。”高个子男学生愤恨着一拳力量很大捶在亭柱子上。

  一个闪电霹雳撕裂了天空,随即远处的天空里轰隆隆擂响着鼓声,更猛的雨顷刻间从天上浇落。

  “都别喊了,我们还没办法出去呢,外面不知道情况有多糟。之前就说可能会有事,我们能怎么样,还不是任人驱使宰割,我们怎么能和枪硬拼呢,唉!雨停了还是先出去看看怎么回事吧。”戴眼镜的同学颓唐的低下头,坐在长椅上搓着手。

  亭子外的大雨如盆泼的一样倾泻,大家都静下来,无以抑制的愤恨和突发的惨状使他们陷入了迷茫和沉思。

  依琳姐妹抱在一起,冷得发抖,高个子男生把学生装脱下来,披盖在姐妹身上。

  几块碎石被雷电从高处的崖边打下来,击断了几支粗大的古树枝干,咔咔的滚下坡去,大家都望向亭子外。

  风雨声时疾时缓的响着,翻滚着的乌云沉甸甸的压向大地,雷声闪电交杂,风雨越来越大。

  被蒸腾起来弥漫的雨雾裹盖着这个古老的大城,使它匍匐着无力挣扎。

  白塔的尖顶指向空中,圆乎乎的塔身像鬓发苍白的衰老妇人,低着额头俯瞰着苍茫的大地。

  檐角参差的废弃殿宇静静的矗立,他们犹如僵立发了呆的石偶,似乎眼前的一切都毫不相关。

  斑驳颓败的墙壁上依附着杂芜枯枝在风雨中发抖,纷纷掉落的败叶混在泥水里顺着山势的沟渠中翻滚着淌下山去。

  殿顶亭檐破碎不堪,一排排石吼雕像仰着狰狞的面容仰天而啸,雨水顺着张着的垂涎大口呈线状淌流,仿佛要把天空中的一切贪婪着吞下。

  琉璃壁上一尊尊五彩佛像,少有的几个佛身上还有佛头,他们残裂的身躯前倾,小佛像们看似有生命的怜悯目光,呆滞的微笑着,望着虚空的方向,仿佛静静地倾听着大地的哭号。

  这古老的九城儿大地,在风雨中哭泣,它经历了太多的狂风密雨,它无力挣扎,巨大苍老的宽厚身躯只能如朽木那样被层层翻滚的浓厚黑云按压着,被这刀劈似的风雨冲刷着耻辱的痕迹,如瘦骨嶙峋的老妇那样无力抵挡滚滚而来的碾压,只有哭泣。如失去了青壮雄风的老丈,只能显露了沟壑纵横的脊背匍匐下去不断哀求,承受着凶暴的鞭挞,大地像干瘦的脊梁血流如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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